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節,伸展運動
來更是強勢。
“你!你無賴!”
“給我閉嘴!睡覺!”
“嘭!”又是一聲門響,顧诤诏氣急敗壞的身影摔門而出。
“啪!”許是沈心怡的鞋子。重重砸在了被關閉的門後。
“真是個瘋子!”顧诤诏搖頭,再擡眼時,卻是望見了院中的顏氏,“娘,您怎麽來了?”
“诏兒。今日受驚了吧,走,跟娘回去。”顏氏的聲音淡淡的有些得意,一轉身嘴角竟是浮起一絲笑。
好端端的除夕夜,就在這亂哄哄、鬧哄哄中結束了。
沈心怡本想再罵兩聲,張開嘴大抵覺得自己不能和那些人一般見識,抱起耐耐親昵的頂了頂鼻子。
“心娘不哭。”耐耐擡起小手,煞有介事的擦着沈心怡幹澀的眼睛。
“耐耐最乖。”沈心怡笑了。
“耐耐。你說這侯府裏是不是都是神經病啊!怎麽犯起病來不僅毫無征兆,而且一個更勝一個?”
“耐耐,你說那顏氏是不是面癱啊?不然怎麽從不見她笑一下啊?”
“耐耐。你說那個顧诤诏,是不是躁狂啊!喜怒無常,還是個自戀狂!還什麽侯府大少爺,我看啊他就是個豬頭!”
這一夜,沈心怡自言自語着,不知道和耐耐唠叨了多久。
這也是一種療法。自我傾訴。把耐耐當做傾訴的對象,說出來心裏就痛快多了。反正耐耐也理解不了。只是傾訴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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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放到後半夜,漸漸熄了。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沈心怡再次醒來時,天色已是大亮。
“哎,你聽說了沒有啊,昨夜城中竟出了命案!”
一大早,幾個愛嚼舌根的小丫鬟,躲在蘭苑的牆根下,議論紛紛。
“聽說是個姑娘,被發現時倒在滿是焰火殘渣的小巷中,裙子上全是血。”
“咦,太吓人了,昨兒個不是除夕嗎?街上那麽多人,竟有人敢行兇。”
“血?為什麽裙子上會有血啊?難不成是來了葵水?”有丫鬟傻乎乎的問。
“哎呀,你個笨蛋。那是被……”
一陣小聲的竊竊私語。
“啊!這麽可怕!那她以後還怎麽嫁人啊!”有丫鬟發抖的聲音。
“幸虧昨夜咱們是結伴而行的,要不然,吓都吓死了。”
“聽說官府今日一大早就貼出了告示,說是案件未破之前,提醒女子不得單身外出呢!”
“唉……這到底是何人所為啊!鹹陽什麽時候出了這樣的歹事!”
“我看啊,這往後咱們若要出府,還是找府裏的男丁相陪同吧,這萬一要是遇上歹人,也好有個幫手。”
幾個小丫鬟嚼了一會兒舌根,大抵覺得越說越瘆人,手裏還都有活,索性一哄而散。
昨夜……有命案?
沈心怡正在牆內刷牙,聽聞此,不覺心中一驚。
何人竟敢如此大膽,除夕夜作案,難不成是讨債的?可也不至于把個姑娘給……
早飯剛過,紅箋就像幽靈一般帶着二夫人房裏的珠兒出現在蘭苑裏。
“大少奶奶起得好早啊。”紅箋假惺惺的笑着。
“大少奶奶好!”珠兒靈巧的屈膝行禮,随即附和。
沈心怡詫異的擡頭看了看天,太陽一如既往的在東方挂着。
“早。”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大初一的登門,還笑得如此虛僞,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聽說昨夜大少奶奶賞焰火未過瘾,就被大少爺給帶了回來,大夫人想着平日裏多有管束大少奶奶,如今過年了,怎麽也得随了大少奶奶的願,遂命奴婢前來告知大少奶奶,這些日子您可以随意走動,盡可走出侯府,上街瞧熱鬧去。”
紅箋說完,眼神示意了下珠兒,珠兒取出一沓銀票塞到沈心怡手中。
“這是大夫人給的,讓大少奶奶帶着耐耐外出随意使用。”
沒聽錯吧?又讓出門,還給零花錢?!
