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白未然和李思玄在那一天到底都談了些什麽,關在地下室裏的田钺并不清楚。
但他後來面對的改變是實打實看得見摸得着的。
籠子真的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囚禁措施,是焊在地下一層所有門窗外,和通向上面的樓梯口的鐵護欄。屋頂被裝了監控攝像,金屬和玻璃器物諸如酒瓶酒杯和開瓶器冰錐一類的東西,也都被清走了。有人給他送來了一個帶輪子的整理箱,以及一個簡易的折疊式開放型衣架,所有這些都備好之後,來來往往忙個不停的工人和守衛們安靜離開,只剩下田钺一人。
而他,就像是身處陌生環境下一直躲在牆角露出半張臉偷窺的野貓一樣,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蹑足潛蹤,從陰暗的角落裏溜達出來。
擡頭看了看攝像頭,又看了看基本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休閑功能的地下一層,他開始四下裏探尋。
臺球區域只剩下一張碩大的案子,球和球杆都拿走了,酒吧區架子空空如也,冰箱裏倒是還有一大堆冰塊和幾包幹果,然并卵。對面家庭影院厚重的皮面隔音門鎖着,就像是怕他溜進去随地小便似的。從圓形的雙層玻璃窗往裏看,黑乎乎的室內只能看到沙發椅和绛色的地毯,其它都是一片模糊。看得見外面風景的,只有最開始他被拖下來時那條戶外石頭臺階,與之相連的下沉式花園就在法式玻璃推拉門之外,但對于并不算喜歡植物的田钺來說,多麽精致的人工園林造景,多麽珍貴的進口花卉品種,多麽養眼的百慕大草坪,全都只是虛無,更何況,這一切都在“鐵窗”之外,再好看,又有什麽用呢?
一語不發走到那個碩大的整理箱前頭,慢慢打開,他發現裏面只是一堆換洗的衣服,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疊放着。拽出幾件看看,田钺撇了撇嘴。那都是他認識的牌子,大名牌,就連他這個精英級別的,也會不太舍得一買就買這麽一箱子的大名牌。再看看旁邊,棉布抽繩袋子裏是卷成一個個小卷的內褲,同樣也是大牌子的。最下面的盒子裏還有幾雙鞋,舒适柔軟的室內休閑風的鞋,無一例外都是沒有鞋帶的款式,想想莫不是怕他逼急了幹脆用鞋帶連在一起上吊自殺?田钺哼了一聲,開始把衣服一件一件往衣架上挂。
他心情微妙複雜。
這個狀态,就像剛剛分到宿舍的大學新生,然而沒有好奇和欣喜,又像是剛剛搬進新租房的房客,然而沒有對未來的期待。生活基本設施都在,但還有太多太多地方提醒着他,這裏不是自己熟悉的空間,不是可以安心住下來的地方,不是個家,也永遠不可能是個家。
這裏是豪華的監獄,占地面積目測超過兩百平米的監獄,而他,就是監獄裏唯一的犯人。
脖子上,還在疼,項圈磨到他自己抓出來的傷口,就難受得讓人想發火。猶豫了片刻,田钺妥協了,他找了一件薄薄的黑色高領長袖T恤換了上去。并不緊的項圈被柔軟的領子隔離開,總算是讓刺痛的皮膚得了救,默不作聲又把下半身的衣服穿好,蹬上柔軟的軟皮鞋,扣好牛仔褲的扣子,他攏了一把頭發,嘆了口氣。
田钺抑郁了大概兩個小時。
這期間,樓上沙發裏的白未然一邊辦公一邊喝咖啡,一邊時不時從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看一眼實時監控,。公事對他來說不算難,家族企業的瑣碎罷了,還有一些亂七八糟需要他簽字的文件,但這些簡單的事務,他有點無法完全投入,咖啡也食之無味,好像在喝白水。
他腦子裏,都是跟仲父李思玄的交談,沉着穩重的男人勸他還是該先改善田钺的居住條件免得事情鬧到太大讓白家面子上過不去,同時與之嚴格保持距離免得出什麽更難以解決的問題。這兩條,他都懂,也都照辦了,但呼吸間那種絲絲縷縷的甜味,那挂着花香與酒香的甜味,并沒有放過他。
太香了,真的,是太香了……
