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田钺住在那間地下室的日子,一共有九十八天。
将近百日。
他覺得好像過了一千年那麽久,就算肖雨澤說,相比較之下,他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得到如此驚人的生存條件改善,是一個奇跡。
是的,這九十八天內,他見過若幹次肖雨澤。
尤其是最開始,幾乎每隔兩三天,那個戴着項圈的男人就會過來一趟。因為每隔兩三天,白未然就會去地下室,好好折磨一頓田钺。似乎肖雨澤已經成了固定的獎賞,或者是安慰,田钺被迫出賣肉體換來的安慰。
對于這個不喜歡男人的男人,白未然下足了工夫,用盡了手段,以實際行動告訴他,我可以不給你戴項圈,但我不會放你走,你可以不當我的狗,但你正如你自己說過的那樣,永遠是我的囚徒。
他在田钺身上盡情宣洩自己的欲望,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從不留情。也許可以漸漸不再那麽粗暴,但休想停止。
人,絕對是最奇怪的生物了。
再抵觸,也會被動着去習慣。
再被動,也會偶爾察覺到一絲違心的快感。
就算他拼命抵觸這總在不經意間穿過身體的電流一樣的感覺真的存在,但他不可否認,他沒有再受傷到發燒過,也沒有再疼得哭出聲來。
哀告着瘋了一樣讓白未然給他摘掉項圈的那天,是他在九十八天內的最後一次掉淚。此後的一段時間,他陷入了無邊的沉郁之中。
那個比他強大,攥着他生殺大權的男人,食言了,撒謊了,把他狠狠耍弄到絕望,讓他徹底認清了自己面對的現狀。田钺沒有被送回管理所,他還是這間地下室的囚犯,他可能永遠都會是個囚犯了。
也許,生活條件會有所改善,就比如臺球桌子被拆掉搬走,取而代之,是一張嶄新的大床,就比如電視機前頭添了一張配腳凳的雙人沙發。就比如衣服和書本在增多,簡單的健身器材被送了過來,酒吧區域被改造成了簡單的公寓式小廚房,他可以自己洗衣,自己熱飯,雖說蔣鸾每次把半成品的食物送下來時,從眼神裏還是可以透出一絲面對着“危險囚犯”一樣的警惕,但至少,他不用像個真正的囚犯那樣,用餐盤吃現成的,穿別人給洗好的衣服了。自己做自己的事,讓他總算多少有了點虛假的,自由的感覺。
他仍舊不能用刀,仍舊沒有任何鋒利尖銳的工具,但他擁有了所有他所不認識的鬻犬們,最想要,卻可能到死都得不到的東西——改善。
“也許總有一天,他會放你走的。”肖雨澤在他把微波爐爆米花遞過來時,一邊道謝,一邊低語。
“哈。”田钺不置可否,只是打開了電視,調到某個正在播放懸疑電影的頻道,抓了一把那焦糖味的零食,塞進嘴裏。
“你……還有逃走的計劃嗎?”試探性地,肖雨澤額問。
“如果你非要知道,我想過讓你幫我偷偷帶一把刀過來。”
“……田钺,別幹傻事。”
“傻嗎?”
“你不是要用刀……”
“把這玩意兒切了。齊根切。反正只有‘後頭’有用,‘前頭’留着也是多餘。”視線并沒有從電影情節上離開,唯獨用手指了指兩腿之間,他表情匮乏,然而眼裏都是自我厭惡和悲涼。
肖雨澤懂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靠在沙發背上。
“你還是不能接受跟男人那樣?”
“你能接受嗎?”
“我也不知道。”聳了一下肩膀,肖雨澤沉默了,大約過了半分鐘,才低聲喃喃,“可假如是蔣鸾,也許會接受吧。”
“……你不會吧!”
