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節,伸展運動
诤诏頓了頓筷子,又義無反顧的伸向了滿桌的佳肴。
與此同時,蘭苑。
用顧言誠送來的面和了,抱了素餡的餃子,菜肉雖是不多,可兩人吃也是足矣。
沈心怡麻利的做了個四菜一湯,煮了餃子,帶着耐耐吃得有滋有味。
又到一年除夕日,舉家團圓思鄉情。
吃飽喝足後,沈心怡滿懷感慨的取出自己珍藏着的那只随身器材箱。
那是當初她誤打誤撞穿到大周來,棺椁裏唯一随她一起來的故鄉的物件。
“心娘,什麽?”耐耐不解,只是看着沈心怡打開那個銀亮亮的小匣子,從裏面一一取出一張張紙,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這是量表。”沈心怡将耐耐抱在腿上,耐心的指着說。
“這是測智力的,這是測人格的,這是測精神病的,還有……”一張張寫滿字的紙,在耐耐眼前翻過。
“耐耐看看。”耐耐滿是好奇的按下紙,目不轉睛的看着。
“耐耐,你認識字嗎?”沈心怡好奇。
搖頭。
“那心娘以後教你認字好不好?”
“好!現在!”耐耐求知欲極強。
“今天……嘿嘿,今天是除夕,在心娘的老家,按規定是要放假的,咱們今日不學,心娘帶你出去看焰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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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果然,玩才是孩子的天性。
除夕的侯府別院,四處洋溢着節日的氣氛。
就連門房都疏于看守,和幾個下人一道,早已窩在小桌前把酒猜拳。
沈心怡拉着耐耐的手,輕松歡快的自己開了大門。
白晝裏熱鬧的街市,此刻早已是一片焰火的海洋。
廣袤的天幕上,更是繁花似錦,熠熠生輝。
不僅是街市上,就連侯府別院的上空,都亮如白晝!
“看!焰火!”
幾個忙完瑣事的丫鬟,立于原地,興奮指着侯府別院上空的火樹銀花。
突然。
“啊!”一聲凄厲的女聲,劃破了整個喧鬧的夜空。
“繪春!繪春!”
在素錦驚愕的呼喚中,繪春整個人如驚雷炸過一般的沖了出去。
外面火樹銀花不夜天,侯府內早已是亂作一團。
☆、060 強行
顧寅凱剛才還是好端端的笑臉,轉眼變作濃眉緊鎖,面色晦沉。
“怎麽回事?怎麽又是如此!”
“啪”的一聲,筷子重重的放落,顧寅凱怒道。
“老爺息怒,繪春姑娘家的,許是對聲音比較敏感,所以……”素錦尚未解釋完畢,早已追着繪春奔了出去。
“哼,對聲音敏感!我定北侯的女兒,哪似那孱弱的閨閣小姐!早幾年府中燃放煙花炮竹,繪春都敢拿在手裏把玩!”顧寅凱面色陰沉,負手而立。
“早幾年繪春小姐是何等的女中豪傑,不僅相貌出衆,性情豪邁,就連詩書禮樂、女紅琴棋也都高人一等。莫說是京城貴族的小姐們無人能及相貌,就連少爺們也難得有幾個能相媲美才學!”曹氏站在一旁酸酸的回憶道。
“哼,真是跟什麽人學什麽樣!”顏氏望着素錦追着繪春跑出的身影,冷冷道。
“娘,我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忙!”顧言誠瞪了一眼曹氏,轉身沖了出去。