只聞上短短的十幾秒,就有極強的“功效”,這就是田钺的味道,這就是田钺這個猿種鬻犬被發情素完全徹底百分之百激發出來的濃烈的生理味道。這味道讓人心煩意亂,讓人蠢蠢欲動,讓人定力再強,都很難完全招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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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未然不喜歡這樣。
不管是這甜味,還是這騎虎難下的狀态。
自負的男人,驕傲的狼種,狂妄的帝君,這些先天的特質結合起來,讓他不會公開承認自己做錯了選擇,于是,他決定嚴格将那個危險的味道源完全隔離,最起碼,暫時不能靠近地下室半步。
只是,不靠近簡單,完全忽略對方的存在,卻很難。
因為只抑郁了兩個小時,不知怎麽就把自己再度調整到某個亢奮狀态的田钺,開始行動了。
白未然眼看着那家夥把那張原本放在地上的床墊拽起來,三下五除二,就搬到了臺球桌上。
更神奇的,在後頭。
監控鏡頭下的男人,安置好床墊,又把餐盤放在吧臺上,書本放在已經空蕩蕩的酒架上,都擺好之後,居然打開牆上那臺巨幕液晶電視,抓過旁邊挂着的遙控器,從冰箱裏翻出一包幹果,走到臺球桌邊,一縱身,就翻了上去。
接着,那個好像退休多年的閑散大叔一樣側躺着,靠着枕頭,撐着太陽穴,吃着腰果花生大杏仁,看着電視的影像,就出現在白未然視線裏。
手裏的文件,算是徹底看不下去了。
野貓自知無法逃脫,索性在他地盤裏築巢了是嗎?!
簡直氣到想笑,白未然伸過手去,一把扣上了筆記本的屏幕。
從那天起,地下一層,就成了田钺的豪華牢房。
他住下了。
最初的兩天,日常的生活,就是吃飯睡覺看電視,和時常的郁悶憤怒。
過了兩天,他開始看書,開始平靜下來。
又過了兩天,他開始利用室內的一切設施活動身體。鐵護欄的下方橫梁,被他用來勾着腳做仰卧起坐,門窗上調整百葉簾的細繩被他拆下來編成麻花狀當跳繩用了,在唯一有自然光的區域裏,他居然可以一邊做俯卧撐一邊曬太陽。
白未然能猜到這個人是在用運動讓自己保持頭腦清醒和身體靈活度,可這種異乎尋常的自我調節能力,真的讓他忍不住偶爾懷疑田钺到底是不是他一貫認為的,廢物一般的猿種。
當初還怕他自殺,拿走了所有的利器,現在看看,真要是留了利器,怕是只會被當做逃生工具合理開發利用吧。搞不好,還會開幾瓶他珍藏的陳年紅酒自斟自飲。
簡直……
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養錯了對象,至少是對這個骨子裏有種野生動物的頑強的囚犯進行了太過簡單的估計,白未然在興趣更濃烈的同時,準備仔細研究一下對策了。
首先,他取消了讓肖雨澤過來的計劃。反正你也怡然自得過得不錯不是嗎?衣服有人給洗,飯有人給送,一個都可以看電視自娛自樂還利用所有條件鍛煉身體的囚犯,還需要有獄友?得了吧!
對于這個決定上的變化,田钺并非沒有察覺,他是記得蔣鸾說過的話的,每個周末,肖雨澤會過來一趟。然而周末過了,肖雨澤卻沒有出現。他很清楚這是姓白的那貨改了主意,好吧,你改就改吧,只是你說了不算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幾天也過了幾天安寧日子了,是時候鬧一鬧了!
這麽想着,田钺依舊維持着表面上的冷靜,他照例看電視做運動看書睡覺曬太陽來打發時間,然後,到了第二個星期,他抓到了機會。
有人來看他了。
那是兩個很年輕的男人。
同樣戴着口罩,身高年齡都差不多,只是一個有雙淺茶色的眼,另一個則是橄榄綠的瞳孔。前者似乎對他更熟悉一點,一直走到隔開地下室和通向一層的樓梯的鐵栅欄門跟前,他往裏面看了看。
臺球桌上,是床墊,床墊上,是那個明明做了囚徒,卻看似精神狀态挺振奮的男人。男人盤着腿在看書,發現有人靠近,瞟了一眼,便放下書本,從案子上跳了下來。
赤着腳,他走到近前,直視着外面兩個大男孩。
“幹嘛?”他問。
“那個……”看了一眼同行者,茶色眼睛的年輕男人先開了口,“你好,我叫白已然,這位是我仲兄李人雲,他仲父是北狼王白子虛,然後,我仲父是鹿瑤光,你……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怎麽能不記得,那個管理所的鹿主任嘛。
“啊,怎麽了。”挺沒禮貌地應了一聲,田钺問,“他要幹嘛?”
