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宴】七皇子也重生了

嚴肅的朝議之後,就不知不覺中迎來了傍晚的夕陽脈脈,按照慣例,關于封賞性質的大朝會之後會是皇宮的晚宴。

這次朝會雖然歷經幾次波瀾,但晚宴是無可指摘的要舉行的。參加宴會的除了文武百官,還有門閥世家和皇親國戚等等。

在如流水一般的食盒進入宴會,歌姬已然準備之前,子黎和大皇子躲開衆人在一間涼亭裏閑聊。

昌順給二人沏了兩杯茶之後,就退了下去。

子黎朝大皇子微微一笑,想起大皇子的個性,從不參與朝政,也不愛出席宴會,只喜歡出游,待在京都的時間也不長,他禁不住感慨道:“大哥,我好久沒見到你了。”

大皇子的睫毛微微顫抖,他掩飾性去取茶杯,輕抿茶水,好讓自己的心情稍作平複。

“是有多久了呢?”大皇子開玩笑的問道,仔細聽,還能感受到那聲音裏輕微顫抖。

“有三個月了。”子黎答道。

哪裏是三個月,分明是三年多了。大皇子握住茶杯的手禁不住顫抖。子黎的一句問候,就勾勒出那些子黎死後的過往日子。他的心裏不由得泛起漣漪。

讓他不由得脫口而出:“子黎,離老三遠些。”的警告,在他的回憶裏,子黎一直是和老三是競争對手,王不見王的模式,而這次上朝,卻讓他大為震驚。

朝堂上二人的珠聯璧合,逼退了三皇子的威脅。子黎為什麽要這麽做,他難道不知道老三的狼子野心嗎?

“大哥,你多慮了。”子黎安撫道。

大皇子非皇帝親生子,身世尴尬,一向不摻和朝政之事,子黎不準備将三皇子最近的變化以及他們之間的一些猜忌告訴大皇子,徒增他的煩擾。把他牽扯進來,反而對他不好。

子黎換了個話題,開口問道:“大哥,你這次去哪裏出游的?”

大皇子看着子黎避開這個話題,心裏不由得微微嘆息,是不信他嗎?

大皇子苦笑一下道:“到處走走,随便逛逛,去了蓼州一趟。”

“太史公書中曾說,蓼州三月繁花無數,大哥好雅興。”子黎直白的羨慕道。

“子黎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你……”大皇子突然想問,他有沒有想過不做太子,做個可以游歷山水的普通人。

可是又怎麽可能呢。只不過是他突發感想而已。

太子之位,如此打眼,怎麽可能變成普通人呢,是他魔怔了。

“大哥想要說什麽?”子黎問道。

“沒什麽。”大皇子嘬了口茶,哭笑不得,“你的茶,還是這麽難喝。”

子黎露出偷笑的表情,“也只有大哥會中招。”

“老四去蓼州處理事情了,大哥見到他了嗎?父皇的生日誕辰快到了,他還能不能趕的回來嗎?”子黎問道。

“我沒見到老四。”大皇子迅速的答道。

這時,鐘聲響起,傳遞在皇宮裏久久不絕。

後宮裏各位宮妃開始起轎準備,而百官已經列席其中。

子黎道:“大哥,我們也走吧。”

