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大……大少奶奶。”門房再次結巴。
“我記得告訴過你了,只叫大少奶奶即可,無需加前綴。”架子端起來。
“大少奶奶您又出去啊?”
“出去走走。”很嫌棄的瞥了門房一眼,什麽叫“又”,十天八天的才出門一次,我又不是宅女!
“呃……”門房語塞。
“有車嗎?”上回分明是說過,若是再出去就給備車。
“大夫人帶着紅箋姑娘剛出去,女眷用車暫時沒有了。”
“無妨,我11路。”沈心怡不在乎的用手指做了個走路的姿勢。
門房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陽光中。
逛街,真是個好的休閑方式,既可運動腿腳,又可訓練眼力,還可鍛煉大腦、磨練意志力。
“心娘。”耐耐指着一個精致的頭釵。
“不買。”沈心怡搖頭。
“心娘。”耐耐又指了指一串糖葫蘆。
“好!買!”敢情慣孩子是女人的天性?
“大少奶奶,您又出來逛街啊!這串糖葫蘆送您,不值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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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會兒,還真有些累了。
平安堂就在前面。
沈心怡的眼中突然亮了起來。
“董大夫!”随着甜甜的聲音,一個氣度非凡的女人出現在董慈的視線中。
“大少奶奶,您來了。小睿,上茶!”平安堂裏這會兒沒有病人,董慈正研究醫書,放下書,腳步輕快的走了過來。
“府裏憋悶,出來走走。”又是這樣不拘的開場。
“大少奶奶,老夫有一事不明,這些日子以來,翻遍了醫書也無解,今日您登門,還望您不吝賜教。”董慈微笑着示意沈心怡喝茶。
溫暖香甜的紅茶入口,還是那般暖心的味道。
“耐耐乖,和小睿哥哥去那邊玩,心娘和董大夫說話。”
“昂!”歡快的跑開,然後很開心的玩着藥碾子,小睿頭大了。
“敢問大少奶奶……”董慈正欲開口。
“哎!董大夫,您叫我沈心怡就成,府裏那是沒辦法,被稱作大少奶奶,您是長輩,直接叫名字就行!”沈心怡倒是爽快。
這也太不合規矩了吧……
董慈微怔了片刻,拱手道:“不敢不敢,長幼雖是有別,可尊卑也是有道,既然大少奶奶擡舉,老夫就尊您為沈娘子吧。”
“好!随意。”
又是片刻的怔住,這也太随便了吧……
“沈娘子還記得上次那個大牛嗎?”
“自然。”
“當日老夫分明是未診出他有任何病症,沈娘子又是如何開藥,醫好他的病呢?”
“呵呵。”低頭抿了一口茶。
“沈娘子可是有過人絕學,不便輕易示人?”
“哪有,不過就是……”沈心怡微微一笑,擡手附耳。
原來,那日大牛來求診,沈心怡不過拆了自己衣袖上一根紅線,用剪刀剪碎了,提前撒入恭桶;又用少許巴豆催瀉。故意耽擱時間,讓大牛內急來不及,順理成章的借了平安堂的恭桶;又自然而然的讓大牛去倒恭桶,結果當然是發現了裏面的“紅蟲”,于是便化解了大牛的“心病”。
“這麽說,沈娘子不是在治病,而是在騙人!”董慈面色嚴肅,立身叱道!
“當然是治病。”沈心怡也不與他争執。
“無病,何談醫治?”
“他那是疑病症,是心病!”沈心怡喝完了最後一口紅茶。
“心病?”
