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定案】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黎扶額,心情頗有些無語的感覺。

少年之時,子峙年幼,也曾同榻而睡,卻不似這種奇異的心情。子黎覺得,嗯,大概是最近看的史書出了問題,頗為不能直視這種行為。

關于最近看的史書正是《史略》的下半部。若說上半部是太史令寫盡了各式各樣的奇才的話,那下半部則是放飛自己,寫盡了風流韻事。

裏面頗有些斷袖和分桃的故事,以至于子黎對這種同榻而睡的事情再也不能做到坦蕩蕩。

看着身側俊美的四皇子,子黎立即反應過度的跳下榻去,披上衣衫,到外間拿起一卷書細細品讀。

子黎離開內室之後,榻上本來應是酣睡的四皇子,卻悄然睜開的眼睛,顯然,他是更早醒過來的人。

四皇子靜靜在榻上留戀了一會,他眼睛微閉,似乎是在眷戀着什麽。

過了許久,才戀戀不舍地起床。

他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樣,從內室趿拉着鞋子,看到子黎,頗有些吃驚的樣子,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昨晚喝了太醉了,居然就這麽睡過去了。”

四皇子一副喝醉就萬事不知的模樣,令子黎将一些本就不好意思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比如說,年齡大了,以後兄弟之間也是不應該同榻而睡的。

看老四這麽昏昏然的樣子,子黎覺得如果自己這般珍而重之的說,顯得太多在意了。

子峙在子黎這裏用過早膳之後便離開了,子黎把江南柴臣的事情重新研究,便把這樁同榻而睡的事情抛之腦後。遠遠不知道,皇宮外有個人得知四皇子在東宮一夜未歸之後,将自己書房前一株樹給氣得砍掉了。

三皇子府,管家看着三皇子書房前光禿禿的一片,不由得皺眉。

淑妃吩咐過,三皇子府一定要風平浪靜,不能有一點點異動。

然而自從三皇子回來之後,三皇子府就變得缺東少西了。而為了維持三皇子府的安靜,府內便有各種傳說,不是又一棵樹被一陣風給吹倒了,就是某個假山被某個過路神仙給削平了。

實在是惆悵的很,再也找不到這棵樹突然倒地的好的理由。

三皇子府的管家這般憂傷着,他身邊的機靈仆人指着倒地的樹說道,“這裏埋着一壇美酒。”

管家秒懂他的意思,立即從庫房裏悄悄在夜裏搬來一壇美酒,大樹倒地的事情被一壇美酒的事情給掩蓋了。

然而管家這般粉飾的時候,消息卻被當做故事流傳了出去。

三皇子府邸有規矩,奴仆在外辦事,不得結交他府奴婢,也不得亂嚼舌根亂傳八卦。然而京都西市以故事換錢的噱頭,早就讓其他各府的奴仆嘗到了甜頭,三皇子府邸的奴仆一看,啧,這也不違約,西市那位也沒犯事。

真是不錯的既可以一解嘴癢和說八卦的瘾,更是賺的一些補貼,真是何樂而不為的事情呢。

于是乎,就連原本是鐵壁一塊的三皇子府都被打破規則的祭足撬得了消息,更遑論是其他府邸了。

在這麽多混雜的故事中,從無數奴仆中,祭足将他們形成脈絡圖,以這個府的奴仆喂點,将每個府邸理清,繼而将每個府邸為點,得到整個京都的脈絡圖。

不過是入京都半月,祭足就将京都過半數的府邸理清楚,更是将京都的權勢圖看清,更是通過各府邸的消息互相比較之後,确切的掌握了清晰的京都形勢圖和消息網。

而這些消息,稍加利用,就可以成為無形利刃一般傷人。

在祭足整理京都消息的時候,子黎這邊,江南柴臣一案終于有了突破性進展。然而伴随着這個好消息而來的還有一個壞消息。

沉默寡言的大理寺卿将最新的證據交付給子黎之後,默默地說道:“微臣父親突發心悸而死,微臣要返鄉丁憂27個月。”

饒是如子黎這般定力的人,也不由得在心中嘆一句,真是太不湊巧了。

而大理寺卿的重要性完全沒有奪情的可能性,子黎也只能安慰他節哀順變。

大理寺卿的臉上完全不見悲痛,倒好似蒙上了一層陰郁似的。

子黎猜測着道:“你可有難言之隐,但說無妨,凡是孤能為你辦到的,孤盡量給你去辦。”

得到子黎的這句允諾,大理寺卿道:“微臣返鄉經過蓼州,我想要在蓼州多待幾天,希望太子可以幫忙遮掩一下。”

