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咳一聲,打斷她。
“額……你現在談戀愛了嗎?”,王如暖的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周念幹笑兩聲,“不算吧。”
“什麽叫不算?”,林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暧昧中,他比我小四歲。”
王如暖神色變得暧昧起來, “哇,小朋友啊,能幹。”
林裏掃了一眼後視鏡,只見周念輕輕推了一下身旁笑得停不下來的人。
“我女朋友比我小五歲。”
車內忽然陷入沉默,林裏不自覺地用食指點了一下方向盤,“她對我很好。”
“那很好啊,好好談。”
“好。”,他從後視鏡中和周念對視。
婚禮當天,冬天難得的陽光冒了出來,這場西式婚禮在京郊的山林中舉行。
“大冬天的,這主意肯定是她才想得出來。”,林裏捏着杯紅酒湊到周念耳邊輕聲說道。
“哈哈哈哈,我也覺得。”
兩家父母忙着招待賓客,一會兒寒喧,一會兒擺擺弄弄裝飾雕塑,臉上始終洋溢着喜悅。
就在衆人張望時,一輛深紅色跑車從遠處駛來,停下。伴随着掌聲,穿着複古綢緞束腰拖地婚紗的王如暖站在車座上揮着手裏的捧花,西裝筆挺的李致一扶着她的腰,小心翼翼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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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美。”,周念上前抱她。
王如暖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下面有請新郎致辭。”,主持人把麥克風交給李致一。
“等我一下。”
賓客們大笑,李致一的中文水平還是老樣子,磕磕巴巴的,他略帶緊張地盯着手裏的稿子。
“我們在一起四年零七個月三天,終于要結婚了。老婆,謝謝你願意嫁給我,不管十年,五十年,還是一百年,我都聽你的,家裏你的位置最高。也要謝謝我的岳父岳母,養了這麽好的女兒,我會像愛她一樣愛你們。另外謝謝我的父母,讓我看到世界上最好的愛情,我才學會怎麽去愛。”
王如暖挽着爸爸的手腕朝他走去,一步一落淚。
“新娘的爸爸肯定也準備了很多話要說,有請。”,在主持人的指揮下,麥克風從一個男人手上交給另一個男人。
“女兒,你終于長大了,要有自己的家庭了。你小時候,背着書包上幼兒園,下雨天等爸爸去接。上中學有男同學在樓下等你,被爸爸趕走,大學你離爸爸越來越遠,現在你要離開爸爸了。”,王爸爸的聲音逐漸哽咽,“女兒,不管你長多大,以後當了媽媽,做了外婆,永遠還是爸爸的小女孩。女兒,爸爸永遠是你的後盾,你們要好好過日子,幸福快樂。”
“爸。”,王如暖伏在這個給了她生命,養育了她二十六年的男人肩上,泣不成聲。
為人父母,總是希冀着孩子的未來又希望她不要這麽快長大,那個全心依賴的小嬰兒慢慢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人生,每一步有每一步的不舍,最不舍的還是把她交到另一個人手上的那一刻,那個她稱為丈夫的男人會成為她的孩子的爸爸,她将有自己的新家。
坐在賓客席上的周念淚流滿面,她也曾無數次幻想過婚禮。
“給。”,身旁留着黑色及肩中長發的女人遞來張紙巾,手腕纖細,指甲剪得極短。
“謝謝。”,周念吸着鼻子道謝。
眼前的女人臉頰粉潤,只塗一層楓葉紅唇膏,描了眉毛,眉梢那顆小小的黑痣,讓她多了風情,說話間眼波流轉。
“你是新娘的朋友嗎?”
“對啊,你呢?”
“我跟男朋友一起來的,他和新郎是發小。”,女人挑挑眉,周念看向遠處。
站在新郎身後不遠處的男人一身暗灰色定制西裝,身形修長,深棕色卷發散落在臉旁,眉眼秀氣,灰藍色的眼睛像莫奈《魯昂大教堂》裏天空的顏色,朦胧,在人群之中,在世界之外。
“英國人喔?”
