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也心裏郁悶死了, 大周末好好的被人塞了一把狗糧。可又不得不承認,同樣的事情,夏醫生跟項臻比起來的确差太遠。
他們倆有次玩的太大,宋也後面腫了,膝蓋也給擦破了皮,他第二天才發覺不對, 自己去買藥又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打電話讓夏醫生給送。誰想夏醫生答應是答應了, 最後買完卻發了個同城快遞過來。
宋也自己拿着藥去浴室擦,看又看不見,拿鏡子太羞恥, 最後一邊擦一邊罵, 又疼又氣, 淚汪汪地把夏家祖宗十八代罵了一遍這才搞定。
可是要說嫌棄姓夏的, 就此不聯系吧, 也不太現實。那種事情沒開始的時候還好,一旦開了個頭,動不動就總想。宋也掐指算了算,這才發現離着倆人上次那個好像都過去一個多星期了。
他在那戳弄着手機看微信,看了會兒沒意思,又想給夏至打電話。手指在通訊錄上翻來翻去,心裏又有點憋屈,心想憑什麽每次都是自己主動提,姓夏的又不是沒有需求, 每次一碰他反應比自己還大,狠狠心又收回手,等着那人主動找自己。
誰想幾天過去,那邊悄麽聲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宋也終于忍不住,跟項臻打聽了夏至出門診的時間,隔天好好打扮了一番專門跑了醫院一趟。
他徑直去了二樓消化科,在外面轉了半下午,好不容易等到了夏醫生去廁所。宋也急匆匆從走廊這頭昂首挺胸假裝路過,邊看着兩側的宣傳冊邊往夏醫生身上撞。
倆人同時停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最後還是夏醫生先開口,問:“來這看病?”
宋也掀着眼皮,很不屑地瞅了人一眼:“昂。”
夏醫生點頭:“嗯。”
說完一側身,避開他繼續往前走了。
宋也:“……”
宋也在這邊飽受打擊,那邊項臻卻很不厚道地把他的事都告訴了梁鴻。
梁鴻本來打電話給他說學校的事情,就聽那邊項臻幸災樂禍跟他描述了一通,最後道:“夏醫生這人挺好的,不知道怎麽就跟宋也杠上了,愛答不理的,把宋也氣的啊。”
梁鴻樂得哈哈大笑,一個勁兒的拍沙發。
項臻也笑,不過仍板着臉故意問:“你這麽開心?是不是太不義氣了,那是你發小吧。”
梁鴻啧了聲:“他也笑我啊,之前我跟別人相親的時候可沒少給他提供笑話。”
項臻好奇:“你還經常跟人相親嗎?”
“也沒有經常,今年差不多三四次吧。”梁鴻覺得這應該沒啥,如實道,“大部分都不了了之了。”
男男相親和男女也沒什麽不同,總會遇到各種條件綜合看還可以,但細節總有一兩樣忍受不了的。這時候就要看各人的要求和心态了,要麽将就,要麽就得換下一波。但将就總會難免心有不甘,一看到那幾樣缺點就想退場,可是真退場了找下一個,多半還不如上面的。
梁鴻當時見的第一個是個銀行客戶經理,長相氣質都不錯,年終獎比梁鴻的年薪都多。但有一點讓人很不舒服,他大概見多了銀行的大客戶,所以平時張口閉口都是各種豪車名表,名人政客。梁鴻覺得自己就一小學老師,實在跟不上這種“上流社會”的眼界,吃了兩次飯就拜拜了。
後來第二個是個技術宅,家境長相都普通,脾氣特別好,但是長久用電腦有點職業病——腰椎間盤突出,脖子也變形往前探。年紀剛過三十,還有點高血壓。這個也麽繼續,原因是對方覺得梁鴻有點高。
至于第三個第四個,一個是拆二代一個是官二代,共同點都是見面當晚就暗示去酒店。梁鴻又不想一夜情,落荒而逃後對方再也沒聯系他,大概也是看不上。
祝成朗已經是今年的關門大作了。如果不是陰差陽錯遇到了項臻,梁鴻确實可能會考慮相處試試。但已經見過項臻之後,他心裏就裝不下別人了。
梁鴻一個一個介紹完,最後還不忘慨嘆:“為什麽以前宋也從來沒在我跟前提過你呢?要是我們能早點認識就好了。”
項臻卻道:“認的早不如認的巧,我這個人有時候還是挺混的。”
“我沒覺得啊,”梁鴻說,“你什麽時候混了?”