“呵呵,還望董大夫千萬不要将其說破,不然就是剪上一恭桶的紅繩,也不做效了!”沈心怡笑了。
還不讓說?董慈徹底不懂了。
正疑惑着,診堂裏來了個熟悉的面孔。
“董大夫,我又來了……”推薦好友的文炮灰女配的無限逆襲
023 突遇
“沈娘子,您先坐,老夫失陪。”董慈微微躬身,快步走向診臺。
“徐生,可是又胃痛了?”董慈關切的詢問着。
“您上次給開的藥,我吃完了,感覺好點了,可近來又開始疼了,唉……”來人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說話時有氣無力,尤其最後那聲嘆息,讓人更覺不屬于這種朝氣蓬勃的年齡。
“別急,你這胃病也不是一日兩日,按我的方子長期堅持吃,會好的。”毛筆沙沙在宣紙上略過,董慈的聲音讓人覺得很安靜。
“唉……董大夫,您說我能不急嗎?這童生試我都考十次了,就連城西老李家的鐵蛋都考上了,您說我這……唉……每次去考,同考的學子都能叫我叔伯了。”徐生再次嘆氣。
“那也得先把病醫好。”董慈停下筆,安撫的笑道。
“董大夫,我真是沒用!童生試屢試不中,這些年還落下胃疼的毛病!家裏的錢都快讓我敗盡了!”徐生第三次搖頭嘆息。
“別急,慢慢來,先治病。這次還是吃七副。”董慈寫好方子轉身抓藥。
徐生依舊在唉聲嘆氣。
“呦,年紀輕輕嘆哪門子氣啊!”沈心怡坐一旁聽着一問一答,早已心知肚明,趁着董慈抓藥的空閑,她也湊了上來。
方才只看了個背影,正面細細觀察,果然。
額頭和下巴上全是痘,面色暗黃,眼神不定;一見有陌生人上前搭話,更是手指不由自主的握拳。
“既是考了那麽多次都不中,那還考啥?”沈心怡嗤笑了聲。
“這位夫人,您怎麽說話呢!”徐生有些氣惱,但拘于來人是個女子,還是忍了。
“徐生,這位是定北侯府的大少奶奶。”董慈聽聞,轉身解釋。
“果然財大氣粗,站着說話不腰疼,高門大戶不愁吃穿,哪能體會貧寒百姓的疾苦!”徐生傲慢的撇嘴。
“屢試不中,還考啥,平白多花家裏的銀錢!我若是你,還不如平日裏多幫着家裏做些農活,也好自食其力,若有空閑,才翻翻書,權當解悶。”沈心怡也不氣惱,依舊自顧自的說着。
話糙理不躁,更何況是說給血氣方剛的少年去聽。
“我!你!”徐生氣得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什麽你!你父母把你養那麽大,就是讓你糟踐錢的嗎?若早知你屢試不中,這些錢但凡吃了喝了,都比送到考場讓你打水漂的強!”
“我!”徐生憋得說不出話來。
“你還有理了?考不中童生,還學會了來看病!我若是你,就把身體養的棒棒的!然後給娘親挑水,幫豬圈喂豬!”
這都哪跟哪啊!例子舉得是有些不當,但那會沈心怡能想到的古人勞作方式只有這些。
“你!粗俗!”果然徐生惱了。
“粗俗!哼!你不粗俗,你屢試不中,還是個亂花錢的病秧子!”沈心怡索性一口氣說了個大實話。
“粗俗!簡直是……”徐生單手指着沈心怡,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怎麽,讀了這麽多年書,連罵人都詞窮!我看你啊,這病也別看了,來來,董大夫,這藥您也別給他抓了,省的浪費!”沈心怡說罷,上前制止住董慈的手。
“你!枉你還什麽侯府的大少奶奶,一點大家閨秀的表率都沒。自己出門連個丫鬟也不帶,徑直和陌生男子搭讪,絲毫沒有羞恥心,出言不遜,多管閑事,說話中傷,有失婦德!”徐生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噌的跳過來,直指沈心怡叱道。
董慈一旁怔着,怎麽了這是?方才不還心平氣和好好的嗎?怎麽轉臉工夫就吵起來了?
“讀那麽多年書,就會這麽幾句?我呸,你個窩囊廢!”沈心怡絲毫不讓,還假裝往地上啐了口。
“你這潑婦!挑唆醫者不醫,欺壓魚肉百姓!我來看病關你屁事?回你的侯府去!”徐生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激動,似乎這些年的壓抑和委屈一瞬間如沖開堤壩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沈心怡絲毫不氣,相反,面色上似乎還有一絲笑意。
“我回侯府就回侯府呗,你幹嘛動那麽大氣,好好,你這窩囊廢繼續瞧病吃藥哈!”