雖然大理寺卿想要徹查真相的心令他倍感安慰,但子黎考慮到孝道問題,問道:“在你父親……”

“微臣和家父關系一向冷淡。”大理寺卿很快答道,并将冷淡這兩個生生地說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既然如此,許醫正和你一道出行,這是一道令牌,可包你們安全,其餘的,你們見機行事。”子黎為他做了安排。

“謝太子。”子黎感覺他居然在這簡短的三個字裏聽出了真情實意。嗯,也許是吧。

許醫正為接到能調到東宮太子身邊的調令,正興高采烈着呢,就聽到随即而來的下一道命令,護送大理寺卿返鄉。

許醫正立即悶悶不樂要鬧脾氣,他堂堂一代禦醫,京都土著人士,人生奮鬥目标是守護太子,腫麽可能會護送一個區區的大理寺卿返鄉,真是太掉檔次了。

再說了,大理寺卿返鄉,找幾個護衛就可以了,又什麽必要讓他出馬嗎?

在天曉之後,灞橋之上,許醫正包袱款款姍姍來遲,看着大理寺卿一臉冷漠,愈發悲憤。

許醫正頓時覺得自己的姍姍來遲十分有理。

大理寺卿淡定自若地朝兩個護衛做了個手勢,兩個護衛立即分工明确,一個夾起許醫正,一個拎着他的包袱上了船。

許醫正的內心幾乎是實質化的咆哮,太子這是給他找的什麽人啊。

在許醫正的腳剛剛猜到船上的時候,大理寺卿立即将一份信交到許醫正,并附贈一句話,“太子手信。”立即讓嗷嗷不停的許醫正乖乖閉嘴。

“許勉,此行任務繁多,切記,一切聽大理寺卿安排。擺棋待你,靜候回宮。”子黎暗示許勉從此之後都可以待在東宮了,并且是熱切期盼的。

許醫正乖乖地吞下了子黎為他畫的餅。

從此之後就可以在東宮行走了,許醫正的臉色瞬間變得好了。

大理寺卿看着一時憂一時喜的許醫正,覺得,嗯,太子大概真的有魔力吧。

起風了,帆船加速,大理寺卿和許醫正二人坐在船頭,看着京都越來越遠,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大理寺卿黯然的是,待他三年歸來,朝廷上是否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許醫正黯然的是,在他這個京都土著人眼裏,京都以外皆是農村,他怕自己适應不了農村的生活,等他歸來京都的時候,會不會被朋友們嘲笑土老帽。

相顧無言,而一起湧上心頭的則是,太子子黎。這是二人唯一可以交流的話題。

“你覺得太子現在在做什麽?”許醫正問道。

“查案。”大理寺卿以斷然的口吻說道。

“無趣。”許醫正道,并暗自嘀咕,你以為堂堂太子和你這個木頭似的大理寺卿一樣啊。簡直可笑。

在內心這般嘲諷的許醫正看來,太子如此風流俊秀的人物,自當是下棋看花品茶了。

可惜天不遂許醫正願,子黎正在做他認為俗氣的事情,而他更不知道,子黎為他畫下的餅的代價是什麽,那就是日日夜夜做他認為俗氣的事情。

允悲。

大理寺卿暫時空缺,五皇子來找子黎問是否有要事需要處理,在子黎發現無人可提拔為大理寺卿的時候,他只能無奈的将大理寺卿的這個案件移交給子昴。

和這些證據一起。

不過臨給子昴的時候,子黎有些遲疑,在推遲一天之後,子黎最後一次翻閱過所有證據之後,交給了子昴。

這樁從大理寺卿移交給子昴,也就是刑部的江南首富柴臣之死一案,很快就有了結論。子昴将結案書拿給子黎,做歸檔處理。

幾日後,在翻閱過刑部上呈的結案報備,果不出子黎所料,刑部并未找出新的有效證據,只拿着大理寺卿的證據做了結案。

案件并未向外公布,但是該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柴臣之死并非天災,而是人禍。柴臣書房的多起奴婢暴斃之事情,是因為柴臣尋求求仙問道之事情而做得法事。

大部分奴婢都由柴臣管家以大額金錢補貼終了,唯有一人,她的哥哥不要錢財只有屍體。

再未求得妹妹的屍體之後,這個樸實的獵戶在打探消息的時候,偶然得知真相,開始以一己之力向叱咤江南的首富尋釁報仇。

最終,尋找首富別居的機會,一把火燒死了柴臣。

五皇子定案:奴婢被害,哥哥報仇殺人。而這位獵戶哥哥的結局則是收監,待秋後處斬。

子黎掩上案宗,心中嘆了一口氣,事情絕非如此簡單。只希望大理寺卿和許醫正那邊能盡快有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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