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田钺被關在二層主卧室裏的那幾個小時,白未然并沒有休息。
他只是稍微坐了一會兒,喝了杯咖啡,就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叫來了一個人。
來者約摸三十五六歲,相貌平和溫柔,一雙深綠色的眼好像湖水,身材中等,但姿态挺拔。看到白未然,先是鞠了個半躬,打過招呼,然後站在一旁問有什麽吩咐。
這個男人,就是蔣鸾,白未然的管家,肖雨澤的主人,喪弟止痛的承受者,隐忍之中透着堅決,卻要把這份堅決藏匿在溫良恭謙的外表之下。
“我打算要養那條狗了。”直接就說了自己的打算,白未然翻看着手機上的通訊錄,“籠子上午會有人過來裝,項圈也會送來,但刺青的人我想換一個。”
“大少爺是覺得不可靠?”
“是力氣不夠大,按不住。”
“反抗能力這麽強?猿種倒是很少有這樣的啊。”有點驚訝,蔣鸾想了想,提着建議,“要不要使用麻醉劑?”
“……聽不到他叫罵,是種遺憾。”
并沒有質疑對方的惡趣味,仍舊表情平靜如水的蔣鸾點點頭,提了另外一個想法:“或許,可以考慮今天先讓籠子和項圈就位,刺青的話……不妨先在管理所預留一個號碼,登記注冊,等到日後稍微馴服一點了,再補上不遲。大少爺覺得呢?”
這個建議似乎更令人滿意一點,白未然應允了,然後才把話題轉入了重點:“還有,從明天開始,每個周末,你把你家的狗送來一天。”
蔣鸾一愣,遲疑了好幾秒都沒說話。
“怎麽?不舍得?”白未然眉梢一挑。
“啊……不,談不上,只是沒想到而已。大少爺是想讓同樣是猿種的肖雨澤陪陪那位田先生嗎?”
“什麽‘先生’,猿種鬻犬,再強悍,也是最底層的,哪有資格叫做‘先生’,要不是看他多少還有點可憐,我都不會出此下策。”
“……是。”沒有任何辯解,蔣鸾選擇更換話題,“那,大少爺,秦永陽他們有消息了嗎?”
“沒這麽快,他們既然已經決定逃亡了,就是想好了躲避方案的,看情況再說吧。我先去老宅一趟。”說着,白未然站起身來,從沙發旁邊的矮櫃上抓起車鑰匙,邊往外走,邊交代對方,“你明天是要給蔣鳶掃墓的對吧?記得找人來替班。”
都沒給人家像模像樣回應的時間,高大的男人就已經走出了大門,蔣鸾看着那背影,默默嘆了一聲。他遲疑了片刻,走到樓梯口,往上方看了看,想要邁步,又随着一陣猶豫收回了腳,輕輕一咋舌,他穩住了心神,沒有讓自己出于好奇心做什麽錯誤決定。
昨天半夜被硬往家裏塞了個野狗一樣的猿種,天亮前那家夥就自己跑了,得知被抓到,本想再稍微多休息一會兒,誰知還沒到上班時間就被叫過來,這一系列的折騰也許會令人不大高興,但畢竟能在白未然這套大宅子裏當管家,是多少狼種羨慕不來的美差,更何況薪金就不是一般的豐厚,這麽想着,好奇心也好,明明身為王君和臣下的混血卻要低眉順目的輕微不甘也罷,似乎,就都能平衡下去了。
然而,平衡二字,他能做到,被關在卧室裏的田钺,就未必了。
極端無聊和心裏沒底的處境中,他開始亂翻東西。就好像之前把人家冰箱翻了個底朝天,嘗過所有食物,還留了滿臺面的保鮮盒那樣,田钺把主卧室也整個翻了一遍。
沒有看到任何對有朝一日出逃也許會有所幫助的物品,放在床頭櫃上的筆記本電腦也有密碼,無法進入。衛浴間倒是有一個讓人想跳進去翻滾的按摩浴缸,但他實在沒興趣再多洗一個澡了。步入式衣帽間相當寬敞,一套一套高級西裝明顯就是手工定制的級別,幹脆扯下來幾套往自己身上比試,發現引以為傲的寬肩細腰大胸肌,居然哪兒哪兒都不如那厮,終于量化地,具體地意識到白未然的體型比他整大了一圈,田钺憤憤然脫掉有點逛蕩的西裝,甩手扔在地板上。
看了看旁邊的單人沙發,他坐了進去,閉上眼思考策略。
其實,真要是豁出去了,放把火,把這套房子燒了,他也就能逃走了。畢竟火會生煙而煙往上走,消防隊總是要來的,救護車總是要來的,警察搞不好也會來,再說了,就算你這一個別墅區住的都是狼種,周邊呢?總會有普通老百姓發現滾滾濃煙然後報警吧?到時候……他總可以……
不。
如果說整個別墅區都是狼種是事實,那麽就像他昨晚被輕松抓回來那樣,猜測應該是十分完善的安保體制,會連消防工作也可以做到的。而且,這間卧室能不能找到引火設施,都未必,再者,萬一牆壁地面都是做過防火處理的那種……
那豈不是等于他會成為最佳的人肉促燃劑?
