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狹窄的牢房走道裏,刮着一道充滿勁氣的旋風,那些迎面而來的暗器,全都被彈飛了出去。
“砰砰!砰!”
塗着毒液的飛镖深深打入木欄、磚牆上,而被襲擊的中心,景霆瑞卻毫發無傷。
“果然是遠近聞名的景大将軍,內功了得。”刺客嘴上贊着,笑聲卻讓人發寒,“讓我們更想親手殺了你。”
“十字镖,你們是江湖黑幫,楓字營的人。”景霆瑞只是瞄了一眼暗器,便說出他們的來頭。
“喲,您還真是見多識廣,沒錯,楓字營出手,從來沒有殺不了的人!”并非男人自傲,這是江湖中公認的事實。
“大将軍的豔福也不淺啊,這麽俊俏的小子,從哪兒尋來的?”刺客往景霆瑞身後的牢房裏望了望,一個模樣極俊的黑衣少年正渾身戒備地站在那兒,“膽子可真大,還來牢裏夜會情郎……今晚,弟兄幾個可有戰利品了!”
“狂徒!放肆!”愛卿從起初的驚愕,轉變到了鎮定,他怕鬼、怕大青蟲,可是,從不害怕惡人,大聲呵斥道,“你們擅闖兵部大牢,傷了侍衛,可知是死罪?!”
“傷了侍衛?哈哈哈,敢情這小人兒都沒見過死人吧?”刺客捧腹大笑,言下之意,這外頭的守衛已經被殺光了。
“什麽?!”愛卿面色蒼白,他無法想像,一出手就把人殺死,是怎樣地心狠手辣。
突然,景霆瑞出招了,都沒人看清他是怎麽做到的,待衆人反應過來時,一個離牢門最近的刺客,頸骨已經被扭斷,如同霜打的茄子,軟綿綿地蔫倒了下去。
景霆瑞順勢提起他手裏的劍,乒——!與迎面擊來的大刀砍在了一起,頓時火星四濺!
他們死了一個兄弟,與其說是憤怒,更像是遇到強敵的興奮。壯碩的男人掄起千斤重的大刀,就如同玩耍着小樹枝一般,瘋狂地揮砍向景霆瑞,另外四人趁機抛出鐵鏈,擺出一個陣勢,将景霆瑞的手、腳全都圈套住。
“瑞瑞!小心!”愛卿看在眼裏,心急如焚,手心都撞出血來了。他一邊提醒景霆瑞注意防範,一邊拼命想要解開牢門的鎖,幫助瑞瑞殺敵。
“別出來。”這麽說的時候,景霆瑞的胳膊和雙腳,都被鎖鏈用力扯拽住,不過,他翻身一躍,竟然把拉扯着他的四個人,都掀翻在地。
同時,手裏的長劍唰地劃過地面,劍氣斬斷了對面牢房的欄杆,也橫掃過地上四人,他們肋骨、筋脈盡斷,口鼻噴出了鮮血,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是完全不能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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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無雙劍法?”唯一還活着的刺客眼露驚懼之色,“這、已經失傳了的……怎麽會?!”
無雙劍法可“以一敵百”,更何況是幾個江湖刺客呢?再厲害的高手,也不會冒然與之對決。
“誰說失傳了?”景霆瑞極冷冽地說,“就讓你領略一下,當惡人走狗的下場!”
“哼!”刺客應變極快,丢開大刀,轉身、踮腳飛起,往牢房出口急掠而去。
不過,景霆瑞也跟着飛掠起,他想要抓活的,因為這顯然是禮親王府重金買來的刺客,是最好的罪證!
“看劍!”就在景霆瑞的劍尖淩厲地刺向男人的右肩時,一把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銀劍卻從男人的後背穿出,他為了能刺殺到景霆瑞,竟然反手,将腰帶上暗藏的軟劍,整個地穿透自己的腹部,以刺向景霆瑞。
“嗚!”飛掠在半空的兩人,都同時跌落在地。不同的是,刺客已奄奄一息,景霆瑞卻還站立着,一手捂着滲出血的左腹。
“楓、楓字營,就算是死,也要完成任務,呵呵……”
楓字營……瘋子營,江湖傳聞,他們為了殺人,即使是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看來果真如此。
“瑞瑞?!”身後,傳來愛卿焦急地呼喚,景霆瑞認為自己太大意了,他轉身回到牢房前,打開了鎖。
“皇上。”
“瑞瑞!”愛卿連忙抱着景霆瑞,焦急地察看他的傷口,“你怎麽樣?流血了?!”