“爹,繪春這是……”顧诤诏詫異不已。
三年未歸,這次他凱旋歸置鹹陽,三年來繪春的異常他自然是無從知曉。
“诏兒你跟去瞧瞧,大過年的,別讓府裏出了亂子!”顏氏輕聲提點,顧诤诏旋即拱手而出。
夜空中的焰火閃耀奪目,掩蓋着繪春的尖叫,掩映着繪春躲閃的身影。
“繪春啊!你饒了娘吧!大過年的,娘給你跪下了!”素錦一路追到假山池邊,當真是雙膝跪地,繪春縮身緊依石壁。面色生懼、渾身顫抖。
“三姨娘您快起來,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得趕緊把繪春妹妹送回房中!”顧言誠及時的趕上,左右尋了一圈,似乎是想找捆綁的繩索。
“言誠。言誠!素錦求你,不要綁繪春!”素錦看出了顧言誠的用意,雙膝拖着地面快步前上挪了上來。
“繪春!”一個洪亮有力的聲音,從身後襲來。
那個挺拔偉岸的身影快步上前,山一般的推湧到了繪春的面前。
“繪春!我是大哥!”顧诤诏有力的雙手緊緊抓握住繪春消瘦的肩膀。
一個雙目明亮到要噴火,一個目光渙散到溢出淚。
片刻的遲疑和安靜。
“走。跟大哥回去!”顧诤诏說罷,拉起繪春就要往芳園而去。
“啊!你放開我!”豈料,繪春竟像是瘋了一般,扯起顧诤诏的手臂,放入口中狠狠的撕咬了一口。再用力的将其甩開。
“嘶!”殷紅的血痕。
“大少爺,快,快抓住繪春!”素錦見繪春咬了人就要跑,忙驚道。
“繪春!”顧诤诏來不及處理手背上的傷痕,一個健步沖了上去,緊緊的鉗制住繪春,輕松的往肩上一扛,任由她在肩膀上哭鬧踢打。咬緊了牙,疾步往芳園而去。
“言誠,去找大夫!”一邊走着。顧诤诏一邊交代着。
“不!不!大夫治不了!心娘,心娘能治!”豈料素錦不依,斬釘截鐵的堅持非沈心怡不可。
那女人……她能治?顧诤诏心中詫異萬分。
“好!我這就去!”顧言誠來不及解釋,只一口應下,飛奔而去。
一群人往芳園跑,一個人往蘭苑奔。
蘭苑空空。除了簡單的陳設,哪裏有半點人影子!
誰讓你們不帶人家玩?
這會兒。沈心怡早就帶着耐耐在街上看焰火過瘾呢!
“三姨娘,蘭苑無人。”不多時。顧言誠氣喘籲籲的折返回來。
“這死女人,不好好待在蘭苑,又亂跑什麽!”顧诤诏緊緊按住掙紮不休的繪春,憤憤道。
“這事怪我,前日說好的讓嫂嫂除夕來吃團圓飯,可是今天……”顧言誠自責的低下了頭。
“府裏其他地方找了嗎?”顧诤诏問。
“找遍了,沒有。”顧言誠答。
“今夜集市有焰火,這死女人八成是去湊熱鬧了,真是爛泥糊不上牆!”顧诤诏自言自語了一番,扯過系帷帳的絲帶,輕輕的将哭鬧的繪春捆了,又用棉被安撫的蓋上,這才抽身出來。
“大哥,你去哪?”
“去集市帶那死女人回來!”冰冷的聲音,疾速的腳步。
耳邊繪春的嘶叫聲漸漸小了,眼前斑斓的焰火愈加璀璨。
好美啊!
侯府別院的高門大戶,奈何就沒有這狹窄街市的心曠神怡!
朦胧幻化的焰火前,有拍手嬉笑的紮角孩童,有幸福洋溢的垂髫老人,還有……
一個纖瘦婀娜的身影,孩子般靈動的跳躍着;在她的面前,一珠火樹銀花,正絢爛的綻放着,一如她幹淨無邪的笑聲。
這女子的裝束好奇異啊,這發飾是什麽品階?奈何……從未見過……她……
銀鈴般清澈的笑聲吸引了顧诤诏的耳朵,特殊不俗的扮相吸引了顧诤诏的視線,還有那清新不俗的面容……
她?!
是她!