“人這東西,很奇怪的。會做很多解釋不清的事,會接受很多原來哭着喊着抵觸的東西。而且,放下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不談,人總是需要感情依托的,在任何一個環境裏呆久了,就會對能跟你進行交流的人産生感情,不管多畸形。或者說多賤。”
“所以……你就真發自內心打算留一輩子了?家裏人也都可以不管不顧了?”并不想随聲附和賤不賤的話題,田钺只想知道最關鍵的。
“家人的情況我知道,他會不定期告訴我。也沒準有朝一日會讓我見一面,到時候,就算代價是……那個,我也願意。我想好了,做好心理建設了。”
聽着那樣的話,田钺心裏有幾分不是滋味,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中止了話題。
同樣不願意繼續這種令人心情低落的交流的肖雨澤慘淡地笑笑,也暫時安靜下來,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看了一眼田钺。
“你頭發長了。”
“嗯?喔,是,長了。”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田钺并未多說什麽。
然而,就在他心裏,在他狂跳的心裏,一個被對方在不經意間驟然點亮的瘋狂的想法,開始初露端倪,跟着,便病毒一樣,不可遏制地滋生繁殖起來。
最近,他并沒有閑着,他也許話變少了,行為平和了,咬着牙把一切都忍下來了,可他并沒有徹底屈服的打算。絕望,不代表要屈服。好處,不一定能換來屈服。
他不懂什麽是服從。他是驕傲的,充滿野性的大型貓科動物,讓他像狗一樣俯首帖耳,他可以暫時假裝,但真的無法發自內心去做到。
那天,是他被囚禁的第三十六天,那天,是他再度萌生了難以遏制的逃離的沖動。
眼睛還看着電視,腦子裏,思路卻已經漸漸遠離。
衛浴間的馬桶水箱裏,藏着他用舊牙刷和剪指甲套裝盒子裏的小鏡子綁在一起做成的工具,那牙科醫生檢查口腔所用的物件一樣的簡陋的工具,如果從栅欄門探出去,可以幫他清晰看到密碼鎖的鍵盤。
而這段時間,每一次有機會,他就會拼命去聽開鎖時按鍵的聲音。白未然過來時,那由四位密碼組成的一串按鍵音只會響起一次,他記不住,但工人來給他搬家具,改造吧臺區格局時,那扇門,被反反複複,進進出出,開啓過好多次。每一次,那個聲音都會被田钺聽到一遍,他拼了命去記,記下調子,也記下順序,他就像不懂音樂的演奏者,硬是靠最笨最耗時間的辦法,把那串電子音深深刻在了腦子裏。
有鏡子,他就可以把手伸出去,在最大程度減小輸入偏差的前提下,按對開門的密碼。
再然後,他需要的,就是幫他逃脫的利器了。刀子,剪子,任何東西。
而擁有這些東西的,是理發師。是他現在确實需要的理發師。
他不在乎會傷到誰,也不在乎會不會傷到自己。因為就算為了逃脫而受傷乃至送命,也比爛在這裏要強百倍。
他可以雞飛蛋打,魚死網破。
他舍得。
“我去拿個飲料給你。”聲音格外淡定,田钺站起身,走向小廚房,他可以讓腳步顯得平穩輕松,但藏不住的,是眼裏再度決堤一般奔湧着,燃燒着的光芒。
大半個晚上,田钺都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計劃。
就在他有意無意跟接肖雨澤回家的蔣鸾提起自己想要理理發,并被應允下來之後。
一把小小的剪刀就好,他只需要那麽一把小小的剪刀。
剪指甲套裝裏也是有小剪子的,然而真的太小了,他根本沒法順利拿在手裏當做武器,但理發用的剪子可以。等他拿到了,或者說,偷到了,他就會趁着夜深人靜,再拼死逃一次。
死就死了吧。
上次逃脫的路線不可取,因為大門口鐵定是防備最多的,所以,不如往反方向逃,隐約還記得點大概該怎麽走,田钺猜測着圍牆的高度,以及自己到底能不能翻過去。
一般來說,大別墅區是不會設立很高很結實的圍牆的,畢竟太缺乏美感,畢竟沒人喜歡監獄一樣的高牆。他見過的別墅區,往往是用漂亮的鐵栅欄和矮牆組合起來,讓外人看得見裏面,又看不清裏面。感覺得到那種金錢和地位上的差異,又不能真的觸摸到。
