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了,繪春被安然送回,顧言誠被安全擡回,最後才是自己,還是被一個跛腳老仆給扛回去的。
不過,不知道也好,省的煩心。
“心娘不冷。”耐耐一見沈心怡醒了,興奮得眼睛中再次現出了光彩,聽聞沈心怡說冷,笨拙的徑直攀上了床鋪,一雙瘦瘦的小手緊緊攬在了沈心怡的腰間。
這小傻子是要用自己的體溫來給我取暖呢!
沈心怡僵硬的躺在床上,心裏卻是一陣溫暖。
“耐耐。”
“嗯?”
“冷嗎?”
“不冷!”耐耐倔強得很,說話間更是把自己的小臉,緊緊貼住沈心怡冰涼的胳膊。
八歲的小男孩,就像個小火爐,又是這般八爪魚似的緊緊擁着,不多時沈心怡的身上明顯有了暖意。
能動了。
“耐耐。”
“嗯?”
“幫心娘去找些幹淨的衣衫,心娘要換衣服,不然會……阿嚏!”一句話尚未說完,早已噴嚏連連。
侯府別苑的第二晚,終于寧靜的到來,白晝裏的一切喧嚣似乎都被無邊的寒意給凍住了。
三下輕輕的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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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晚了,會是誰?
從耐耐斷斷續續的話語裏,沈心怡大概知道了白天裏後來發生的一切。
可是,白晝裏都無人問津的大少奶奶,這麽晚了還會有人來送溫暖嗎?
“耐耐,出去看看是誰?”
“哦。”
“回來。”
“嗯?”
“不管是誰,都說我還沒醒,知道嗎?”沈心怡突然想起了什麽,忙重新躺回到床上。
“吱嘎”,陳舊的木門被打開。
“傻子,心娘怎麽樣?”一個輕微卻是急切的男聲。
“不是傻子,是耐耐!”耐耐很認真的糾正。
沒有理會,徑直往屋裏走。
“心娘睡,不醒。”耐耐急追上去,一把拉住來人的胳膊,卻是硬生生的往屋裏拽。
“還未醒?”來人語氣更加焦急。
一雙溫暖的手放在自己頭頂,沈心怡知道那是在試體溫。
“呦!這麽燙!是發熱了!”來人倏的一下從床邊離去。
當然是發燒了,那麽折騰,不燒才怪呢!沈心怡心中暗道。
繼而叮叮當當的響聲從廚房裏傳出。
他是誰?來此何意?又去廚房作甚?一連串的疑問。
沈心怡偷偷睜開眼睛,招手示意耐耐靠近。
輕聲問:“誰?”
“言誠。”
“言誠是誰?”
“二少爺。”
白晝裏救自己的那個少年?沈心怡心中一驚!
整個下午,從耐耐破碎的句子中,大概知道了水下那人不是下人,竟是侯府二少爺顧言誠。
下人們都不救,二少爺卻是親自救?滿腹的疑問一摞接着一摞。
此刻,顧言誠卻是端着一碗熱水走了進來。
聽到腳步聲,沈心怡再次擺手,示意耐耐閉嘴,自己則又重新躺了下去。
耐耐大抵覺得這樣的玩法很有趣,很配合的雙手捂住了嘴巴。
“傻子,你捂嘴做什麽?”顧言誠問。
“不是傻子,是耐耐!”耐耐再次認真糾正。
“呵呵,耐耐……”顧言誠回味了一番,兀自笑了,“這名字真是有趣,誰給的?”
“心娘!”耐耐指了指床上裝睡的沈心怡。
“呵呵。”顧言誠又笑了,那笑聲輕輕的很是好聽。
“好!耐耐最乖,幫忙照顧心娘,從不多言半句,今晚上的事,耐耐也不說可以嗎?”這是在和一個傻子商量?
