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穩住,我能茍
作者:樾玥
☆、變成鬼的第一天(捉蟲)
“等幹完這票,我就向組織打辭職報告。”
這是夢。
漆黑不見陽光的房間裏,被厚重的窗簾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光照射不進的屋子,連一絲窗戶縫兒都沒有給太陽留下。
“快走,我們暴露了!”有什麽人在焦急地說着什麽,帶着濃重的血腥氣,讓人光是聞着這個氣味,就感到頭暈目眩。
看不見臉的某人正在極力的想要将他推出這間狹小的屋子。
只是還是遲了一步。
轟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帶來的耳鳴以及熾熱的火蛇将一切都吞噬殆盡。
死亡女神的垂眸讓花開院彌生倏地睜開了眼,擦了擦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
脫離了黑暗之後,花開院彌生聽到了周圍窸窸窣窣的衣物的摩擦聲,彌生下意識地伸手一抓,然後聽到了女人的驚呼聲。
“抱歉,吵醒你了?”
身着鵝黃色和服的女人身影纖細,唯有那挺立的肚子,突兀地出現在了女人腹部,像是将所有的營養都彙集在了這一處。
花開院彌生搖了搖頭,幾個月沒怎麽打理的頭發已經快長到肩膀,倒是柔和了幾分少年過于鋒利的容貌,他垂眸,“抱歉,琴葉,我只是夢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像是溫柔的大姐姐一樣,琴葉充滿憐惜的将骨瘦嶙峋的少年摟入懷中,嘴裏哼起了無名的小調,安撫着受到驚吓的少年,“沒事的,教主大人是位好人,已經不用擔心了。”
鼻翼間是淡淡的栀子花頭油的味道。
花開院彌生在琴葉看不到的地方,暗自翻了個白眼。
突然接到工作通知,沒頭沒尾在百貨商店排了一整晚隊,好不容易買到的最新品,原來被童磨那只屑用在了這種地方。
啧,狗比上司不得house。
昏暗的油燈發出昏黃的燈光,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落下,睡了快一整天的花開院彌生摸了摸幹癟的肚子,發出了想要恰飯的渴望。
“現在還不行哦。”對于這個三個月前前來投奔教主大人的孩子,琴葉仿佛能夠在彌生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的影子。
只是少年的模樣實在可憐,讓琴葉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親昵的捏了捏少年最近剛剛長出的嬰兒肥,手感甚好,讓人心情愉悅,“教主大人讓彌生你過去。”
對于收留了被婆家趕出來的女人,琴葉對教主大人一直是心懷感激的。
花開院彌生應了一聲,心裏已經開始瘋狂吐槽。
狗比上司這次又想出了什麽幺蛾子?
這次是夢幻的螢火蟲之旅,還是終于忍不住內心蓬勃的□□,要對身懷六甲的□□下手了?
啪嗒一聲,琴葉的手輕輕地落在了花開院彌生的手背,“彌生,不可以在心裏說教主的壞話哦。”
“……哦。”
磨磨蹭蹭,直到太陽下山,花開院彌生才穿好衣服,依舊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即便穿着和教主如出一轍的暗紅色條紋緊身衣,依舊是去奔喪一樣。
琴葉一直都很擔心,要是讓教主久等了該怎麽辦啊。
雖然彌生是新任神子,但畢竟年級還好,需要教主大人指引他走向光明未來才行。
其實這個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彌生心裏吐槽道。
畢竟那家夥可是鬼啊。
又有那只鬼會在白天出現呢?