在這個貌美脫俗的女子身邊,跟着一個同樣天真無邪的孩子。
“心娘,好看!”耐耐拍着手興奮不已。
突然。
山一般的黑色閃到面前。
“疼!”手腕仿佛被鉗子鉗住。
沈心怡來不及喊出第二聲“疼”字,顧诤诏那張英氣的冰塊石像臉就清楚的出現在了面前。
“喂!你!你弄疼我了!放手!”沈心怡不客氣的掙紮吼道。
“不好好在家裏待着,到處亂跑!跟我回去!”
“喂!你憑什麽!讓我走就走!我偏不!我要帶着耐耐看焰火!”沈心怡倔強的別過頭。
“真是……”顧诤诏的話只說了個開頭,沈心怡只覺得整個人騰地而起。
幾乎眨眼之間,房子是倒的,行人是倒的,就連放的焰火也辨不清方向。
這是被扛起來了嗎?
“喂!你!你放我下來!”顧诤诏的肩膀上,沈心怡又踢又打。
“老實點!”
“啪”的一聲,那是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緊接着,耐耐便如小兔子一般被顧诤诏夾在了胳膊下。
一大一小就這般毫無形象的被強行帶了回去。
“心娘,你可來了!”芳園裏,素錦抹了抹眼淚,一把拉住沈心怡的手臂。
☆、061 狗血
“繪春!看着我的眼睛!”一見床上這架勢,沈心怡似乎什麽都明白了,一個健步沖了上去,“啪啪”兩聲擊掌,繪春的視線瞬間被牽引了過來,着了魔般的不再哭鬧。
“跟着我數,一、二、三……”這次真的是迅速進入催眠模式。
真是像被吸了魂一般的聽話,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你現在感到眼皮很沉很沉,很沉很沉……”也不知道沈心怡重複了幾遍,繪春終于慢慢的發出了輕聲的呼吸。
“你們先出去吧,這裏有我。”回過頭去,左右交代了一番,算是打發走身邊的所有人,唯獨耐耐留下。
第一次見沈心怡這般怪異“救人”方法,又是如此神奇的見效,顧诤诏雖然好奇的想留下一探究竟,奈何素錦輕輕推着自己和顧言誠回避。
“三姨娘,繪春這是怎麽了?”一出芳園的門,顧诤诏便問開了。
“沒什麽,許是被焰火吓着了。”
“繪春會怕焰火?”顧诤诏不信。
“大哥,這三年你征戰在外,自然不知,繪春妹妹三年來,每遇燃放焰火,必會如此驚叫不已。女兒家膽子小,許是真的被吓着了。”顧言誠從旁解釋。
“繪春,繪春……”芳園內,沈心怡在輕聲呼喚着沉睡的繪春。
“心娘。”即便是看似熟睡,繪春卻也能自如的回答着沈心怡的提問。
“告訴我,剛才你看到了什麽?”
“焰火……漫天的焰火。”
“還有呢?”
自打那日繪春上門,暴露了蘋果的線索後,沈心怡總覺得還有別的什麽蛛絲馬跡。能理清三年前的那個燈會,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要……不要……”床上的繪春開始顫抖,盡管手腳被困住,可身子卻在費力的扭動。
“繪春,不怕。我在,我來幫你!”沈心怡溫柔的聲音。
“心娘,快來救我。不要,不要……”繪春被捆綁住的手,用力的抓握住沈心怡伸來支援的手。
“繪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我來幫你。”依舊是溫暖安全的聲音。
“心娘,救我,不要讓他靠近我……”掙紮,掙紮,一頭的汗水。
“誰?他長什麽樣?”沈心怡進一步追問。
“紫色錦袍。牡丹團花的衣帶,玉色包金的發簪。”
又是這樣的裝束!
這番描述,和之前提到蘋果一事時,被深度催眠的繪春說過同樣的話。
“繪春,你可是在荷塘?”
“心娘,我在荷塘,救我!”
床上,被捆綁的繪春呈現出異常難受的姿态。
“繪春。不怕,有心娘在!繪春,快快醒來!”