希望,最好,這裏也是這樣的圍牆。
就算不是……
他也會拼一拼,最後拼一拼,不成功,便成仁。
後半夜,他拼命告訴自己要睡覺,要養精蓄銳。
那一覺,他睡到第二天上午,大約十點來鐘前後,有人來給他理發了。
他沒想到,那會是康樵。
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感覺比之前見的那次更白嫩,臉上是細膩的高光,身上穿着柔軟舒适的運動服,手裏還是提着個小箱子,眉梢眼角,挂着淺淺的滿足的笑。
“好久不見~”漂亮的男人沖着田钺招了招手,然後輸入了密碼,走進了地下一層。
心裏暗暗确定着自己果然沒有記錯那些電子音的順序和高低,田钺眼看着對方關上了鐵栅欄門,又輕輕把橫着的內部鎖扣立了起來。
就像每次有人進出時一樣。密碼按鍵,只在外頭有,裏頭這面,是防盜門鎖頭上那種單獨的加固鎖扣。一想着十有八九這是白未然狂妄地自以為只要裏頭有別的人在,他就不可能逃出去,才這麽确定安裝方法的,田钺就莫名火大。确實,旁人在的時候他的确沒法逃,更何況即便出去了也手無寸鐵。但今天,事情會有所不同……
“你……還會理發?”田钺邊問邊看了看對方的肚子,“另外,是不是快生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絕對是有點想卡住的,太詭異了,對一個男人說這種話,簡直太詭異了。可是,他需要緩和現在的氣氛,他需要讓康樵放松警惕,徹底放松警惕。
“啊,确實是。還有差不多一個月。”一提到孩子有關的事,康樵就開始高興起來,先走到沙發那邊坐下來歇了一會兒,他接過田钺遞給他的果汁,道過謝,喝了兩口,做了個舒展的深呼吸,“等生下來,我找機會帶過來給你看。小狼崽可愛極了。”
“……啊?”
“噢,我們都喜歡這麽說,沒有不好的意思。”
“喔……”應了一聲,田钺似乎隐約覺得哪裏不對勁,仔細一想,才發現對方根本沒戴口罩,“你都不擋着點,沒關系嗎?”
看對方示意了一下口鼻,康樵笑着搖搖頭:“我都到第九個月了,你的味道已經毫無殺傷力了。感覺就是一只小奶貓在屋裏一樣。”
“真的假的啊……”
“真的,等我生完,再來見你,就得全副武裝了,現在屬于免疫階段。”
“……”
“好了,開工吧~麻煩你把吧臺椅搬過來三個,一個降到最低,你來坐。另一個稍微高一點點,給我坐。最後一個放工具。”
對方的安排,田钺照辦了。他替對方做好所有準備工作,然後坐了下來。
從那一刻起,他就開始了緊張而且謹慎的試探。
說話格外小心,要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靜,還不能放松一丁點地尋找可以下手的點。工具箱近在咫尺,就放在他的斜後方,裏面明晃晃就擺着幾把剪刀,可他到底要怎麽才能摸到,怎麽才能偷到呢……
焦急的心思,在康樵把那塊白色的布單展開,圍在他身上時,驟然得到了平緩。
他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個……說起來,你怎麽什麽都會?”田钺在小噴壺把清水噴在他發間時不露痕跡地問,聲音沒有顫抖,成功掩蓋着狂亂的心跳。
“也是巧合而已,過去在杭州的時候,我一直過的都是大少爺日子,你還記得吧?我父親是吳越王。那會兒實在太閑了,就找雜事來學,我達不到美發師水準,但如果只是修剪,還是沒問題的,放心吧,不會讓你看起來土土的。”
“又不需要我去選美,土就土吧。”低笑了一聲,田钺想讓氣氛稍微輕松一點,就直接換了話題,“對了,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是不是沒法出門了?”
“你是說到大街上去嗎?”
“是。”
“那肯定不行了,被普通人看到我都無法解釋。”康樵幫田钺梳理着濕頭發,同時在琢磨該怎麽修剪。
“所以就只能天天在家了?”