“你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是好好休息。”不由分說的将琴葉松回自己的房間,“孕婦是沒有資格享受夜生活的。”
琴葉坐立不安,“我知道了,彌生你快走吧,不要讓童磨大人等久了。”
“……”
萬世極樂教教主童磨,是一位天生就擁有七色眼瞳的神之子。
聆聽信徒的煩惱,指引他們走向通往極樂世界的道路。
這就是他來到此世的目的。
一路走去,越是靠近裏面,仆人就越是恭謹。
所有人都知道,三個月前教主大人外出歸來時,帶回了一個少年。
神說,那是下一任神子。
于是教徒們拜服在地,涕泗橫流,感謝神明再次降下天使,為他們指引前進的道路。
将腦海裏的繁緒抛開,花開院彌生敲了敲門,沒有等裏面回聲,就徑直地走了進去。
微微皺眉,“您又在亂吃東西了。”
目不暇接地躍過了倒在血泊之中,臉上還挂在幸福的微笑的女人的屍體。
“啊呀,小彌生要一起吃嗎?這次的食物超嫩哦~”
抱着獻祭自己打開通往極樂世界大門的美夢死去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憐了。
童磨撫摸着女人已經逐漸變得冰冷的曼妙的身體,嘆息着,微笑着,“不過沒關系的,大家最後都會在我的體內,永遠的不再煩憂。”
對于上司的惡趣味不予作評的花開院彌生,從最初的生理性反胃,再到如今的淡定自如收拾布滿斑斑血跡的床單。
他升華了,也想開了。
“您既然不願被琴葉小姐發現,就請您下次的吃法更文雅一些。”
略有起床氣的彌生一把扯過床單,一鍵自燃,省去了後續麻煩。
只吃了不到兩口就有些膩了的童磨,将纖細的手臂扔到一邊,略微不滿,“最近的女人口感不如一百年好了啊。”
“我這裏還有一些兩百年前的冷凍肉您要不要試試?”
“……好啊好啊,在哪兒?”
“蓮花公墓。”花開院彌生微笑,從懷裏抽出一張公墓廣告單,“蓮花公墓,傳承三百年的風水寶地,家人朋友入葬首選之地。”
“你要是想重溫經典,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
頭戴蓮花花瓣形狀黑色宗帽,像是無骨的蛇一樣攀附在了花開院彌生的肩上,童磨恍然大悟,“小彌生是吃醋了嗎?”
“真是抱歉啊小彌生,因為琴葉到來之後,不小心就忽視了你呢~”
金色的鐵扇被人漫不經心的拿在手上把玩,童磨一詠三唱式的腔調顯得如此真情實意,男人根本不由分說,“決定了,今天晚上請挑食的小彌生吃一頓大餐好了~”
“……”花開院彌生深吸一口氣,“我不挑食。”
“撒謊的壞孩子。猗窩座先生有說過小彌生最近因為沒有好好吃飯,實力都下降了。”
花開院彌生嘴角抽抽,姑且不說上弦之三的格鬥狂人口中的實力下降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妨礙他進行收尾工作,還沒有任何AC數的狗比完全沒有任何好臉色,反問道,“猗窩座先生會和您說這些?”
童磨得意叉腰,像是剛剛拿到新玩具極欲炫耀的小孩兒,“那是當然了,猗窩座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花開院彌生:“……哦,是嗎?”
到底是誰給的你這樣的錯覺?
是紫藤花茶嗎?
還是日輪刀刮痧?
作者有話要說: 花開院彌生您禦用的後勤管家。
用過都說好【此條三毛删】
☆、變成鬼的第二天
太陽已經徹底落下。
現在群魔狂歡的時間。
大正時代是特殊的時代。
傳統與現代碰撞。
東京府的長街燈火通明,電燈的出現模糊了白天與黑夜的界限。
玻璃櫥窗裏是柔和的燈光撒在了遠渡重洋而來的哥特式華腹。
夢幻的蕾絲花邊以及缥缈的裙擺幾乎讓所有路過的少女駐足。又因為那近乎天額的價格依依不舍的離開。
黑色的鐵軌架起了重山與城市之間的距離,轟鳴的汽笛聲像是咆哮的怪物,吐露出一口濃郁的黑煙,呼嘯駛來。
工業革命的爆發,正在無聲的改變着這座繁華的城市。
只是這一切暫時都和花開院彌生沒有任何關系。
這樣繁華的城市和9102年的東京相比,又顯得太過簡陋了。
他更感興趣的是在鱗次栉比的橫批長服之間夾縫生存的傳統小店。
比如那家手打拉面館。
如果沒有意外,他本可以打不走進拉面館,點上一份拉面,然後觀察人間真實。
這裏的意外說得是童磨。
為了‘補償’前段時間對自己的‘愛子’的忽略,童磨決定帶他的‘愛子’出來好好吃一頓大餐。
獨屬于鬼的大餐。
“請容許我鄭重的拒絕。”想也不想的拒絕。
“唉,為什麽呀~”依舊是甜膩又華麗的聲線,似是情人的撒嬌,又宛如海面之下的堅冰,帶着無盡的冷漠。
花開院彌生直言:“和您一起出去會很麻煩的。”
童磨歡快的拍手,表示欣慰,“我不會嫌小彌生你麻煩的哦~”
仿佛做出了極大的讓步一般,作為一名合格的社畜,花開院彌生對着心裏沒有AC數的上司,依舊能夠保持得體的微笑,然後言語像是一把刀,“可是您就是最大的麻煩啊。”
前段時間據說是有什麽重要的大人物要來東京,所以全城戒嚴。
花開院彌生作為一名合格的內勤人員,一早就和童磨打了招呼。
某些人嘴上答應的好好好,其實盡給人整出幺蛾子來。
“但是,巡守的警務就要過來了啊~”
“這并不是您将快一個班的女校學生吃完的理由。”
童磨振振有詞,“那是神隐!”
