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節,伸展運動

屋內,那個清麗的女聲,有節奏的呼喊着從未聽過的口令。

透過漏風的窗戶,顧诤诏看到不時有人影在上下運動。

這也叫操?!動作滑稽!真是可笑!

難道乞丐都是這般禦寒?

顧诤诏的心頭如被一顆小石子打破的湖面,微微漾了一圈漣漪。

“還冷嗎?”

“不冷了。”耐耐回應。

窗縫中,看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看到她的額頭微微泛着晶瑩的汗珠。

這操……真的有效?!

顧诤诏的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

“心娘,餓。”

本就是饑寒交迫,又是這般運動了一陣子,腹中的難耐就更別提了。

“耐耐乖,心娘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好!”興奮的應答。

看樣子,是要哄着睡覺了。

也難怪,沒吃沒喝,睡着了也就什麽都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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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诤诏倚在窗邊,只覺得鼻子裏一陣酸澀。

是受了風寒嗎?

怎麽連嗓子裏都癢癢的。

“從前,有三只小豬,老大叫誰,老二叫哪兒,老三叫什麽。”沈心怡懷抱着耐耐,聲音暖暖的。

哼,這叫什麽故事?簡直幼稚荒誕得可笑!

顧诤诏在窗外心中嗤笑。

“有一天,狼要吃三只小豬。老大和老二在門口,老三在屋頂。

狼問:你是誰?

豬老大說:對!

狼說:什麽?

豬老大說:‘什麽’在屋頂。

狼抓狂,轉身又問豬老二。

狼問:你是誰?

豬老二說:我不是‘誰’,他是‘誰’。(沈心怡假意指指旁邊)

狼說:你認識他?

豬老二應聲:恩!

狼問:他是誰?

豬老二點頭:是的。

狼說:什麽?

豬老二說:‘什麽’在屋頂!

狼說:哪兒?

豬老二說:‘哪兒’是我。

狼說:誰?

豬老二說:他是“誰”。(沈心怡假扮成豬老二又指指旁邊)

狼說:我怎麽知道。

豬老二說:你找‘誰’?

狼說:什麽?

豬老二:他在屋頂上。

狼說:哪兒?

豬老二說:是我。

狼說:誰?

豬老二:我不是‘誰’,他是‘誰’。

狼徹底瘋了。”

“哈哈哈哈。”耐耐興奮得拍掌。

“快睡覺!”沈心怡假意板起面孔。

“哦。”耐耐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這故事……窗外的顧诤诏也不知道士如何做到的,單手緊緊的掩住口,愣是忍住了沒笑出聲來。

不行了,再待一會兒怕是要露出行蹤了。

顧诤诏使勁兒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飛也似的從蘭苑逃出。

“哈哈哈哈哈!”好不容易出了院子,找個沒人的地兒,顧诤诏放聲大笑。

這故事,可真是笑死人了!

“大哥!”一聲熟悉的呼喊。

“咳咳。”下意識的調整了下神情,顧诤诏轉過身來,卻見顧言誠手捧着一沓書籍,詫異的站在自己身後。

“言誠,這麽晚了,你這是……”

“大哥,你沒事吧?”