“我!你給我滾!你讓我瞧,我還就偏不瞧!你讓我吃藥,我還就不吃了!”徐生咆哮一聲,将面前的板凳一腳踢開,氣鼓鼓的沖了出去。
“徐生,你的藥!”董慈在身後呼喊。
“董大夫別喊了,他不需要吃藥。”沈心怡笑了,躬身扶起地上踢倒的板凳。
“讓沈娘子受驚了,徐生不懂事,這些年屢試不中,他心裏憋屈,又得了胃病,老大不小了,本是該說親的年紀,偏又生了一臉痤瘡……唉……這孩子……”董慈搖搖頭,動了恻隐之心。
“放心吧,董大夫,他回去就好了!”沈心怡不以為意的笑笑,抽身就走。推薦好友的文:僵屍小姐修神記
024 發洩
“回去就好了?什麽好了?他還沒拿藥呢!”董慈半天沒反應過來,卻見沈心怡丢下耐耐快步跑了出去。
“沈娘子這是要去哪?”董慈追問。
“幫我照看耐耐!”只留下一個聲音。
前面徐生走得急,後面沈心怡跟得緊。
其間,看着他撞了兩個行人,蹭了一個水果攤,發瘋般的向城外跑去。
沈心怡不言不語,只是腳步輕快的跟着,一跟就跟到了城外的護城河畔。
隆冬的護城河畔,枯葦蕭索,荷枝殘敗。
“氣性還挺大。”沈心怡站在離他不遠處,壞壞的挑唆。
“你這婦人!”徐生猛回頭,卻見沈心怡氣喘籲籲的跟來,頓時更加火冒三丈。
“有氣就撒出來!有火就發出來,你悶在心裏頂個屁用!童生試不是要比誰家命苦、誰家凄涼,那是一錘定音的買賣。自己考不好,別拖累一家人跟你受苦!”沈心怡絲毫不讓,依舊在激怒着徐生。
“別再說啦!”徐生雙手抱頭,發瘋似的咆哮,“啊!啊!啊!”
幾年來,所有的委屈和苦悶,在這一刻化作滿腔怒火,和着呼嘯的北風,噴湧在凝滞的護城河上!
“喊兩聲算什麽本事!這麽喊我也會!”沈心怡聽着他內心裏抒發出的郁結,眼中光彩畢現,可嘴上卻絲毫不讓,依舊毒舌般的激惹着。
“啊!”婦人的呼聲尖銳有力。
“啊!”竟然比我叫的聲音大!徐生的怒火燃燒至極點,放聲展胸大呼,旋即加入了拳腳,瘋也似的踢打着河邊的蘆葦和枯草!
這就對了嘛!就該這樣!
沈心怡此刻不再随着他發瘋,默無聲息的站在他身後,聽他呼喊,看他發瘋,替他較勁!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辰,徐生終于不喊也不踢打了。
大腦缺氧般的傻傻的,一屁股坐在了護城河畔的冰地上。
“都發洩完了?”沈心怡緩步上前,柔聲慢語的問。
“嗯。”只是簡單的一聲應答。
沉默,再次陷入沉默。
本想等着這個讨厭的婦人再次數落自己,可是左等右等,卻是再沒了下文。
她剛才說話的語氣好輕柔,徐生疑惑的餘光瞥了過來。
她竟然坐在自己身邊!這個年輕的婦人!她,她竟席地而坐!
徐生驚得眼睛和嘴巴張的一樣大。
沈心怡見他這般驚狀,只淡淡一笑,随手撿了根幹樹枝,漫不經心的在手裏把玩着。
“瞧見這根樹枝了嗎?”
“嗯?”
“我稍稍用力,它就彎曲。我用力越大,它彎曲越厲害。我再壓……”
“咔!”樹枝斷成兩截。
徐生怔怔的看着沈心怡擺弄那樹枝,不知所雲。
“樹枝就如你,當外界有壓力時,你就随之彎曲,不斷有壓力襲來,你的壓力随之增大,終于!你不堪重負,斷了!”沈心怡遞過來一半樹枝。
徐生接過來,怔怔的看着,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學會減壓,做一枚輕松的樹枝。即便不能做一棵參天大樹,也是筆直的一根樹枝。”
徐生完全愣住了,接過沈心怡遞來的那半截樹枝,眼睛裏亮晶晶的,旋即大滴大滴的淚水掉落下來。
“哭吧,哭出來就都好了,你額上和下巴上的痤瘡,乃是壓力痘。你把童生試看得太重,其實大周朝不是只有童生試才是唯一的出路,能做官的人畢竟是少數,而大部分百姓即便什麽都不是卻很開心。”沈心怡輕輕拍了拍徐生的肩膀。
“夫人……”徐生哽咽。
“你的胃病也不是真的胃病,乃是長期壓力所致,若你看淡了一切,合理飲食,按時作息,不僅是痤瘡,就連胃病都會自愈的。”沈心怡挽了挽自己耳邊的碎發,再次露出一絲鼓勵的微笑。
這個年輕的婦人,她笑起來可真好看啊。
徐生抹了抹眼淚,緩緩的站起來,這一次不再是唉聲嘆氣,而是渾身充滿了動力和溫暖。
“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僅此一次。”沈心怡随之站起來,嘴角向上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夫人,我……”徐生似乎還想說什麽。
“回去吧,你沒病,盡力就好。”沈心怡優雅的背影留在了徐生的視線中,她揚了揚手,只是徐生不知,那是再見的意思。
“請問,平安堂怎麽走?”外人面前耍帥,跑了這麽遠,回來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沈心怡苦笑着,穿梭于鹹陽的大街小巷中。
“大夫人您看!”街市上,定北侯府的馬車裏,紅箋剛服侍完顏氏,漫不經心的一掀車簾,卻是看到一個莽撞的身影。
“是她!”顏氏順着紅箋手指的方向看去,“停車!”
