第18章
立冬剛過,一場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整整三天!
北風呼嘯,漫天飛舞的雪花把巍峨壯闊的大燕皇宮,改頭換面了似的,到處裹着素淨的銀白。
外朝勤政宮的殿門外,那鋪滿光潤似的墨玉金磚的偌大廣場上,如今也是白雪皚皚,一衆文武官員,皇親國戚,按照各自的官階、爵位,跪了一排又一排,雖然寒風料峭,雪花覆蓋,卻不敢擅自亂動。
手拿利器、身着铠甲的禁軍,滴水不漏地守衛着皇宮。一個執着鳴鞭的紅衣太監,站在殿前的臺階上,望着下面的官員,不時擡頭看看天,掐算時辰。
“——劈啪!劈啪啪!”
十尺長的龍頭鳴鞭赫然甩響,猶如電雷滾過,全場皆靜。
“吉時已到,諸位大臣進宮見駕——!”紅衣太監收起鳴鞭,那尖利嘹亮的嗓子,穿過了層層的飛雪,回音陣陣。
官員們聞聲都動了起來,積雪從他們肩頭抖落,露出繡紋精致的錦織蟒袍。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但在起身前,官員們齊齊磕了三個響頭,山呼萬歲,這初次見駕的儀式才算是完了。
大臣們拍落官帽上的雪,彼此整理了一下穿戴儀容後,再次按順序列隊,不緊不慢地邁入的溫暖如春、富麗堂皇的議政大殿。
而此時,年僅十五歲的新帝淳于愛卿正等候在偏殿,等到百官們都走入殿內,恭候聖駕時,他就會在太監的引領下,出現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接受他們隆重的叩拜與朝賀。
然後,他便要一本正經地和臣子商議國家大事,歷代君主,都是這麽做的。
雖然心裏明白當皇帝就是那樣,處理各種各樣的難事,也知道自己既然是太子,繼承帝位是遲早的事,只是,淳于愛卿沒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
父皇淳于煌夜正直壯年,在宣布退位,帶着身體欠安的父後柯衛卿,以及禦醫北鬥、太監李德意離開了皇宮後,從此就行蹤成謎。
一個國家不需要有兩個皇帝,是因為這樣父皇才走得如此幹脆嗎?連個音訊都不捎回宮來。讓他這個做長子的,是如此地牽腸挂肚,夜不成寐。
而從皇太子到君臨天下的帝王,需要舉行數個隆重的儀式,繁瑣得很,淳于愛卿在三個月裏,不是登南山祭天,就是去宗廟祭祖,原以為這麽折騰下來,心裏已經有了準備,可是,當真正的早朝議事來臨,他才發現自己壓根沒想好要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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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十五歲,還有好多東西要學,還想着放學後,與皇弟皇妹一起放紙鹞,或者,把太子師氣得吹胡子瞪眼,要辭官回鄉。
從過去到現在,他總是帶頭調皮搗蛋,大禍小禍不斷,卻從未真正受到過父皇的責罰。
因為父皇是那樣寵愛他,真是恨不得連天上的月亮都摘給他,又怎麽會因為他太過“活潑好動”,就為難他呢?
而爹爹總是那麽溫柔,雖然對他的“自由散漫、不聽師訓”,感到非常苦惱,但只要有父皇疼着他,為他說好話,爹爹也就不生氣了。
父子之間從無隔夜仇,一家人總是相親相愛、和和睦睦。
可如今,無論父皇,還是爹爹,都已經離他遠去,皇弟皇妹在他登基之後,也會避着他,因為他是天之驕子,是皇帝!不能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地過日子了。
只要他現在坐上龍椅,就一輩子都是皇帝,要面臨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可怕生活。
他不是父皇,那般英明神武,判決果斷。很多事情,包括處決犯人在內,他都做不到!
因為那是關乎人命的,他不敢殺人,也沒上過戰場,手刃過任何敵人。
他這樣什麽都不懂的人,真的可以君臨天下,周旋于各個派系的鬥争之中?