“咳咳,沒事,有些酒醉。你這是……”顧诤诏指了指顧言誠手中的書籍。

“哦,前些日子忙暈了,忘了答應嫂嫂的事,這是她要的書籍,說是用來解悶。”顧言誠倒也不遮掩。

“她……讓你找的?”顧诤诏疑惑,借着月色近前,随手翻了翻上面的幾本書籍。

都是些淺顯易懂的書冊,再有就是帶插畫的讀本。

也難怪,外人眼裏沈心怡不過是個乞丐,乞丐哪裏識得什麽字?更不用提看“書”。

她說要找幾本書“看”,大概也就是圖個新鮮。

不過顧言誠可不是這麽想,心娘是他親自替大哥娶進門的。

那日的鳳冠霞帔、大紅蓋頭只有他見過。

多麽标志的一個人兒啊!不管曾經是何種身份,一旦穿戴上喜服,便是天底下最嬌豔的新娘。

更何況她本就生的清靈,又是身材嬌小……

心娘,新娘……

她要看書,自然是要合了她的心意。

找些簡單的,或是能看懂的,希望能幫她度過蘭苑漫漫長夜。

“正是。”顧言誠點點頭,旋即又看到顧诤诏那張鐵青的臉,突然有些尴尬。

“大哥若是沒事,也一起去吧,嫂嫂那裏清減,大哥看看還缺些什麽,言誠去置辦。”

“嗯,走吧。”顧诤诏也沒推辭。

方才是偷窺,眼下卻是有了正當的理由。

她能看書?

一個乞丐也能看懂書?

倒是真要去瞧瞧了。

再次來到蘭苑,輕輕叩響本就虛掩着的木門。

耐耐早已入睡。

“言誠來了……那個……你,也來了,進來坐吧……”起初是有些興奮,一見顧诤诏緊跟其後的進來,沈心怡的面色上微微有了片刻的尴尬。

說是嚷坐,可到底還是無處落座。

唯一的床鋪讓耐耐睡着,沈心怡局促的站在床前,兩個大男人也就那麽杵着。

“嫂嫂,這是你要的書,言誠随便找了些來。前些日子太忙,竟是忘了,希望還不遲。”顧言誠打破尴尬,将書放在床邊。

“有勞。”客氣的欠身。

顧诤诏雙目緊緊的瞪着,雖是不言不語,可沈心怡還是感到了一股壓力。

“那個……嫂嫂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盡可以去問大哥,大哥文武雙全,卻是我大周少有的人才!”再次打破尴尬,不失時機的拍了記馬屁。

“我能看懂。”沈心怡也不擡眼,只是随手翻看着床上的書籍。

華夏的漢字,除了先秦的那些篆字,還有少數民族的那些線條,其他的千百年來演化都差不多。

沈心怡随意的翻了翻,倒也入得了眼。

“言誠,過幾日再給我帶些來,這幾本估計不夠我看的。”沈心怡擡起眼,跳過身邊的顧诤诏,笑着說向顧言誠。

“好。”顧言誠笑應,旋即再次拘謹了起來。

“嫂嫂,時候不早了,言誠就先回去了。”說罷,兔子一般的從蘭苑蹿了出去。

只留下顧诤诏一個人,尴尬無比的站在床邊,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050 夜探

耐耐的呼吸聲平穩且輕輕。

“你……有事嗎?”沈心怡先打破了沉默。

“哦,沒事。”笨笨的應聲,早已聽出這是要逐客了。

“那,早點回去歇着吧。”果然,逐客了。

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被趕。

更何況自己現在還是位高權重的将軍!

調整呼吸,克制,克制……

“那個……晚上吃了嗎?”顧诤诏的腿腳微微向後了一步,視線更加看清了這間清簡的卧房。

冰冷,空曠。

“沒有。”沈心怡也不客氣,實話實說。

“那個熊肉……要大炖一會兒……”還以為曹氏也分了些給蘭苑送來,顧诤诏好意提醒。

“熊肉?還熊掌呢!”沈心怡有些氣惱,不帶這麽嘲弄人的。

連剩飯剩菜都沒,還什麽熊肉!

“沒送來嗎?”顧诤诏平生說了句最白癡的話。

“呵呵。”果真,每一句呵呵的背後,都代表着一萬個去你MLGB……呵呵。

沉默。

顧诤诏的氣息在微妙的醞釀。

“等下。”丢下這句話,顧诤诏挺拔健壯的身影,再次消失進無邊的夜色中。

“發什麽神經!”沈心怡自言自語的關了門,轉身去洗漱。

頭發剛一松散下來,木門再次被推開了。

裹挾着冬日的寒風,進來一個風一般的男子。

顧诤诏單手拎了兩袋大米、白面,又提了個食盒子,迅疾的放在了床邊。

“這是……”沈心怡驚得一時語塞。

幾個意思?