花開院彌生據理必争:“哪位神明會将一個班的女生神隐!”
空氣中詭異的沉默了。
花開院彌生強壓下內心不好的預感擡頭,果不其然看到了狗比上司一臉自豪的樣子。
行吧。
忘了你這狗比對外人設是神。
一只食人的惡鬼認為自己是普度衆生的神明。
這是什麽年度黑色幽默。
眼睛一閉,花開院彌生選擇裝死。
随即掙紮起來,為了防止狗比上司又浪地不着邊,他覺得他還能再搶救一下。
“聽說最近的夜市很熱鬧,琴葉來到教中後一直沒怎麽出去過。”委婉提醒一下。
“是這樣嗎?”
“孕婦需要開闊視野,對寶寶的成長才更好哦。”花開院彌生繼續努力。
“……是嗎?”童磨有些遲疑了。
花開院彌生堅定地點頭,“當然,這是信衆上次送給您的《育兒經》第九十五頁上寫的內容。”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童磨都對那個叫做琴葉的女人太過關心了。
讓得到指令前往東京的花開院彌生第一反應是,那家夥終于翻車,喜當爹了?
彌生只是随口那麽一說,童磨還真就當真了。
原計劃的浩蕩大餐之旅,因為人類的加入,變成了溫情脈脈的家庭路線。
琴葉非常高興,那份喜悅發自內心,讓人忍不住跟她一起微笑,歡呼。
沒有心的鬼也不能例外。
童磨甚至開始思考,或許之後這樣的活動可以開展的更多一些。
讓教衆獲得幸福,也是教主大人的使命啊~
童磨:“琴葉很開心?”
琴葉點頭,“是的,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繁華的夜景呢。”
在未出嫁前她只是家中次女。
上有優秀能幹的長姐,下有憨厚可愛的幼弟,被家人忽視就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雖然偶爾會有些羨慕,但琴葉很知足的。
隔壁的小姐妹家裏出了變故,聽說已經被賣到吉原,做了花魁的禿【注一】。
相比較而言,能有一頓飽飯,一個安穩睡覺的地方,父母雖然對她諸多忽視,但一切都還好。
直到父親生意失敗了。
在外面欠的錢是她想象不到的多,母親每日都在哭泣,在債主逼上門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
在她即将被債主們拖去吉原奮力掙紮的時候,嘴平蘆仁出現在了琴葉面前。
仿佛天神降臨,趕走了債主,又為她清理傷口。
少女情懷總是詩。
琴葉知道,她愛上了那個男人。
理所當然的,她嫁給了嘴平蘆仁。
滿心歡喜的以為過往的苦難終于結束,就像戲文中唱的那樣,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生活的琴葉,直到結婚過後,男人本性暴露,才終于意識到她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之中。
男人愛上了吉原的花魁。
婆母責怪她拴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丈夫則是在每次喝醉醉醺醺後,回到房間,對她一會兒又是拳打腳踢,然後是女人壓抑的哭聲一直到天明。
等到天明,一身狼藉的琴葉睜開眼,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有刻薄的婆母聳拉着眼睛,上下打量渾身布滿青淤,眼青鼻腫的女人,嗓子像是破風的簸谷機一樣,甩手就将手裏的粗茶杯扔了過去,“沒用的懶貨,日曬三更了還要老娘叫你起床幹活?”