很顯然,耐耐不理解,因為他沒有回應。
“耐耐不說,言誠哥哥就給你餅吃。”顧言誠說着,從衣袖中取出一塊幹淨的圓餅。
“好!”看到吃的,耐耐雙眼放亮,一把奪下那餅,整個塞進了沈心怡的被子裏。
敢情這幹餅是他給的啊!沈心怡從眼縫中偷偷瞥見。
“耐耐乖!言誠照顧心娘,耐耐去把門。”
“好!”又一次商量,耐耐歡快的腳步逐漸遠了。
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慢慢扶起,溫熱的白水滲進自己口中。
居然是白水!還以為他忙活了半天是在煮湯……
無味的白水入口,沈心怡稍稍失望了下。
不過片刻,她又理解了。
侯府堂堂二少爺,本就高高在上,又是男的,在這個封建閉塞的大周,能善廚藝才怪!能把水煮沸已經很是不易了!
喝吧,反正發燒多喝水總沒有壞處!再說自己下午支撐着身子,已是煮了些白粥吃了,還好有墊底的。
“耐耐,言誠哥哥這就去請大夫來。你好好照顧心娘。”說話聲随着腳步聲遠去。
沈心怡眯着眼縫,看到那一抹青色漸漸淡了。
看起來還挺高,十八九歲就能有一米七五左右,在古代還真是好身材!就是太瘦,皮膚也太白,少了些爺們氣,聽說話倒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唉……可惜一直沒看清面容,也不知長相如何。
入夜,侯府的院子裏兩個詭異的身影。
013 夜審
“誰?什麽人!”月色下,兩道長長的影子赫然映現在巡夜的眼中。
窸窸窣窣的躲藏聲,還是無力隐藏那突兀的影子。
“柳兒!”巡夜的燈籠高舉,一把掀開蒙在頭臉上的鬥篷帽。
“趙大哥……我……”柳兒哆嗦的語無倫次。
“柳兒,這麽晚了,這誰?”巡夜的趙武一把拉下另一個黑影。
怪異的裝束,油彩的面孔,手上拿着道具,不難判斷這是個術士。
“侯府內膽敢作法邪祟!來呀,拿下!”趙武一聲喝令,一衆護院應聲而來,将那術士緊緊壓住!
假山後,顧言誠鑒于自己身份諸多不便,遂聞聲靜待。
“柳兒,深夜帶外人入府已是觸犯府規,更何況還是個作法的術士!有什麽話你留着到大夫人面前去說吧!誰也救不了你!帶走!”趙武厲聲厲色,一隊巡夜将這二人推往福園。
這麽一鬧,怕是今夜偷帶外面的郎中進來諸有不便……
顧言誠想着本是要幫心娘,千萬別再害了她!
唉,還是明日再做打算吧。
想到這,再次折返回蘭苑。
“耐耐,言誠哥哥今晚帶不來大夫了,明日再去請,言誠哥哥現在去三夫人那去幫忙,你好生照看心娘,有事來找我!”蘭苑門口,顧言誠仔細交代。
耐耐瞪着大眼睛似懂非懂。
可是這番話,沈心怡卻是聽得真真的。
三夫人那……莫非這位二少爺說的是白晝裏那個癔症病人……
糟了!
沈心怡突然想起了什麽!
當時冰潭之上,情急之下,為了救命使用了深度催眠和暗示。
糟了!
自己不慎落水,然後就這麽昏沉沉的睡下去了,還發燒,竟是把病人忘記了。
沈心怡急了,正欲起身下床,卻再次坐回到了被窩裏。
顧言誠前腳剛走。
“耐耐。”
“哎!”耐耐似乎很喜歡人家叫他這個名字,歡快的跑進來。
“去福園,嚷嚷說‘心娘’!”
“好!”耐耐一蹦一跳的往福園去了。
可為什麽要去福園呢?被催眠的繪春不是在芳園嗎?