“只是一點皮外傷,沒事的,不要哭。”景霆瑞把頭靠在愛卿的肩上,“對不起,讓您看到了不好的事情。”
“你在說什麽啊,瑞瑞?!”景霆瑞抱着愛卿的雙手忽然滑了下去,愛卿驚覺他失去了意識,怎麽會這樣?!
愛卿慌忙伸手一摸他的傷口,血流得并不多,但為何是黑色的?有毒?!
“——快來人!有刺客!護駕!”炎原本只帶了貼身侍衛薩哈,可是才踏進兵部大牢,就聞到濃重的血腥之氣,如同身在刑場一般,立馬拔劍,大聲呼喝侍衛。
不過,他等不及禦林軍趕到,就率先沖進牢內。地上血流成河,橫陳在那兒的屍首都是大燕守衛,這讓炎的心頓時揪緊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等他跑到裏頭,就看到五、六具刺客的屍體,接着,他就看到敞開着門的牢房內,一身黑衣的愛卿趴伏在景霆瑞的身上,這讓他猛吸一口冷氣!難道,他們兩人都——!
“皇、皇上?!”炎聲音發顫,雙腳發軟,跪倒般地撲過去。
似乎這才聽到有人來了,愛卿擡起頭,吐掉口內的毒血,對着炎道,“快!傳禦醫!”
“嗯?”炎的臉上依然是驚魂未定。
“瑞瑞他中了毒,我剛把毒血吸了出來,但他還是不醒!”愛卿一緊張,就連“朕”都忘了說,不過,在這當口,除了炎的護衛薩哈,其他誰也沒留意。
“奴才這就去傳。”薩哈接旨,正待要走。
“等等!”炎反應過來,“薩哈,你先護送陛下回宮,這裏有我。”
“不,我不要留下瑞瑞一人!”
“皇上!恕臣弟之前慌張,誤喊了‘護駕’。在禦林軍趕到前,您最好先行回宮,以免惹來非議。”一見愛卿沒事,炎就冷靜不少,進言道,“若事後刑部追查,皇上您夜訪監牢,還遭遇刺客襲擊,那麽景将軍這大牢,恐怕得坐一輩子了!”
身為臣子,不但沒有勸說皇帝及時離開是非之地,還害得皇上身陷險境,哪怕景霆瑞确實救了皇帝,卻也難辭其咎!
“朕……”輕則監禁終生,重則斬首示衆,身為皇帝的愛卿,很清楚律法刑責,只是受傷的人是景霆瑞,讓他忘記了這一切。
“薩哈,快走,如若有人攔你,就說是我命你去找禦醫的。”炎吩咐完,就俯身觀察起景霆瑞的傷勢。
愛卿心痛得渾身直哆嗦,他是皇帝,權傾天下,卻連守在心上人的身邊都不行,不,是反而會害了他。
“皇上?”薩哈小聲地道。
“……随朕從密道離開。”愛卿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悲涼,他身上穿的是夜行衣,若走大道,太惹眼了。
“遵旨。”薩哈陪同愛卿,消失在牢房深處的密道裏。
炎這才松了口氣,看向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景霆瑞,眼下,旁無他人。
“要不是為了卿兒,我真懶得救你。”炎很不情願地說,将景霆瑞扶起,讓他靠着牢房欄杆而坐。接着自己也盤腿而坐,雙掌擊向景霆瑞的胸前,将自己的真氣傳送過去。
這可以幫助景霆瑞遏制毒藥在體內的經脈各處流轉,甚至完全地化解毒性。
而炎能做到這一點,完全是因為他們擁有同一個師父,以及練的都是無雙劍法,內力大抵相同。
“哎?!”然而,炎馬上覺察到,真氣無法順利注入,景霆瑞整個人就跟銅鑄似的堅硬,讓人無法侵入。
炎如果執意這麽做,只會受到真氣反彈而自身經脈受損,他即刻停手,再一看景霆瑞的臉色,明顯開始轉好。
顯然,景霆瑞摒棄外界一切的幹擾,正在自我療傷。
意識到對方的武功和內力都遠在自己之上,炎氣得是漲紅了臉,忍不住擡腳,往景霆瑞的肩膀踹了一下。
力道不大不小,讓景霆瑞橫倒在地。
這時,禦林軍趕到,看見炎殿下和不省人事的景将軍,還以為來遲一步!