她又出府了!不是讓膳房給她送去必要的吃食了嗎?為何還要出府?還是一個人?堂堂定北侯府大少奶奶,擠在人群中,還和那些鄉巴佬言談?成何體統!果然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下賤胚子終究是下賤胚子!
顏氏氣得将車簾用力放下。
“大夫人,要帶她回來嗎?”紅箋試探性的問。
“現在把她從人群中帶上來,定是會丢了定北侯府的臉!紅箋,你下去跟着她!看她去哪?再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她帶回來。”顏氏陰仄仄的說完,紅箋下,馬車走。
賤人!這麽冷的天!害我不坐馬車改步行!紅箋一肚子怨氣,氣呼呼的跟上那個優雅的身影。
“平安堂!”
平安堂的門口,紅箋看着沈心怡提裙進門。
她去醫館幹什麽?身子不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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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門
025 受罰
“沈娘子回來了!”董慈望見沈心怡進門,一臉釋然。
真讓人擔心啊,撂下一句話就跑了,之前還把徐生氣成那樣。
“耐耐,和小睿哥哥玩的開心嗎?”沈心怡歉意的向董慈笑笑,換了副哄人的口吻。
“開心。”
“那我們下次再來找小睿哥哥玩好不好?”
還真是能哄,既不說這就走,還留個念想。
“好!”
“跟董大夫和小睿哥哥再見。”
“再見。”耐耐伸出右手,機械性的抓握了幾下。
看得董慈和小睿滿臉黑線,這是個什麽禮節?難道是侯府新規?果然孤陋寡聞了。
“沈娘子請留步。”董慈追了出來。
“方才那徐生……”董慈還在擔心他的病人。
以他的醫術和口碑,行醫至今尚未有一位病人從他的醫館跑出,而且連藥也沒拿。
“董大夫放心,他沒病,不需要吃藥,過一陣子就好了!”沈心怡自信道。
“怎麽又是沒病?”董慈詫異。
前幾日大牛在這位沈娘子口中就是沒病,今日那徐生分明是有病,卻又被她說成是沒病!
“放心吧,不會砸您招牌的,他是心病,被我醫好了!照他用功的程度,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高中童生試的!”沈心怡本想伸手去拍拍董慈的肩,可手伸出來了,卻又突然想到這裏是大周,民風淳樸,男女授受不親。一只手舉着,着實尴尬無比,旋即做了個揮舞的動作。
“這大蚊子。”
冬天……蚊子?
董慈一臉茫然的目送着一大一小出了醫館。
“師父,這藥要不要給徐生送去?”小睿不知何時站在董慈身後。
“先放那吧……”
她帶着那個傻子去了醫館,似乎還和那老郎中很熟?
紅箋一路跟着沈心怡,怎麽都想不通。
“大少奶奶!”拐了個彎,明顯人少了許多,紅箋快步上前。
“紅箋?”沈心怡詫異的向後看了看。
門房不是說她陪大夫人一起出門的嗎?為何只見紅箋,不見大夫人?
“大少奶奶好巧!大夫人聽說您又出門了,特命奴婢出來接您,大少奶奶您要是沒什麽事,就快回府吧,免得大夫人惦記。”
說得真好聽,還“特命奴婢出來接”,用什麽接?怎麽不見馬車?分明是路上瞧見了,讓你一路跟蹤過來的吧!虛僞!