“在床上的時候。”
“……”
梁鴻冷不防他突然耍流氓,臉倏然一紅。
“……害羞了嗎?”項臻在那邊笑,“還是想我了?”
梁鴻沉默了兩秒,回敬道:“不敢想不敢想,我怕鐵杵磨成針。”
項臻正在那邊喝水,冷不丁被嗆地咳嗽了好幾下。
這下換成梁鴻哈哈大笑了。不過他随後想起那天自己刺激項臻的後果,摸了摸臉,躺沙發上來回晃。
“我還是跟你說正事吧,”梁鴻蕩漾了一會兒,才道,“這周五是運動會,二年級的下午比賽,家長如果有時間的話就一塊參加一下吧,給孩子加加油打打氣。”
“這周五嗎?”項臻看了下值班表,嗯了聲道,“我看能不能跟別人換下班。”
倆人那次之後還沒見上面,梁鴻知道他忙,也沒主動催過。可是挂了電話,心裏就開始想。
他忍不住吐槽自己,還真是談戀愛的毛頭小子,一點兒都沉不住氣,倆人這次啊幾天沒見啊?轉念又想,馬上四天了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現在算算都快十幾年了……
他嘆了口氣,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随手在地上摸了摸把逗貓棒撿了起來。那逗貓棒是丸子最喜歡的一個,都被玩禿了,梁鴻本來給它收起來了。結果這幾天梁媽媽送的甲魚在這不消停,丸子調皮起來就去打它,那甲魚被打了幾次也聰明了,不僅會縮會躲,還會趁機回咬一口。
梁鴻瞧見的時候被吓了好大一跳,忙把這倆隔離,拿着大鳥逗貓棒逗着貓,再暗暗琢磨怎麽處理那甲魚。
周五這天還算風和日麗,霧霾不嚴重,早上還冒了會太陽。
學校的操場已經布置好了主席團,梁鴻上午去幫音樂老師布置了一會兒東西,等到回來,才發現江安安沒有穿校服。
同安學校在校服上規定比較嚴格,別說大型集體活動,就是平時查校服查的也很嚴。一旦抓到哪個班級的學生沒穿校服來上課,那班級評分肯定要扣,扣的還不低。
當然學校發的校服質量和數量也完全夠,夏秋各兩套,秋天是針織毛衣和襯衫,外面是小西裝外套,冬天還會額外發放保暖的棒球服。
之前也有不穿校服來上課的學生,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班主任都會讓他中午吃飯的時候回家穿上,同時也會給家長打電話。
梁鴻沒想到江安安會給自己出這個難題,一看時間不早了,讓他回去的話多半趕不上下午班級走方隊,可是如果不讓他回去,班裏整齊的校服中就他一個特殊的,一方面醜,另一方面肯定也要被扣分。
他忍住火氣,先把江安安叫到一邊,問他怎麽回事。
江安安開始支吾,後來見梁鴻黑臉了,才吞吞吐吐道:“校服洗了,還沒幹。”
梁鴻皺眉,問他:“校服要洗的話不應該早點嗎?運動會一定要穿是提前一周說的。更何況你另一身呢?”
“另一身昨天弄髒了,特別髒,”江安安說,“原來那件也髒了,我跟阿姨說了今天要穿,她說給我洗了。但是我星期二的時候才發現她還沒洗,所以我自己洗的,已經挂了一天了,就是不幹。”
梁鴻聽出他口中的委屈,又怕是這孩子推卸責任,只得繼續問他:“不穿校服是沒有資格參加運動會的,你知道嗎?”