“英國出生長大,不過是中德混血。我叫邱沉,你呢?”
“周念。”
“你長期在國內嗎?”
“對啊,在錦城做青少年心理危機幹預。”
“有點巧,我是臨終關懷這方面的,加個微信?”
“好啊。”
低頭時,兩人的發梢觸碰着,站在甜品臺旁的林裏看着周念,又倒了杯酒,她的笑,她的聲音,她身上的香味融入酒中,滑進他的胃裏,酸酸的。
難得一聚,四位老友每天今宵有酒今宵醉般看盡北京的日與夜。
☆、粉色9
“會很快回倫敦嗎?”
“我們要去澳洲度蜜月,那邊暖和,玩夠了再回倫敦吧,對吧老公?”
“你說了算。”,李致一笑着看身旁的人,像在欣賞世上最珍貴的孤品。
“這麽久還是很會放閃哈,林裏,要不我們換一桌吧。”
“走走走。”
“哈哈哈,你倆給我坐下。”
林裏、周念和這對新婚小夫妻坐在三裏屯一家叫“亨通港式海鮮街市”的茶餐廳裏。
“想起以前我們在Sugar唱完歌就去'97'吃東西,每次都要點港式燒鴨飯。”
王如暖的話讓周念想起倫敦的點點滴滴,一切好像是眨眼間的事,卻再也回不去。
林裏把炸蝦串的竹簽抽出,放了只蝦到她碗裏, “過年有什麽計劃嗎?”
“嗯……就在錦城呆着吧,你呢?在北京過年嗎?”
“對啊,好久沒回國了,不着急走。”
“也是,你家就在北京,呆段時間蠻好的。”
“嗯。”,林裏用指尖敲着桌沿,“我還沒去過錦城。”
“錦城蠻好的,和女朋友一起去嘛。”
“……她在倫敦。”
王如暖來回打量對面兩人,喝了口可樂,又喝了一口。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直到周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終于開口,“林裏……”
他擡頭看她,等她說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幹嘛嗎?”
“知道。”
王如暖瞪他,捏了下李致一的手,“老公,我一會兒就回來。”,又拍拍林裏的後背,“你,出來抽根煙。”
“說吧。”,他點了根煙,茫然地看向遠方,冬日裏的三裏屯依舊熱鬧,和別的城市灰灰黑黑一片不同,這裏的路人是彩色的。
“你是不是還沒放下她。”
“要聽實話嗎?”
“您說呢?”
“之前……我以為我放下了,這次見面才發現沒放下。”
“您老人家可是在車上說你有女朋友的。”
“人有時候需要提醒自己,就這麽簡單。”
王如暖摟摟皮草大衣,“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渣。”
“對別人我承認,我什麽時候渣過周念了?”,林裏側頭看她,眼神幹淨,和給人的感覺一樣,這雙漂亮幹淨的眼睛不知道騙了多少女人。
“哎,你對她是沒得說,但你吧,明明有這麽多機會你就是不争取,這麽多年還那麽慫。”
他低下頭不接話,只抽煙。
“我是說如果,你想追她,先分手,不然太渣了。”
“抽完了,走吧。”
林裏把她甩在身後,徑直往裏走,王如暖咬着唇翻白眼,跟了進去。
“怎麽了?”,周念有點擔心地看她。
“沒事沒事,說說那個比你小四歲的,怎麽認識的?”