大皇子點點頭,伴在他左邊。兩人到了宴席,便分開了,然而二人的親密還是落在三皇子的眼裏,頓時覺得刺目的很。

老大這個人,被所有的人都小瞧了,隐藏極深。

他登上皇帝的兩年裏,老大給他使了無數絆子,卻令他誤以為是老七所為。而他登基不足三年,就離開人世,更是老大暗中出力不少。

而當他重生回來,努力修複和太子的關系的時候,老大這個礙眼的人又出現在太子面前,還如此親密,讓他之前在朝會上和子黎的珠聯璧合獲得的愉悅感大打折扣。

礙眼,着實礙眼,只有死掉,才會不礙眼吧。三皇子心中暗暗想道,看向子黎的目光就複雜的多。

子黎感受到灼熱目光,向來處看去。

那目光是來自于三皇子身側的七皇子嗎?子黎微微詫異。

不對,那灼熱目光不是投向自己,而是他身側的大皇子秦蕃。

想起兩人的恩怨,子黎了然。

二人一樣喜歡詩詞歌賦,被奉為翩翩公子,受人追捧,秦蕃以一首春水之詞而獲得秦春風的美譽,而老七卻因為愛為輔新詩強說愁的哀怨詩詞,被叫做胭脂詞人。

不服氣也是極有可能的。

只是老七看過來的眼神着實怪異,令子黎打了個疑問。在接下來在宴會上,一向愛出風頭的老七卻低調的只是吃喝而已,并未張揚,更是令子黎加大疑惑。

而偏偏張揚的是他視若臂膀的五皇子。

在宴席過半,氣氛正酣的時候,老五突然出席,給皇帝擊築一番,在獲得皇帝的喝彩之後,開口直接要官。

五皇子直接跪倒在地,朝皇帝道:“父皇,兒子天天兒臣兒臣的喊,你什麽時候也封兒子做個臣子呗。”

“你想做什麽官?”皇帝好奇的問道。

“什麽都行,只要不是繁文缛節的就行。”五皇子一邊讨官一邊默默黑了一把喜歡清貴的門閥士族們。

“那你志在何處?”皇帝繼續追問道。

一側的賢妃緊張到臉色發白,皇後朝她看了幾眼,賢妃也沒發現。而淑妃的如針一般的綿軟陰毒的視線,卻讓賢妃如芒在背。

“兒臣要去斷案。”五皇子興奮道。

子黎不由得輕輕蹙眉,在有人注意到的之前,已然恢複了平靜。老五不是喜歡打仗嗎,曾經子黎讓他做些其他事情,他都是以專心致志要做個大将軍而推托掉,為什麽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他剛接手刑部的時候來刑部呢?而且還是沒有給他打招呼的前提下,突然提出。

皇帝也開口問出了了子黎的疑惑。“老五啊,朕記得你一心想做上将軍的?怎麽會想要去刑部呢?”

“父皇,兒臣想提前分擔一些,這不就是盡忠盡孝兩全嘛。”五皇子道。

“行啦行啦,朕知道你的孝心了,今日宴會,不說政事,容後再禀。”皇帝轉移話題,他目光轉向刑部尚書,看他和平素十分不一樣,便開口問道:“崔愛卿,你這幅模樣又是為何?”

随着皇帝的一句發問,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刑部尚書崔世休那邊去,無人再去深究皇帝和五皇子的這一番對答。

只有幾個人的表情還是異常。

淑妃冷冷地瞪了一眼賢妃,賢良的妃子教導出的兒子,只會在別人兒子的封賞宴上伸手讨官,真是好教養。

賢妃的臉色仍然煞白,她之前教導五皇子和太子走的近一些,卻未料想五皇子沒有通過太子去讨官,而是直言向皇帝讨,真是一件事惹得衆怒。

和她這般想法的還有突然變得低調的七皇子。

未給太子打過報告,惹了太子不喜。

越過太子去直接向皇帝讨要,難道不知道皇帝最喜歡的就是太子嗎?惹得太子不喜就是惹的皇上不喜。皇帝嘛,先是太子的父親,則是百官的皇帝,再是諸皇子的父皇。

偏偏在三哥的封賞宴席上提出來,給三哥添堵,這簡直就是作死。

當年太子死後,半年內三哥掀起的腥風血雨令父皇禪位,他登基為皇。在七皇子的心目中,三哥比父皇更不顧情面。

老五這是做了個大死。

七皇子在心裏默默地想着,這麽蠢,怪不得死得早。他不由得回想當年他是不是也這麽嘚瑟而愚蠢。天天想要和秦春水一争長短,趾高氣昂得意洋洋的,也不知道遭到誰的記恨,令他英年早逝。

想起前世還有三年多的小命,七皇子絕對堅持做個低調隐身的好皇子,不給任何人添堵,捱過這段日子,早早的圖謀分封出去,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不在這壇渾水裏扯淡,他才能長長久久的保持這條小命。

至于這段皇宮日子,他還得好好計量一下,應該和誰走的近些,能讓父皇早早地想起給他安排給外派的差事。分封的事情留待以後再說。

七皇子把皇帝的九個皇子一一看過,撇過俊美不凡的太子,死得太早不是好大腿,撇過同母的三皇子,冷酷無情沒人味,不是好大腿。诶,老四呢?