芳園內,素錦守在繪春身邊,不眠不休。
繪春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卻平緩。
“柳兒怎麽還不回來!都入夜了!”素錦起身擡眼張望。
“三夫人別急,許是後門也有人把守,柳兒帶着術士在伺機。”芳園僅有的另一個丫鬟絮兒弱弱的勸着。
“絮兒,你去看看,若柳兒遇上麻煩,也好有個照應!”素錦焦急道。
“可是三夫人,這裏……”絮兒為難的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繪春。
“沒事,這有我。”
“那奴婢去去就來。”
絮兒剛走,素錦在椅子上尚未坐穩。
“三夫人!”絮兒身後跟着顧言誠,驚慌失措的沖了進來。
“出什麽事了!二少爺!”素錦起身大驚。
“三夫人,奴婢剛出門就遇上了二少爺。”絮兒尚未說完。
“三姨娘,言誠方才在園子裏看見柳兒帶着個術士被趙武給帶走了,說是往福園去了!”顧言誠搶過絮兒的話。
“什麽!”素錦只覺得一陣眩暈氣短。噌的一下起身,卻又倏的一下坐下。
“三姨娘莫要着急,許是誤會,不如三姨娘去趟福園,也好去解釋清楚。”顧言誠好言相勸。
“如此,多謝二少爺相告。絮兒,打個燈籠送二少爺回去,今兒的事切莫牽扯了二少爺進來!”素錦仔細交代。
“不必了,言誠自己回去即可,三姨娘帶着絮兒前去,路上也好有人照應!”
“那,絮兒你留下照看小姐,我自己去!”說是侯府的三夫人,住的是芳園,可說到底不過就是個侍妾!只是比下人的地位稍高一些,不然整個芳園也不會就只有兩個丫鬟。
顧言誠本想護送,又生怕今夜自己前去探望心娘一事被牽扯,只好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作罷。
黑夜,素錦提着燈籠,形單影只直奔福園。
“說!大半夜的,你這賤蹄子帶個術士進來是何居心?可是誰人指使?”福園內,早已燈火通明,術士被捆于樹下,一衆丫鬟婆子整齊的列于堂屋兩側。顏氏簡裝、身披寬厚的墨狐大氅,抱着手爐,端坐于一把太師椅上!
“大夫人饒命,奴婢……奴婢……”柳兒跪伏于地,裙上帶血,語不成調,明顯是挨了板子。
“大夫人問你話呢!”紅箋厲聲叱道。
“奴婢……”柳兒哆哆嗦嗦。
“柳兒,你是下人,量你也沒這個膽,說吧,可是素錦要深夜做法?意欲在老爺回來之前施展媚術?”顏氏抱着手爐不緊不慢的問着,說出來的話冷得怕人。
“大夫人饒命!柳兒只是替素錦跑腿,只因繪春近來犯病得厲害,鹹陽城的大夫看盡了也束手無策,素錦愛女心切,別無他法,只能借助巫術,還望大夫人從輕發落。”便是在柳兒被審之時,素錦話音随着腿腳一齊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哦?”顏氏停頓了下,低頭漫不經心的捋着手爐套上的流蘇,“大夫們都看遍了?”
“回大夫人,正是。”素錦雙膝跪地,嗑頭應道。
“大夫們都無策,你大半夜的弄個術士來就有效了?荒唐!下人愚鈍原來是主子不正,下賤之人終究是下賤!”顏氏斜斜瞥了眼跪地的素錦,打了個呵欠正欲起身。
“大夫人,繪春如今依舊不醒,煩請大夫人準許素錦帶術士前去一試!”素錦再次叩首。
“瘋話!生了個瘋女兒,連你也跟着瘋了嗎?來人,帶她下去,關進柴房,靜思己過!”顏氏冷言。
“大夫人開恩,就算您要關素錦,也請讓素錦帶術士前去一試!”幾個婆子來拉,素錦掙紮不依。
“心娘,心娘!”正是一團混亂之時,福園外一個稚嫩的童聲,斷斷續續,卻又清清楚楚。
014 無解
“快看,那不是傻子嗎?”
