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西方貿易
張千金這個人其實很硬氣, 她腦子不好使,脾氣卻很大, 這一生風風火火,得罪了不少人,能活到現在多虧了喬厚德後來有了出息,手裏握着槍杆子在前面擋着, 要不然張家早就被人暗算死了。
方金河也不逼她說什麽,甚至沒有問她具體的問題, 只給她提了個醒, 說要問她問題,她只知道事關喬厚德,而方金河正與喬厚德作對, 自然不是什麽好問題。
方金河只讓下人帶着張千金去巧樂的屋子,然後就不再管她。
張千金帶來的丫鬟也一并帶過去, 她原本以為是什麽昏暗的牢房, 惡心的蟲鼠亂竄,又臭又髒。
沒想到一過去, 居然是個幹淨整潔的小房間,張千金還抱有一絲僥幸, 因為喬家的司令府的牢房髒亂極了,還帶着各自刑具,裏頭怎麽着也會有幾個兇神惡煞的武夫。
對比方公館的“牢房”, 這簡直像是來做客, 既沒有刑具, 也沒有武人,甚至還帶着床與凳子,怎麽也不能跟牢房聯系起來。
準确來說,這是幽禁,而不是關押。
張千金一進去,外頭的門立刻鎖上了。
“太太!您怎麽也來了!?”
張千金一進去就聽見了巧樂的聲音,她沿着聲音一看,巧樂紅着眼睛看着她,人也瘦了一圈,但是沒有什麽外傷。
倒是劉立,依舊卧床不起。
張千金往凳子上一座,冷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你!你是不是被方公館收買了?那日我問你,你怎麽說的?過會兒就回來,現在還沒過來,倒是把我也引進來了!”
巧樂這幾天擔驚受怕,如今見着了主子,一開口就罵,她已經起了哭意:“太太!您看我這樣,怎麽可能被方公館收買了?怪只怪方公館太會騙人了!您看看劉立!”巧樂一說劉立,就哭了起來,“他被折磨成這樣!”
劉立閉着眼,并不想說話,他覺得巧樂太蠢,自己送上了門,張千金打電話來還沒有醒悟,因此錯過了機會,甚至還把人引了過來。他也不想和張千金說話,要不是張千金他能成這樣?
“劉立怎麽了?”
巧樂邊哭邊說:“他的右手手指的骨頭被一根一根地敲碎!左腳腳指頭,從腳尖敲進了釘子!方公館的手段還陰毒,十指連心,疼得死人,他往後也拿不了槍了!”
“夠了!”劉立吼了一聲,巧樂立刻住了嘴。
張千金聽了巧樂的話一陣雞皮疙瘩,渾身滲着冷意,又見劉立臉色蒼白,不給她行禮,心底驀然生出一絲怒意:“你吼誰呢劉立!如今我不在司令府,你就造反了啊!”
劉立心中恨恨,既恨方金河,又很張千金。
“要不是我,你劉立能在老喬身邊做事嗎?你瞪我什麽意思?小兔崽子別以為你我沾了點親你就能放肆!在司令府,老喬沒教過你什麽叫上下尊卑嗎?”
都是張千金抽了風,要他給喬嚴做護衛,設計關玉兒,關玉兒一個女人,能礙着張千金什麽事?還莫名其妙生出嫉妒,覺得關玉兒看上了喬司令,他早知道她腦子是壞的,沒想到這樣壞。
事情做不成,段數太低,還自己送上了門!
害得他在這裏受苦!
喬厚德現實得很,他手腳廢了,沒了本事根本在他手底下吃不了飯,不說在喬厚德手裏,他估計這輩子就廢了,還管什麽上下尊卑?他看了張千金一眼,将她滿臉的脂粉被汗水浸得像是畫了的皮脫落,皺紋橫生,臉色帶着氣青黑,隐隐約約顯出了一絲不詳。
劉立說:“夫人,我說的是巧樂,她哭得太悲,晦氣,我現在身體不便,請恕我不能行禮了!”
張千金并沒消氣,但是劉立又說話了:“夫人,您出來的時候,可有和司令通過氣?”
張千金臉色難看:“沒有。”
她本來就是避着喬厚德做的事,自然是沒有和喬厚德通氣,她現在也是後悔。
蠢人!劉立暗暗罵了一句,只覺得女人真是誤事,劉立又說:“夫人,喬少爺……..”
他話還沒說完,張千金突然開始喘氣!
“太太!怎麽!?”巧樂立刻去看她。
她的手指抓住巧樂的袖口,眼珠子鼓着,指甲幾乎掐進她肉裏:“煙!快!給我煙——”
…….
關玉兒在書房裏看書,喬家的人在的屋子隐蔽而遠,聽不見裏頭發生了什麽,她這裏安安靜靜,窗外還傳來幾聲知了叫。
夏天不知不覺已經到了。
書房裏冬暖夏涼,關玉兒翻了一頁書,書房的門突然就開了,方金河走了進來。
他笑了起來:“喲,我們家玉兒在學習怎麽去上班呢!”