“也未必,這個別墅區裏,我至少可以經常出來走動。也有跟我一樣在備孕的或者已經有小孩了的,大家就約好到會所去喝茶聊天。”
“好像闊太太一樣……”
“你這麽說也未嘗不可,确實有一點像。不過,我們是被迫藏起來,闊太太可是活得嬌氣,性質不同的。”
“也對……”耳邊,響起第一聲剪子的響動,鋒利的金屬器具在杠杆作用下,發出十分好聽的噪音,把過長的發梢一點點修剪掉。
“說起來,田先生最近過得還好嗎?我看……這裏至少添了一些家具。還有廚房。”
“嗯,公寓式豪華監獄吧算是。”哼了一聲,心裏就湧起悲涼來,田钺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控制,而後清了清喉嚨,反過來問對方,“那個,你們……是人人都有紋身嗎?”
“不是啊。”雖說覺得有幾分突然,還是順理成章回答了,康樵提到自己的本行,終究沒能抵抗住想要像個小孩子一般炫耀一下的沖動,“這個全憑自願,只是狼種都喜歡紋身而已,未必都有。”
“那……你不是說,你給三個狼王做過紋身嗎?都是誰?還有這個狼王到底是什麽?”
“好奇寶寶啊你。”笑出聲來,康樵用小梳子梳掉剪斷的碎發,“狼王其實就是每個地區的統領,能力最大,能鎮得住這塊地方的人。狼王是競争出來的,一旦當選,就是終身制,不過不能世襲。像白未然這種,算是極特殊的了,狼王的兒子居然是個帝君,生下來就可以随時準備繼位。白家啊,鐵定是祖上陰功不淺。”
田钺心裏都罵翻了,但他還是保持住了自己的表面鎮定,應了一聲,他耐着性子繼續聽。
“我給冬狼王、西域王和蜀中王做過紋身。冬狼王是橫跨雙胛的一只碩大的海東青,那是他們家族的族徽,然後西域王是滿背的大威德金剛,蜀中王最特殊了,是背後的一棵老橡樹。”
“也是族徽?”
“不是,那是他跟他的伴侶當年定終生的地方。”
“……是嗎……那,你們是一旦定下來了,就一輩子?”
“基本是,狼種是終身單一伴侶的,畢竟味道這種吸引,根本沒法改變。禮成之後,就會一直帶着對方的味道,除非喪偶,幾年之後味道就淡了沒了。那時候就等于說是可以再找新的對象了。”
“那,‘禮成‘又是什麽?”
“禮成啊……說白了,就是情到濃時在彼此脖子上咬一口。”說着,康樵用指尖碰了一下田钺的頸動脈,“狼種這個位置有香腺的,荷爾蒙大爆炸的時候,咬一口下去,會在血液裏留下彼此的味道,這就算是禮成了。”
“哦……”腦子裏,突然想起很多時候,真的是很多時候,白未然都習慣性貼着他的頸側嗅個沒完,莫非,就是在下意識拿他當狼種,在找那個什麽鬼香腺?
一陣惡寒,還覺得有點惡心,田钺皺皺眉頭,暫時不出聲了。
于是,說話的,就只剩了康樵。
他給他講八大狼王是怎麽分地盤的,北狼王白子虛跟冬狼王和豫湘王關系最好,當年他是如何懷着孩子為了狼王寶座拼盡全力從勾心鬥角血雨腥風的争奪中最終勝出,作為帝君,白未然又是如何完全繼承了白子虛的狼王氣質和骨子裏的驕傲的,許許多多聽來簡直就是怪談一樣的片段,在康樵口中,卻只是傳奇故事,只是一個家族,一個種族,內部流傳的故事而已。
“你這麽跟我聊天,跟我接近,你家裏人不介意嗎?”等到對方暫且停止了講述,田钺忍不住問了一句。
康樵只是笑笑:“我是提倡鬻犬也該有權利的,你知道。我家那位嘛,也算開明。”
“那你父親呢?”