冷面老四出外差了,這個可以考慮一下,取取經驗。

撇過老五這個傻憨,下了個作大死命不長的判斷之後,繼續看,老六,他的母妃太惹人厭,不是好夥伴,繼續往下看,老八,這個吃貨。

八皇子吃過身側的一疊紅玉丸子,又悄悄的不惹人注目的将老九的拖了一個,喂到嘴裏,說不出的滿足。

一向不得注視的老八正滿足的感慨中,只偏偏被老七看到。

诶,不過老八活的很自在啊,七皇子稍加思索,突然發現老八沒參加任何政事,也沒受到任何牽連,更是在他死之前仍舊這一副吃貨的模樣,難道老八有什麽秘訣,母妃家室不顯,不得父皇寵愛,沒有實際官職,沒有顯赫名聲……

這明明是炮灰的配置,真是活的比他滋潤,命比他長。

嗯,是在值得研究的對象。老七決定好好觀察老八。

至于老九,在太子死後,因為和太子相像的天資聰穎,成為了太子的替身而被父皇寵愛,卻不出半年就得重病而死,真是惹人心酸,不過他才不會去管別人的事情呢,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一向是他的信條。

這般想好,老七把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放進肚子裏,準備宴會後和老八聊聊,至于共同話題嗎,就從吃開始好了。

老七專心致志的盯着老八吃的東西,讓老八莫名地覺得壓力山大,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把七皇子給郁悶着了。

和老七的思量不同,老三簡單地把皇子們分為兩類。

離間他和太子的是一類,不離間他和太子是一類。而不幸的是,大皇子和五皇子,都是屬于第一類。

五皇子在他的賀宴讨官的行徑,也不過是輕飄飄的再加上一筆。

被所有人揣度會記恨五皇子的太子卻并非衆人想得那般,認為老五是背叛他,而是認為他定有其他緣由。

只是,這緣由又是什麽呢?

子黎看着面容清晰的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等等,卻想不透他們心底的隐秘心事,這正是令他頭疼的。

幾個人的心思流轉之後,目光還是和衆人一般,放在的宴會的中心——崔世休身上。

崔世休正說到他為何拎着酒杯高高的倒入口中這回事。

“說起這種喝法,微臣要和陛下說一宗故事。”

“愛卿快快說來。”皇帝催促道。

“微臣酷愛喝酒,列位都是了解的,近日來,微臣不愛去宴會上,便在京都裏到處轉轉,看看有沒有佳釀可尋。”說到這,崔世休還給子黎抛了個眼神。

那意思十分明确,分明就是:“太子殿下,你瞧瞧我可是遵循你的意見的,可不準說我愛酒滋事。”

子黎了然的颔首,崔世休得到子黎的回應,更加高興了。

卻不知道一句,“微臣不愛去宴會上”大大的打臉的昨天去參加陸府宴會的文武百官們,哪些以夠資格去參加陸府宴席的臣子們而沾沾自喜,卻因為崔世休的一句話,而變成臉色坨紅。

崔世休才不去看百官的臉色,他只要得太子的首肯就夠了,他繼續講道:“微臣逛過的東市北市,都十分尋常,不過是些流俗文章和普通酒樓而已,大同小異的很。”

其他人又是愕然。

東市的書鋪林立,是全國文化的最負盛名的地方,而北市的酒樓則馳名各地,到了崔大人嘴裏卻偏偏變成了俗氣。

惹得諸百官憋着一口氣找茬。

崔世休不知他那番欲揚先抑的手法已惹得衆怒。他鋪墊完,颠颠的講到,“微臣就不知不覺逛到了西市。”

百官不由得的翻了個白眼。

西市,碼頭林立,茶肆無數,只有販夫走卒才會在西市停留,真是驚掉了他們的下巴,看看崔世休能不能講出個花來。

“諸位可知我發現了什麽?”