關玉兒翻的是英格蘭出版的有關商貿的書,方金河是商會會長,他管商貿,立規矩,關玉兒要在商會就職,必須得懂些東西。
方金河自己早就摸索出了一套行商通路的手段,他心裏通透,看得清人與事,他經驗豐富,能判斷許多事物。所以他沒什麽文化拿到這個中區會長的位置,咬着牙還是能勝任。
但是關玉兒卻不一樣。
她懂得僅僅是些人情世故,她知道怎麽做人,怎麽駕馭下人,怎麽讨人喜歡,她雖然聰慧,但其實她沒什麽經驗。
她回想起來嫁給方金河之後遇見的事,連她自己也沒預料到她能擺平。大約是馬住了方金河的性子覺得他可靠,有了依仗,事發的時候她冷靜到不可思議,但事後她偶爾又有些後怕,這些惡事她曾經經歷過類似,但也是後宅院子裏,如今卻一點一點的,她必須要面對外面,面對整個世界。
她既然緊張又覺得興奮,仿佛自己漸漸地變成了一個有用的人,她離開了關家之後,漸漸變得能夠獨當一面。
這是她希望的狀态,方金河其實很寵她,要什麽給什麽,安安穩穩地護着她,可以不讓她受一點委屈與傷害。
但關玉兒并不喜歡這樣,她天生比別人想得多一點,也不與其他太太玩作一堆,她每次看見那些聽戲的太太們磕着瓜子閑聊,相互攀比,都覺得十分可怕——
——這就是我未來的樣子。
她還在關家做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這種懼怕,她不願意變成這樣的人。
所以當時她想出國留學,眼睛看得更高更遠。
不過現實裏她沒有出國,也沒有再去遠方上學,但是她卻漸漸地活成了自己希望的樣子——
方金河居然讓她去工作,這真是太好了!
她肚裏有些墨水與才學,從前她喜歡投稿給報社,就是希望學的東西有些用處,可惜她的文章不合時宜,報社并不錄用。
但現在她隐隐有種可以大展拳腳的感覺,特別她還是在幫方金河,可真是好。
關玉兒性子一向細膩謹慎,她為了調養身體,都成了半個醫生,如今要去外邊工作了,還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展拳腳,她當然會提前做好準備。
恰巧這幾日方金河忙着喬厚德的事,還沒空給她琢磨好是個什麽職位,她正好可以多看點書,也能問方金河點東西。
方金河學識是不如關玉兒,但是經驗和處事的方式卻沒得比。
關玉兒低頭看着書,也不再擡頭,只說:“你立的商道上的規矩帶來了沒有?”
方金河拿出一個小本子,遞到關玉兒眼前,笑道:“吶,玉兒說要看,我都自己抄了一遍給你!”
“哼,就你那字…….”關玉兒翻開方金河的拿的本子,也有點驚訝,這才多久,方金河的字練得還有模有樣了,雖說不是很好看,但至少有型且工整,隐隐約約還能看出他的字跡路數了!關玉兒嘴角微微揚了揚,吝啬的說了一句誇獎,“還行吧。”
她纖細雪白的手指輕輕摸了摸那本子,看出了這本子還是手工做的,昨天還看見他拿了紙張和邊線,她偷偷看了眼方金河,心裏有點美又有點樂,覺得方金河還真閑。
方金河得了誇獎,又見他媳婦揚着嘴角偷偷看他,小模樣矯情得可愛,他忍不住又湊過去了點兒。
他從後頭虛虛抱住她,貼着她耳尖帶着笑意輕聲開口:“寶貝兒誇得你老爺真開心!往後我練更好,玉兒也要誇我,好不好?”
關玉兒耳尖紅了個透,她摸了摸臉頰,又捂了捂耳朵,聲音奶乎乎地帶着嬌氣:“哎呀你怎麽這麽黏糊,那、那也得你寫好了…….”她嘟囔了一句,聲音又小了點兒,“寫好了就誇……”
方金河看見她睫毛動了動,怎麽看怎麽可愛,他心癢癢的,突然湊過去親了親她耳垂。
關玉兒心髒跳快了一拍,她差點站了起來,“我可要看書了!方金河!青天白日的你又作怪!”她纖白的手指捂住了臉,片刻後才甕聲甕氣小聲開口,“你要再吓我,我就不理你了…….”
方金河立刻抓到了重點,就是“不給吓”,也沒說“不給親”呀!他胸口就像有對貓爪子在揉來揉去,酥酥地有些發漲,他聲音微微啞了起來:“那往後我不吓你,我要親你的時候,給你打個報告好不好?”
“那還差不多。”關玉兒脫口而出,說完又後了悔。如果親親的時候還要等她同意,那不是更加羞?方金河若是出其不意,這還能把“不正經”算到他頭上!如果她點頭同意了,那她就成了不正經的“同夥了”!
老實說她還聽喜歡方金河親親抱抱的,最好還要抱着轉個圈,但是她又不想明說,仿佛這樣就成了“不端莊”,如今方金河還要等她同意了,那她同意豈不是也“不端莊”了?
關玉兒冥思苦想,想把這個事情變個法子,好方便方金河親親抱抱,不必經過她同意。
她還沒想出個頭,老管事又來敲門了。
“老爺、夫人,張千金鬧了起來了。”
關玉兒示意方金河去開門。
方金河打開門,走出去,把關玉兒關在屋子裏才示意他說話,老管事說:“她吵着要煙。”
方金河慢條斯理得開口:“綁着她、堵住嘴,別讓人死了。”他眼皮挑了一分,“要煙別過來告訴我,她要是有話和我說,再來禀告,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