“真的非常抱歉母親大人。”
肩膀硬是挨了一下的琴葉摟着被茶水打濕的陰冷的被子,第一反應是道歉,過往的經驗讓她知道,要是在這個時候還嘴,可能唉的就不是剛才的一茶杯了。
“沒用的廢物,連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
“真的非常抱歉母親大人。”
稀疏平常的一天就在這樣的叫罵聲拉開了帷幕。
琴葉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忍耐下去。
直到丈夫因為被花魁拒絕,身上再無分錢前往吉原見上那位花魁一眼變得更加暴躁。
為了湊到再見花魁的錢,他再又一次郁郁寡歡地回到家,再次對女人拳打腳踢的之後,一把手抓住了琴葉散落的頭發,像是拖着一只死狗一樣,要将女人帶去吉原。
“不,請您不要這樣。”琴葉終于掙紮了起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那裏面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了啊。
後面的記憶已經模糊了,琴葉只記得她拼命的逃走了。
跌跌撞撞間敲開了萬世極樂教教會的大門,然後她獲得了安寧。
看着在華燈溢彩的街頭駐足等待的教主大人與教子,琴葉輕撫堅定的肚子,笑了。
伊之助,媽媽相信,衆多苦難過後,我們已經找到了通往極樂世界的方法。
在教主大人的帶領之下,一切都已經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一個差點成為豬豬父親角色的奇鬼。
注一:禿,并不是禿頭,而是花魁身邊的侍女,成年之後也會加入吉原大家庭的那種
☆、變成鬼的第三天
花開院彌生覺得他的苦難可能才剛剛開始。
很多時候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自己的狗比上司清奇的腦回路,并一度想劈開童磨的腦袋,倒一倒裏面沉積小兩百年的水。
雖然他知道,如果他提出這樣的要求,童磨一定不會反對就是了。
天知道這只鬼到底哪兒來這麽多旺盛的好奇心。
上次從西洋來的傳教士帶來了一幅人體解剖圖。
這家夥就很有探究精神的劃開了自己的肚子,仔細觀察起來,然後十分欣喜的接受了新知識,并盛情邀請了花開院彌生一起來到他房間,接受知識的熏陶。
這麽一想,帶着女人和小孩兒一起來逛吉原,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愧是上弦之二,強。
花開院彌生倒是無所謂,但琴葉對這兒的感覺卻不太良好。
她人生的幾度起伏都和這個地方有着莫大的關系。
琴葉小步上前詢問:“教主大人,我們來這兒是要幹嘛?”
童磨大大咧咧的回答道:“來度衆生。”
花開院彌生發誓,他絕對沒有錯過狗比上司眼裏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這家夥絕對是又玩兒嗨了,忘乎所以了。
穩如老茍的彌生,有着豐富的社會經驗。
小明的爺爺為什麽會活得那麽久?
因為他從來不多管閑事。
作為職場老鳥,花開院彌生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則。
人生中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打暈了丈夫,逃家離去的琴葉夫人,還未從華燈溢彩的繁華都市中回神,就在燈籠與燭火點亮的街道上迷失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是濃妝豔抹的游女,衣裳大敞,站在街角,挽着熟客,忍受着難聞的煙味兒,親昵的将身子靠上去,在熟客耳邊耳語兩句,随即是一聲笑罵聲。
随性的萎靡,在脂粉的香氣以及男男女女調情的笑聲之中,組成了吉原的夜。
但這些都和他們無關。
随意的撥開了游女攬客的纖纖玉手,不論是童磨還是花開院彌生都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并不在這兒。
也就無所謂停留。
再往裏走,外面旖旎的喧嚣也仿佛被阻絕了。
破舊的街道上空零星的幾盞燈籠搖搖欲墜,發出了慘白的光。
比起外面的熱鬧,這邊的蕭條更讓琴葉感到害怕。
她的身子瑟縮着,默默加快了腳步。
低沉的格子間是皮肉松弛,衣着陳舊的女人,泛着病态的蒼白的手從格子間的栅欄裏伸出,努力地想要留住一二客人。
“教主大人,這裏是哪兒?”