江安安低頭揪着衣角,咬着嘴唇點了點頭。
梁鴻嘆了口氣:“穿校服是對你的要求,所以你自己應該對這件事負責。即便有人幫你洗,你也應該時刻關注事情的進度,确保它沒問題。并不是說你讓阿姨洗,阿姨忘了,這件事就跟你無關了,你懂嗎?”
江安安這下眼眶都紅了,點頭說:“懂了。”
梁鴻讓他在辦公室等着,自己出去轉了圈,從別的班級借來了一件,雖然號碼大很多,但并不影響活動。
他蹲下去給這孩子把拉鏈拉上,就聽安安小聲道:“謝謝梁老師幫我。”說完頓了頓,“我要是不能參加,爸爸會失望的。”
梁鴻一時無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到下午,項臻卻沒來。梁鴻看着孩子家長一個個報到簽名,人員越來越多,給那邊打了次電話沒人接,再發微信,也沒人回。
下午比賽準點開始,低年級的除了50米和接力跑之外,剩下的就是拔河和親子接力。學校給家長安排的觀衆席視野正好,梁鴻看短跑比賽的時候大家紛紛拿着手機拍,猶豫一下,也把手機拿出來,将焦點對在了安安的身上。
江安安個頭最矮,腿卻挺快,50米跑拿了個第二,接力跑的小組是第一。梁鴻作為班主任要時刻關注着各處的情況,時不時回答過來提問咨詢或者套近乎的家長,只能在忙碌的間隙看他一眼。
他能看出這孩子有些低落,總一遍遍地扭頭往觀衆席或者操場的入口那看。手裏的獎狀被一遍遍的攤開又合上,一旁的獎花也用衣服包了包。
梁鴻心念微動,又想起這孩子說阿姨沒給他洗衣服,心裏有些放心不下。等到運動會結束,學校提前放學,他猶豫了一下,喊了江安安一聲,幹脆跟着安安回家了。
這是梁鴻第一次來項臻家。
他知道項臻為了買這個房掏空了積蓄,可是進來後還是多少吃了一驚。一共40平的小房子,除去公攤本來就沒多少,裏面還緊緊巴巴地分着功能區。
此時不過傍晚四點,客廳的窗簾竟然還拉着,梁鴻在後面按開了燈,看到屋裏的地面髒兮兮的散落這垃圾,旁邊一小矮桌上橫七豎八擱着幾個碗。客廳正中放了一張床,上面是團成一團的被褥,散發着一種難聞的氣味。梁鴻皺了皺眉毛,跟着江安安進了卧室,感覺這才好了些。
安安的卧室是這裏最幹淨的,梁鴻注意到他在卧室門上挂了一把小鎖,遲愣了一下,問:“這個小鎖是你自己買的嗎?”
安安“嗯”了一聲解釋:“這是同學送我的日記本上的,我不知道去哪裏買鎖。”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像是心有顧慮,梁鴻看在眼裏,忍了忍,沒追問他為什麽在家裏還用鎖。
安安的床鋪還算整齊,雖然也是髒衣服堆在一塊,但能看出床鋪和床頭的小書桌是收拾過的。
梁鴻看到了正在晾曬的校服,正挂在卧室的窗戶邊上,這幾天天寒地凍,這邊的暖氣又不好,那衣服竟然還有一只袖子硬邦邦的,被凍住了。
安安把書包放下,看着梁鴻撓了撓頭。
梁鴻心裏覺得不對勁,這怎麽看都不是有阿姨照顧的樣子,又問他:“阿姨不在啊,你晚上吃什麽?”
安安又轉身出去,梁鴻跟着他來了廚房。
廚房裏依舊是亂糟糟的,安安掀開一個鍋蓋,下面赫然扣着一晚白菜粉條和一個硬邦邦的饅頭。
安安說:“阿姨早上會把一天的飯做好,我回來用熱水泡一下就行了。”
梁鴻皺眉,問他:“那你阿姨呢?”