“額……酒館。”
“這種地方認識的人不靠譜,又沒有什麽共同朋友,誰知道他是什麽人。”
“其實我也知道,他那人吧,我也覺得有太多隐瞞,他還和我說過他不是正常人,不相信人。這話讓我覺得要麽心理有什麽問題,要麽就是借口。”
“你自己都明白,咱以前在倫敦什麽樣的玩家沒見過呀,這桌上不就有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
“關我什麽事。”,林裏嘆了口氣。
“可是他莫名其妙讓我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周念皺着眉,這點她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
“其實……這種感覺很容易營造。”,林裏捏了一下她的肩,“只要需要,就可以演出來。”
“你在說你自己嗎?玩咖。你在女朋面前就這麽演的吧。”
“你覺得是就是呗。”
一句話把王如暖噎得沒話說,“懶得跟你吵,來,我看看他長什麽樣。”
“你翻他朋友圈吧。”,周念把手機遞給她。
“長得還行,不過還真沒林裏帥。當然我老公最帥。”,王如暖翻過手機放在周念面前,“你看這條。”
周念看了一眼,是《Gone Girl》的截圖,下面寫着“如果我以後結婚了,怕是會短命。”。
“這部電影講什麽來着?男主出軌,女主報複對吧。”
“這麽久之前的我應該見過啊,完全沒印象,這……會不會是你想多了?”,周念的心沉了下去,糾結起來。
“那我們問他倆吧,就沖這條朋友圈,你們覺得這男的是渣男嗎?”
“是。”,兩道男性聲線說出同一個字。
周念撇着嘴,在思考什麽。
“有機會我見見他,男人更懂男人。”
“啊?”,她正思索該怎麽拒絕,林裏又開口。
“你怕什麽?怕發現他真的是渣男?”
“不是,我……他快回加拿大了,不一定什麽時候在。”
“你問他呗。”
“行吧。”,她發微信給江其,剛發過去對方就回複了。
“我等你回來再回多倫多,你不要我了嗎?在北京這麽久,貓都幫你養胖了。”
看着周念臉上的笑意,林裏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從過去到現在,他都是看她為別人笑的外人。
“那你乖乖等我回去,不可以亂來,知道沒?”
“我能跟誰亂來,什麽時候回來?幫你訂機票,附送機場接送服務。”
“周五吧。”
“好啊,身份證號碼發來。”
收到那十八個數字,江其走到陽臺撥下一串號碼,“發給你了,幫我查一下。”
“查什麽?開房記錄還是什麽?”
“都要。什麽時候能給我?”
“這一兩天。”
“盡快吧。”
挂斷電話,他從口袋裏拿出另外一部一模一樣的iPhone訂機票。
“晚上七點多的飛機可以嗎?”
“好啊,謝謝弟弟。”
“快回來,想你了。”
老友重聚,總覺得不夠,離別自然分外傷感,說了再見,多久之後才能見面,還能見幾面冥冥中都有定數。
“好舍不得你,有時間回倫敦看我。”,王如暖抱着她,眼圈紅紅的。
“等我放下那些事吧。”
“好,多久都等你。”
周念又抱了抱林裏,“見到你很開心。”
“我随時可以去錦城,呃,如果你需要。”
“嗯。”,她抱得更緊些,“講真,這句話讓我想起在希思羅的時候,這些年謝謝你。”
林裏撫着她的背,“快登機了,到了和我說。”
那道霧霾藍色背影越來越小,林裏忽然開口,“王如暖,你說我是不是又晚了一步?”
“慫貨不配有幸福。我看她挺喜歡那小朋友的,你這人真是,你倆一直沒成你以為是為什麽,倫敦誰不知道你女人多,你說你專一,前腳說喜歡她,後腳跟別人睡,在別人眼裏你就是個大寫的渣。”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送你回去找你老公,你叨叨他去。”
“我老公不知道多好,才不用我操心。不過那小男孩我看不太靠譜,你看着辦吧。”
車成片成片地堵在路上,望不到頭,看不到尾,就像此刻林裏的心情。
☆、粉色10
看着前方的車,他想起遠在倫敦的女友,她天真、可愛、對他好,也不是沒感情,但始終談不上愛,或者說她過于安全,給不了他牽腸挂肚的感覺,可守着周念幾年,他有點累了。
“Can I have a moment before I go, cause I've been by myself all night long, hope you're someone I used to know, you look like a movie, you sound like a song, my god this reminds me of when we were young......(在我離去前,你能否陪伴片刻,孤獨的我苦守長夜,希望你還是那個我曾懂的人,你像定格電影,你是腦中歌聲,你是我的年少輕狂,《When we were young》)。"
Adele的聲音和尼古丁糾纏起伏着,從落下的車窗飄向南方,融入飛機降落的巨大轟鳴聲中,任誰也聽不見來自千裏之外的秘密。
“我回來啦。”
江其抱着兩瓶奶茶站在接機人群外等她,臉上藏了絲羞澀,“怕你渴。”
“哈哈哈哈,飛機上有喝的呀,笨蛋,不過謝謝。”
“想吃什麽?”,他把奶茶塞給她,右手接過行李。
“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想要什麽?我都能背下來了。不過我有準備小禮物給你喔。”
“哇,你對我這麽好嗎?”