“是吉原哦小琴葉。”
“但是……”
這裏似乎和外面很不一樣。
童磨輕笑了聲,“當然不一樣了。”
如果外面的游女和花魁們是正在拼命綻放的奢靡之花,這條冷清的小巷中,屬于這些女人的花,已經落敗了。
或是因為生病,又或者是抽足被抓,這些女人們于是被送到了鐘點房。
等待着徹底的凋零。
當然這些,琴葉不需要知道。
童磨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可能會讓琴葉感到高興的事。
嘴平蘆仁所迷戀的芽月花魁,前不久生了重病。
無法治愈的重病。
老板娘在從醫生那兒得到了确診的消息之後,開始拼命壓榨芽月花魁最後的價值。
然後在她終于倒下之後,将人扔到了鐘點房中,任其自生自滅。
花魁本就是消耗品。
也談不上什麽可惜。
男人們會在一株豔麗的鮮花面前駐足,但等到來年,又會有更多美麗的花朵惹人憐愛。
那個女人就快死了。
在這之前,即便琴葉并不知道就是面前一身污漬,在病榻上掙紮的女人是誰。
他也想讓琴葉看上一眼。
花開院彌生嘆了口氣,早在童磨往這邊走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了的。
這是繁鬧的東京府的另一面。
是無數女人絕望的吶喊。
只是除了琴葉,無論是童磨還是花開院彌生都無動于衷。
“要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就閉上眼吧琴葉。”彌生開口。
琴葉輕輕地拉住了少年微涼的手,堅強地微笑,“謝謝,彌生。”
等走過了一間隔間,花開院彌生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嗎彌生?”
童磨似有所感,“啊,小彌生,要努力工作哦。”
親昵地從花開院彌生手中接過琴葉,像是面對易碎的琉璃,小心翼翼地繼續帶着女人向前走去。
童磨耐心的解釋道,“沒事的,只是裏面有個孩子就要死了。”
琴葉驚呼,“這種事……”
童磨彎腰,垂眸,帶着無上的憐愛,輕聲哄着為素未蒙面的陌生人的離去感到難過的女人,“沒關系的琴葉,她會往生極樂之地的。”
被留在了原地的花開院彌生蹲下身子,敲了敲腐朽的栅欄,無數雙宛如枯槁的手,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找到了漂浮在水面的浮木一般,争先恐後地向這聲響處伸來。
卻又被人溫柔的拒絕了,“很抱歉,在下只是看到了一個熟人。”
陰溝裏的老鼠察覺到了危險,不顧一屋子的儲備糧,就要逃跑,然後被從天而降的腳死死地踩在了地上。
“找到你了,賣花郎。”
原本像是沙丁魚一樣擠在擁仄格子間的女人們,尖叫着,四散跑開。
于是整個屋子都變得空曠了不少。
被花開院彌生一腳踩在了地上的男人有着一頭順滑的頭發,上面插着一朵盛開的山茶花,乍一看就是一個普通尋常的女人。
他瘋狂的大叫,想要掙紮逃脫,卻又不得其法。
開始嘤嘤竊竊的哭泣,“請您放了我吧,作為回報,這具身體,您想要怎樣都可以。”
花開院彌生不為所動,他依舊平靜的宛如一潭死水,沒有輕視,也沒有男人們惡心下流的目光,他就像揮動死亡鐮刀的死神,平靜的宣布死神的到來,“抱歉,現在是工作時間。”
說實話,他并不喜歡這次的工作,但是他只是個打工仔。
老板的命令是絕對的。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不為所動,賣花郎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頭上的山茶花也掉落了。
巨大醜陋的怪物從女人身體裏破繭而出,“嘻嘻,小鬼,有本事就來殺了我啊。”
原本躲在陰暗處的女人們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怪物啊!”
花開院彌生:……
社畜仿佛看到了遙遙無期的加班後勤工作。
躲藏在吉原鐘點房的賣花郎已經吃了十幾個人類了。
在這個最肮髒下賤的地方,少了誰都不稀奇。
只要動作麻利一些。
這裏的人沒有任何多餘的同情心給別人。
本來應該好好的。
但是!
但是為什麽!
即便藏在了這裏還會被發現!