“膳房裏我随便找了些做多的,不是剩的。你熱熱吃。”

顧诤诏放下話,放下東西,整個人又再次隐入了夜色中。

一如他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人……真是神經……”沈心怡半天才反應了過來。

打開食盒子,一只金黃誘人的燒雞,幾盤美味的小菜,還有幾碟點心,最下面的格子裏竟然放着一只小瓶。

“這是什麽?還有酒水?”沈心怡詫異的端詳。

“止痛散。”标簽上赫然的貼着。

“心娘吃。”

也不知道床上的耐耐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許是餓醒的,又更或者是被饞醒的。

燒雞的味道實在誘人,即便是涼的,也難耐肚中的饞蟲。

起身端起食盒走向廚房。

躬身燒火時,小腹再次隐隐作痛。

從腰間拿過那瓶“止痛散”,打開服了一粒。

雖然效果不能明顯出來,但心裏卻有一股暖流。

這人……看起來還不錯。

就是脾性怪了點。

沈心怡兀自笑笑。

這一夜,肚裏不空,小腹的疼痛也在慢慢緩解,蘭苑的倆人睡得出奇的好。

又是日上三竿才醒,卻是着實是被敲門聲驚醒了。

“素錦?”

打開屋門,素錦一臉疲憊的出現在沈心怡的面前。

“出什麽事了?可是繪春?”沈心怡第一反應就是那個癔症患者。

“心娘……我……”素錦就地跪下。

“哎……你這是幹什麽?有事說事,跪我作何?”沈心怡麻利的攙扶起她。

“本來,早就該來的。你救了素錦好幾次,我這做娘的,是該好好來謝謝你這大恩人。”素錦話裏有話,警覺的看看四周,旋即将身後的木門掩上。

“坐下說。”沈心怡明白的讓道。

“心娘……我……”素錦有些遲疑。

“你來找我,自然知道只有我能幫你,我獨居蘭苑,旁人素來不善待我,個中緣由不用我說,你也知曉。以我如今的處境和我的口風,你還有什麽顧慮?我以我的人格擔保,今日你來所求之事,我必替你保密。”保密原則至上,沈心怡及時的打消了素錦的糾結。

“說的是呢。”素錦應了一句,片刻的停頓。

“你來侯府雖是半年,即便你鮮有出院,繪春的情況不用我說,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老爺回來了,眼看年關将至,素錦懇請心娘,有何法子,能讓繪春安然過年。素錦真是怕……過年的時候,繪春會突然發病,更是怕惹了老爺過年的雅興……”素錦說話間,早已潸然淚下。

“快別這麽說。”大周沒有抽紙,沈心怡擡手遞過一方幹淨的手帕。

“今日你來,就好生仔細的告訴我,繪春未發病前的所有情況。興許,我能根治。”

“心娘……你說根治?!”素錦激動的站起身。

“試試吧。”

“這事……說來卻也話長……”

聽聞沈心怡有法子根治,素錦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

“這麽說來,繪春是在三年前在京城發的病?”聽聞素錦的話,沈心怡仔細揣測。

“當時,可曾發生了什麽?”