☆、065 好心
其實一大清早,坊間的突發案就早已傳入顏氏的耳朵。
昨夜去蘭苑時,還以為那個小賤人施展了什麽狐媚法子,勾引得诏兒急切将她扛回。
诏兒常年征戰在外,軍營裏亦或是身邊均是男子,鮮有女子接觸,又是到了血氣方剛的年紀。
若論長相和身段,顏氏還真是對沈心怡不放心。
早在破廟裏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爛泥糊了她的臉,褴褛着裝;可清洗幹淨,換了衣衫,即便不施米分黛,無一首飾,這小賤人的青春光鮮卻是擋也擋不住。
半年前,別院大喜之日,顏氏的眼前驟然浮現出若幹年前素錦進門的樣子。
也是這般喜服着身,也是一方垂蘇描繡的大紅蓋頭。那個昨日還在邀月居舞動水袖的歌姬,今日竟提裙邁步的踏入侯府!竟和自己分享一個丈夫!竟和自己以姐妹相稱!
風塵之人,盡做皮肉色相生意,即便傳言她素來清高、只獻技藝,在顏氏的眼中,當年的素錦也和那些玉臂萬人枕的青~樓ji女相差無幾。
無奈當年的定北侯喜歡,再說娶進門來只是一個侍妾……
真是家門不幸!
若不是因為老爺有難,若不是因為廟中簽文,顏氏說什麽也不會讓那個小乞丐再步了素錦的後塵。
“你叫什麽名字?”半年前,破廟裏的小乞丐一現身,顏氏冷冷的問道。
“我……我沒有名字。”當年的小乞丐驚吓着搖頭。
“那你姓什麽?”顏氏又問。
“我……我姓沈……”
“但願你能如我所願,就叫心怡吧。帶走!”顏氏揮一揮手,小乞丐驚恐的眼神便湮沒在套頭的麻袋中。
當然。這些沈心怡是不會知道的。
因為當初知道這事的只有紅箋和幾個福園裏的得力家丁。
至于事後如何傳的滿府盡知,那新入門的大少奶奶此前乃是一個乞丐,便無從得知了。
顏氏只求心安,并非真心要給顧诤诏娶妻。
偏偏這小賤人命硬,被棄置蘭苑半年。眼看着都要餓死了,竟是讨人厭的又活了!
如今,城中除夕夜出了這檔子邪事,顏氏的眼皮子又微微跳動了。
她不是整日都巴望着出去嗎?
就随了她的願。
若真能遇到歹人,哼哼。
一命嗚呼便是幹淨,若是殘存賤命……哼。一個破了身子的賤人,哪有臉面還能茍活?依大周律,夫家有理由休妻!
等等,這樣的好事怎麽能少了“好姐妹”?
即便事情敗露,也并非福園一處有責。拉上馨園那位吧!這兩天她倒是分外的安靜。
于是,才有了這一大早,紅箋帶着珠兒出現在蘭苑。
“好啊!”沈心怡雖是覺得詫異,可一想到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府,還有銀子使,其他的都是浮雲,于是一口應下。
“大少奶奶若是渴了餓了,盡可以在外面用餐。多晚回來都行。”紅箋又一次的笑着叮囑。
“耐耐,我們出去玩喽!”接過錢,興奮的要命。拉着耐耐這就出了門。
“紅箋姑娘,她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啊……”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珠兒的眼底略過一絲異樣。
“哼,她一個乞丐知道什麽?又是長久被困在蘭苑。唉……真不知道這一出門,還回不回得來,想來也是怪可憐的。還是處~子之身吧,哼哼。”紅箋的語氣頗有顏氏的淩厲。
自然是順理成章的出了大門。當然即便沒有車馬,也是快活自在。
“耐耐。想去哪裏玩?”
“藥碾子。”耐耐揚起稚嫩的小臉。
“好,咱們就去找小睿哥哥玩,正好昨日心娘有話還未和董大夫說完。”
一拍即合。
正月裏醫館生意冷淡,民間有講究,正月不看病,否則就會病一年。
董慈如往年一般開門營生,雖然清冷,可總要應急一時之需。
“董大夫新年好!”沈心怡的小甜嗓。
“沈娘子!”師徒二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這一大早的,又是大初一,這侯府大少奶奶怎麽就來了!昨晚,不是被大少爺那樣給帶走了嗎?