沒有等賣花郎想明白,他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心口處被破了一個大洞。
心髒不見了。
整齊的傷口甚至不見一滴血落下。
熱乎乎的感覺。
啊,是熔岩啊。
“小鬼,你殺不了我的。”鬼在夜晚是不會死的。
花開院彌生點頭,“嗯,我知道。”
傷口已經開始快速愈合,賣花郎開始怪笑,嗤笑少年的無用功,“等我把你殺了,再把這裏所有人都吃掉……”
“嗯嗯,我知道了,可以請你稍微安靜一些嗎?”花開院彌生不為所動,直接廢掉了他的四肢,像是拖着一張麻布口袋一樣,将人拖走。
怪物終于開始感到害怕。
掙紮起來,“你是誰?”
“噓,靜聲。”
「安靜一些,賣花郎。」
在那一刻,賣花郎從少年平靜的黑眸中仿佛看到了一雙猩紅的眼瞳。
他終于感到了害怕,開始瑟瑟發抖,請求寬恕。
“請您饒恕我吧,大人,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是你将那位大人的名字告訴給那個女人的吧,平次郎。”花開院彌生開口,“這是那位大人的命令。”
“感恩戴德的收下吧。”
如果不是那位大人身體出現了一點小意外,“你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松的死去。”
“我會努力吃人,會努力變強的,請無慘大人……”
男人的表情逐漸痛苦起來,他爆發出了驚人的潛力,終于掙脫了花開院彌生的桎梏。
一只手從男人的喉嚨伸出,然後是肚子。
淅淅瀝瀝的血像是小河流淌而出,無數的手鋪天蓋地的從賣花郎體內伸出,在極致的苦痛中,身體變得破破爛爛的賣花郎死了。
花開院彌生眨巴眨巴眼,撓了撓頭,一時間竟不知道這次任務到底算不算完成。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回到了教會中彙報工作。
“那個愛上了鬼殺隊的鬼沒死?”
大概是因為少年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童磨發出了猜測,随即憐憫的将彌生摟進懷裏,“我可憐的小彌生,因為挑食,連那樣弱小的家夥都殺不死了嗎?”
“這樣下去,會被無慘大人責備的哦。”
是善意的提醒,也是一種警告。
花開院彌生掙紮着從男人的懷抱裏出來,“請您放心,那個蠢貨已經死了。”
“那小彌生為什麽不高興呢?”
對啊,他又為什麽不高興呢
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中啊。
作者有話要說:
抽足:指游女們沒有攢夠贖身錢就和人私奔。
動漫中設定就是鬼不能說出屑老板名字,否則會死。
這裏私設太過弱小的鬼,屑老板不屑自己動手,必須實力接近十二弦月時血契才會發動。
賣花郎吃了十幾個人之後,實力上漲,然後鴿鴿。
☆、變成鬼的第四天
花開院彌生離開了。
“彌生他一個人離開真的不要緊嗎?”
說出這個話的是琴葉。
她的肚子已經越發的大了起來。
像是被吹脹了的氣球,已經到了低頭都看不見腳尖的月份。
醫生說再過一段時間就是預産期了。
剛剛結束了晚會,向教衆播撒福音的教主大人,還沒來得及摘下黑色圓帽就聽到了有教衆反應,教子外出了。
“不用擔心琴葉。”
蒼白無力的安慰并不能取信女人。
畢竟在琴葉眼中看來,彌生他只是個孩子啊。
會如此真心關心着花開院彌生安危的大概也只有琴葉了。
童磨嘴上說着安慰的話,心底卻依舊是空洞的冷漠。
小彌生要是死了的話,好玩兒的玩具就又少了一個。
但也僅僅只是一聲惋惜。
因為沒有什麽玩具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說實話,童磨會願意收留花開院彌生那麽長的一段時間本來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鬼的領地意識很強。
在斷絕了人類的羁絆之後,他們往往會停留在某個位置很長一段時間。
像是一只野獸,将這個地方據為己有。
越是強大的鬼,就越不喜歡與同類共處。
當然,在花開院彌生看來,說個屁的天性。
人類因為弱小,所以聚集而居。
即便是鬼也會渴望着那份熱鬧。
鬼之所以一直單打獨鬥,不過是他人間至屑的美女老板擔心他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366天高強度加班的員工們搞小團體,把他排除在外而已。
花開院彌生陷入了罕見的迷茫。
因為童磨的那句無心之話。
他為什麽會感到不開心呢?
是在惋惜賣花郎的死亡?