“只是想讓我來親眼看看你的情況,其實,也是順便,我今天主要是跟人雲約了出去吃飯的。路過這兒……”
“已然,不用跟他說那麽多。”皺了一下眉頭,綠眼睛的李人雲伸手輕輕拽了一下對方,“就把鹿叔要轉達的告訴他,然後咱們快去吃飯就好。”
“……田先生,我仲父想問問你是否還好,畢竟這件事也是他一開始經手的,一個星期了,總會有點惦記。”聽了對方的話,白已然小心說完,錯開了視線。
他不太喜歡跟這個男人面對面。
明明是猿種,卻長着一張格外英氣逼人的狼種的臉,還有那個身高,那個體格,那從赤裸着上身的皮膚上散發出來的甜膩熱烈的,口罩都不太能完全隔絕的酒香味,果然,只隔着鐵栅欄看和在管理所那次隔着探視窗的玻璃看,是兩回事!更何況這一個星期田钺顯然是過得不賴的,沒有了當時的疲憊和慌亂,雖說鐵定不會已經接受了被囚禁的現實,也還是會對周遭的風吹草動緊張警惕,然而大約是得益于生活作息計劃并實施得十分規律,通身上下都是養足了精神随時可以反擊的勁頭。
還有,就是那雙漆黑的眼了。異常深邃,眼神帶點狡猾,帶點戾氣,帶點驕傲,以及絕對的難以馴服。這種模樣的雄性,就像被關進鐵籠一段時間後的猛獸,因為恐懼而爆發的狂怒已經逐漸平息,剩下的,都是點滴累積靜待再度釋放的兇悍,這種壓抑的兇悍,讓距離籠門太近的人,會下意識覺得需要躲閃。
白已然也許沒有王君狼的狂妄,但他算是深具臣下狼的聰明的,他躲了。
往後撤了一步,他平穩着自己的音調,補充說明:“我仲父說他有空時候也會過來看看,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可以到時跟他說。”
“需要?”田钺一聲沒控制住的冷笑,兩手很是随意地搭在欄杆上,他想了想才開口,“那,麻煩你讓他給我送個美女來吧,天天在地下室悶着,我下三盤快憋死了,需要宣洩。”
這句話,成功讓白已然弄了個滿臉通紅,皺着眉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他卡在了沉默中。
但旁邊的李人雲沒那麽好欺負。
緊緊皺起眉頭,年輕氣盛的大男孩一步跨到栅欄跟前,指着田钺的鼻子讓他“住口”,讓他“老實點”。
田钺住口了,但老實點,是不可能的。
猛然間伸出手去,他以極快的速度,一把扯掉了對方的口罩。
然後,就在那張顯露出全貌的,年輕的臉上現出格外驚異神情的同時,他挑起嘴角,以一個獲勝者的姿态,說了句“要麽,你來?漂亮得像個女人一樣,我關上燈,閉上眼,也就将就‘用’了,反正你們這群都是死玻璃,應該很‘好用’的對吧。”
年輕的狼,二十幾歲,正在血脈湧動最激烈的時候。身為王君,又缺乏白未然那種帝君才會有的控制力。這樣近的距離,這樣下流的言語刺激,這樣突然的驚吓,以及驚吓之後,瘋狂鑽入鼻腔的,對方身上的味道,全都成了帶着毀滅性力量的攻擊。
前一秒還想要維護狼種尊嚴的李人雲,下一秒,就俨然淪落為半點尊嚴都沒留住的失敗者。
先是臉色劇變,跟着,就周身顫抖起來,轉身想要趕快離開,卻腳下不聽使喚,膝蓋一軟,自己絆倒了自己,他整個人就那麽直接跌坐在地上。
這并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兩腿之間藏不住的形狀變化,和紅到發燙的臉頰,以及急促滾熱的呼吸,都被籠子裏關着的田钺,身邊站着的白已然,以及正從樓梯口一步步走下來的白未然,分毫不剩,盡收眼底。
被關在地下一層的日子裏,白未然的憤怒,田钺見識過兩次。
第一次是他用當面尿了一地來故意激怒人家,第二次,就是他讓李人雲陷入了異常尴尬與難堪的局面。
跌坐在地上的年輕男人,一手擋着兩腿之間隆起的形狀,一手撐着地面,呼吸急促,滿臉通紅,連眼眶都濕潤起來。
這個模樣,讓田钺震驚,更讓他在震驚之餘意識到,自己有着怎樣的致命吸引力。
就是那一針HZQ,讓他具備了這種對于狼種可以要了命的吸引力,他身上那自己聞不到的味道,會讓聞得到的人心神大亂,就像被抓住了耳朵的兔子,被提住了後脖頸的貓一樣,喪失掉所有抵抗的能力。
他是真真正正,給了李人雲一個下馬威。
而這一點,是李人雲的大哥最不喜歡看到的。
北狼王的孩子,生而高貴,白家和李家的孩子,生而高貴,将來他會是新一任北地的主子,若是按照皇族的稱謂,他是國君,李人雲就是王爺。堂堂的未來的王爺被這樣戲弄,不給戲弄者一些教訓,他又怎麽會知道凡事都是要承擔後果付出代價的?!