父皇曾經說過,“君主治理國家,除了勤勉之外,最重要的是懂得如何駕禦群臣。因為不論大官小官,執行的都是皇帝的旨意。唯有通過他們,各種賦稅、安邦定國的政策,才會傳至民間各個角落。”
“雖說大燕的皇帝歷朝都是子承父業,但是開國君主翎王就是以人臣之身,取當朝皇帝位而代之,建立起的大燕國。所以,你斷不可小看臣僚,他們是治國利器,也是皇室權變的發動者,在平時,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防範于未然。”
對此,父皇還指點道,“對于一些意圖不軌的臣子,一旦反叛的證據确鑿,必要嚴懲不貸,夷其家族!”
父皇的話,如今還盤旋在愛卿的腦袋裏,提醒他要做一個謹慎的明君,只是這會兒想起來,心情是分外地沉重。
這些還只是朝內之事,統治一個國家,還有百姓、鄰國……
光是想着這些即将要面對的數不清的重擔,想着他的一個錯誤旨意,就會害死多少人時,愛卿就怎麽也穩重不了。
一顆顆的冷汗冒出額頭,原本平靜的臉孔開始僵硬,他覺得周圍有無數雙眼睛緊盯着他,有無數張嘴在嘲笑他的膽小無用。
胸口更像是被巨石壓住似的,喘不上氣,當他心裏驚恐地想,“怎麽回事?我怎麽透不過氣?”時,心就跳得愈發厲害,就像有好幾把鐵錘在狠狠地敲擊一樣,連帶手指都開始不聽使喚的發抖……
“皇上,該上朝了,官員們都等着您呢。”
正當愛卿以為自己會支撐不住地暈倒時,有人輕輕地握住了他縮在金袖下的手。
“啊?”愛卿轉過臉,看到的是一張很熟悉,卻又有些幾分陌生的臉孔。
熟悉在于他陪着他長大,他英俊的眼眉、直挺的鼻梁,堅毅豐厚的嘴唇,在愛卿的心裏都是如此的清晰,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陌生的或許是他的神态和裝束,景霆瑞穿着一身嵌着金絲紋飾的精鐵铠甲,甲衣是黑色的,披風是大紅,這是大燕國旗的顏色。
他久經沙場的臉孔,微黑裏透出健康的紅色,有着讓人難以抵禦的男性魅力。他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愛卿終于長籲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對啊,我有瑞瑞在。”愛卿感激地看着景霆瑞,心裏想道,“即便皇弟皇妹們不再與我親近,也還有他陪伴着我。即便未來之路坎坷難行,也還有他輔佐!這樣,我還有什麽不知足、不安心的呢?”
“皇上。”景霆瑞用同樣柔和的神情看着愛卿,以眼神給予他鼓舞。
“嗯。朕上朝去了。”愛卿踏着穩穩的步子,在儀仗衛隊的護送下,朝偏殿外的廣場走去。
他來到清掃得一塵不染的禦道上,冠冕上的玉制十二旒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動。身上明黃色,繡有正面金龍以及五彩祥雲的織錦龍袍,在冬日的陽光底下,極為璀璨耀眼!