“有人意圖行刺景将軍。”炎厲聲說,“幸虧本王路過發現,現在,快把将軍送去太醫院醫治。”
“是!不過皇上呢?您方才喊的不是護駕嗎?”禦林軍統領是年已六十三的蒲廣祿,雖年邁,但依然身強體健,他原本跟着太上皇馳騁沙場,立過功勳。
他還曾經和當年的巫雀叛軍“柯衛卿”交過手,但這些都已是過眼雲煙。太上皇看中他善于守城的特長,在退位前,特下旨命他為禦林軍的統領,保衛皇族和皇城。
“将軍!”後宮的禁軍統領宋植也來了,看到景将軍昏迷不醒,恨不得立刻拔刀,對着那些刺客屍首,來個大卸八塊才能解氣!
“這是誤會,皇上不在這裏。方才我一見有刺客,就很擔心皇上,所以口誤了,”炎面對着蒲廣祿,振振有詞地說,“不是這樣,蒲統領都要追究吧?”
“親王殿下是心系皇上安危,屬下豈敢妄加言論!”蒲廣祿躬身,随即命令屬下小心地擡走景霆瑞。
“今夜不太平,宋統領你也快回長春宮,好好守護皇上。”炎又對宋植說。後者領命,即刻退下了。
然後,炎又找了仵作,檢查、搬運刺客屍首,以及通知那些不幸喪命的守衛的家人,撥發撫恤銀兩給她們,所有的一切都處置妥當,天色大亮後,炎才趕去長春宮,向愛卿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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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清晨,一層淡淡的白霧遮蓋着皇城,大街小巷都靜悄悄的。很快,禦林軍整齊響亮的步伐聲,驚得家家戶戶都探出頭,往外瞧。
這百餘士兵将禮親王府圍了個水洩不通,蒲廣祿手捧聖旨,進去拿人。
不一會兒,哭天抹淚的女眷,還有喊着“少主子!”的家丁,齊齊拉扯着禮親王世子的衣袖、褲腿,像要與官兵搶人似的阻攔着。
“竟敢抗旨!來啊!将他們一同拿下!”蒲廣祿當機立斷地下令,禦林軍便将這老老少少都鎖了起來。
原本還故作鎮定的禮紹,眼見到妻妾孩兒都被抓捕,不由得心慌叫罵,大聲說,“這是誣告!本王是冤枉的!皇帝是被小人蒙了眼!”
“你們怎敢這樣對我?!要知道,這滿皇城都是本王的親戚,你們有本事,連景親王府、還有趙王府的人一并都拿了!”
不明所以,又膽顫心驚的圍觀百姓,不由對此竊竊私語。蒲廣祿讓手下拿抹布堵了他的嘴,才押上囚車,帶走了。
剩下兩位官兵,在大門上貼了封條,并把手在門的兩側。
賈鵬的一個親信混在人群中,輕輕拉下帽沿,轉入小巷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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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滿布東方,瓊樓玉宇的長春宮,宛若人間仙境。
愛卿披着一條暗青團龍織錦披風,沿着雕欄玉砌的石堤一頓猛走,他是一個侍從都不帶的,只顧往太醫院裏去。
景霆瑞已經在那邊住了四日,呂太醫禀告說,将軍的身體已無大礙。
可愛卿還是不放心,執意要太醫守在那兒,并且只要一得空閑,就奔過去探視。
炎提醒說,皇上太過偏愛将軍,是會惹來旁人不滿。于是,愛卿就不再明着去,而是暗中行事了。
只是,這就苦了小德子。
愛卿可以想象得到,當小德子毫不知情地掀開龍被,發現裏面只有兩個擺成人形的枕頭,該是怎樣的大驚失色!