“重視你啊。”
“好的。”
每次坐飛機,周念都會喪失食欲,什麽也吃不下,江其只好載她回家。
“什麽時候買的車?”
“前幾天。”
“不回加拿大嗎?”
“回啊,還要回來,就先買了。”
“回來幹嘛?在這邊有生意嗎?”
江其按了一下喇叭,全神貫注地開車,回到周念家都沒再說一句話。
“猜猜是什麽禮物?”
“猜不到。”
“猜一下嘛。”
“長城的磚。”
“哈哈哈哈哈哈,神經。”
她從行李箱裏翻出一個紙袋,扔到他身上,“不知道你穿慣哪個牌子,随便挑了一家。”
打開紙袋的瞬間,江其皺着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我從小就有個夢想,我在外面賺錢養家,老婆幫我買買內褲什麽的,就很滿足了。謝謝你。”
“哈哈哈哈哈。”,周念像摸小狗一樣搓他的頭發,“你怎麽這麽可愛,看起來冷冰冰的,一開口不超過三歲。”
“看對誰吧。”
“你真的沒有其他女人嗎?”,她半開玩笑地問。
他幹脆果斷地說出沒有二字。
“那我是誰?”
“嗯。”,江其沉吟片刻,“你……想當女朋友?”
“當你女朋友有什麽待遇?”
“哈哈,我害怕背叛。”
“沒誠意。”
“如果有一天我完全信任我的女朋友,我會給她最好的,只愛她。假如和你一起,你離開我,那我怎麽辦?談戀愛真的好麻煩。”
“哈哈哈哈。”,周念笑出聲,“你真的很'坦誠'啊。不想談你說什麽,再說了如果在一起,你沒完全信任之前,你不會對我多好,不會只愛我,這女朋友誰愛當誰當吧,我不當。”
“生氣啦?”
她把手裏的衣服甩在地上,抱起貓進房間,窩在床上按手機,不知道為什麽,在他面前從不掩飾脾氣。
“我到家啦,你們到了嗎?”
“送王如暖回去了,我還在工體。”
“哈哈哈哈,一點沒變。”
“不是不是,難得回來,酒局推都推不掉。”
“少喝點。”
“好,哪天你有時間我去找你。”
江其從身後抱着她,下巴靠在她的肩窩,盯着手機屏幕,“他是誰?”
“以前倫敦的朋友。”
“他喜歡你嗎?”
“喜歡過。”
“哈哈哈哈哈。”
“幹嘛?”
“沒事,就笑笑。”
“不想理你。”
“我理你。”,江其抽走手機,把她壓在身下。
她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的睫毛幾乎刷到她的眼皮。
“你有很多東西瞞着我。”
“比如說?”
“不知道,直覺。”
“別亂想。”
他的吻落在她的身上,将她融化,懷疑、糾結、忐忑壘起的理智土崩瓦解。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各懷心事,汗液比心更交融。
“你真的喜歡我嗎?”
“嗯,不喜歡我花這麽多時間在你身上幹嘛?去做事不好嗎?”
“那你喜歡我什麽?”
他理着她的長發,“醫生也會問這麽俗的問題嗎?”
“說嘛。”
“相處的感覺很好,你說的話,做的事很多是我想要的。”
“你被哪個女人傷過,來我這療傷了。”
“我是說從小。”
“和我說說你家嘛。”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問我,如果她死了,我怎麽辦。其實我知道她是因為我,才不去死。”
“你很害怕對不對?”