沈心怡撇了撇嘴,“走吧。”故意拉了很長的尾音。
前腳剛進侯府。
“大少奶奶回來啦!”門房這次總算沒喊錯。
“紅箋姑娘,大夫人已經回去了,二少爺也剛回來。”門房又說。
看來自己的行蹤就是這般暴露的,果然是侯府的大丫鬟,府裏人的動向了然于掌。
“煩請大少奶奶随奴婢去趟福園,大夫人有請。”紅箋一副強行拉去的表情。
早料到你們串通好了。
“嗯,等我一下,我回去換件衣服,随後就到。”沈心怡瞥了眼紅箋,擡頭挺胸的拉着耐耐往蘭苑去了。
漂亮。既沒說不去,還強調了換衣服。服從、禮節都做到了。
看你還能跩幾時?紅箋咬咬牙,氣鼓鼓的看着沈心怡的背影越來越遠。
“耐耐,快去找言誠哥哥到福園去,就說心娘在福園。”
“昂!”
耐耐蹬蹬的腳步聲跑遠,沈心怡換了件衣服,往福園而去。
定北侯府的二少爺,舍命相救,看起來對自己還蠻好的,更何況還吃了自己一頓梅菜扣肉。
“見過大夫人。”也不知道該叫什麽,按理說上面坐着的那位是自己的婆婆,應該叫娘,可不是聽說是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嗎?自己又那麽招人嫌棄,還是直接尊稱大夫人的好!沈心怡一番推斷,卻是明智的選擇。
“去哪了?”顏氏冷冷問話。
“府中憋悶,外出走走。”沈心怡實話實說。
“和誰?都去了哪裏?”
“耐耐,街上閑逛。”
“啪!”手掌重重的拍在幾案上,“放肆!”顏氏随之喝道。
“我犯錯了?”沈心怡擡起頭,一臉茫然。
“身為侯府大少奶奶,婦德盡失!公然在街上行走且不說,還和陌生男人攀談言笑。來人,家法伺候!”顏氏大手一揮,兩個婆子提着早已準備好的木棍氣勢洶洶的上來。
看樣子,這是要打板子了!也不知道定北侯的家法是多少下,大概顏氏的嘴巴就是規定吧!
“求大娘手下留情!”正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急火火的傳入,顧言誠尚未站穩,便直接鋪跪在地上。
沈心怡嘴角微微彎了一下,耐耐真給力,言誠真及時。
“你怎麽來了?”顏氏漫不經心的問。
“大娘,言誠偶然路過,聽聞嫂嫂犯錯,特進來求情。”
“哦?”顏氏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大哥不在,嫂嫂是言誠替大哥娶進門;大哥回來,言誠自當奉上當日娶來的嫂嫂。可若是大娘您這一打,怕是大哥回來怨記,言誠無力承擔。”
“放肆!她犯了錯,就該受罰!府裏什麽時候改了規矩,要一個晚輩來教訓長輩?!來人,給我打!”
說話間,兩個婆子已是把沈心怡架上了條凳。
這架勢,這要是打,非死即殘。
沈心怡心頭一沉。
“報!”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門房上氣不接下氣的沖了進來。
“毫無規矩,沒看見這處置家法呢?”顏氏瞥了一眼。
“大……大夫人……”門房好不容易把氣兒喘勻了,“老爺……老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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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老爺
“在哪?”顏氏眼中一驚一喜,抛下已上條凳的沈心怡,更不理跪在一旁求情不成的顧言誠。
“小德子快馬加鞭禀報,說老爺已行至城門口,讓大夫人您早作準備,迎接老爺回府!”門房終于完成了他的使命。
“這麽快……家裏……家裏……”顏氏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失了儀,自言自語,語無倫次,甚至連連搓手。
沈心怡費勁的在條凳上擡起頭,判斷着那是緊張,外帶興奮過度。
“快!快準備着,速速迎接老爺!”顏氏來回走了幾步,終于停下了。
“大夫人……”紅箋立于一旁,手裏死命的撕絞一方絲帕,眼神示意着堂中的條凳。
“打,給我拉去柴房打!”顏氏的眼神早已出賣了她的心不在焉。
猶豫不決,正是反擊的好時候,又加上了老爺這劑催化劑。
“大夫人,若是心娘當真犯錯,您要責罰心娘,心娘無話可說。可是方才您口口聲聲說心娘婦德盡失,乃是因公然在街上行走,還和陌生男子攀談言笑,心娘委屈。”沈心怡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她什麽時候敢這麽跟我說話了?不是一貫的逆來順受,任人宰割嗎?