“也許他會哀嚎不止。”愛卿幽然嘆氣,在心裏想道,“反正,在早朝前,朕會趕回去的。”
愛卿蹬蹬地走着,這皇宮怎麽就這麽大?要是他的輕功再好一丁點就能避開禁軍的耳目,“嗖嗖”兩下就趕到了吧。
這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愛卿擦了擦額上的熱汗,好不容易擡腳邁入太醫院,卻看到一身官服的景霆瑞,在呂太醫的陪同下,正往外走。
彼此相視,景霆瑞和呂承恩,立刻跪下接駕。
“這是做什麽?”愛卿急忙說,“呂太醫,你怎麽能讓他下床來?”
“啓禀皇上,微臣的身體已無恙。今日早朝,宰相大人要公審禮紹一案,微臣作為證人,自當上朝參與審議。”
原本這件案子還不至于鬧上朝堂,但從刺客身上搜出禮親王府家的一張壹仟兩的銀票,也許刺客沒想過自己會失手,就這麽大咧咧地把銀票帶在身上。
結果這張沾着血跡的銀票成了最有利的罪證,當然禮紹還在叫嚣這是景霆瑞栽贓嫁禍,拒不認罪!
愛卿在前一日下達谕旨,要求賈鵬、提督府徹查此案,禮紹不但搶奪他人財産,還意圖謀害朝廷命官,這罪名就足以上朝審議了。
雖然不是愛卿期望的禦前大審,但能讓七成的官員松口同意公審,愛卿就已經是勝了賈鵬一回。
“都起來說話吧。”愛卿見他們還恭謹地跪着,便上前攙扶了一把景霆瑞,“你知道,朕有多麽擔心你嗎?”
“微臣知道,皇上也該多多保重龍體。”景霆瑞淺淺一笑,卻看得旁邊的呂承恩呆了神。
“嗯。朕也希望案子能早日水落石出,還你一個公道。”愛卿這般說,可是眼神裏透露着的是無限的眷戀,輕聲道,“既然如此,朕回宮就是。”
“來人,備禦轎。”景霆瑞吩咐太醫院的門人。
愛卿獨自前來,卻在宮人的簇擁下往回走,他坐在金黃的禦轎上,忍不住回頭往太醫院的門口瞧了瞧。
景霆瑞和呂承恩正雙雙跪着恭送聖駕,連頭也沒擡。
“哎……光是看着有什麽用。”愛卿郁悶地嘆息,轉回身子坐正了。他多麽想把周圍的人都趕走,好好地看一看瑞瑞,再抱一抱他,親自确定他的安好。
可是,周圍的眼睛太多了,他是皇帝,不能行為不端。
想到炎可以扒拉開景霆瑞的外衣,察看他的傷口,想到呂太醫可以随意觸摸景霆瑞的身子,而他,坐在景霆瑞的床榻旁,卻只能看着,什麽都不能動。
景霆瑞還要抱着傷痛,躬身遜謝,說皇上關愛太深,折煞了他。
愛卿很不想要這樣,可是,周圍的每一雙眼睛,似乎都在說,這才合乎規矩。
“朕當太子那會兒,還沒意識到,原來這宮裏真的有這麽多的規矩……”宮規數之不盡,可愛卿的心裏卻是冷飕飕、空蕩蕩的,握着轎沿,一言不發地回了宮。
到了寝宮,小德子果不其然,慌得是六神無主,滿頭大汗,都找了宋植來。
“皇上,您這是去哪兒了?”小德子喘着氣,跪地問道。
“睡不着,朕出去遛彎罷了。”愛卿安慰地一笑,便入內室更衣用膳,準備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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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煌又肅穆的金銮大殿內,文武百官按照品級依次排列,等待皇帝的聖言裁斷。
眼下,禮世子犯下的罪行昭然若揭,原本還幫着禮親王府說話的賈鵬,今天完全改了風向。
不但說“好在禮老親王已經仙逝,要不然還不得給這樣的孽障活活氣死!”并再三要求皇帝立刻下旨,斬殺禮紹及其黨羽。
還說自己以前是遭禮紹巧言蒙騙,以為景将軍真的出手傷人,才會為他辯護。賈鵬竭力做出一副義憤填膺,恨不得引咎辭官的模樣,讓其他的官員紛紛出言勸慰。
說對方如此狡猾,寬厚正直的宰相大人豈是他的對手。
愛卿對此深感意外,因為賈鵬一直阻撓他懲治禮紹,還以為今天要舌戰宰相呢,看着賈鵬能夠匡扶正義,他鎖着的眉頭,也終于舒展開來。
聽衆臣表率完,并懇請皇上發落禮紹,愛卿想了想,說:“禮老親王的匾額還挂在舊王府大街上,就讓禮紹這個不孝子孫,去匾下跪足三日,自我反省。将其霸占的商鋪財物,通通雙倍奉還他人。”
“再者,取惡人首級容易,讓他贖罪則難。朕廢除禮紹世子位,發往西疆為苦役,朕要他以己之勞力,以一生之歲月,贖犯下之罪行。禮紹同黨一并處置!至于其他的禮氏家族,朕望他們謹記教訓,切不可再仗恃國親,而為非作歹,辱沒家門,終究是害人害己!”