江其窩進她懷裏,發梢刺得她鎖骨有些癢,“我怕我保護不了她。”
“不會的”
“你又不在乎我。”
周念被他變化的情緒弄得一頭霧水,“你瞎說什麽?”
“你問我回來幹嘛,沒生意就不能來嗎?你是市長嗎?”
她大笑,笑到咳個不停,“江其,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很好笑。”
“沒有。”
“那……你是因為我才想回來嗎?”
“哈哈哈,是啊是啊。”
“虛僞,你要是敢勾搭別人,我就趕你出去。”
“周念,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兇?”
“怎麽會,我這麽溫柔。”
“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兇?”
“不可以嗎?”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句話和李致一對王如暖說的'你說了算'有異曲同工之妙,好聽的話誰都會說,行動卻不是誰都會有。他的眼神誠摯如初,她很想透過眼睛看清他的心,只看見了一團迷霧。
“對了,我後天晚上的飛機回多倫多。”
“啊?”
“之前就定了時間。”,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說明天下雨。
“那你說什麽等我回來再走。”
“你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我不算說謊。”
“這位先生,你這叫通知我。”
江其輕吻她的額頭安撫着,周念用指尖在他的手臂上畫圈,忽然擡頭:“我也要一起飛。”
江其看着她,過了很久才說好啊。
“不了,免得發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對啊,我在多倫多女人太多,陪不過來。”
“滾蛋。”
周念自顧自地走到客廳,抱着電腦坐在沙發上。以前答應過任年晝寫他們在英國的故事,換了無數個開頭都寫不下去,從前只愛看小說,等到自己動手寫,才知道有多難,怎麽把情節串聯,怎麽把人物寫活都有學問。
☆、粉色11
飛多倫多那天,江其不讓她去機場送,給出的理由是不喜歡離別。
沒有聯系的二十個小時,周念平白生出種做了場夢的感覺,一個無故出現的人,一個情侶般相處了幾個月的人離開了,夢忽然醒了。
“我到了。”
飛機按時降落在皮爾遜機場,機艙門剛打開,江其就發微信給她,正值國內時間傍晚六點多。
和羅圓圓吃晚飯的周念并未留意到新信息,只顧聽對面人說話。
“我想出家,但是又放不下我媽,我爸爸都有新家庭了,我不能讓我媽一個人。”
“想出家是覺得心累吧。”
“是啊,我不想和這個世界玩了。”
“等時機成熟再出家也不急。”
“幫我媽找個可以照顧她後半生的人,我才能放心。你呢?和那個小男孩怎麽樣?”
周念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們的關系,“我不确定會怎樣。”
“為什麽?”
“覺得沒未來。”
“我看看他的照片。”,羅圓圓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機還給她,“氣場不好,不是很建議你和他在一起。”
“在幹嘛?”,從機場直奔公司的江其處理完事情,又發了一條。雖然叫人查過她的資料,身家清白,也不亂來,但他還是很猶豫,信任等于把軟肋交給對方,他不喜歡無法控制的感覺。
“在幹嘛?”,突如其來的微信敲醒了沉思中的江其,即使有備注名,他也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你是?”
“我是Cindy呀,去年喝酒見過。”
“怎麽了?”
他有些頭疼,誠然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誰都可以。
“回多倫多了嗎?想找你陪我吃飯。”
“還沒。”
江其轉而撥了個號碼,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
“幹嘛?你爹在忙。”
“滾,去Mosaic吃飯啊。”
電話另一端的林家凱大笑,“20分鐘到。”
這家在多倫多北邊的的東南亞風味餐廳以海南雞飯聞名,所在的地方和已故歌手張國榮重名,都叫Leslie。
“回去這麽久,我快累死了。”
兩人合開了一家小型房地産公司,買入舊房子,翻建出售。
“國內有點事,弄完不是馬上回來了嗎?。”
“回你爸公司幫忙啊?”
“別別別,那不是我氣死他就是他氣死我。說真的,我想去錦城做點生意。”
“你在那認識人嗎?”