不對,數百年的時間裏,從他手裏死去的人也好,鬼也罷,早就不計其數,說是習以為常也好,麻木也罷。
再絢麗的晚霞,如果日日相見,也會習以為常,不再為其驚嘆。
所以并不是這個原因。
夜幕降臨的樹林,有鬼怪叢生。
溫馴的食草性動物們三五成群結伴入睡,現在是肉食性動物的狂歡。
皎潔的月亘古不變的懸于九天之上,照耀在黑夜之中。
腳下是枯葉被折斷經脈後的□□。
即便是兇猛的肉食性動物,也會本能的趨避怪物的出現。
盡管并非本意,但寄居在童磨那兒将近三個月的時間,讓花開院彌生身上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來自上弦之二的鬼的氣息。
單是這一點氣味,就已經足夠恫退一群心懷詭念的鬼或者動物。
少年漫步于樹林之中,又在一汪清潭前駐足停留。
皎潔的月撒在粼粼的湖面上,倒影出少年的模樣。
熟悉又陌生極了。
那是花開院彌生十三歲時的模樣。
常年不見天日的皮膚蒼白又無機質,漆黑如墨的長發以及宛如寒潭的眼眸,蒼青色的血管隐于脖頸之間,帶着一絲病氣。
“真是醜陋的模樣。”閉上眼,伸出手,将平靜的湖面打破。
于是鏡中的孩童同樣口吐毒液,“那個女孩兒,是繼子吧?”
一場精心策劃的偶遇。
賣花郎在成為鬼之前,愛慕着高牆之中的姬君。
清冷高傲的姬君宛如九天玄月,卻又如同慈悲的菩薩。
在那個大雨天,所有人都在匆匆往家中趕的雨天,沒有人會注意縮在角落賣花的少年郎。
除了那位美麗的姬君。
“外面的小郎君,到屋檐下避避雨吧。”
清冷的月,将皎潔的月光撒在了賣花郎的身上。
他知道,他愛上了天上的月。
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直到那位美麗的姬君染上惡疾去世到下葬,賣花郎也依舊沒能見到姬君帷帽白紗下的容顏。
一定是清冷如孤月的美人吧。
這份執念,即便化作了鬼,也依舊無時無刻蠶食着賣花郎的心。
直到那場大雨天,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前面那位賣花的小哥,到屋檐下避避雨吧。”天生目盲的少女站在屋檐下,挪動腳步留下了一個空位。
盡管不知道為什麽鬼殺隊的隊員沒有發現他是鬼的事實,但心裏那一刻湧上來的狂喜讓賣花郎已經顧不得去多想。
宛如飛蛾撲火一般,這一次,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賣花郎在心裏發誓。
美麗善解人意的鬼殺隊隊員出于某種心思,意識到了這可能是一個突破口。
第一次從鬼的口中得知了鬼舞辻無慘的名字,以及附近十二鬼月的情報。
必須快點将情報傳出去!
作為風柱繼子的女孩兒知道自己手中掌握的情報的重要程度,當即手書一封,讓随行的烏鴉先走一步。
如果可以,她會給賣花郎一個了斷。
但是太遲了。
“這位美麗的少女,願你有個好夢。”
是紫藤花的氣息。
濃郁到讓人發悶的香氣,讓少女一陣恍惚,“鬼?”
竟然會有鬼随身攜帶紫藤花香囊?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于少女的動作都變得遲緩了。
因為這一刻的遲緩,後退的道路被堵住了。
烏鴉在嘶吼,“鬼!鬼!香蒲快跑!跑起來!”
跑起來!
對!
“烏鴉先生不要管我,快走!”
從加入了鬼殺隊就已經做好了覺悟的少女并不畏懼死亡。
“安心吧。”一聲喟嘆從耳畔響起,花開院彌生身着黑鴉羽織,陳訴一個事實,“我只是很弱的鬼,指甲甚至不能穿透你的胸膛。”
所以,“美麗的少女,願你的夢中再無殺戮。”
似是巫的禱祝從更古的遠方傳來。
少女永遠的陷入了黑甜的夢鄉之中。
卻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将手中的日輪刀狠狠地投擲了出去,将花開院彌生的手心擊穿,為烏鴉的逃亡拖延了一點時間。
寶貴的情報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