大殿裏缭繞着愛卿正氣凜然的聲音,群臣一時間都未表态,也許古往今來,還沒有如此寬厚的處決吧?
要是太上皇置辦,肯定是要将禮紹和其同黨全部誅殺。也會抄了禮親王府的家,來個殺一儆百。
“皇上英明!”賈鵬第一個開聲,衆臣就跪倒一地,都在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平身吧。”能夠如此順利地解決此案,甚至都不用把那禮紹傳召上來,就這般火速地解決了,愛卿很是高興,甚至掩飾不住心底興奮地望向景霆瑞,卻發現他依然是面色肅然,不覺納悶。
“皇上,禮紹之事雖已畢,但還有事情未了結。”景霆瑞這時出列了,筆直地下跪道,“還請皇上将微臣治罪。”
“什麽?!”不僅是愛卿,其他人都是一臉驚訝,“這景将軍不是此案的大功臣嗎?是他阻止了正在街市行兇的禮紹,從而揭露這人犯下的謀財害命的大罪。”
“微臣身為朝廷命官,本應恪守國之律法,嚴格家人操守,然而,臣之家人卻私下收受罪人禮紹的賄賂,以擴充自家王府的門面,才會讓禮紹當街喊出景親王府,着實讓皇家蒙羞!”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原本,這事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皇親國戚之間互相往來,彼此收受好處,雖說不合規矩,但古來有之。
“這個……”愛卿也有聽青允提及此事,不過,念在景親王府并未幹涉案件的審理,愛卿也不想深究于此。
“微臣有罪,還請皇上細查。”景霆瑞再次進言道。
“此事……朕也有所耳聞。”愛卿只得說道,“你公正無私之舉,朕相當贊許,只是景世子大婚,才受了禮紹的錢財,并非受賄枉法。唔……傳朕旨意,景親王需在三日內,自主繳納所得賄款,閉門思過一月。至于景卿家,朕罰俸半年,引以為鑒。”
“罪臣叩謝皇上。”景霆瑞叩拜,退回原位。
大殿內是寂靜無聲,可是所有的官員都偷瞄着景霆瑞,有人在心裏暗罵他,真是狼心狗肺,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要參奏一本。也有人暗中佩服他,竟然能夠“大義滅親”,還不惜賠上自身的俸祿。
唯有賈鵬不動聲色地看了景霆瑞一眼,心裏另有盤算。
接下來,便還是江北縣古城河堤失修的奏折,賈鵬上奏說,“所有的重建銀兩都已就位,工部也繪制了新的建築圖紙,等皇上下旨,就可派人前去江北縣。”
“你們做得很好,朕就着王永吉,王大人去辦這個差事。”王永吉是工部員外郎,今年四十二歲,他出列接旨,說一定不負聖命外,還不忘稱贊一下景霆瑞,說工部與戶部這次能夠同步完成籌錢與重建計劃,是多得景将軍鼎力相助。
愛卿聽了很高興,都想要嘉獎景霆瑞了,可是才罰了他,感覺不合時宜。
接着,又有一位大臣出列,說近日皇城內太平了許多,禦林軍們也輕松不少,不再為江湖人士的打架鬥毆,而鬧得覺也沒法睡。
這也是景将軍的功勞,更是皇上的功勞,一衆大臣,除了炎以外,紛紛上前稱贊景霆瑞的果敢能幹。
于是,愛卿笑着要賞賜景霆瑞一年的俸祿,外加錦緞十匹,這樣算來,景霆瑞不但沒有虧,反而賺了半年。
然而,景霆瑞卻婉言謝絕,說為朝廷辦事理所當然,不求賞賜,愛卿雖然心裏郁悶,但也只有默許了。