明顯加速的語調。一聲拍掌後,繪春如期蘇醒。
“心娘……”艱難的張開雙眼,淚水簌簌的掉落。
“你醒了?”沈心怡上前,輕輕解開捆綁在手腕和腳腕上的絲帶。
“心娘,我剛才又犯病了嗎?”看着自己被解開,繪春的聲音明顯有些難過。
“沒有。你睡着了,做噩夢了。”
“你騙我。為何我的手臂被捆綁?”
“因為你做噩夢了,你娘怕你抓傷自己。所以才……”善意的謊言甚是牽強。
“心娘,我……”
“睡一會吧,你太累了。來,耐耐給繪春姐姐唱首催眠曲。”
沈心怡緩緩的攬過繪春的背,讓其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雙手溫暖的扶住她。
芳園裏傳來孩童天真無邪的歌聲。
那是從未聽過的曲調,也是從未聽過的曲詞。
婉轉、悠揚,令人醉心。
那是這些日子以來,沈心怡教耐耐唱的搖籃曲。
這歌……
傻子唱的?!衆人驚愕。
門口的顧氏兄弟二人,連同素錦輕聲輕腳的走進房中,卻見繪春如小貓咪般甜甜的在沈心怡懷中睡去。
“素錦,好生照顧繪春。”輕輕将繪春交回。
“你去哪?”見沈心怡抽身要走,顧诤诏忙攔住問。
“當然是看焰火喽!被你攪了,還不知道能不能繼續接上!”
“這……這就好了?”顧诤诏驚愕。
“昂,這次好了。”
沈心怡說罷,頭也不回的拉上耐耐奪門而出。
“這死女人!真是狗改不了……”顧诤诏的話尚未說完,自己已是鬼使神差的跟着沈心怡往大門去了。
“那個……”出了大門,顧诤诏欲言又止。
“你跟着我做什麽?”沈心怡瞥了他一眼。
“你……”又是斷句。
“你什麽你?難不成你這侯府大少爺也喜歡上街湊熱鬧?”沈心怡不甘示弱。
“鹹陽官府貼出告示,說廣邀全城百姓看焰火,你看得,我為何看不得?”顧诤诏執拗了起來。
“神經病!”沈心怡瞪了他一眼,再沒說其他,只是拉住耐耐的小手,一路說笑着往絢爛處去了。
“沈娘子!”又是熟悉的聲音。
“董大夫好,您也來看焰火啊。”
“呵呵,還不是小睿那孩子,偏拉我這老頭子來看焰火。”
“董大夫,要會休息,才能會學習。”
“啥?”董慈一頭霧水了。
除夕的鹹陽街市,因為有了焰火的緣故,熱鬧更勝白晝。
從城門口到鬧市區,滿滿的人頭攢動。
突然。
疾速的馬蹄聲,噠噠的傳來。
“閃開,快閃開!”男人急促的呼喊聲。
循聲望去,只見熱鬧的街市盡頭,一男彪于高頭駿馬之上,風也似的呼嘯而至。
街市兩旁的百姓紛紛躲閃,偏偏……
狗血的鏡頭總是會一幕幕的上演。
“小姐,小心啊!”一聲驚叫。
沈心怡再看時,只見一個曼妙靈動的身姿,驚在街市中間。
那是個姑娘,瘋也似的馬蹄之前,她花容大變。
“小心!”
說是狗血吧,就要狗血到底。
一路跟來的顧诤诏,方才也不知道躲哪去了,這會兒到是大喝一聲,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點地騰空而起,雙臂展翅欲飛。
輕功好比雲中燕,幾乎眨眼之間就到了那姑娘面前。
一個側摟,姑娘優雅的身形已是掩映在他墨色的鬥篷下。
點地騰空間,四目相對,只見伊人眼中滿滿英雄身姿,濃濃全是蜜意。
真是太tmd狗血了吧!待會落地是不是還要轉啊……
沈心怡縮在人群中,“仰視”着,嘲諷着。
等等。
突然,沈心怡的視線抛下空中緩緩下落的那對男女。方才那個騎馬的……
紫色錦袍,牡丹團花的衣帶,玉色包金的發簪。
☆、062 美男
“姑娘,你沒事吧?”待顧诤诏攬着懷中那女子平穩下落後,方才那馬上之人這才迅疾的緊勒缰繩,飛身下馬,快步上前,滿眼的關切。
“喂!你怎麽騎的馬?不長眼睛啊!街上那麽多人,又不是你家的後花園,豈容你如此橫行霸道!”