顏氏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若不是身邊紅箋扶了下,差點沒站穩。
“你委屈?”
“是,若大夫人說公然在街上行走乃是失了婦德,那鹹陽大街便不應見到一位女子,可心娘卻在街上遇到紅箋;若大夫人說心娘和陌生男子攀談言笑便是有失婦德,那前去平安堂問診的病人中,就該都是聾啞之人,或面癱之人。心娘不是一人擅自出府,心娘帶耐耐同行;心娘不是肆意離府,心娘和門房報備。試問大周哪條法規寫明,女子不得于街市上行走,不得與人攀談?又試問侯府的家規何在?大夫人找出來,心娘心服口服。”
“你!”顏氏整個人徹底坐在了椅子上。
“嘩啦”一聲,手碰倒了幾案上的茶碗。
一番話,說得有禮有節,條理清晰,層次明确,若真要責罰,恐怕紅箋也難逃板子;若是真要拿家規出來,怕還真沒有一條如顏氏口中所言。
“放肆!你在和誰說話!”顏氏再次拍桌子瞪眼。
沈心怡平心靜氣的看着,卻是毫無懼色。
話也說了,該噎的人也堵了,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總不能把事情做絕了,再被餓死一次吧,畢竟這個家裏,平日裏她最大!還有,老爺快回來了,總不能就這麽耗着吧!
沈心怡思踱着,嘴角微微放松了下。
“大夫人,心娘知道今日沒有向您禀報就出府乃是心娘不是,心娘自願領罰,甘願禁足蘭苑七日。可今日也是事出有因,大夫人和紅箋都不在,心娘就行使了一把大少奶奶的權力。若是下次再想出府,必先提前告知。”又是一番噎人。
顏氏覺得肺都要氣炸了,反了反了!
想要發火,卻又不能打了自己的臉,既然人家肯服軟,又給你找了個臺階下,更何況老爺說話就進門了,若真要鬧起來,怕是給老爺憑添了心堵。這口氣……顏氏是記下了!
“算你識相!就按你說的,蘭苑禁足七日!帶下去!”
哪裏有什麽人會帶她下去,顏氏抛下這裏的爛攤子,帶着一衆丫鬟婆子,早就急不可耐的奔赴門口去了。
“快起來。”見衆人散去,顧言誠這才輕輕将沈心怡攙扶起來。
“沒受傷吧?都是我不好,我……我真沒用……”顧言誠幹淨的眼睛中透出不安和自責,一絲淡淡的憂傷漫上了他的面容。
“沒事,虧是你來得及時,幫我拖延了時間,若是不然,等老爺回來,我說不定難逃幾棍家法呢!”沈心怡不以為意的笑笑,右手輕輕捋了捋耳邊的碎發。
她居然這麽輕松,她不在意嗎?絲毫沒有畏懼,更無哭鬧不休。顧言誠的心裏一半是憐惜,一半是糾結。
“爹說話就回來了,這裏怕是不宜久留,我送你回蘭苑,然後也要去迎接爹。”顧言誠略有不安的張望着門口的方向。
“我無礙的,自己走回去就好。你快準備準備吧,別為了我再連累了你被罰。”
“如此,你自己小心些,我走了。”顧言誠剛要走。
“哎,回來!”沈心怡喚他。
“何事?”顧言誠疑惑。
“沒什麽,去換件淺色衣衫,重新洗臉梳頭,待會見了老爺,主動上前攙扶他,并彙報你近來進展。”沈心怡叮囑了幾句,淺淺的笑着,款款抽身而去。
“淺色衣衫?重新洗臉梳頭?”顧言誠不解,自言自語了一番,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府裏即便是下人都要穿得花枝招展、色彩豔麗。奈何要我着淺色衣衫?重新新聯梳頭?又不是婦人家,還需梳妝打扮?
一番自嘲,本想徑直邁向大門的腿腳,終究還是朝馨園折返。
“耐耐,你見過老爺嗎?”蘭苑裏,沈心怡無聊的趴在床上,耐耐則伏在床邊瞪着她看。
“嗯。”
“老爺叫什麽名字啊?”