算了,他還不想把自己這麽簡單就燒死在這兒。
苦悶的等待,持續了大約三個多小時,然後,腳步聲響起,卧室的門鎖,被從外頭打開了。
格外警覺地注視着門口,田钺眼看着有幾個戴着厚實口罩的男人小心翼翼走了進來。
他不知道那幾人要幹什麽,但他确定不是什麽好事。他試圖掙紮,試圖打開那些伸過來的手臂,可他聽見了電擊槍的噼啪聲。那種讓人全身痙攣的劇痛,還太過清晰,田钺怕了。他就像驚弓之鳥,肩膀一震,停止了抗拒。
被帶出房門時,他看見了走廊裏站着的白未然。
恨恨地瞪了對方一眼,田钺極為不情願地,被從二層,帶到了地下室。
然後,他看到了就在地下室正中間,擺着一個巨大的,不知何時組裝起來的黑色鐵籠子。
籠子有一面靠着牆,牢牢固定住,開了一個口可以直接進出衛生間。而就內部空間而言,絕對可以擺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大衣櫃的籠子,高大到幾乎可以碰到從屋頂垂下來的吊燈底部,那與其說是籠子,不如說根本就是個移動監牢的物件開着正門,好像張着口等待吞噬他似的,用空空如也的肚腹迎接他的到來。
田钺想要跑,已然來不及了。
那一刻,他明白了,白未然是當真的,而他的屈辱,還遠沒有到盡頭。
被塞進籠子,都還好說,最大的折磨,是被硬按壓在地上,拽着頭發,戴上那個冰冷的項圈。
沉重的,金色的搭扣閃閃發亮,黑色的,厚實的皮革脖套上,鑲嵌着細小的鑽石顆粒,組成一個無比恥辱的英文字“P”。
鬻犬,狗,賤民,社會的棄兒,Pariah。
這就是他,這就是他現在的身份。
幾只手抓着他,留下怎樣的紅印子,誰的膝蓋頂在他後背上,造成了怎樣的疼痛,他都已然無法去計較了。瘋狂滋生的羞恥讓他瞬間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急火攻心時咬舌自盡,或是一頭碰死,為什麽會有堂堂八尺的漢子在恥辱面前擡不起頭,站不住身,挺不直腰杆。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值得被如此報應,他也許之前太過分了一點,可被打過一針什麽鬼發情素難道還不夠?就因為不能讓他洩露狼種的秘密,就要把他真的當狗來養?!
當狗來養啊!!!