“唔……這個……和平日一樣,沒有……什麽異常吧……”素錦吞吞吐吐。

“哦,有時間的話,帶繪春出來多走走,外面空氣好,心情也好。”沈心怡看出素錦的刻意隐瞞,雲淡風輕的做了停頓。

“心娘……你……真的不用再給繪春瞧瞧?”素錦聽聞她弦外之音是在下逐客令,不由遲疑。

“快回去吧,夜晚風涼,當心身子,好生照顧繪春。”

簡單的話,讓人無法拒絕的告辭。

素錦只身打着燈籠,再次隐入清冷的夜色中。

第二日,依舊日上三竿。

“傻姑繪春。”耐耐一眼望見門後怯生生的身影。

“耐耐,誰來啦?”沈心怡正在廚房內忙活着兩頓并一頓的正餐,一時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傻姑繪春!”耐耐的聲音又亮又脆。

再擡頭時,卻見耐耐雙手拉着一個姑娘,興奮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姑娘正是前些日子發癔症的繪春小姐。

051 蘋果

“呦,繪春小姐來了,快,屋裏坐!”側身相讓。

“吃飯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吧。”伸手相邀。

“你看我這,亂七八糟的,也沒什麽好吃的。”轉身自嘲。

幾句話說完,沈心怡愈加有種恍惚的感覺,還真把自個兒當這侯府的大少奶奶了。

這要是在現代,自己哪有時間連續下廚做飯?更不用說悠閑待客了。

每日預約接診……觀察病人……再要不就是奔走飛來飛去于世界各地……或是會議,或是講學……

耐耐瞪着大眼睛,滿是期待的等着吃飯。

繪春左右遲疑了片刻,還是規規矩矩的坐在了床邊。

“心娘。”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

“耐耐,今天獎勵你兩個大雞腿!去外面吃吧,有人來了叫我一聲。”心知肚明來人的用意,兩個雞腿加幾句話就将耐耐打發了出去。

“心娘……”繪春再次遲疑的開口。

“你來找我,必是有求于我。”沈心怡第一句先是安撫。

“心娘……”這次,明顯聲音裏有些期待。

“吃蘋果嗎?”

昨夜,顧诤诏的食盒中送來些時令水果。沈心怡伸手遞過一只。

“啊!”一聲凄厲的驚叫。

繪春似乎像是看見了鬼怪一樣猙獰。

“繪春!”一個箭步,沈心怡沖了上去,一把緊緊的拉住了繪春的手。

“啊!”繪春還在驚叫掙紮。

“繪春!”沈心怡大聲呼喚着繪春的名字,“你看着我的眼睛!”

片刻的靜默。

“我看你昨夜沒睡好,來,先靠一會兒。”沈心怡說着,貼心的遞過一個枕頭,仔細的放在繪春身後。

随後……

神奇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繪春,你現在感覺很累很累,可以慢慢的閉上眼睛……”沈心怡的聲音,似乎很有股神奇的魔力。

慢慢的,繪春真的随之閉上了眼睛。

“前面好黑,有人提着燈籠在照明,跟着我數,一盞、兩盞、三盞……”

沈心怡的話音剛落,繪春的呼吸慢慢平穩了下來。

這次進行的是應激情況下的深度催眠,看起來還挺順利。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蘋果。”繪春的語氣有些機械。

“什麽樣的蘋果?”沈心怡在引導。

“顏色很漂亮,看上去很好吃。”依舊是機械的聲音,卻是透着淡淡的憂傷。

“那……你吃了嗎?”

“……”沉默。

“繪春,告訴我,除了蘋果,你還看見了什麽?”

“男人。”說罷,繼續沉默。

“什麽樣的男子?你認識他嗎?”沈心怡覺得事情有些蹊跷了。

“紫色錦袍,牡丹團花的衣帶,玉色包金的發簪。”繪春的聲音裏,似乎有些悲哀。

“繪春,蘋果是他的嗎?”沈心怡繼續。

“……”沉默。

答案有些呼之欲出,深度催眠中的繪春,潛意識中說出的那個男子,似乎和蘋果,和繪春有着莫大的幹系。

“他是誰?”沈心怡依舊在繼續。

“不認識。”

“你們怎麽相識的?”

“十五燈會。”

“繪春,繼續向前走,跟着他慢慢走,你看到了什麽?”

“荷塘、月色。”

“他在湖畔請你吃蘋果?”

