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小厮話音剛落, 江家衆人均是一愣。
為什麽宮裏的太監會突然來江家, 還帶着聖旨?
江朔一邊領着衆人趕去前廳,一邊在心裏暗暗地猜測着,難道是皇上又要給自己什麽嘉獎?可是, 他記得最近沒有事情值得獎賞啊……
前廳不算遠, 再加上衆人一路緊趕慢趕, 很快就到了。到的時候宮裏的太監已經等候好一會兒了, 江朔本來還以為是個很普通的公公, 在看見位置上喝茶的人時瞳孔驀地放大。
“卓公公?!”江朔趕忙贏了過去, 笑着賠罪:“下官來遲了。”
“江大人。”卓公公站起身,“是咱家沒有提前打招呼, 還望江大人不要怪罪。”
江朔連連笑着我, “哪裏的事情,公公能來是榮幸。公公不如坐下喝杯茶吧?”他連忙瞪向一旁的下人, 低聲呵斥道:“也不知道給卓公公上杯茶!”
“他們已經給咱家上過茶了。”卓公公依然是微笑着的, 江朔聞言也跟着陪笑, 是是是地應着聲,卓公公是跟在從小跟在崇帝身邊的, 卓公公的師傅是看着崇帝長大的,師徒兩人都是崇帝跟前一等一的大太監。雖然太監這個職業總是讓人很不恥, 但是他們是崇帝的心腹,能在崇帝面前說上話的,其地位不容小觑。別說大臣們,就是皇子公主們見了他也得禮讓三分。
“人都來齊了嗎?”卓公公淡聲問道:“若是來齊了, 咱家便要宣讀陛下的聖旨了。”
江朔走得快,他到了江老太太年紀大了走不快,還在後面。他抹了抹額角的冷汗,恭敬道:“家母年紀大,腿腳不好,馬上就來了。”
剛說完,翡翠就扶着江老太太出現了,卓公公淡淡地點點頭:“既然來齊了,咱家就宣讀聖旨了。”
江朔一凜,率先垂首跪下,江家衆人也跟着跪下,額頭挨着地面,齊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卓公公微微偏頭,身後的小太監立馬捧着盒子将聖旨奉上,卓公公卷開明黃色的聖旨,帶着太監特有的尖銳嗓音:“江氏嫡女江晚歲賢良淑德,溫婉大方,知書達理,是以有大家風範——”
江朔越聽越疑惑,雖然沈明昊是說要讓珍妃去請崇帝求聖旨,但是他們昨天才商量好這件事情,今天宮裏就來了聖旨,這詞兒聽着也像賜婚聖旨。不過,這麽快的嗎?
“與軒王乃天作之合,特此賜婚,令擇日完婚,欽此。”
卓公公一口氣讀完了,江家衆人終于可以擡起頭了,但此時除了江晚歲每個人的腦子裏都是懵的。卓公公把聖旨卷回去,四下張望了片刻,正好和江晚歲對上視線。江晚歲一擡頭就和他對上了視線,因着許振華的緣故,江晚歲也是和崇帝說過幾次話的,對于這種場合并不膽怯,眼下對着卓公公微微彎了彎唇,氣度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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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公公盯着她打量了半晌,笑着把聖旨捧到江晚歲跟前,“江氏嫡女江晚歲接旨——”
“卓公公。”江朔心下震驚,故作鎮定道:“聖上為何給小女和……軒王殿下賜婚?他們兩人從未——”
“江大人。”卓公公出聲打斷他,臉上挂着微笑但是聲音中又透露着幾分冷意:“這是陛下的旨意,軒王殿下到了适婚的年齡,陛下覺得江大人的嫡女才藝雙絕,很适合。如果江大人您有什麽意見,不如跟咱家一起回去問問?”
跟他一起回去問崇帝,這種事情江朔當然沒有那個膽子,可是這聖旨一旦接下就意味着他江家與睿王正妃的位子無關了,而睿王是最有可能奪得皇位的。
江晚歲成了沈逸清的王妃,不僅意味着江晚歲走到了江家的對立面,而且暗示着許家也可能站在江家的對面,站在睿王的對立面。雖然許家表明是中立,但是江朔不相信。江晚歲只要接了聖旨,那麽……
江朔微微眯着眼,偏頭緊盯着江晚歲。
那麽,這個嫡女的事情,再與他江家無關。
江晚歲在聽到宮裏來人,還帶着聖旨的時候就隐隐猜到了可能是賜婚的事情,眼下更是明了。她當然知道江朔和沈明昊在打什麽主意,她也知道自己這一接,會使自己徹底脫離江家,并且站在江家和睿王一黨的對立面上。不過,這個家,早就沒有能讓她留念的了。
“臣女——接旨。”江晚歲在衆人的目光下,雙手接住了聖旨,磕了一個頭。
“都起來吧。”卓公公伸手微微托着江晚歲的手,聲音緩和了許多,眼底的笑容也比之前真誠了不少:“平日裏陛下總是誇贊定北候教子有方,不愧是他的外甥女。陛下說了,正好你和朝儀公主交好,以後可以多來往。”
江晚歲彎了彎唇,她注意到卓公公說的是定北候的外甥女,而不是江朔的嫡女。江朔是站在沈明昊這邊的這件事情也都是衆人皆知的,那這是不是意味着其實崇帝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看中沈明昊?