瘋了一樣去拉拽脖子上的項圈時,田钺抓破了自己的皮肉,瘋了一樣去撕扯金屬的鎖扣時,田钺折裂了自己的指甲,殷紅的粘稠滴落在身上,已經無法辨認是來自頸側的傷口,還是指尖的血痕。
他哭了,哭到怨恨自己下賤,真的下賤得像狗一樣,他扯着嗓子叫嚷,他要讓白未然聽見自己的咒罵,他要讓他早晚有一天,用性命為代價來補償所有這一切。
哭累了,罵累了,他躺在冰涼的地面上,把自己團起來,縮起來,奮力閉上眼,像個受傷的孩子似的,神經質地低聲念叨着,想要假裝這一切,都并沒有真的存在,真的發生過。
他這樣呆了多久,連他自己也無法确定,直到好久之後,聽見有人靠近,近到能嗅到隐約的香水味,他才翻了個身,坐起來,靠着身後不遠處的黑鐵栅欄,擡起眼,自下而上,看着對方。
白未然隔着籠子,和他四目相對。
“鬧累了?”低沉的聲音那麽問。
“……我操你全家。”吸了吸鼻子,田钺用沙啞的嗓音回答。
白未然不動聲色,毫不在意一樣,用手裏的古銀色手杖,敲了敲粗壯的鐵條。
“先忍一忍,床墊和餐盤一會兒也就送到了。”
“你幹脆弄死我行不行?”
“不行。”
“憑什麽不行?”
“你罪不至死。”
“所以就讓我生不如死?”
“對低等生物而言……還能有什麽比活着更幸福嗎?”挑起嘴角一聲冷笑,白未然打量着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都還是不肯表現出哪怕是假裝的一點點屈服來的男人,想要徹底擊垮對方,讓這個高傲頑強到了極點的猿種屈服的意念,已經強烈到連他自己都訝異,表情仍舊冷漠,甚至還帶了幾分殘忍,他死盯着田钺,繼而以一種異常壓倒性的語調開了口,“從今天起,這兒,就是你的‘家’了,必要的東西,我會給你置辦好。建議你放聰明點,收收性子,不要再撒野了。最起碼,你要想讓我拿你當‘人’看,至少別再像條野狗一樣随地小解。衛生間就在後頭,別告訴我你不會用。還敢滿地亂來,你怎麽弄髒的,我會讓你怎麽舔幹淨!不相信,或是膽子夠大的話,就試試看吧!”
聽着那樣的威脅,田钺有一會兒沒說話。
而就在白未然以為他放棄了用言語或是行為對抗時,就在帶着優越感轉身準備離開時,他聽見來自身後的水聲。
水落在地面上的動靜,那麽明顯,那麽刺耳,同時還帶着熱熱的味道。極為敏感地捕捉到聲音和氣味之後,原本還表情冷漠沉靜的男人,就再也沒辦法冷漠沉靜半點了。
他看着正尿完最後一點的田钺,看着那脖子上帶着血道子,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的男人,就那麽用發抖的手扶着股間那根,抖了抖,然後收進敞開着的睡袍裏,重新系緊了腰帶,還絕對就是故意的,在浴袍上用力擦了擦手。
往後撤了一步,繞開那一片水跡,走到籠子前,握住漆黑的鐵條,挑釁者微微歪着頭,用剛剛罵到沙啞的嗓音表示質疑。
“來吧,讓我看看你打算怎麽逼我舔幹淨。”
到此為止,白未然第一次暴怒。
許久許久之後,他還記得這次暴怒,即便他在後來和田钺已經可以正常相處了,最初被徹底激怒的記憶,仍舊無法被抹殺掉。
他也許天生是冷的,是無法理解別人的憤怒然後将之轉化為自己的恐懼或者最起碼是慌張的,但他會被激怒,尤其是被這樣一個等級低到連庶人的邊兒都夠不上,卻如此猖狂的猿種。
異色的瞳孔瞪起來,散發出冰點以下的火焰,攥緊了那根銀色手杖,白未然大步走回來,揚起手,就沖着田钺攥着鐵條的指頭打了下去。
他沒有打到,還算敏捷地躲開,田钺憑借本能往後閃身。手杖打在鐵條上,金屬碰到金屬,銀色碰到黑色,發出巨大的響聲,讓人一陣耳鳴。
但好戲,還在後頭。
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猛然間從籠子裏伸出手來,田钺一把拽住那根手杖的末端,拼盡了力氣,就是不肯松開,他注視着那男人,還有那雙眼,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
“你要麽放了我,要麽宰了我,不然我會讓你永無寧日!老子不是狗!你要做狼随你的便,可你休想讓我做狗!我只是讓你非法拘禁了,你就是關我一輩子,我也至多算你的囚徒,不是你的寵物!!”