“……”沉默,兩行清淚沿着繪春的臉頰慢慢流淌。

“他,可否傷害了你?”片刻的沉默後,沈心怡懷着猜測,終于重重一擊。

突然,床上的繪春猛的張開了眼睛。

淚,如泉水般噴湧直下。

“繪春。”沈心怡試探性的去喚她。

“心娘……我怎麽睡着了,我……”繪春擡手急切的抹了抹眼睛。

眼淚,在手中。

“不礙的,你近來許是沒休息好,剛才無意中睡着了。”沈心怡寬着她的心。

“我……”

“你許是做噩夢了吧。”善意的謊言。

“我……沒說什麽吧?”繪春有些擔憂。

“嗨!人睡着了能說什麽!我剛去做飯了,剛進來。要一起吃點嗎?”沈心怡轉移話題,只是絕口不再提蘋果。

“不了,昨日……我娘……”繪春吞吞吐吐的繼續開口,這才是她今日真正的來意。

“哦,三夫人昨兒個午時來過,說是擔心你,讓我去給你瞧病。你也知道,我從奈何橋上回來,多少會幾下子岐黃之術,你要不嫌棄……”

“哦,不用不用,我沒病,我好好的。聽說前幾次是你救的我……繪春萬分感謝。這點銀票你拿着,買些衣食,我看這蘭苑……”繪春打斷了沈心怡的話,從衣袖裏摸了幾張銀票,塞進沈心怡手中。

“有勞繪春小姐記挂着,繪春小姐慢走。”就現在的處境,衣食堪憂,朝不保夕,能有銀票在手,沈心怡也不推辭。

畢竟人家再不受人待見,也是堂堂侯府的三小姐。

自己算什麽,不過一個沖喜的丫頭,之前還是個乞丐!

如今雖名義上是侯府大少奶奶,可千好百好也沒有銀子最好!

顧言誠即使再心善,也敵不過庶子的身份,還有那悠悠之口;而自己的“丈夫”顧诤诏,那可是如假包換的嫡長子!雖然看着人還不壞,可終究是冰冰冷冷,繼承了侯府的“優良傳統”。

昨夜大發善心,送了些吃食和藥品。

可誰又知道他何時又會抽風将自己架上馬鞍?!

沈心怡一想到此,不由再次伸手撫摸了下疼痛減輕的小腹。

別說,他的藥還真挺好用的。

唉……別做白日夢了。

那可是個冰山男神,昨夜說不定只是他一時心情愉悅。要不然,自己是他名義上的妻子,為何他回府多日,也不見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哦,不,是實際性的。

沈心怡想到這,臉驀地紅了。

起碼也應該送些家具被褥來吧,改善一下居住環境才是!

“心娘。”繪春走後,耐耐啃着雞腿迷迷糊糊的站在沈心怡面前。

“耐耐乖,雞腿好不好吃?”

“好吃!”

“那今日繪春來找心娘的事,耐耐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

“好!”

這是什麽邏輯!

052 阻抗

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剛才的深度催眠中,明顯已經觸及到了繪春潛意識中的層面。

平日裏那個侯府尊貴的三小姐,一驚一乍的發癔症,即便是在深催的狀态下,也不願提及事情的真相。

分明觸手可及,卻又生生被劃出了一道天塹。

這是什麽?

阻抗?

催眠中潛意識層面的阻抗,便是一切的症結所在!