本想着那女子被救後,必是驚魂未定,亦或是含情脈脈,深情款款的向顧诤诏施禮,以謝救命之恩。
豈料,落定後,人家抛下救命恩人,雙手掐腰,頤指氣使,說別人橫行,自己卻也是一副蠻橫的樣子。
穿得倒像個大小姐,奈何這脾氣……
“姑娘見諒,只因馬兒入城時,受了鞭炮的驚吓,險些傷了姑娘,姑娘無礙吧?”那錦袍男子也不氣惱,倒是一番彬彬有禮的樣子,寥寥數語,卻是把前因後果都說了清楚。
“你,沒事吧?”便是在這兩個人一張一弛之際,顧诤诏見縫插針的問道。
“多謝公子相救,小女蘇莫茗,家父新晉雍州刺史蘇樂山,鹹陽乃是莫茗的故鄉。不知公子府上何處,也好讓莫茗改日登門重謝。”還真是個名門閨秀啊!轉身答謝之際,閨秀的氣質已翩然而出。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蘇小姐沒事就好。”顧诤诏也不留名,拱手抽身要走。
“哎!這位公子,莫茗誠心道謝,已是告知了自家名姓,公子若是不說,便是有心嫌棄莫茗之疑。”蘇莫茗說話間伸手攔住了顧诤诏的去路。
“有意思,顧诤诏。看你平時油鹽不進,想不到一個刺史小姐,就把你攔下了!”沈心怡從旁抱臂胸前,有些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在下顧诤诏,家住鹹陽定北侯府別院。”沒辦法。顧诤诏只能簡單的應付。
“多謝顧大哥搭救之恩,顧大哥慢走。”得了姓名和住處,沈心怡真真看着蘇莫茗滿眼歡喜。
“原來是刺史蘇小姐,在下京城唐安,家父乃是禮部員外郎唐俊德,此番年節。唐安到訪鹹陽舊友,不想驚擾了蘇小姐,唐安真是有過。”從旁獲悉了一切,唐安說罷,再次躬身作揖。樣貌時分謙恭。
“哼,假惺惺,非奸即盜。”便是在唐安揖禮的一瞬間,沈心怡分明的看到他那單眼皮的小眼睛眯了起來,雙唇間一方小舌早已舔潤幹燥的嘴唇。
“算了算了,看你也算是老實人,不過是馬被炮竹驚了,想我蘇莫茗也沒那麽小氣。你走吧。”蘇莫茗揮揮手,一副豪邁的樣子。
“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貼身丫鬟從旁道。
“敢問蘇小姐府居何處,唐某改日也好上門去致歉。”
“致歉就算了,我看你相貌堂堂,識禮得體,交個朋友也未嘗不可。喏,我家就住前面石巷。”蘇莫茗擡手指了指。随即翩然轉身。
這蘇小姐也太單純了吧,兩句話就把自己的家事和住址告訴了陌生人。還是個陌生男人。
沈心怡不由搖了搖頭,暗暗嘆氣。
“顧大哥。後會有期!”随着那曼妙的身形漸漸遠去的,還有佳人春風化雨般的聲音。
“喂,還看什麽?人家都走遠了。”見蘇莫茗走遠了,沈心怡緩步上前,頗有些酸酸的嘲諷着駐足原地的顧诤诏。
“哼,你這蠢女人,莫不是在吃醋妒忌?還真把自己當成……真是無藥可救!”顧诤诏也不理她,只是丢下這句話,轉身消失進燦爛的焰火中。
“這人……”沈心怡第一次覺得自己在言語上占了下風,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說我吃得哪門子飛醋啊!自戀狂!