搖頭。
哦,這個問題問得深了,府裏上下都是敬稱老爺,哪裏有人敢直呼其名。
“那,老爺長什麽樣呢?”又問。
“大胡子。”
大……胡子,這叫什麽描述!沈心怡差點沒笑出來,不過,這真的是很好辨識的特征。
定北侯的馬車前呼後擁、排場頗大的進城了。
顏氏不愧是持家的好手,平日裏事無巨細,均在她的掌控之下。即便定北侯突然回來,別苑裏也絕不會有混亂的場面。
訓練有素的家仆們分列大門兩側,顏氏立于中央,顧言誠陪曹氏站于一側,素錦拉着繪春隐低頭隐在後排。
大紅的花毯鋪着,所有人候着,廚房裏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定北侯榮歸。
027 出事
“老爺,您回來了。”随着顏氏翹首以盼的表情,一個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間紮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着,不甚高大的身軀卻是挺的筆直,尖利的眼睛雖是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四周,卻是倏的一下透出與生俱來的高貴,似乎他無需開口,早已是高不可攀、低至塵埃。
這就是定北侯顧寅凱,半年前差點被人陷害冤死獄中,而今立身大殿,俯仰天地,依舊是朝堂上舉重若輕的中流砥柱。
顏氏本想伸出手臂相接,卻被他負手捋袍的避開。
官靴再次準備邁進之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從旁襲來。
“爹,您回來了,孩兒有好消息要向爹禀報。”顧言誠修長白皙的手,彬彬有禮的示意着顧寅凱前行,顧寅凱平淡不驚的眼底,倏的掠過一絲波瀾。
二十歲的顧言誠,一襲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袍,領口袖口均鑲繡着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青色祥雲寬邊錦帶,烏發束起戴嵌玉小銀冠,銀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更襯出他頭發的黑亮順滑,如同綢緞。柳眉下黑色眼睦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處濃妝豔抹的衆人之中,似璞美珠玉熠熠生輝。
這孩子,才半年不見,竟……
顧寅凱緊繃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些,繼而彎出一個舒心的弧度,“走吧,進去坐下說。”
望着父子二人快步前行的背影,顏氏的眼眸淩厲的掃過曹氏。
這小子,方才還想責斥來着,老爺今日回府,衆人都重彩以待,他倒好,穿得如此清簡,旁人不知,還以為是在府中受了氣。想不到老爺千裏迢迢的回來,竟是看也不看我們一眼,直接和他進了府門!
曹氏絲帕掩口,雖是嘴角不動,可眼角卻是略過一絲得意。
只有你兒子才配老爺疼愛嗎?言誠即便不武,庶子也能同嫡子争輝!
似乎是有些明白為何心娘要讓我換身淡色的衣衫了,不争不搶,卻是一枝獨秀的亮眼,又讓風塵仆仆回來的旅人心情舒平。
顧言誠心中一陣暗喜。
曾幾何時,他只敢隐在曹氏身後,隐在衆人之中,雖鮮衣,卻泯然衆人。
“什麽好消息啊?”顧寅凱堂屋坐定,抿了口紅箋獻上的茗茶。
“半年來,孩子潛心讀書,已是讀完了《春秋繁露》、《史記》和《資治通鑒》,《周髀算經》和《九章算術》孩兒也有在研讀,師父說,過了年孩兒參加會試大有把握!”
“哦?半年來言誠都學那麽深了?”顧寅凱放下茶碗,面色上露出驚喜。
“言誠這孩子這半年來的确用功,府中上下也是有目共睹的,唉……只可惜文采再好,即便日後入朝,也終究是個文官……”顏氏從旁漫不經心插道。
聽聞顏氏這番話,顧寅凱的眼中光彩銳減。
“若說這也怨不得言誠,娘胎裏帶來的不足。”顏氏又補了一刀。
曹氏敢怒不敢言的從旁立着,長長的衣袖蓋住了緊握的拳頭。
“所以說,侯府娶親,素來馬虎不得,将來言誠的婚事切不可草率。”顏氏又綴了一句。
“哼。”顧寅凱聽聞這話,卻是重重的蓋上了茶碗。
顏氏立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本是想打壓曹氏和二少爺的暫時上風,卻不想竟砸了自己的腳。
正遲疑下一句該說什麽能挽回局面,突然。
“啊!”堂下一陣驚叫,繪春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繪春,繪春!”素錦驚呼一聲,旋即追了出去。
“怎麽了這是?”顧寅凱大驚。
“讓老爺見笑了,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