難道說那個元宵燈會的晚上……那個給繪春蘋果吃的男人……他真的……

雖是猜測,可一整天,沈心怡都魂不守舍的在思考着這個問題。

雖然,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今日天氣極好,耐耐在院子中獨自一人玩着踩影子,猶如一只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小狗,甚歡。

沈心怡獨自一人坐在院中,曬着暖烘烘的太陽,發呆。

阻抗!心理學上雖是常見卻也是最複雜難以處理的阻抗……

“嫂嫂。”顧言誠的聲音再次響起。

“言誠。”沈心怡起身。

“嫂嫂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哦,沒什麽,無聊發呆來着。你今日不用去學堂?”本想向顧言誠打聽三年前的事情,可轉念又一想,他不過一個讀書少爺,又是時常在學堂,府中的事情哪裏會知道多少?再說,素錦刻意隐瞞,想必知道的人就更是甚少了。

繪春本就有病,若是再宣揚了出去,一個女孩子家,又是在古代……算了。

素錦……繪春……

這兩個名字……

若說前者似一塊慘白了無生趣的縞布,那後者便是在這一抹素白上描繪新生的絢爛。

這樣的名字……難不成這母女倆,當真有不為人知的……

沈心怡一時竟有些茫然。

“快過年了,先生也要回去忙年,倒是便宜了我們這幫懶惰之徒。”顧言誠絲毫沒有留意到沈心怡面色上的憂慮和恍惚。

“哦……這麽說……年前你都會很閑了?”沈心怡的眼睛裏突然一亮。

“也……不閑吧。爹和大哥都回來了,娘讓我這些日子好生打點家中過年事宜,怕是要比讀書更忙了。”

“太好了!”沈心怡興奮的跳了起來。

“太好了?”

“還要出去采買嗎?”沈心怡步步緊逼。

“是啊……那日東西沒買齊,這幾日都要外出。”

“帶我一起。”

“這……”

“言誠,你瞧,我整日被圈在這蘭苑,都快被悶死……”

既然禁锢暫時是個死局,那麽還是走出去的為妙。

沈心怡話還未說完,顧言誠的右手早已突兀的蓋在了她的嘴唇上。

“唔。”沈心怡眼中驚恐。

“嫂嫂快別這麽說,過年最忌諱說那個字,若是讓爹和大娘聽見了,嫂嫂怕是又要受皮肉之苦了。”

幹淨的大眼睛水樣的望着面前這個清秀的少年。

沈心怡似懂非懂點點頭。

“今日爹出門的早,暫時不在府中。大娘那邊不好說話,嫂嫂要真想出府,可以去求大哥。畢竟……”顧言誠說到此,聲音陡然低了下去。

“走走,帶我去找他,耐耐看家。”沈心怡倒也爽快,交代完,拉着顧言誠徑直向外走。

侯府別院的東廂。

顧诤诏不在。

“敢情也是個閑不住的主!”沈心怡兀自嘟囔了一句。

“大哥不在房中,定是在梅園了,前幾日我常見他在梅園習武。”顧言誠別過頭來,安撫的笑笑,露出明媚的皓齒,宛如冬日裏的暖陽。

光線中,烏發、白膚、青衫,如墨筆輕輕帶過的眉毛,幹淨的眼神似初融的冰泉,沈心怡一時有些恍惚,這小子長得……也太妖孽了吧。

花樣美男的溫暖,和顧诤诏那冷冰冰的性子、硬邦邦的外表比起來,真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兄弟倆,這也太不一樣了。

“梅園?”沈心怡自言自語。哼,習個武還要去梅園?X人,就是矯情!

一路跟随,待到沁人心脾的清香襲來,沈心怡才收住了腳。

如雪的白梅叢中,一筆墨色如暈紙上;騰躍梅中,更似一縷墨絲融入盛滿清泉的瓷盞,翻滾舞躍,變換無痕,而又詩情畫意。

一柄銀亮的長劍,不見其形,只聞抖落花間的響動,和那霎有霎無的銀光。

沈心怡一時看的癡了。

我艹,這老幾也太牛x了。

長得英俊潇灑也就罷了,偏偏還一身絕藝;又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嫡子;喂!還讓不讓人活了!

幸虧冷得像塊冰坨,若是再是個暖男……那還不得傷了全大周姑娘們的心啊!