大步走下來,臉上冷漠異常,眼神裏卻已經快要燒出火來的白未然,一把拽起不敢面對大哥的李人雲,直接推到白已然身上讓他扶着,而後按了密碼鎖,闖進了栅欄門。
“大哥!別……”一下子意識到事情糟糕了,白已然一邊盡力扶好李人雲,一邊試圖勸阻,但對方給他的回答,只是一聲“閉嘴!”的怒喝,再無其他。
不管從階級上,還是從身份上,都根本沒辦法和兄長對抗的白已然,那一瞬間,憑本能選擇了保持沉默。而後,他眼看着白未然一把掐住對方的喉嚨,跟着揚起手來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被打的那半邊臉,很快就紅腫了起來,耳鳴到眼睛都黑了那麽一下,田钺感受着那種異常的刺痛,感受着口中的血腥味,只冷靜了不到一秒,便整個人陷入了崩潰的狀态。
他不是沒挨過打,小時候父親的巴掌也是在他臉上身上落下過的。但此時此刻,一個三十五六歲的成年男人,一個趾高氣揚慣了的大公司的總監,被囚禁,被和自己年紀相仿甚至有可能還更年輕幾歲的男人這樣甩耳光,就徹底超出了他的承受範疇。
耳鳴聲還沒完全消散,剛剛挨打時牙關硌破了舌頭滲出來的血還留在口腔裏,那雙異色的瞳孔還死盯着他,喉嚨還被那只力氣大到驚人的手卡着,種種痛苦和危險還沒消失,田钺就開始了極端的反抗。
他擡起手來,扯着對方的頭發,那整整齊齊的漆黑的頭發,扣住對方的脖頸,拼盡全力把彼此間的距離縮短到極致,然後,他湊上前去,探出舌尖,在那張完美的,卻也猙獰的臉上,從下巴,到耳根,狠狠舔了一口。
血和唾液,都蹭到了對方的皮肉,田钺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不管是冰藍色還是香槟色的瞳孔,都開始充血,呼吸急促粗重到快死了一樣,緊跟着,他在白未然再度揚起手來的同時扯着嗓子喊了一聲:“你打啊!!!”
就是這麽一句,讓本來已經徹底喪失理智的狼被震住了。不是被那種氣勢,或者那個音量,而是被那已經豁出去不準備活了的瘋狂。
他急了,但他只是急了,而田钺,是不打算要命了。
白未然就在那個瞬間意識到,這個人,這個猿種,是會說到做到的,他确實是可以讓人永無寧日的,他确實是可以鬧個飛沙走石的。被囚的壓抑又一次爆裂開來,就頗有幾分勢不可擋的勁頭。連強大到極致的帝君,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若是真的完全喪失理性,他真的會殺了他。
可是,他還沒有到那一步。
更重要的是,就在這個最能讓他無法自控的發情味道大面積彌散的空間裏,他不能久留。憤怒會讓他呼吸急促,他會吸入更多的氣味,而這會導致最糟糕的後果。
他可是信誓旦旦跟父親保證過,不會“碰”這條狗的。
已經狠狠給了一巴掌,暫且,真的是某種程度上的極限了。
猛地松開手,白未然往後退了一步,眼神依舊充滿殺氣,但将這種殺氣付諸實踐的沖動,已經控制住了。
他死盯着田钺,盯着那張嘴唇上挂着血,臉頰上留着手掌印的臉,沉默了幾秒鐘,喉嚨裏發出野獸一樣的一聲暴躁壓抑的咕哝,繼而終于轉身邁步,走出了這片是非之地。
他重新關上了門,然後拽着剛剛緩過來一點的李人雲,大步往樓上走去。
白已然眼中滿是焦慮,不知該趕快去安撫一下暴躁的兄長,還是該先看看那剛挨過打的囚犯的情況。
最終,他選擇了前者。
但在離開之前,他給田钺留了句話。
“這些我都會告訴鹿爸的,秦永陽他們的查找過程我也會想辦法随時告訴你!”