他這位名副其實的少年皇帝,走在這寬可跑馬的殿前廣場上,面對那黑壓壓一片,卻縱橫分明地跪着的文武大臣,舉止冷靜而老練。
愛卿目不斜視,昂頭直行,在莊嚴的鼓樂聲中,一步步地登上禦階……在那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中,登上金銮寶殿,莅臨天下。
同日,二皇子炎,三皇子天宇,四皇子天辰分別被封為永和、永裕、永安三位親王。
年幼的柯柔獲封永馨公主。
這宣布大燕一個光輝朝代的結束,而另一全新的,由巫雀族後裔統治的王朝由此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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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早春,昨日還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宮內的青石磚道上還凍着薄冰,太監和侍衛本該是小心地踱步前進,以防摔倒,可此時,他們卻呼啦啦地一群狂奔而過。
冰面都被跺碎了,形成一灘髒兮兮的雪水。不一會兒,那些人就又回來,站在這些雪水上,彼此相視,一臉地焦急。
“小德子!皇上究竟上哪兒去了?!”大聲問着話的是後宮禁軍統領宋植,他今年三十歲,容貌粗犷,身高八尺,力大無窮,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所以至今都未有成家。
他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日子過得倒也清閑,但自從他升官當上禁衛軍統領之後,這日子就過得就非常“艱難”了。
原因在于登基了近兩個月的少年皇帝經常“下落不明”!皇宮如此龐大,宮苑數以千計,這找人還真跟大海裏撈針似的。
“你小聲點!”小德子的臉被凍得紅彤彤的,尤其是鼻頭,就跟紅蘿蔔似的,他抽吸着鼻子道,“還嫌棄事情不夠大嗎?若是被景将軍知道了,又要狠狠地訓我們了。”
“你們這些太監本來就欠教訓,身為皇上的貼身使喚,竟然連皇上的行蹤都不知道!”宋植依然大聲嚷道。他身後齊刷刷的站着一列禁軍,他們都瞧不起太監。
而小德子身後跟着的,全是面容刻板的紅衣內監,他們也看不起這幫莽撞的武夫,平時大家就矛盾多多,眼下出了大問題,忍不住互相埋怨。
“公公們要辦的事兒可比你們多,”小德子不甘落後地拔高了嗓音,“我都讓你們多盯着點禦書房了,我才離開了一會兒,就是去禦膳房端碗暖身的姜湯,這皇上怎麽就從你們眼皮底下溜出去了?”
“我是在保護皇上,又不是軟禁他,還能綁着皇上的手腳不成?”宋植一手搭在劍柄上,“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可不做!”
“這就是你失職!”
在小德子與宋植争個不可開交時,就聽到有人慌張地報道,“景将軍來了!”
衆人的面色瞬間如土,這事兒到底是要鬧大了!
“出了什麽事?怎麽亂哄哄的?”一身精鐵戎裝,顯得高大英武的景霆瑞,大步流星地走來,身後還跟着兩位副将。
“将軍,您來了。”一衆人慌裏慌張地躬身迎接。“皇上不見了。”宋植快嘴地說。
“禀将軍,皇上自下了早朝後,就在禦書房裏批折子,可是轉眼他就不知去哪裏了。”小德子擠開宋植,站在景霆瑞的跟前,彙報起情況來。
“天還冷着呢,皇上連披風都沒穿,小的們有些擔心,就到處找他。”小德子越講越着急,還怨氣滿腹地瞪着宋植道,“這都怪禁軍侍衛不力,連皇上這麽大個人都看不住!”
“把皇上弄丢的,不正是你們這些太監嗎?!”宋植氣得要拔劍了。
“都別吵了!”景霆瑞的劍眉往下一壓,雙目迸射而出的精光,立刻讓這兩幫人都閉上了嘴,有的人甚至連呼吸都給憋住了。
“你們都是服侍皇上的人,這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景霆瑞低沉的,猶如洪鐘的嗓音,震得所有人都心頭一顫,竟然噗通地都跪倒了。
“是卑職失職。”宋植說。
“是小的不對。”小德子也俯首認錯道。
“等找到皇上,我再治你們的罪。”景霆瑞依然皺着濃眉,“小德子,皇上‘不見’之前,是在做什麽?”
“回将軍,聖上照例在批閱折子,昨日,從江南府那邊進了好幾本奏折來,都是講春耕大典的,小人離開的那會兒,聖上看得正投入呢。”
景霆瑞略一沉吟,對小德子道,“準備好皇上的衣袍,跟我來。”
“是!”小德子和宋植雖然不明白,但都趕緊地跟在了景霆瑞身後,巴望着快點找到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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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禦花園,桃花苑的烏荻河上。
“布谷飛飛勸早耕,春鋤撲撲趁初晴。千層……千層什麽來着?”