“就是,這麽晚了,他不守着那個活死人睡覺,跑這來幹什麽?”
“哎,你們沒發現最近府裏很邪嗎?先是鬧鬼詐屍,接着就是繪春小姐再次犯病,我聽說就連二少爺也被連累落水,說不定還真得找個術士做做法!快過年了,怪瘆人的!”
“那不就現成的一個術士!”
“去去,大夫人最讨厭巫醫術士,向來不信鬼邪,你也皮癢了,想挨板子?”
“依我看吶,一切都有根源。你們也不想想,這些事怎麽就那麽巧合?那還不都是蘭苑那位鬧的?!自打她詐屍以來,這兩天府裏就沒消停!”
“去去,她沒死之前,繪春小姐不也常犯病嗎?怎麽能怪她?”
“說不定都是她帶的!那繪春小姐也不是生來就犯病的!”
幾個丫鬟議論紛紛,顏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沒搭理。
“傻子,這忙正事呢,沒工夫陪你玩,快走!”紅箋揮揮手,不耐煩轟道。
“心娘,心娘!”豈料,耐耐非但不走,反而更賣力的大聲疾呼。
怪誰?誰讓人家是傻子,又是對心娘忠心耿耿,既然是心娘讓他來福園嚷嚷,那必是要嚷嚷得全福園雞飛狗跳。
“對了,想起來了,白日裏聽說她也落了水,那麽冷的天,有沒有人救啊?該不會這次真的死了吧?所以傻子來報喪?”
“你們是沒看見,說起來可邪乎了!當時繪春小姐就那麽瘋瘋癫癫的站在冰上又蹦又跳,結果你猜怎麽着?她也不知怎麽就去了,也不知道和繪春小姐說了什麽,繪春小姐整個人就像魂被牽走了一樣聽話!”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可邪乎了!”
既然有人提了,又有人挑起話端,自然當時的蹊跷就被越描越邪乎。
起初是竊竊私語,最後越說聲越大,都帶上動作了,俨然忘了這裏是福園,廳堂裏還有侯府的大夫人!
“咳咳!”見事态混亂了,紅箋未等顏氏發話,旋即輕咳兩聲。
福園裏登時安靜下來。
“來人,把傻子帶走!”紅箋召喚着。
“心娘!心娘!”耐耐固執得雙手緊抓着大門,就是不肯離去。
“帶他過來。”顏氏輕言一聲。
“傻子,心娘怎麽了?”顏氏面無表情。
“是耐耐,不是傻子!”耐耐停下了重複,認真的糾正道。
“耐耐?”顏氏遲疑片刻,這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
想起來了,白日裏去蘭苑,倒是聽那賤人提起過,難道是她閑來無事給傻子取的名字,耐耐!哼!俗不可耐!
“心娘,心娘。”耐耐依舊重複着心娘的名字,還真是聽話!
“她死了嗎?”顏氏可沒有功夫和一個傻子耗時間。
“心娘不死,心娘病。”這一問,卻是把耐耐的實話說了出來。
敢情又沒死成,原來是病了……顏氏嘴角微微瞥了下,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
“乞丐也會生病啊!”
“就是,沒聽說過,難不成乞丐病了,也要找郎中來?”
“當初在城北破廟把她撿來,難不成她之前從未生過病?果真是賤命啊!一入侯府就病了!”
“乞丐也是人,肯定會生病的。”
“笑話,乞丐看病怎麽給錢?難不成也是讨的?”
聽聞心娘病了,丫鬟婆子們又在議論了。
“大夫人,求您大發慈悲,就讓素錦帶術士去給繪春瞧病吧!”素錦的哭喊聲再次把衆人的議論聲蓋住。
哦,對了,這還有一對呢!她不說話,差點就忘了這茬。
顏氏抿了抿嘴,看她哭成這樣,慵懶道:“最讨厭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大夫都沒有法的事,巫術就能起效了?也罷,今日就讓你們長長記性,當衆戳穿愚昧!”