唐安雖是不知道沈心怡和顧诤诏是何關系,可還是彬彬有禮的拱手揖禮,旋即牽馬離去。
“耐耐,走,跟上剛才那個人!”
這邊唐安剛轉身,那邊一大一小就欲跟蹤而行。
“耐耐要看焰火。”誰知,八歲的孩童哪裏肯移步?好不容易出一次府門,又是趕上這麽熱鬧的場面。
“耐耐乖。”一個哄。
“耐耐不乖。”一個反抗,坐地不起。
好吧,敢情天下孩子都有固定的一招必殺技,撒潑耍賴。
再次擡眼時,唐安早已沒了蹤影。
“唉……”沈心怡長長出了口氣。
“沈娘子何故嘆氣?可是因為方才大少爺出手救了別家女子?”董慈慢步上前,捋須笑問。
“董大夫,連您也取笑我。我哪有心思和那個冰塊鬥氣。對了,董大夫,您久居鹹陽,方才騎馬那人您可認得?”沈心怡無奈的笑笑。
“沈娘子說的是唐安唐公子吧?”
“正是,董大夫認得?”沈心怡突然有種驚喜之感躍然心生。
方才,離那麽遠,董慈定是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麽的,竟然能說出唐安的姓名。
“唐公子相貌出衆,談吐優雅,雖不是常住鹹陽,可每次回來必是會引得鹹陽城內一陣風雨。”董慈慢悠悠道。
“哦?他每次回來都會惹事麽?”沈心怡好奇。
“呵呵,那倒不是,此番驚馬,也是唐公子唯一的一次失儀。只因唐公子貌美,又有才情,鹹陽城內多少閨閣小姐為之傾倒,就連醉香樓的花魁,每次只要是聽到唐公子回來,都會閉門謝客,轉為唐公子留座。”
“哦?這個唐安還這麽有市場?”沈心怡笑了。
“市場?”董慈疑惑。
“哦,我用詞不當,敢問董大夫,他住哪裏?”
“唐公子每次到訪鹹陽,都是為了會友,和鹹陽府隋公子甚是交好,故而均是借宿府隋大人宅中。”
“哦,這樣啊……”沈心怡突然覺得有些混亂,明明在給繪春深度催眠的時候,提到的那個“紫色錦袍,牡丹團花的衣帶,玉色包金的發簪”的唐安,必是和繪春癔症一事有關,奈何從董慈口中聽到的唐安,卻是如此彬彬識禮之人……
“董大夫,敢問那唐安可有家室?”
“唐公子才貌雙全,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紀,卻是遲遲未見他娶妻……”
☆、063 拜師
真是個奇怪的人,家世、身份、才貌,哪一點都不差,又是到了适婚的年齡,難不成還真有報效國家的志向?
沈心怡百思不得其解,這個禮部員外郎的兒子,他和繪春……
顧诤诏不明原因的跟着自己而來,又不明原因的丢下自己而去。
沈心怡拉起耐耐的小手,無奈的笑笑,“還是耐耐最好。”
“沈娘子今日可是有空閑?”小睿跟在董慈身旁,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當然。”
“那敢情好,還請沈娘子到平安堂小坐,師父為了沈娘子的事情,近日來可是沒少失眠。”小睿是個直脾氣,心裏藏不住事。
“哦?”沈心怡好奇了。
“小睿,哪有大過年的把人往醫館領?更何況沈娘子好不容易出府一次,定是為了看焰火而來。”董慈從旁。
“董大夫哪裏的話,若有需要幫忙,盡管開口就是,我難得出府一趟,下次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沈心怡自嘲。
“除夕夜,想來酒家茶肆都已打烊,沈娘子若是不嫌棄,不妨去老夫的醫館小坐,老夫那裏酒水倒是沒有,不過紅茶卻是管夠。”人家豪爽,自己也不能扭捏,董慈伸手示意,沈心怡欣然接受。
平安堂內。
“耐耐,去跟小睿哥哥玩會。”
“昂!”