“嗯。”
江其嚼着雞肉,眼神飄忽。
“女的。”
他們打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了解宛若雙生兒。
“心理咨詢師,大我四歲。”
“過完年就27了。”,林家凱提醒他,“萬一她想結婚,你不怕嗎?還不如找18.9的。”
“再說吧,又沒在一起。”
“又有一個要罵你孤獨終老了,不對啊,那你為什麽想去錦城做生意?哈哈哈,你啊,什麽時候讓我見見她。”
“八卦,等下不要亂說話。”,江其按下視頻通話鍵,卻始終沒人接,也沒回過微信。
林家凱低頭看看表, “國內十二點多了,應該睡了吧,又不是個個像你天天不睡覺。”
“嗯,有機會再見吧。”
周念就這樣看着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點了根煙,微酸的木料香氣彌漫開來。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不知道怎麽處理,從各方面來衡量他都不錯,尤其他帶來的歸屬感是她渴望的,但她不想花幾年的時間去驗證一個不好的結果,現在他22,她26,過幾年呢?他28,她32。她不認為一個上進心十足的男人會把立業放在成家之後,更何況始終無法更了解他。
“準備睡了,晚安。”
收到這條回複,被晾了一天的江其心生煩躁。
“你怎麽了?”
秒回,對方卻不再回複,他補了一句,“不開心嗎?”
“沒有。”
“肯定有,想說說嗎?”
“不是很想。”
“那你睡吧,晚安。”
一覺睡醒,周念就趕去青少年心理危機幹預中心,在辦公室準備完資料,才開始回微信。
“起床了嗎?”
“這個是我最喜歡吃的,如果你在,一定買給你吃。”
點開圖片,是一張拍得醜醜的酸奶照片。
“剛到中心,差點遲到了。你在幹嘛呀?”,他并沒有做錯什麽,自己的情緒和擔憂不應該發洩到他身上。
“在等你起床。心情好點了嗎?”
“抱歉,其實也不怪你,我就是忽然覺得就算在一起也沒未來,就……”
“就不要我了嗎?”
“我也不知道。”
“你說的未來是什麽?”
周念不再回複,和年輕男孩在一起,對方最怕的就是姐姐恨嫁,尤其是才相處幾個月。
“今晚有兩個小孩要過生日,我們去拿蛋糕吧。”,唐棠走進辦公室,闊腿褲走路帶風。
買完飲料零食,取完蛋糕,孩子們已經把教室布置得差不多了,除了中秋、春節之類的節日,他們最開心的就是有人生日,可以吃到外面随處可見這裏很少有的東西。
兩位小壽星被簇擁到蛋糕旁,許願,其他小孩雀躍地看着,小壽星剛睜眼,大家就自覺排隊等着分蛋糕。
一直呆在角落的李亞金沖出教室,片刻,走廊傳來哭聲。周念和唐棠連忙出去,卻在他眼裏看到一種下一秒就有可能動手打人的憤怒。
“怎麽了?”,周念上前一步,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我最差,這裏一百多個人每個都比我好。”
“我來吧,你先進去。”,唐棠扯了扯周念的衣服。
過了快一個小時,唐棠摟着他的肩進來,李亞金拿起那塊特地留給他的蛋糕躲在角落吃,邊吃邊掉眼淚。
“他有幻視嗎?所有人加起來不到五十。”
“嗯,應該是過生日刺激到他了,想起原生家庭,之前他媽媽來看他,他的眼神也是剛才那種。”
“哎,他們真的好可憐。”
“沒辦法,我們又不是他們的父母,只能做好能做的,其他管不了,總不能幫他們換父母吧。”
這句話周念琢磨了一整晚,腦海裏仿佛多了個電腦屏幕,逐字顯示,一遍遍循環。
☆、粉色12
“不見了。”
白瑩瑩的手機屏幕點亮失眠的夜,算下時差,江其是剛睡醒就找她了。
“在呢。”
“在幹嘛?”
“我在這邊見到好多很可憐的小孩,你說國內為什麽不能像國外一樣,根據情況剝奪親生父母的監護權,有些人真的不配當父母。”
“你在那邊每天面對這些心情不會不好嗎?”