話音落下,兩個男人一時間都沒有言語,白未然第一次被強硬剽悍到連他都沒見過的眼神跟态度略微震懾住了,震懾到那場暴怒是如何結束的都沒有印象,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一把拽回自己的手杖,穩了穩心神,一聲淺笑。
“生氣了,就罵人,冷靜了,就搗亂,逼急了,就撒野。你的模式還真是簡單粗暴啊……”那麽說着,白未然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污跡,“反正住在這兒的是你,籠子弄多髒,我也不會幫你打掃。不過随地排洩終究是個問題,這是最後一次了,下不為例。再來一回,我會再找人定做一根粗一點的探針給你把尿道塞住,會一直深到底的那種。再把你綁起來,好好訓練一下你的自制力。利弊得失,你自己衡量吧。”
話音落下,男人再也沒理睬他,轉過身,提着手杖,大步走出了地下室。
而田钺,則好像全身的力氣都散盡了一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他明白,白未然會說到做到。
剛剛真的是急火攻心了,屈辱到了極點,也就沒了理性,他整個人爆裂了一次。不能預測這樣的爆裂之後還會不會有,但對于逃出去的希望,真的在減少,主觀上越想逃,客觀上就越清楚個中難度,希望和絕望此消彼長反複交疊,哭過,罵過,逃過,疼過,憤怒過,發洩過的田钺,終于覺得自己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是短時間內,根本緩不過來的那種耗盡。
确實像白未然所說的,他有他的反抗模式,等到所有的模式都用完了,他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暫且妥協,認清現實,等待機會。
沒有任何通訊設備,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系,籠子,他是一時逃不出去的了,項圈,也見了鬼地摘不下來,地板上還散發着尿味,低頭看看,指尖全是血,跟脖子上的傷口一起熱辣辣地刺痛着。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有點不知伊于胡底的糟糕,田钺愣了好久,一聲不吭,走進了和籠子後面連通的衛浴間。
他畢竟不是野獸。
再強悍,他也是人,而人對于所處環境,是有最基本要求的。
他得弄幹淨。
和樓上的設施相比,這裏要樸素多了,雖然整體風格一致,但用品少了不少,也沒有那麽豪華的裝飾。站在洗手池前,看了看鏡子裏落魄屈辱的那個影像,田钺無力地憤憤然着,他打開水龍頭,拽過一邊架子上的毛巾,整個洇濕,小心擦掉每一處血跡。把自己收拾幹淨之後,他從門後頭摘下一件散發着淡淡消毒液味道的睡袍,把身上的換下來,繼而穿着幹淨的,用沾着血滴和塵土的這件髒的,蓋住了籠子地上自己的“傑作”。
毛巾絨質地的料子,很快就把那塊地方的水都吸幹了,從衛浴間的儲物櫃裏找到垃圾袋跟消毒巾,他把浴袍塞進去,然後像個合格的保潔員那樣,把那塊地方擦到反光。
再然後,就是無事可做的死一般的寂靜了。
這種寂靜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腳步聲自上而下傳來,有點紛亂,像是在搬運什麽東西。等了片刻,幾個搬着厚床墊的工人模樣的人,就出現在視野裏,帶着他們下樓的,是個看似溫良恭謙的,綠眼睛的男人。工人們對他畢恭畢敬唯唯諾諾,就算戴着厚口罩,也還是可以看到眼中的谄媚。所有人都叫他“蔣先生”,把床墊順着籠子鐵條間的空隙豎着塞進來之後,又想方設法調整着角度,盡量平整擺在了地上。
還有其它東西被塞進來,就比如枕頭被子,比如餐盤,比如幾套未拆封的睡衣,以及幾本書。
工人們一語不發,幹完活就走人,只剩下那位“蔣先生”,在所有人都離開後,走到籠子近前,看了看虛掩着的衛浴間的門,沖着裏頭叫了聲“田先生?”