在後宮鬧得人仰馬翻之際,淳于愛卿則是一臉的輕松自在。他眼睛微閉着,纖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襯托他的肌膚如雪般潔白。
而他如荷尖般的下巴揚起着,嘴角上挂着一抹惬意的微笑。
他的雙手背負在身後,就像古畫卷上,那些喜歡巡游的布衣詩人一樣,感受着早春的陽光、迎面的河風,以及撲鼻而來的,雪水融化、草木複蘇的氣息。
那是一種帶着濃郁的泥土味,卻讓人感到興奮的味道。它彰顯着春日的到來,所具有的新生與希冀。
“對了,是千層石樹通行路,一路水田放水聲!”想起方才在奏折上看到的詩句,愛卿很是得意地點點頭。在宮裏,他自然是聽不到農夫們下田勞作的聲音,宮裏的河流湖泊,大多都冰封着,因為皇城的春天總來得比江南要晚。
但這條烏荻河就不同了,它不深,波濤也不洶湧,底下冰雪融化的聲音,就跟奏折裏寫的水田放水聲相仿。如果閉起眼睛,不去看那些雕梁畫棟的亭臺樓閣,就會覺得自己是站在江南的水田中間,真是舒暢極了。
“朕遲早有一日,要出宮去民間看看。”愛卿在心裏想,他長到十六歲,最遠的一趟出門,就是登基前的祭祖、祭天活動了。
他很想喬裝出宮,到街市上和小販們買賣東西,讨價還價。想要去到很遠的山裏,感受和宮中用高牆築起來的,截然不同的自然風景。
天宇和天辰曾和他繪聲繪色地講述過,他們在農家生活時的情景。無論是下河暢游,還是在田地裏抓泥鳅、掏田螺,都非常有趣,這讓愛卿既羨慕又向往。
當然,這也是想想罷了,他目前的活動範圍只能在皇宮內,他不想給任何人添亂,尤其是景霆瑞,所以這“有朝一日”,怕也只是想想而已。
不過,這皇宮就是他的地盤,自從登上帝位,愛卿覺得自己變了,他對這深廣的宮廷變得更加好奇,他就跟游山玩水似的,跑遍宮裏的角角落落。
他現在是皇帝,沒有哪座宮門是不能進的。他可以自由地出入後宮裏的每一座花園,不像以前當太子時,只能拘泥于東宮的庭院。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他出生、成長的地方是這麽地大。宮殿、佛堂這麽地多,還有山巒和瀑布呢!
雖然這些山川瀑布處,時常會有煞風景的禁軍、太監出現,一聲聲十分惶恐的“吾皇萬歲!”就能把所有的趣致都一掃而光。
愛卿正想着,總算這會兒子是耳根清淨的時候,就聽得一聲不單單是惶恐,簡直是可以用凄厲來形容的叫聲。
“——皇、皇上啊!”
“嗯?小德子?”這有點稚嫩的聲音十分好認,愛卿睜開眼睛,扭頭循聲望去,因為他一時适應不了強烈的光亮,所以只能模糊地瞧見,岸邊似乎站了好些人。
紅衣服的是太監,反射着銅鐵光芒的,應該是禁軍。
“皇上,您小心啊!千萬別動啊!”不僅小德子在尖叫,那些侍衛也在狂吼,愛卿撓了撓腦袋,隔空回話道,“朕沒事,這就過去,爾等都候着。”
也難怪他們會又叫又跳的,愛卿此時站着的地方,就在烏荻河的正中央,在一塊巨大的冰面上。
然而,就當他準備往回走時,“喀嚓!”的一聲,腳下的冰面就跟閃電似的,裂出一道極深極長的痕跡。
在他之前閉眼遐想的時候,原本就在太陽底下融化的冰面變得更加單薄,他這時低頭,都能看見透明的冰層下,有青色的魚兒在飛快地滑過。
岸邊,侍衛在準備小艇了。浮冰極不牢固,沒人敢踩上去,雖然陽光明媚,但這河水是徹骨地冷!