“謝大夫人,謝大夫人!”素錦聞言,破天荒露出了笑意,旋即起身,顧不上地上被打的柳兒,提起裙角就向大樹奔去。
解了術士,随着顏氏還有衆家仆浩浩蕩蕩的往芳園去了。
可憐耐耐一個人,愣愣的留在原地,望着衆人遠去,卻無一人顧及到他。
不行,心娘交代了,必須得嚷嚷“心娘”!
耐耐固執的一溜煙也追了上去。
芳園裏,因為衆人的來到,破天荒燃亮了許多燈。
繪春睡着了一般的躺着,術士嘴裏不知名的哼着,取出懷中道具,噴水撒物,折騰了半天,連狗血都用上了,髒腥兮兮的弄了繪春一身一臉。
沒道理啊!分明是有氣息的,卻就是醒不過來!就是個聾子也該被折騰醒了!
術士起初是閉眼擺弄,這會兒微微開啓一道眼縫。
又折騰一會兒,連頭上都冒汗了,繪春就是不醒!
夜已入半,芳園裏折騰得吵雜無比,沒多時就連早早躺下的二夫人曹氏,也未能抵過熱鬧的**。
顧言誠回去本就不放心,這下徹底有借口,陪着曹氏一并前來。
唯獨蘭苑裏,沈心怡聽着喧鬧聲鎮定自若。
發燒,真難受啊!嗓子都快冒煙了,渾身酸疼得厲害!
唉……耐耐,你怎麽還不回來!
沈心怡喝了口顧言誠留下的白水,再次躺下。
“都收了吧!”顏氏再也看不下去了,侯府的家規何在?顏面何在?
“來人,将素錦送去柴房,三日不得進食!”顏氏冷冷轉身離去!
“還有這個騙人的術士,轟走!往後如再有人巫術弄人,府規加罰五十棍!”顏氏轉身之際,凄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果然術士騙人!”
“繪春小姐今兒是怎麽了?”
“這麽折騰都沒醒!”
下人們又在議論了。
“心娘!心娘!”耐耐的聲音再次響起。
“對了,蘭苑那位!白日裏她不是把繪春小姐管的服服帖帖嗎?”突然有丫鬟想到了什麽。
“對啊!怎麽剛才傻子來,竟忘記了蘭苑那位!”一時間芳園裏再次騷動。
“大夫人!素錦再次求您,即便是要将素錦關上三十日,也勞煩大夫人再讓素錦試試,說不定心娘可以救繪春!”素錦緊緊抱住顏氏的大腿泣淚搖晃。
015 非救
“真是硬骨頭!”顏氏的聲音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走吧,蘭苑!”随着顏氏的聲音,一衆人再次浩浩蕩蕩的往蘭苑去了。
亂七八糟的腳步聲,議論紛紛的人聲,燈火通明的燈籠照着。
無論是聲還是光,都在告知着沈心怡,一大波那啥正在靠近。
顧言誠跟着曹氏在人群裏。
本還在擔憂,這會兒卻是心中出奇的舒坦。
太好了,心娘有救了!
“吱嘎!”破舊的木門再次被推開,數不清的混亂的灑滿了不大的小院。
“她人呢?”顏氏冷冷的問。
“大夫人,您在此稍後,奴婢去瞧瞧。”紅箋躬身行禮,快步入內。
本來嘛,大夫人來了,應該請進就坐,可這蘭苑……就是真坐了,怕也是會一身晦氣和灰塵吧!
紅箋進屋的時候,顏氏的目光不由的打量。
真奇怪!
平日裏破爛不堪的地方,今兒仿佛變了個樣!
東西規置得井井有條不說,窗紙也重新修補了,院子裏更是沒有積雪。
這和之前也太天壤之別了,莫非這賤人還陽,倒還真脫胎換骨了不成?
哼!換骨也脫不了下賤的胎!乞丐就是乞丐!那時沒辦法,把她娶進門!