“切。”諸位大臣暗暗諷刺,齊聲低呵道,能在西市發現什麽,賣什麽關子,呵呵。

“愛卿發生了什麽?”唯獨皇帝仍是一臉求知欲的樣子。他的鍋,他自己背。是他引崔世休說的話題,就得由他繼續說。

崔世休繼續道:“微臣居然在西市發現了一件鋪子,那鋪子的名字叫什麽,你們猜一猜?”

諸位大臣內心是日了狗了似的,我們怎麽會知道。就連皇帝都掩飾不下去了,直接催促道:“崔世休,你快點說。”

崔世休終于扔掉了賣關子的惡習,講到,“那鋪子只有四個字,筆走龍蛇,微臣敢打賭,世上絕無第三個人可以媲美。”

“只有太子的書法可以為之一比。”

皇帝明顯被這句話吸引到了。不由得問道:“和太子相差無幾?”

諸位大臣是一臉你唬我的表情。

子黎倒是有幾分好奇和欣喜,難得的開口問道:“那四字是什麽?”

崔世休聽到太子問話,瞬間态度大變,立即道:“聊書換錢。”

“莫不是讓路過的人同他聊天,說一宗故事,就能換一些錢。”子黎問道。

崔世休立即瞪大眼睛,大為驚訝,“太子殿下如何得知?”

子黎輕笑:“前秦史書中記載過這麽一宗故事,你繼續講來。”

崔世休繼續道:“我走到門前,看到一個書童披着紅綢布敲着鑼,沖着人喊,走過路過,聊50文錢的,然後我就進去了。”

“正好有個游俠正同他講着故事,我就坐在一邊瞧着,那游俠說得甚是血腥,什麽十步殺一人啊,我聽得毛骨悚然的,就想着退出來。偏偏那游俠已經講完了,不要紋銀,卻要一杯酒,我聽到酒就停住了腳步。書童從裏屋裏取來了一杯酒,我這步子就邁不開了。”

“酒聞起來就幹冽,我得那游俠走了,也問了一句,能不能講個故事換酒喝。”

“那酒着實令人心醉,我自己搜腸刮肚的講完了,便日日問府邸裏人有沒有故事可講。也就這樣,能日日磨得換酒喝。”

“這種喝酒法子,也是店鋪主人近幾日裏告訴微臣的。”

“列位不妨試試,是不是好喝?”崔世休一臉大家一起喝喝看的模樣。

諸位大臣有幾位實在是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怪不得前幾天拽着他們袖子聽故事,還以為打聽府中八卦,原來都是為了換酒喝。

皇帝問道:“此人何名何姓?可有大才?”

崔世休立即答道:“随州祭足,散盡萬貫家財給親戚奴仆,只帶一書童來京。”

“這是微臣抄錄的故事。”崔世休從袖子裏掏出一書卷,交給太監,遞給皇帝。

皇帝随手翻看,每個故事下面的評論,令他大為驚嘆,越看越驚之下,皇帝将故事遞給子黎。

子黎細細翻看,方才崔世休所講的故事也在上面,子黎覺得這本故事比他最心儀的太史公書也差不多少,子黎朝皇帝點頭。

“召此人入宮,封他郎中,崔世休你覺得如何?”皇帝道。

”恐怕陛下征辟不了這人。”崔世休道。

“此人不愛為官,不愛巨財,這故事是微臣偷偷錄得。”崔世休難堪地道。

皇帝含笑點頭之後,便扯開了話題,算是掀過去這宗事情。

然後祭足這個名字,卻在幾個人心中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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