沈心怡自認為自己在現代,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一直以來忙于學業和事業,自己的事情确實無從上心,雖說在自己的領域是個專家,可在感情這方面,卻是個十足的白癡。此刻更是不覺早已是連連咽了好幾口口水。

“大哥!”顧言誠一聲清朗的招呼,及時的将沈心怡從yy中拽了出來。

“言誠。”最後一招劍勢打完,顧诤诏收手,輕擡袖管随意的抹了抹額角上細密的汗珠。

“大哥,言誠今日要外出采買,可有要捎帶的?”

“你去吧,幫我多帶些酒就是了。”

“買酒的事不如交給嫂嫂吧,也好讓嫂嫂及早了解大哥的口味。”顧言誠不失時機的見縫插針。

“不許去!”顧诤诏尚未應答,一個凄厲的聲音驀地從身後傳來。

053 學規

真讨厭!

本是好好的意境,本是聰明的相商,眼見着好事将是促成……

誰那麽敗興找抽。

沈心怡壓制住內心的無名火憤恨的猛回頭。

卻見顏氏攏着那個厚厚的護手,披着顯擺的墨狐大氅,僵屍臉般的出現在自己身後。

當然,身後依舊跟着那個跟屁狐貍紅箋。

果然。

“娘。”顧诤诏眼睛一亮,應聲。

“大娘。”顧言誠恭恭敬敬躬身行禮。

“大夫人……”沈心怡随着,硬着頭皮不情不願的糊弄了聲。

“诏兒,累了吧。”顏氏的眼裏哪裏能看得到其他人,示意紅箋體貼的遞過擦臉的熱毛巾,又伸手去接劍。

“娘,天氣寒涼,當心身子。”顧诤诏從未有如此體貼的關切道。

這也好理解,人家是母子,自己算什麽?名正?還是言順?

“早上吩咐膳房炖了黨參雞湯,送去你又不在,思量着你應該在這,我就自己找這來了。紅箋……”顏氏的眼神再次示意。

一盅熱熱的雞湯遞過,沈心怡嗤之以鼻。

有什麽好顯擺的,不就是黨參雞湯嘛?姑奶奶我什麽好吃的沒吃過,至于追到這來當衆獻殷勤嘛!

“娘,回屋再喝吧。”顧诤诏大抵覺得當衆喝雞湯實在不雅,他又不是三歲的孩子,犯得着娘親追着來喂?

“也好。走吧,去你那。”

母子倆相互攙扶着,剛要動身。

沈心怡的嘴巴微微張了張。

別介啊,當我們是透明的嗎?這還兩個大活人呢!

果然,顏氏回頭。

“言誠,你不是要去采買的嗎?快去忙吧。紅箋,送大少奶奶回去,年前好生教大少奶奶學規矩,莫要壞了府裏的名聲。”一句話,生生把人家之前安排好的行程全部打亂。

“哎,我……”沈心怡第一次語塞。

“侯府之人,即便是個下人,悉數知禮識儀。你身份有別,更要好生學習府中規矩,過年府中迎來送往,若有任何纰漏,莫要讓人笑話了老爺的威嚴!”顏氏說完這番話,沈心怡真是徹底的墜入冰潭!

完了,這個死老太婆,這話說的,真是徹底的堵了我的活路!

什麽叫我身份有別?敢情衣食住行上不當我是大少奶奶,限制人身自由上卻是把我挂在嘴邊!

還讓這個紅箋來教我?這不是明擺着送了個容嬷嬷給我?

沈心怡擰着眉頭瞥了一眼身邊幸災樂禍的紅箋。

“娘思慮周全,你好好去學。”顧诤诏臨行前轉身的這句叮囑,在沈心怡看來TMD就是狠狠的補了一刀。

“大娘慢走,大哥慢走。嫂嫂……”顧言誠先是不得已的躬禮相送,随即又無奈的望了望沈心怡。

“沒事,你去忙吧。”女漢子豪邁的揮揮手,一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

不然能怎麽說?