顏氏一想到此,就心口發堵!
半年前老爺朝堂有難,廟中簽文指點城北破廟,長子有喜。當初身為乞丐的心娘一露頭,她差點沒厥過去。
娶進門說是大少奶奶,可到底連個大少爺的面都沒見着。當日父子二人,一個不便脫身,一個奔走斡旋。新娘子進門時,恰逢顧言誠出門,莫名其妙的就替兄長把嫂子給娶進了門,然後就一直晾置在蘭苑!
雖說乞丐可以自生自滅,可若扔在大街上興許還能活下去,可圈在侯府……又沒人搭理照顧……唉!
這也就是後來被活活餓死的原因。
至于耐耐,這個被散養在侯府的小傻子,完全是當初沈心怡嫁入當日抓了把糖給他,結果他就一直不離不棄的守在蘭苑了。
乞丐的作風,喜歡屯雜物,邋遢成性。可今日這裏……
顏氏正納悶。
“紅箋,怎麽還未出來?”顧言誠故意嚷道。
“大夫人……”紅箋慌張跑出。
“嗯?”
“她……真的病了,頭滾燙,怕是起不來了。”紅箋描述。
“哦,病了啊。那就讓她好好養病吧,走吧。”顏氏轉身。
“大夫人!求您!”素錦不知道是第幾次下跪。
“喏,她病了,不是我不幫你,天意如此,大夫無策,術士無效,她又病了。”顏氏低頭瞥了眼腳下的素錦,面無表情。
“素錦求大夫人開恩,求您救救心娘,救心娘也就等于救繪春!”素錦哭得來不及叩首。
“救她?”顏氏冷語。
“大夫人,只要您允諾,不管花多少銀子,素錦來出!素錦去請大夫來!”素錦哭得像個淚人。
“夠了!”顏氏厲聲叱道,“來人!把素錦帶下去!”
“大娘!言誠有個不情之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來都來了,又是有人說心娘能治好繪春妹妹的病,如今爹和大哥都不在,大娘當家做主,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反正三姨娘願出銀子,只要大娘點頭應允。成與不成,好歹讓試試。若是不成,三姨娘也不會再央求其他!”顧言誠從人群裏走出。
曹氏絲毫沒有意料到顧言誠會為素錦說話,這孩子傻了不是,起初為救那賤人落水,而今又為了個侍妾向顏氏求情!還真是善良!可惜人善被人欺啊!
“還真是個爺們!善良又聰明!”屋內沈心怡躺着,心中暗贊。
“大夫人,要不就讓她試試吧。”
“試試吧,大夫人!”一衆下人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考慮,今夜都成了菩薩心腸?當然不是,他們是想看心娘醒了,救繪春的熱鬧!
被傳得邪乎乎的小乞丐,死而複生就夠嚼舌根子的,再加上治那個瘋子,嘿嘿,有趣!
衆人相勸,顏氏若是再不給面子,就是不給自己面子,反正面子又不花錢,準了!
有人拔腿請了最近的郎中來。
受寒、發熱,即便再不靠譜的大夫也能開出個對症的方子!
一劑熱藥下肚,沈心怡漸漸覺得酸疼減輕,似乎熱度也退去。
顧言誠暗笑,目的達到了。
“醒了!”裝模作樣的再次緩緩睜開眼,有下人驚喜叫道。
“快,帶去給繪春小姐瞧病!”紅箋催促。
“啊!身子無力……我這是怎麽了?”繼續裝。
“嫂嫂落水又發熱,大夫來過,可有不适?”一個熟悉的聲音。
沈心怡循聲望去,見一青衫少年,約莫十八九歲,生得面白文弱,卻又有一絲倔強在眼中。別說,還真挺清秀的,有韓範!
他就是耐耐口中的顧言誠嗎?侯府的二少爺!救了自己的那個青衫?還不錯哦!