田钺沒有動。
“田先生,我是大宅的管家,叫蔣鸾。”對方如是說,發現裏頭還是沒什麽動靜,過了一會兒繼續開口,“你應該聽肖雨澤說起過我吧。嗯……是這樣,我已經按照大少爺的吩咐,把最基本的東西準備好了。如果你覺得還需要別的,只要‘可以’,我都會再補齊。我知道你不願意呆在這兒,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暫時,你就忍耐一下吧。大少爺讓我每個周末都把肖雨澤帶來陪陪你,有任何不明白的,你都可以問他。你們之間可聊的應該還是很多的。那……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溫和平緩的聲音做完說明,腳步聲就越走越遠,一直躲在衛浴間的田钺,直到确定外面沒有人了,才開門出來。
他看了看擺好的所有物品,沒有吭聲,默默坐在了床墊上。
好柔軟……
整個人往後仰,他躺了下來,靠着枕頭,發了會兒呆,便伸手抓過一本書,看看封面,翻翻內頁,他百無聊賴,從開頭看了下去。
其實,是看不進去的,滿腦子都是紛亂的念頭,他覺得自己能認識每一個字,卻無法把意義串聯起來,就像是醉酒之後,或是嚴重缺乏睡眠的時候那樣,理解能力已經被清零。
剛剛那個是管家,蔣鸾,肖雨澤的主人。
他的主子是白未然,所謂北狼王白子虛的大少爺。
跟白子虛一起的那個,忘了叫什麽了,好像姓李,這個李某某又是誰他不明白,就記得白未然叫他仲父,這個仲父,又是什麽稱謂?幹爹嗎?
啊……還有那個管理所的姓鹿的大夫,他好像也跟白未然有什麽親屬關系,但似乎不夠親,因為分明可以看出來,白未然并不怎麽鳥他。
好亂……
丢下書本,田钺閉上了眼。
他睡不着,只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游離。
不記得過了多長時間,又聽見有人下樓的動靜,瞬間警覺,想着如果是姓白的,決不能讓他看到自己舒舒服服躺在床墊上,田钺一個翻身爬起來,盯着樓梯口的方向。
一個人影下來了。
步子有點蹒跚,手裏提着個小小的箱子,似乎很胖。但等到徹底看清來者,田钺就推翻了之前的認定。
這個戴着瑪瑙色框架眼鏡的男人,這個皮膚白嫩,臉頰粉紅,穿着一身舒适的運動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胖,他只是大腹便便而已。
男人看了看籠子裏的他,沉默片刻,擺了擺手,像是在打招呼。跟着,便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
距離變得更近了之後,田钺發現這個人有一雙特別漂亮的眼,而且就算戴着口罩,也還是可以從大致輪廓推測那張臉也會是同樣漂亮的。
只是,這肚子……
“你不用緊張,我不算是大宅這兒的人,而且,我對Pariah沒有歧視,放心好了。”笑着說完,男人從旁邊不遠處的牆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喘了口氣,擡手扇了扇風,“我叫康樵,樵是‘漁樵耕讀’的樵,跟蔣鸾是姻親。你聽出來我有口音了對吧?其實我老家在杭州,‘吳越王’康世寧是我父親。因為跟蔣鸾的仲兄‘禮成’,所以就跟着跑來北邊了。之前一直都在管理所,可最近,實在是不方便了,連腰都彎不下去,工作自然是做不成的。我不願意在家閑着,這才偶爾到大宅來做點雜事。蔣鸾明天要給他弟弟掃墓,我就想,不如早點過來替班,也好讓他做做準備休息一下。聽說你在這兒,就過來看看。說真的,田先生啊,你現在可已經在整個狼種圈子裏成了新聞人物了,爆炸式新聞人物。”
溫柔到已經有點絮叨的說話方式,讓田钺就算還有不少細節聽不懂,也還是不自覺就放下了戒心,他也不明白為何會對一個素未謀面而且從那雙藏不住的海青色瞳孔就可以斷定是狼種的男人一點兒抵觸情緒也沒有。再者說,這個狼種,分明就更奇怪才對啊……
“你……這是……”令自己都驚訝地開口說了話,田钺指了一下所有好奇心的焦點——對方渾圓的腹部。
“八個月了呀~第一次見吧?”回答甚是坦然,笑出聲的同時,自稱是康樵的男人低頭摸了摸被撐起來的運動服,眼神裏居然有種為人母者才會有的充滿安寧祥和的愉悅,“狼種還有好多秘密是田先生一無所知的,或者即便有耳聞也不敢信的。你在這裏頭待久了,早晚也就都眼見為實了。往後的日子還很長,就一點一點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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