“耐耐,去跟小睿哥哥玩,心娘有話和董大夫說。”
“昂!”登登的腳步聲,好歡脫的耐耐。
“董大夫,昨晚府裏有病人,沒盡興,咱今日接着說!”沈心怡看起來好似很高興。
“沈娘子……當真無礙嗎?”董慈有些不放心。
昨晚……顧诤诏那張冰山面孔,那聲嘶吼,還有那不由分說的一扛……
“無礙無礙,今兒府裏放我假,我出入自由。”
“沈娘子一個人出來的?”
“哪裏會是一個人,這不,還有耐耐。”沈心怡擡手一指。
“老夫奉勸沈娘子還是早早回府吧,這些日子若無男丁陪伴,還請沈娘子莫要單獨外出。”董慈語重心長的拱手。
“哦?”
“沈娘子沒聽說嗎?”董慈看到沈心怡這般反應。
“董大夫說的可是昨夜的命案?”沈心怡輕松的問道。
“正是!雖是年節之際,可沈娘子請看,這街上的行人卻是寥寥無幾啊!”
“我也是聽得糊裏糊塗的,董大夫可否說得仔細些。”原本不想湊熱鬧,可這話題開了,便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那是城西楊家的小姐,淩晨被發現倒在深巷中,一衆人擡着來到平安堂。您也是知道,男女有別,老夫見那楊小姐裙上帶血,尚有一息猶存,便金針将其救治,另又找了穩婆來,果然……可惜了楊小姐,尚未婚配,便慘遭歹人所害。如今楊家閉門不出,謝絕一切往來。”
“可曾報官?”沈心怡追問。
“這種醜事,哪能去報官?只因當時圍觀者甚多,這才驚動了官府,府尹隋大人正加派人手對此追查。沈娘子沒看告示嗎?單身女子,小心外出。”
“嗨,光天化日,那歹人還能當街行惡不成?敢問董大夫,那楊小姐現在所在何處?”
“醒來後癡癡呆呆,形同瘋傻,一直不語。被家人帶回去了,唉……真是可憐可惜……”董慈重重的嘆了口氣。
“真是太可氣了,居然敢在除夕夜行兇!還是對一個姑娘!”聽聞董慈的嘆息,沈心怡緊緊的握住了拳。
“可不是,想來鹹陽雖地處西北偏遠,可民風卻是淳樸,這麽多年來從未有發生過此等惡行,唉……如今但願隋大人能早日偵破此案,将兇手繩之以法!”
☆、066 現場
“董大夫是說此前鹹陽從未發生過這類惡事?”沈心怡突然讀出了弦外之音。
“正是。”董慈點頭。
“若是此前從未有過,興許是因為來了新異刺激物……”沈心怡喃喃自語。
“新異刺激物?”董慈真是徹底聽不懂了。
昨夜就領教了這位沈娘子滿口的新鮮詞彙,若不是早已得知沈娘子的師父是海外異族人士,又是深受那個什麽世衛組織的影響,此刻董慈早就該抓狂了。
“哦,就是可能城裏來了外人……”沈心怡的腦子在飛速的旋轉。
外人……
突然。
那個紫色錦袍,牡丹團花的衣帶,玉色包金的發簪的身影,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唐安!
他不是昨晚上出現在鹹陽的街市上嗎?