“我……頭好暈啊……許是餓的……”這麽多人看着,也不好意思緊盯着小帥哥看,沈心怡扶着頭咽了口口水。
“來人,讓膳房送雞湯來!”顧言誠大呼。
這才對胃嗎!沈心怡暗暗誇贊,不由又咽了口口水,心說,要是再能來個雞腿就更好了!
果然,雞湯送到,雞大腿也吃完了!
倆雞大腿,自己一個,耐耐一個。
吃飽了才能幹正事!
016 簡單
本想大步流星的出發,可剛擦完嘴,又遲疑了。
耐耐表達不好,自己又初來乍到,雖不知之前的沈心怡在侯府裏如何生存,可現在的問題是自己不認路,不僅不認路,就連誰是誰也不知道。
怎麽辦?繼續裝吧,還得找個托詞。
“能起身了,卻還是沒有力氣,咳咳……咳咳。”沈心怡的演技功底一半無聊從TVB裏學的,一半是在精神病學的角色扮演裏練就的。
“來人!”顧言誠剛要下令擡個軟轎來。
“咳。”紅箋清了清嗓子,顧言誠這才看到一旁的顏氏早已面色不悅。
大夫人尚且自己行走,哪有他人坐轎的道理。
顧言誠想了想,懷着關切的心情,終還是說了句:“攙扶嫂嫂!”
滿院的下人面面相觑,卻無一人應聲。
這也難怪,平日裏就不受待見的人,又是鬧了出詐屍的邪乎事,如今還是個病體,誰想攬事兒?
半饷,素錦從地上爬起,默默的攙扶住沈心怡,“心娘,我扶你。”
素錦,白日裏在冰潭邊沈心怡自是認得。
鬧成這樣,沈心怡多少也是明白了些,敢情她也是個苦命的人!
雖是一只胳膊挽着素錦的胳膊,整個重量卻是自己獨自負擔。
芳園的床上,繪春滿身污垢髒血的躺着。
“怎麽了這是?”沈心怡大驚。
“方才術士做法呢!”紅箋快言解釋。
“愚昧!”沈心怡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卻是把在場的一幹人等都吓了一跳。
她說什麽?
愚昧?
她個下賤胚子敢說別人愚昧?
行!有本事你來一個看看!
大夫和術士都無策,就不信你有本事!
一幹衆人,包括顏氏和曹氏在內悉數顯露出鄙夷的神色。
“繪春,還記得我嗎?我把你從冰潭送回到芳園,我數三個數,你就睜開眼,一、二、三。”依舊是輕聲附耳,依舊是簡單的一句話,只是這次在終結時打了個響指。
一衆人圍在後面,雖不知沈心怡說了什麽,但能夠肯定的是大家都聽到了那聲響指。
太帥了!
說來也怪,響指之後,繪春神奇的張開了眼睛。
“娘。”
“繪春,你醒了?”素錦破涕為笑,撲了上前又哭得天昏地暗。
“好了,去準備幹淨的衣衫吧,弄得太髒了!”沈心怡皺了皺眉,依舊是弱柳扶風似的起身,繼而正欲抽身離去。
催眠和暗示都已結束,本次治療完畢。
“心娘留步。”素錦的餘光瞥見了沈心怡的背影。
“嗯?”
“絮兒,送大少奶奶回蘭苑!”人家白日裏舍命相救,現在又一句話喚醒了昏迷不醒的繪春,更何況病體初愈,于情于理相送也是應該的。
“心娘,心娘!”耐耐在人群中擠了進來,驚恐的拉住沈心怡的衣角,剛才床上的狗血可是把他吓壞了。
“耐耐乖,不怕!”沈心怡心裏一軟,本想抱起他一并回去,卻是無力于這具身子實在太單薄,試了兩次還是決定牽起耐耐的手。
于是,絮兒掌燈,這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着往蘭苑回去了。
“就這麽就好了?!”
“剛才她貌似說了什麽吧?”
“是咒語嗎?”