哪怕是水性再好的人,掉在裏頭,被冰水這麽一浸,也會是九死一生的。
而愛卿的水性還沒好到,可以在滿是浮冰的河裏暢游的地步。他戴金冠的腦袋左轉右轉,用腳尖墊了墊一旁的冰面,想着能否用輕功飛回岸邊時,就聽到一聲低沉的,“皇上,請別動。”
明明不是很大聲,卻能如此清晰地傳遞至耳畔,怕是用了內力吧。
這聲音比這不停響起的咔嚓嚓的碎冰聲,更讓愛卿心慌,不得不說,他起初還是蠻鎮定的。
“瑞、瑞瑞?!”愛卿在昨日還答應過景霆瑞,不會再到處亂逛,會帶着小德子,可是顯然他沒能遵守這個約定。
愛卿的眼睛已經完全适應了光線,他清楚地看到原來景霆瑞也在,正是他在指揮侍衛把小艇放入河中。
不過,景霆瑞似乎喪失了耐性,因為小艇破冰前行得很慢,他應該是要跳過來了。
“真是屋漏偏逢下雨。”愛卿暗自咋舌,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喀嚓!”那道裂痕一下子爆裂開,冰面徹底碎裂,愛卿連施展輕功的機會都沒有,身體就朝後倒去,眼前是藍得不像話的天空!
“嘩啦——!”
耳邊的水聲就跟瀑布砸向深潭一般的響,愛卿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感覺得到飛起的碎冰渣滓,濺到了自己的耳朵上、臉上,痛得跟針紮似的!
可是除此之外,他并沒有感受那滅頂的寒冷,以及窒息的感覺。
反而,屁股和背部底下都暖暖的。
“将軍!皇上!”衆人依然在嘶吼,還有小艇奮力劃來的嘩嘩水聲。
愛卿呆了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仰面朝着藍天,冷冷的水滴滑下他的臉龐,他想要低頭,卻又聽得一聲,“別動。”
“啊?”愛卿這才明白自己是什麽境地,景霆瑞竟然站在冰河裏,雙手托舉着他,讓他完全離開河面。
他站得很穩,任憑浮冰和河水沖撞着他,就跟腳下釘釘似的巍然不動,完全不讓愛卿受到一點的傷害。
愛卿雖然看不到景霆瑞的臉,但是能看到自己身下冒出的一股股的白色煙氣。
“你做什麽?放朕下來!你會凍傷的!”愛卿掙紮,是他自己要來冰河上玩的,怎麽能讓景霆瑞遭受這份酷寒之罪。
“請恕末将無禮。”景霆瑞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他口齒清晰。
小艇終于趕來了,宋植手忙腳亂地扶過皇帝,景霆瑞也被人從水裏拉上了船。
凜冽的風一吹,他身上很快就結滿一層白霜,宋植卻把唯一的一條裘皮披肩,裹在了毫發無傷的愛卿身上。
“給朕作甚?”愛卿想要發火,岸邊的人牽着系在小艇上繩索,很快地把小艇拉回岸邊。
有個人比小德子還要快的沖過來接應,便是永和親王淳于炎了。
“皇上!”炎萬分緊張地牽住愛卿的手,把他抱進懷裏,“您傷着了嗎?”
“我沒有,炎!瑞瑞他掉進冰河裏……”愛卿急切地想要去照看景霆瑞。
“他不會有事的。”炎擡頭看了一眼,不僅頭發挂着冰珠,連唇色都發紫的景霆瑞,對愛卿和顏悅色地道,“我先帶您回宮去,他的身子像鐵打的一樣,硬朗着呢,您可受不起風寒。”
“可是……”
“皇上,末将無事,懇請皇上回宮。”景霆瑞下跪道,一衆人都跪下了。
愛卿看着肩上依然冒着白氣的景霆瑞,想要說什麽,最後竟是咬了咬唇,不等炎催促,就摔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