江晚歲恭敬下拜:“是,臣女謹記。”
卓公公滿意地笑了笑,睨着面色陰晴不定的江朔,這位曾得到崇帝賞識的江太傅不由得閃過鄙夷,外界都說這位江太傅為人如何如何清高,以前這話是沒錯,可自從他為了權勢和地位娶了許振華的妹妹,一邊利用着江晚歲背後的許家,一邊又對這個被自己利用的女兒不聞不問時,他就已經不配了。
所有人都知道崇帝重視江太傅,以至于江朔自己也忘了,他是憑借着許振華——許家被崇帝看見的,一個是鎮守邊疆,忠于皇帝的百年大族,一個是利用別人還不聞不問的,崇帝能從一衆皇子中殺出來坐上這個位置又不是傻子,這些事情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陛下賜了些東西。”卓公公和藹地看着她,“你收着,不用現在打開。”
江晚歲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身後素春很快上前從小太監的手中接過盒子,上面還蓋着一塊紅布,看不出裏面是什麽,江晚歲以為就這些,誰知道謝過之後卓公公笑着搖搖頭,“後頭還有呢,陛下怎麽會只賞賜這些?”
話音剛落,身後一群小太監就擡着一臺臺木箱子停在了院子裏,請示卓公公該放在哪裏。卓公公看向江晚歲,江晚歲真的有點懵了,看了眼素春,說:“臣女住在望星閣,素春,你領着路去吧。”
素春福了福身:“是。”然後就帶着那些小太監走了。
江家衆人已經呆在了原地,等衆人漸漸緩過神來時,小太監們已經跟着素春走遠了。柳氏怪嗔着說:“歲歲,你的院子恐怕放不下那麽多賞賜吧?不如放在你姐姐的院子裏吧,她那正好位置大。”
卓公公斜睨着她,看向江朔:“這位是?”
柳氏極力壓制着內心的激動,但她那雙一直盯在木箱子上很難掩飾。江朔不知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回答道:“這是臣的妾室,柳氏。”
“妾室。”卓公公不冷不淡地重複了一遍,沒再說話。
江朔抹了把頭上的汗珠,悄悄蹭在了袖子上:“公公不如坐下喝些茶吧?”
“不用。咱家等東西放好了就走。”卓公公語氣很淡。
氣氛變得凝滞,沒有人說話,只有面對江晚歲時卓公公的面色才好了許多。江朔看了眼江晚歲,示意她挽留卓公公喝口茶,江晚歲垂下眼簾,斂去眼裏的厭惡,眼珠子轉了轉,笑着看向卓公公:“公公不如去臣女院子裏坐坐吧?雖然小,但總歸是僻靜,臣女無事時經常坐在院子裏看書,很是舒适。”
卓公公哈哈笑了幾聲,起身應道:“好,咱家就前去叨擾了。”
江晚歲眼尾彎彎,頰邊露出一對小酒窩:“公公這邊請。”
江晚歲側身對着江朔行了一禮,原本笑容滿面的臉瞬間面無表情,聲音也是不冷不淡的:“女兒帶公公去坐坐,先退下了。”
說完,不等江朔有什麽反應就和卓公公一起走出了正廳。正廳裏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靜得有些窒息,令人不安。柳氏想要緩和一下氣氛,走到江朔身邊,依偎着他,嬌聲抱怨:“老爺,歲歲不懂事你別怪她,待會等卓公公出來了咱們再把他留下來吃飯如何?”
沒有答應江朔,卻随着江晚歲一起去望星閣,這是□□裸地一巴掌打在了江朔的臉上。江朔氣得不行,卻不能發作,眼下柳氏還在這說些有的沒的,讓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了。
江朔一把甩開了柳氏,怒斥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當着卓公公的面說那樣的話,你是生怕陛下不知道我江氏無家教嗎?!”說完,便一甩袖子,氣沖沖地出了正廳。
柳氏被他大力摔在了地上,江吟雪連忙過去扶着柳氏,好看的眉頭蹙起:“母親。”柳氏被她扶着,兩行淚如金豆子似的往下落,委屈地看向江老太太:“母親,妾身……”
“夠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江老太太最煩她這個樣子了,一股子小家子氣,以前就老是用這招挑撥她和江朔的母子關系,再加上今天這出着實把她整懵了,才沒有心思搭理柳氏。讓翡翠和玉嬷嬷扶着她回了她的金玉堂去,剛剛還都是人的正廳現在只剩下江吟雪和柳氏,柳氏氣得直咬牙,瞥見方才江晚歲還沒吃完的點心,揮手就打翻在地,結果不小心弄髒了自己的鞋子,又是氣得花枝亂顫。
江吟雪握着她的手,眼裏閃過怨毒:“娘親,你放心,等我日後成了那人上人,這些本該屬于我們的我都會讓江晚歲還回來。”
“全部都還回來。”
*
“小姐,咱們院子裏空出來的房間全都給堆滿了那些箱子,還有的放不下的我讓人放在地窖裏了。”江晚歲坐在梳妝臺前理着頭發,素春走了進來。
“嗯,先這麽放着吧。”望星閣小,今天卓公公帶來的那些箱子一臺接着一臺,縱是江晚歲都有些驚訝崇帝會賞賜這麽多東西給她。不是都說崇帝和沈逸清這個兒子的關系不太好嗎,竟然還給她送了這麽東西。
總走卓公公後,江晚歲就回到了房間裏,她沒有着急看卓公公暗示她的那個小盒子,在院子裏看了下崇帝賞賜的東西,古玩,珠寶,名貴布料,什麽都有。
沈逸清來的時候江晚歲正對着那個小盒子發呆,他故意沒發出聲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邊,“一個盒子也值得你看得這般入神?”