他确定田钺聽見了,但他不能确定對方真的能馬上反應過來,皺着眉頭,急匆匆離開了地下室,白已然趕到一層。
寬大的複古沙發上,李人雲縮成一團,用靠墊壓着自己的股間,緊緊閉着一雙綠色的眸子,正在跟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争辯。
“我真的控制不住啊!我又不是大哥!不要用帝君才有的能力要求我!”
“那就不要自己往火坑裏跳!”白未然來了脾氣,“和他保持距離是不是我一開始就說過的?!在你滾下去自己送死之前?!”
“……是!是總行了吧!”被戳到痛處,眼眶發紅,也沒辦法據理力争的李人雲只好投降,更何況身體還很難受,他是真的沒有繼續的力氣了。而最主要的是,他面對的,是個帝君,是個狼種族群裏最強大的角色,他做不到抗争到底。不管從體格上,還是從壓迫力上,這個大哥,都比他強悍不知多少。于是,一直以來不管主動還是被動,都選擇保持低眉順目姿态的李人雲,再次重複了這個選擇。
畢竟是王君身份,天生的傲氣讓他可能有幾分不甘願,然而微乎其微,被斥責的委屈令人不甘,狼種向強者低頭的本能,使他的不甘根本燃燒不起來,只像是螢火閃爍那樣,缺乏亮度,并且轉瞬即逝。
當天的情況,到後來終究還是控制住了,白已然小心謹慎,勸了兩句,幸好是遺傳了鹿瑤光的冷靜和溫和,再加上臣下獨有的做人方面的聰明,他隔開了那一對兄弟,驅散了火藥味,帶着好半天之後才平靜下來的李人雲離開了大宅。
但他們的離開,并沒有讓白未然迅速冷靜下來。
他在生氣,而且根本解釋不清到底是在生誰的氣,鼻腔裏都還是那個味道,因為味道源就在臉頰上!那條狗居然舔他!!!
憤憤然到了極致時,他幹脆直奔浴室,沖了個冷水澡。
冰涼的水,某種程度上起到了冷卻作用,确認自己從頭到腳都徹底洗幹淨了,高大的男人濕着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拽了條浴巾裹在腰間,而後就那麽下了樓,來到一層的廚房。
打開冰箱,抽出一瓶果汁,他喝了兩口,坐在吧臺椅上,試着讓心情再平複一點。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留田钺了。
今天李人雲已經暴露了狼種最大的問題,那就是面對田钺的味道時,根本無法自控。時間久了,恐怕連他自己都會糟糕。若是那樣,他這個帝君,就真的別當了。
雖然主動承認自己的失策實在太可恥,然而他別無他法,找個機會,他要把那家夥送回管理所去,然後把整個地下室通風換氣一個星期,如果還有殘留味道就幹脆重新裝修一遍。
嗅着指尖若隐若現好像根本洗不掉的香甜味時,白未然那麽計劃着。
與此同時,那地下室裏被列入即将驅逐對象的田钺,正躺在床墊上,用毛巾包着冰塊,冷敷自己的臉。
艹,疼死爹了……
再用點力氣,非把他下巴打脫臼不可。
不過,那樣倒是也好,真讓他挂點重彩,那個管理所的鹿主任就該出面了吧,到時候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吧……
雖說寄希望于另一個狼種和另一種囚禁着實令人發自內心覺得可悲,但只要能離開這個姓白的,真的怎麽都好說。
頭腦裏開始思考怎樣才能保全自己性命又可以來點真正意義上的外傷,從而構成離開的理由,田钺一動不動平躺着,然後,他發現頭頂上方的攝像頭,正一點點換着方向,就像在找他的蹤跡。
“這兒呢,傻逼。”一手扶着毛巾卷,一手墊着後腦勺,田钺沖着鏡頭挑釁一樣地念叨,然後在攝像頭正對着他固定住時,撤出腦後的那只手,更加挑釁地擡起來,比了個中指。
他不該這樣作死的。
他真的不該。
攝像頭沒有再動,但用手勢表達完鄙夷和不屈服的田钺只安靜了很短很短的一點時間,就聽見了從樓梯口傳來的滿是殺意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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