“不不,她的手指響動了一下。”
華麗麗的轉身之際,只聽得身後一陣議論。
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微笑,哼哼,愚昧!
這也太帥了吧?郎中和術士都無方,她一句話就解決了!
顧言誠望着沈心怡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激蕩。
“紅箋,回去。”人家都走遠了,顏氏這才從驚呆中回過神來,雖是震驚,可還是要保持住大夫人的風範。
“大夫人您慢些。”紅箋單手扶過顏氏的手臂,貼心的提醒。
“都散了吧。”顏氏走了幾步,突然站住了,冷冷的交代了聲,再繼續向前。
“娘,您都看見了嗎?心娘,她……”顧言誠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都看什麽看!沒聽大夫人說嗎?散了!”曹氏眼神示意了一下顧言誠,又淩厲的瞪了下人們一眼,拖着顧言誠快步往馨園回去。
“娘,您走慢些!”
這一夜勢必是無眠之夜,也是舌根之夜。
“紅箋,白日裏你說什麽,她自己說她見到了閻羅王,閻王誤判了她的陽壽,送她還陽,但她卻是誤食了孟婆湯,什麽都不記得了。”顏氏呆坐在床邊,已經喝了三盞茶了,還是沒能壓住驚。
“大夫人,當初紅箋被吓醒時,她的确那麽說過。”
“平日裏找人暗中盯着那,有什麽風吹草動馬上來禀報我!”
“是,大夫人。”
“太邪門了!”第四盞茶下肚,估計這一夜是睡不着了,喝那麽多茶。
“大夫人,您早些安置吧。”
“去,點些檀香來,再把佛經和念珠給我拿來!”顏氏明顯是心驚肉跳了。
馨園。
“言誠,往後切莫和那蘭苑裏的人來往!”曹氏一把将顧言誠拉進卧房正色交代。
“娘,您沒看到嗎?心娘她……”
“閉嘴!你懂什麽!她那是邪祟上身!試問誰能死而複生!誰又能掌控瘋子!娘可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娘!”
“閉嘴,睡覺去!”
蘭苑裏。
心娘摟着耐耐,二人床上笑鬧了一陣,抱頭呼呼大睡。
這一夜,整個定北侯府怕是只有蘭苑裏的這一對睡得着了。
下人們被熱鬧攪了,又都是親眼所見,無論白天的還是黑夜的,就連昨晚上的也都串起來了。
添油加醋的一番傳言,總之就是兩個字“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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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出府(新年快樂)
便是在侯府中私下裏穿得沸沸揚揚之時,坊間也是議論紛紛。
“真的,我可沒騙你!”當日兩次來給沈心怡瞧病的郎中,信誓旦旦的拍胸脯。
“當真是死了又活過來了?”棺材鋪老板倆眼珠子瞪着,一副吃驚的樣子。
“她那棺材還是從你這買的呢?別忘了,是我給介紹的!不信你自己瞧瞧去!”郎中撇嘴。
“去去,人家沒死人,我去算個球啊!滾!該不是你醫術不精,人家沒死你硬說人家死了,還什麽是餓死的!我就不信了,偌大個侯府,還能餓死人了!”棺材鋪老板不耐煩的揮揮手,郎中似乎還想說什麽,終究是空口無憑,只能不甘心的溜走。
“我說,這侯府也真是奇怪啊!前些日子不是辦喪事嗎?這都幾天了,咋不見出殡?”
“你沒聽說啊!之前弄錯了,還以為是詐屍,怪瘆人的!”
“詐屍?誰說的?”
“蕭三呗!”
“他?他也會瞧病?”
“嘿嘿,他便宜!”
“幸好沒出人命,若真是燒了,怕是蕭三這輩子就吃不了兜着走喽!”
幾個路過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的指了指侯府別院的大門,只當是一場鬧劇,權當一樂也就散了。
高門大戶的侯府,看似金玉其外,實則無聊透頂!
顧言誠本打算再來蘭苑探望,無奈曹氏看得緊,終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