“會難受,但這種難受是心疼他們,我不會覺得他們不陽光,能幫一點就很開心了。”
“我覺得你的工作很偉大。”
“哈哈哈,謝謝誇獎。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呢,忙完這邊的事就回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也就是什麽時候回來都可以,或者不回來也可以,說了五個月不知道,江其終于在春天的早晨敲開了她的家門。
“啊。”,紮着丸子頭,臉都沒洗的周念驚叫一聲,迅速把門關上。五分鐘後才開門,說話時是淡淡的茉莉香氣,“Hi,回來怎麽都不和我說?”
“家裏藏男人了嗎?”
周念笑着拍他手臂,“對啊,進來檢查一下。”
“檢查什麽?”,江其扶着她的腰,向下游走。
“讨厭。”
清風送來春意,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豔色,一室旖旎。江其汗津津地伏在她身上,浸濕的發黏着她的脖子像個黑色的小記號。
“很想你。”
周念推開他,點了根煙, “那你回去半年?”
“是我不好。”
“語言很豐滿,行動很骨感。”
“你一直不相信我,我好慘。”
“別裝,你的行為讓我沒辦法相信。”
“那你呢?”,江其也點了根煙,“喜歡你的男人少嗎?”
“那你去找別人,反正你不缺女人。”
“對啊,我不醜也不是沒錢。”
“是,你随時可以走。”
“剛才套好像破了。”,江其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話。
周念神情變得嚴肅,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等下去買藥。”
“開玩笑的。”,江其摟着她,“我剛回來,不要吵架好不好?”
“你怎麽總是突然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真讨厭。”
他吻了吻她的唇,“好,不說。我想在錦城做點生意。”
“比如說?”
“還沒想好,要不開個心理咨詢公司算了,也不是說要靠它賺錢,我自己經歷過心理上的痛苦才覺得應該開一個,那種感覺太難受了。”
“你也很善良啊,就是面癱。”,周念捏他的臉。
“有興趣嗎?”
“我現在超窮,沒錢開公司。”
“我有啊,笨。來當股東?”
“我做咨詢你負責運營公司嗎?可是萬一以後……”
“可以先簽協議啊,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就算最後沒在一起也是生意夥伴。”
生意夥伴四個字讓她覺得不過是一廂情願,周念陷入沉默,轉而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出我比你大四歲。
江其一時語塞。
“我去榨點果汁。”,周念扔下他進廚房,把剝好的橘子放進榨汁機。四歲,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道坎,人的想法會變,這一刻想,下一刻也許不想,沒人能保證自己不會變。
果汁剛榨好,江其含糊地說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走了。開着車漫無目的地轉着,思考許多從前從未想過的事。
'I'm under control till you're in front of me, maybe I'm scare I don't care I'm addicted, I'm in it....(你出現時,我已臣服,也許我會害怕,但我不再在乎,早已淪陷。《Peer Presure》)
James Bay略沙啞的聲音回蕩着,這是周念很喜歡的英國男歌手,潛移默化,他也開始聽。
街燈亮起,車停在了'The Theatre'旁,他索性進去喝一杯,坐在她常坐的卡座。
十個月前,他第一次來錦城,一是為了散心,二則是在這個城市有暧昧對象,他不能長期沒女人,卻也不喜歡輕易得到的,剛厭倦就遇到周念,能喜歡她多久,他也不知道。
“一個人嗎?”
女人打扮妖嬈,濃重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江其點頭,她順勢坐下,蕾絲裙貼着他的褲子,染上了她的溫度。
“喝啊。”,女人湊近,笑着看他。
一輪又一輪,她倒在他身上,渾身軟綿綿的,江其稍稍往後退,拉開些距離。“你住哪?”
女人眯着眼看他,嘴唇在他下颚染了抹紅,又攀到他耳邊說出地址。
“我幫你訂車吧,喝了酒,我開不了車。”
“那你送我回去。”
“不了吧,幫你叫專車。”
“我穿成這樣又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