安安說:“她得晚上十點多才能回來。阿姨說我爸爸沒給錢,所以她得出去找工作,我離學校近,自己回來就行了。”
梁鴻一愣,一股無名火刺刺地往頭上冒。他不好表現出來,只得忍住,胳膊一揮:“你去收拾下作業和課本,今晚去老師那裏住。”
安安眼睛一亮,待要轉身,卻又猶豫了。
梁鴻看出小孩心思,安慰道:“我跟你爸是朋友,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那,”江安安仍杵在那,伸腳在地上碾了會兒,才擡頭問,“梁老師,你能不能不把這些告訴我爸爸?”
梁鴻微微怔住:“為什麽?”
“這個阿姨雖然不好,但是她不收錢。”安安低聲道,“我不想讓爸爸再花錢去找別人了。”
梁鴻問:“我不說,你爸爸早晚也會知道的。”
“他哪天回家都會提前說,”安安道,“我會提前打掃。今天爸爸說他就下午去看我,晚上要上班,所以我就沒收拾。但是他下午也沒去。”
“嗯,那你先收拾一下跟我走吧,”梁鴻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轉過臉把那碗白菜粉條蓋上,拍了下安安的肩膀,“走,去我那,我看着你寫作業。寫錯一個罰寫十遍哈。”
梁鴻把安安帶回家,書房裏有自己的不少東西,他便把餐桌收拾了一下,給他開了餐廳燈讓他在那寫作業。随後自己去了廚房。
自從吃過項臻做的飯後,梁鴻就知道自己的那點斤兩了。
他的菜只能算是可以下口,安全無毒。所以一開始梁鴻還詫異過,為什麽安安會說他做的好吃,莫非是這孩子懂得說好話拍馬匹?現在他算明白了,安安到這邊後,多半都是在吃路邊小攤,這種正兒八經的熱湯熱菜對他來說已經十分難得,自然不會挑剔。
現在恐怕也是同樣,自己做的再不好,也比那個阿姨留的那碗粘成一團的白菜粉條強。梁鴻把青菜拿出來洗淨切好,又琢磨着安安有些太矮,從冰箱裏翻出了一根大棒骨,扔到了高壓鍋裏煮上。
項臻給他回信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梁鴻忙完手頭的東西正要睡覺,聽到手機聲響,打開一看,是項臻的留言。
——睡了嗎?今天一直在搶救,中午沒來得及你說,安安的運動會怎麽樣?
梁鴻攢了一肚子話,拿着手機噠噠噠敲了一大通,把安安沒穿校服,看他沒去如何失望,後來自己跟着去他家裏看到的樣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等發過去了,卻又後悔了。
梁鴻連忙點了撤回。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心想項臻陀螺轉着忙了半天才休息一下,晚飯估計都沒吃呢,自己跟他說這些糟心的幹什麽。
琢磨一下,改成了簡短的一句話——安安很好,在運動會上表現很棒,還拿獎狀了。你放心就行,好好休息。
等了一會兒,那邊卻回:“我都看到了。”
梁鴻:“什麽意思。”
項臻:“剛剛你發的那些,撤回之前我已經看到了。”
梁鴻愣了愣,握着手機,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知道項臻此刻必然會自責,會焦頭爛額,會感到無力……可是安安的确已經很懂事了,這種事情,大人和孩子兩邊都不好過。
項臻那邊也沉默了。
梁鴻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他這次考慮更多,猶豫半晌,仍鼓足勇氣發了過去。
梁鴻:“以後你和安安,可以跟我住一起嗎?”
他有很多想說的話,比如這樣辦的種種好處,總體算下來的利弊得失,可是現在卻并不合适列舉出來。因為項臻不是不知道,他是不願意,不願在平等的戀愛關系上加上這些物質條件。當然,也是不想太沒面子。
梁鴻等了會兒,見那邊仍沒回應,頭腦一熱,添了句:“我很想這樣。”
他原本沒抱希望,誰想這次項臻很快就回複了他。
只有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