江晚歲已經習慣他總是突然出現,半點被吓到的樣子也沒有,把小盒子往沈逸清手邊推了推,怏怏地說:“我打不開。”
沈逸清摟着她坐下,随意地瞥了一眼,發現盒子被鎖住了,不解道:“鎖住了,就用鑰匙打開,這鑰匙呢?”
江晚歲嘆了口氣,無奈地撥動着那把精致的小鎖:“今天陛下身邊的卓公公來下聖旨了。”她從枕頭下拿出那卷明黃色的聖旨,“還送了不少賞賜,我這院子裏都快沒有位置放了。”
沈逸清嘴角的笑容一滞,聲音裏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僵硬,他看着桌子上的小盒子:“這也是他給的?”
“嗯。”江晚歲倚在他懷裏,郁悶地說:“但是我好像弄丢了鑰匙,怎麽找都沒有看見,現在也打不開,又不敢随便拆開。”
“不是你弄掉了,是根本就沒有給你鑰匙。”沈逸清看着盒子接近底部的一處劃痕,眸色漸漸幽深。
“啊?你怎麽知道?”江晚歲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勁,看向他,擔憂地抿了抿唇:“你怎麽了,看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
“這個盒子根本就沒有什麽鑰匙。”沈逸清拿起盒子,撥弄着盒子的底部,摸索了幾下後,只聽見齒輪“嘎吱”一聲,盒子的蓋子很快彈起。“可以了。”
江晚歲輕輕打開了蓋子,盒子裏放着一只很素淨但是有很精致的簪子,江晚歲拿起來打量着,好奇地問道:“這個看起來不像是新的啊,陛下為什麽送我這個?還讓我一個人的時候再打開……”
熟悉的物件就在眼前,沈逸清有片刻的恍惚,對于江晚歲的疑惑他輕聲解釋道:“這是我母後生前留下的東西,曾經我很想拿回這根簪子,可是他卻說被他扔了。”
江晚歲聞言,愣了半晌,垂眸去看手中的玉簪,簪子下面鋪着的都是上好的錦緞,一根舊簪子用這麽珍貴的布料,可見保存簪子的人對這根簪子很是珍惜,至少是當成珠寶來對待。
江晚歲從小就知道沈逸清和崇帝之間關系惡劣,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并非如此,至少崇帝不像她想象中的不喜歡沈逸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江晚歲微微仰頭,看着男人有些許失神的眉眼,輕聲說道:“我覺得陛下應該是知道我們私下有聯系,然後故意把這根簪子賞賜給了我,相當于就是給了你。”
“我不知道你和陛下之間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可以開心一點。”江晚歲牽着沈逸清的手,把簪子輕輕放在他的掌心,巧笑倩兮:“這根簪子給你,算不算是圓了你幼時的願望?”
“你不要因為一些事情不開心,你要是真不開心可以告訴我,說出來就會舒服很多了。”
掌心微涼的觸感,沈逸清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少女帶着清香的唇瓣便吻上了他的薄唇。先開始只是輕輕地觸碰着,然後有滑嫩的舌尖小心翼翼又笨拙地舔着,然後又學着他之前的動作咬着他的唇瓣,但是姿勢的原因,一不小心咬重了。
唇瓣上傳來絲絲痛感,但沈逸清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江晚歲仰頭看着他,眼睛彎着,眼中似乎有光芒,清澈明亮,像是綴着星河。
少女眉眼溫軟,眼裏滿滿的都是他的身影,笑容明媚又天真:“這樣,你會不會高興一點了?”
沈逸清的心瞬間就融化了,眼眶莫名地有些熱,他垂首吻住她的紅唇,聲音喑啞含糊:“還能更高興一些,要不要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裏面有很多禮儀啥的都是我編的,或者是從各個朝代摘選的,架空的,不要細究。至于什麽時候掉馬,嗯……大概是在結婚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