歡快的應答,小睿的臉上赫然一個囧字。
“沈娘子,前些日子老夫街上偶遇大牛,問及起他的腹痛。竟然康健如初;年前采買之時,又遇徐生,還真是如沈娘子所說,非但他的面額上痤瘡盡除,老夫問及起胃痛。竟然也痊愈了。看徐生言談歡愉的樣子,聽說平日裏勤于幫助雙親農忙,閑暇時翻及書籍,竟也是心情愉悅,毫無當初唉聲嘆氣的影子。還有那兩次的跳樓驚險……沈娘子,老夫實在是不明白。您到底為何說他們沒病,又是如何讓他們康健如初?”一盞茶下肚,董慈求知若渴。
“董大夫,您是鹹陽有名的郎中,但您平日裏只是醫治病患的身體。而我卻是在醫治病患的這裏。”沈心怡放下杯盞,指了指胸口,臉上露出輕松的笑意。
“心?”董慈不解了。
“正是。”
“敢問沈娘子,您說的心,可是和上回二少爺的胸痹之症有關?”董慈追問。
當初,顧言誠心髒驟停之時,沈心怡使用了急救按壓,将其救活。送進平安堂時,不正是吵吵着,說是“心”有問題嗎?
“董大夫此言差矣。言誠的心病,那是真的有病,故而心怡只能救其片刻,救不了長久,若要康健,還需董大夫您的醫術;心怡所說的心。乃是人的精神和心腦。此心看不見、摸不着,只能依靠人的行為反應來感知。”
“看不見、摸不着?莫不是神棍所說的靈魂出竅?”董慈說這話時。不由後背一陣冰涼。
“董大夫,您可真會聯想……我哪是什麽神棍啊!還靈魂出竅……”沈心怡聽聞。笑得捂着肚子直哎呦。
“不是神棍?那如何掌控人的精神?老夫觀望,凡沈娘子看過的人,悉數對沈娘子服服帖帖,甚至聽話。”
“董大夫,這麽跟您說吧,您醫的是身體,我醫的是內心。”
“內心?”董慈直指自己的左胸,“這裏面?”
“正是,世衛組織對健康的定義是:健康,不僅僅是沒有疾病或虛弱,而是生理、心理以及社會适應上的完全健康狀态。”沈心怡平靜的說。
“世衛組織?”董慈徹底聽不懂了。
“哦,就是醫界的最高部門。”沈心怡只能簡單的解釋。
“莫非沈娘子真是出身醫家?還是最好醫府?”董慈雙眼放亮,若不是顧及沈心怡是女子,怕是早已激動的雙手緊握了。
“額……其實……”沈心怡茫然了,這要如何解釋?
“我也只是聽師父說的,我哪裏受過最高醫府的教誨。”
“哦?敢問沈娘子的師父是……”董慈激動的拱手。
“額……他……他是海外異族人士,是個高人。”沈心怡終還是巧妙的把自己留學的經歷,簡單搪塞了過去。
“哎呀呀,果然山外有人,若是哪日沈娘子的師父到訪鹹陽,老夫一定設宴款待,好生向其取經。”
這個……有點難度。
沈心怡強忍住笑,心說我自個兒穿越都莫名其妙的,再要弄個外國人……金發藍眼的,語言又不通,還不得把你們都吓炸了毛!