待退了朝,愛卿照例,在小德子的随侍下走向禦書房,炎追了上來。
“皇兄,這景霆瑞也太不給您面子了!”炎大聲說,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氣。
“罷了,他為朕受傷,而且,他說的也對。”愛卿說。
“您怎麽就這麽護着他?”炎顯得更委屈了。
“皇上寬厚仁德,處事公正,哪裏有袒護微臣?”突然,一道冷冷的聲音橫貫而入,兩人倒吸着氣地回頭,果然是景霆瑞。
“怎麽不是了?”炎索性豁出去地道,“皇上大半夜的去看你,因為你而身陷險境,卻完全沒有處罰你,這還不是護着你?”
“炎殿下,這種莫須有的事,你在此處高聲談論,是想要皇上治你的罪?”景霆瑞橫眉冷對着炎,“還是說,你想指責皇上有違背禮法,竟然半夜裏與微臣私會……”
“景霆瑞你混帳!”炎氣得臉都紅了,不過,也有被景霆瑞說中而無法反駁的焦急,他确實不能在廊下亂說,以免被人聽了去。
可是作為罪魁禍首的景霆瑞,竟然推脫個幹淨,也讓他感到生氣。
“好啦,爾等都是朕的臣子,理應攜手共進,這過去的事情,何須再提。”愛卿笑着打圓場,又道,“朕的肚子都餓了,前些天,從江南進貢了好些蜜桔,禦膳房給做了糕點,一起去吃些吧。”
炎一聽就不再理景霆瑞,上前笑着道,“臣弟多謝皇上賞賜!”
景霆瑞亦抱拳道,“微臣謝皇上恩典!”
“對了,小德子。”愛卿又把縮在一旁,權當什麽也聽不見的小德子叫過來,吩咐道,“呂太醫這些天也辛苦了,你去把他叫來,忙了這一早上,大家都該歇一歇。”
“是,奴才這就去傳。”小德子俯身領命,退下了。
賈鵬遠遠地望着那熱鬧的廊檐下,心裏更多了幾分嫉妒,難道是自己年紀太大?所以始終無法貼近皇上的心嗎?
并盤算着,是不是該趁着即将開始的科舉,挑出幾個優秀的後生,好讓他們成為自己的耳目口舌,以接近皇上?
不過,這都是之後的事。眼下,他得讓人去收拾掉禮紹,他不會有命活到西疆,到時候,再讓人回報皇帝,說他在半路得病暴斃即可。
就在昨日半夜,賈鵬還裝作救星一般,偷偷地去大牢會見禮紹。安慰他說,自己一定會保他的周全,只要他繼續保持沉默就好。
一旦說漏什麽話,他這個宰相也未必保得住他,指不定株連九族。
這連哄帶吓的,禮紹就被唬住了,無論提督大人怎麽審他,他都閉口不談,裝傻充愣,不過人證物證俱在,他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賈鵬本想借助禮紹這步意外之棋,鏟除掉景霆瑞,這個始終阻擋在他和皇帝中間的男人。
可是,卻讓大臣們再次親眼确認,小皇帝對景霆瑞的寵愛。為了他,皇上幾次三番要求朝堂審案,所以不少人上前拍馬景霆瑞,真真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小人!
他讓景霆瑞為了修築堤岸一事在各部之間東奔西跑,還四處籌錢,是為了貶低他的身份,身為将軍竟然還要給人跑腿,豈不丢人!卻沒料到反而讓其他官員借此機會,在皇上面前各種奉承他。
“哼,遲早要他們見識到老夫的厲害。”賈鵬甩了甩袖,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