姐不是來當受氣包的,姐是誤來當大少奶奶的。

沒招誰沒惹誰,要是連米蟲都不讓當,姐就……以潑制潑!讓你們府中上下連狗都過不好年!

蘭苑中。

“大少奶奶請。”紅箋推開門,虛情假意的相邀。

“心娘。”耐耐驚喜的擡起頭,小狗般歡脫的撲了上前。

“掌嘴!”紅箋一個餓狼撲食般的沖了過去,“啪”的一聲打在了耐耐的臉上。

“啊!”耐耐一聲驚呼,裂開嘴大哭。

“放肆!我的人你也敢打?!”沈心怡随即一個巴掌也抽了過去。

“啊!”紅箋單手捂住刺痛熱辣的臉,眼中滿是怒火。

“大少奶奶息怒,大夫人讓奴婢來教大少奶奶學規矩,就是要讓這蘭苑上下都合了侯府的規矩,适才見傻子直呼大少奶奶閨名,奴婢這才……”紅箋委屈得尚未解釋完。

“不是傻子,是耐耐!”也不知道糾正了多少遍了,耐耐吸着鼻涕、抹着眼淚,依舊很執着的解釋着。

“大夫人只是讓你來教我規矩,又未讓你動我這蘭苑上下。我蘭苑的人,自有我來處置,你算哪根蔥?當着主子面,竟敢動主子的人,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大少奶奶嗎?若是想讓我這蘭苑上下都合了侯府的規矩,首要便是要将我這蘭苑徹底翻新,添置一應所需!你倒好,插把笤帚就敢當大尾巴狼!剛才那一巴掌就當是替耐耐還回去的!”沈心怡剛說完。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了紅箋另一側的臉上。

“啊!”又是一聲慘叫。

紅箋的眼中俨然冒出火來。

嘴唇顫抖了幾下,終究還是沒說出那個“你”字。

“這一巴掌是讓你長長記性!下人就是下人,以下犯上,就得挨打!”

好嘛!這還沒開始動手整人,已經被人賞了倆耳光!

不過,有些人就是沒事找抽,打都死性不改呢,若是不打,卻不知膽肥的上房揭瓦!

這到底是誰交誰學規矩?!

紅箋單手捂住臉,強忍着怒火,調整淩亂的氣息。

“耐耐乖,自己玩哈,心娘要學習啦。”用冷帕子幫着敷了臉,沈心怡哄着耐耐從旁,邊玩邊看着。

“來吧。”都交代完了,也是不忘紅箋來此行的目的,沈心怡倒也大方。

她那是奉了顏氏的命來,若是就這麽将她攆回去,怕是後面還不知道會有什麽陰險的招數。

倒不如放在明面上,反正耐耐在一旁有自己看着,量她還有損招,盡管使來就是。

沈心怡如此想着,誘敵松懈。

054 找茬(感謝K哥的和氏璧)

“那……奴婢就先從走路行禮開始教大少奶奶吧。”紅箋心頭一動,眼珠子狡詐的轉了個圈,似要把方才的一切都讨回來一般。

“這走路呢,要慢慢的,頭要正,肩要平,背要直,腳底要纏綿,兩眼目視前方,決不允許東張西望。”紅箋說着,親身做了個示範。

還以為有什麽難的,不就是像禮儀小姐般的慢動作的走路嘛!

只要不是清宮戲裏戴着厚重的旗頭,腳踩不穩的花盆底……

沈心怡輕輕吐了口氣,随即照做。

這具身子嬌小靈活,再加上她本人的聰明善悟,又是學的有模有樣。

一遍下來,就是紅箋有意要找茬,也是無從挑起。

“心娘棒!”耐耐從旁不住的拍手鼓掌。

“大少奶奶人真是聰慧,奴婢只教了一遍,您就會了,那繼續學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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