這一晚,入夜前坐在平安堂裏,和董慈聊得甚歡。
從心腦和人行為的關系說起,用班杜拉的小白鼠和巴普洛夫的狗舉了些簡單的例子,聽得董慈不住的拍案叫絕。
“哎呀呀,老夫世代學醫,今日竟是聽到了如此受益的良方,沈娘子,若您不嫌棄,不妨收下老夫為徒,老夫願和您學習醫心!”董慈說罷就要拜師。
“不不不,董大夫,您這可是折煞我了,祖國醫學博大精深,心怡又是初來乍到,哪能狂妄自大,若是董大夫不嫌棄,不妨在這平安堂給心怡留處天地,也好讓心怡出府之時,能來您這小坐,順便也幫鹹陽的百姓看看心理疾病什麽的。”
“好好好,沈娘子真是太過謙了,就依沈娘子,若沈娘子真能收老夫為徒,平安堂的股份,老夫願分給沈娘子一半!”
“租金都沒收,心怡哪能要您的股份?不過,您要真想給,就給個幹股吧。若是哪一日,心怡無處安身,也好在您這混口飯吃。”
“哈哈哈,沈娘子言重了!如此,就依沈娘子所說。”這個除夕夜,董慈甚是興奮。
“心娘!”正說着,耐耐的聲音沖入耳際。
擡頭望去,只見顧诤诏滿面冰冷的出現在平安堂的大門口,手裏拎着可憐兮兮的耐耐,小睿大氣不敢喘一口的跟在一旁。
“喂,放開耐耐!”沈心怡大喝一聲。
“你這女人!這麽晚了還不回家!”顧诤诏旋即也是大喝一聲。
再看時,卻見沈心怡又是被扛在肩上,耐耐依舊被夾在腋下。
☆、064 有案
“繪春,好了嗎?”除夕夜,家家和睦歡愉,侯府的別院中,顧寅凱焦躁的在書房徘徊。
“老爺放心,有诏兒在,出不了亂子的。”顏氏接過紅箋端來的杯盞,親自給送了過去。
“恩,如今有他兄弟二人合力……可若是等年節過了,繪春那邊……素錦一個人實屬不易啊……”顧寅凱抿了口茶,長長嘆了一口氣。
“繪春的病,也不是一日兩日。當初在京城也是尋得名醫,卻無從治愈。如今這鹹陽,雖說不是什麽富貴顯赫之地,可若要休養,卻不失為一方靜地。”顏氏依舊堅持要把繪春留在鹹陽。
“大夫人。”紅箋在門口暗示。
“老爺早些安置。”顏氏欠了欠身,抽身而出。
“何事?”
“大夫人,剛門房說,大少爺把她帶回來了。”
“誰?”
“心娘。”
“看來素錦那小賤人終究還是離不了她。”顏氏冷冷的應了聲。
“大夫人,不只是那麽簡單。”紅箋有些着急。
“哦?”顏氏挑了挑眉。
“才剛她不在蘭苑,大少爺只身一人出府尋她,她自然是要乖乖回來。可奴婢聽說,方才她治好了繪春小姐,又一次的出府,大少爺竟也由着她随她同去。剛門房來報,說是大少爺回來了,還扛着她……”紅箋又氣又惱,說到最後一句時,竟聽到了牙齒咬碎的聲音。
“什麽!诏兒竟然扛着她!”顏氏的聲音陡然高漲了起來。
兩個急匆匆的腳步聲旋即往蘭苑去了。
“嘭!”本就沒有栓插的木門被顏氏一腳踢開。
裏面太吵,故而這一聲踢門無人注意到。
“你這女人!給我好生待在蘭苑!”剛一進院子,就聽見顧诤诏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斥責。
顏氏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些。腳步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大夫人。”紅箋從旁輕聲提醒。
顏氏擡手示意她收聲。
隔着半開的窗子,顧诤诏挺拔俊朗的身形映入顏氏視線。在他的對面,沈心怡正半卧在床上,別過頭來,憤恨的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
看起來是剛剛被重重扔在了床上。
“心娘。心娘。”耐耐在一邊關切的捧起沈心怡的手,似乎是想要看看她有無受傷。
“喂,你憑什麽把我帶回來,官府不是都張榜了嗎?說要邀請全城百姓看焰火,我去瞧瞧有何不可?”沈心怡倔強的聲音。
“給我老實待着!官府也管不了我這侯府!”顧诤诏的聲音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