“他也還好。”
“……”
“田先生,我覺得,你真的算是很頑強了,換做別人,大概心态早就潰不成軍了吧,可能都已經自行了斷了之類的……”
“你懷着個孩子,就別說什麽了斷不了斷了。”與其說是不想讓對方說,不如講是根本不願意讓自己去琢磨。他确實是頑強,但他不是沒想過自行了斷,他确實是活下來了,但他不是從未潰不成軍過。他在矛盾地頑強着,茫然地猜測着也許會有的将來。
自由的将來。
一想到自由,神經就再度緊繃起來了,一時間甚至有點走神,以至于康樵問了他兩遍要不要去洗個頭發,他才恍然。擡手摸了摸确實已經短下去的頭發,還有感覺涼快了不少的脖頸,田钺籲了口氣,站起身來。
布單,是他幫着抖掉碎發而後折疊起來的。工具,是康樵自己收拾的。地,是田钺掃的。那挺着九個月大的肚子,一臉愉快的男人離開時,田钺再三道謝,但康樵并不知道,他所謝的,不是理發,不是聊天,而是袖口裏的那把剪刀。
收布單的時候,他以此為遮掩,順了工具箱裏一把帶鋸齒的理發剪。
就沖這把剪子,他要謝謝康樵。
愧疚,不是沒有,可逃生的欲望戰勝了所有。
當天夜裏,他的逃生計劃,開始實施了。
夜長夢多,田钺不想耗到噩夢的光臨。
一切都是按照他最初的想法進行的。他從水箱裏翻出窺視鏡,懷揣着狂亂的心跳,用極其別扭的方式,雙手配合,借着樓梯上柔和而昏暗的地燈的光,一個鍵,一個鍵,按下了密碼。
他在按到最後一個數字時,汗已經順着額角滑下來了,但最終,他聽見了開鎖的聲音。
門,一寸一寸被推開,樓梯,一層一層被走完,田钺緊緊攥着剪刀,呼吸急促,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穿過奢華的大廳,找到這棟大宅子的後門。
門居然沒有鎖。
他居然就那樣,逃了出來。
夜深人靜的別墅區裏,一個男人借着夜色,一路狂奔。穿過灌木叢,穿過大大小小的獨棟別墅,曲曲折折,跌跌撞撞,最終,見到了邊界的圍牆。
男人臉上顯露出狂喜來,因為那圍牆果然,只是鐵藝的栅欄!!
半秒鐘也不敢耽擱,田钺一個縱身,爬了上去,他顧不上鐵藝栅欄上的雕花刮破了他的褲腳,用最快速度爬到頂端,又猛一翻身,他就如同逃離集中營的囚犯那般,根本不在乎是否會摔疼骨頭,或是擦破皮肉,手一松,他整個人跌落到圍牆之外。
那一刻,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寂靜無聲,除了他自己的心跳。
四下裏看了看,沒有人,這裏只是一條僻靜的後街,不遠處,是個路口,因為隔着高大茂盛的法國梧桐的枝葉,他看得見剛剛從黃色閃成紅色的交通燈。那裏就是大路了!上了大路,看到路牌,他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兒了!知道确切的方位,下一步往哪裏逃,也就不難了!!!
心裏,是那麽想的,田钺沒有猶豫,眼裏滿都是瘋狂的喜悅,他直接沖着路口跑去。
而就在他眼看着快要跑過人行道時,一輛不知從何處拐過來的車,就在踩剎車的同時,驟然朝着他打開了刺眼的遠光燈。
随着尖銳的剎車聲,田钺讓那光線弄得霎時間一陣暴盲,腳下一滑,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他想罵街,他也想幹脆訛上這個司機讓人家帶着他離開這片鬼地方,但就在他确定自己到底要怎麽做之前,從停下來的車裏,走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表情冷峻,一雙異色的瞳孔裏夾雜着狂妄、憤然、和詭異的愉悅。彎腰一把就将田钺拽着胳膊提了起來,他單手掐着獵物的下巴,緩緩挑起嘴角。
“時間到。”白未然低聲開口,繼而将缺乏血色的嘴唇,貼到已經全身顫栗到喪失了語言能力的田钺耳根,“游戲結束,很可惜,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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