聽說回來是為了會友……
對了,還有那個刺史家的千金蘇小姐,她也是新來的……
不過,這類惡事,怕是依着尋常思維來推理,定是男人所為,若是女子下手女子……咦,除非是變态。
“沈娘子。”見沈心怡發呆的樣子,董慈還以為她是害怕,不由安撫的提醒。
“哦,董大夫,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您記得給我留一席之地,改日我再和你一起切磋醫術。”沈心怡突然想到了什麽,話音剛落已是抽身要走。
“心娘。”耐耐見狀,小狗般歡快的跑了過來,粘人的拉起沈心怡的手,做好了一同離開的準備。
“跟董大夫和小睿哥哥再見。”
“再見。”耐耐的小手自如的揮動了幾下。告別禮如今他已是被訓練的得心應手。
“沈娘子是要回去吧?讓小睿送您回去,也好安全。”董慈到底還是不放心。
“不用不用個,這光天化日的,我走大路,再說我還有事情要辦。先不回府。”沈心怡說罷,也是揮揮手告辭。
還真是一個師父教的,董慈算是明白點這揮手便是告別的意思。
帶着耐耐出了平安堂,沈心怡徑直往昨夜出事的那處小巷而去。
依照犯罪心理學的理論,若是罪犯做完案,除了逃之夭夭之外。他最有可能的就是去犯罪現場轉轉。
一來是心有不安,二來也是為了觀察情況。
那是一條不長的巷子,兩側高高的都是圍牆,沒有門戶,只是放了些日常散落的竹筐、笊籬之類。
昨夜的一場盛大的焰火。如今地面上仍是片片殘跡。
依稀可見血跡斑斑,推測那應該是昨夜楊小姐留下的。
沈心怡的眼前,仿佛昨夜那位楊小姐,正氣息微弱的躺在地上,裙上帶血……
牆上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只有地面上有零星的掙紮印記。
看得出來,此前那位楊小姐,應該是沒有防備的。直到被侵害時,才有所反抗。
沈心怡閉上雙眼,站在這處犯罪現場前。只覺心中一陣揪痛。
昨夜的那幕令人惋惜,仿佛電影裏的片段,零散的被分解在她的腦中。
起初,應該是認識的。
不然,一個女子,不會跟随陌生人走入這處偏僻的小巷。
繼而。應該是放松警惕的。
不然,牆上不會沒有留下任何打鬥的痕跡。
從地上掙紮的腳印來推測。應該是被從正面推倒的,也許被捂住了嘴。還有那漫天的焰火,遮擋了這光華下的黑手。
接下來會是什麽呢?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被打昏,繼而……
沈心怡不忍往下去想,她猛的張開了眼。
突然,地上一個圓乎乎的黑影吸引了她的視線。
那是什麽?
一只蘋果!
沈心怡俯下身子,用手絹包裹着将那只蘋果撿起。
這種小巷裏怎麽會有蘋果?
又不是集市和酒肆茶坊。
等等……蘋果!
沈心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那日,在初次給繪春深度催眠之前,當自己準備用蘋果款待繪春的時候,她驚恐的樣子,沈心怡至今歷歷在目。
那次的深度催眠,繪春不僅提到了三年前那個燈會上的蘋果,更提到了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紫色錦袍,牡丹團花的衣帶,玉色包金的發簪的男人……
同樣的衣着,詭異的蘋果。
難不成害繪春發瘋,在繪春潛意識中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心娘!”突然耐耐的聲音陡然緊張了起來。
猛的轉身,一個黑影閃過。
沈心怡想都沒想,丢下耐耐,徑直追那黑影而去。
可是,跑了幾步,哪裏還有那黑影的影子?
面前早已沒了大街上的行人,沈心怡四下裏轉了個圈,這才發現,自己已是身處在一處狹長的巷子之中。
又是巷子!
沈心怡心中一陣激靈。
“耐耐!耐耐!”開始大聲的呼叫。
只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讓人不寒而栗。
一陣窒息感随之而來,沈心怡再次轉身之際,只覺背後真的有人。
第六感的直覺那應該是個男人,冷冷的盯着自己,難道是兇手?
“誰!”沈心怡正欲開口。
“小心!”有人聲從背後傳來。
再次轉身,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緊張,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是?”陌生人,沈心怡不認識。
“什麽人!”沈心怡正欲問及,另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從天而降一般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顧诤诏,冰冷的面容,眼含怒意。
“顧将軍,在下隋文石,家父鹹陽府尹隋承業。”那少年彬彬有禮,談吐間頗有文人的氣質。
“原來是隋大人家的公子,你認得我?”顧诤诏覺得詫異。
“那日顧将軍率部下歸來,城門口……文石只有幸看到将軍的側影。倒是這位娘子……眼熟得很吶,莫不是那日登城門救人的那位……”
“原來是官家公子,來得正好,昨夜的命案,可有進展?”沈心怡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還在調查中……只是這位娘子,您為何身處小巷,不知道這樣很是危險嗎?”隋文石擔憂道。
“說你是個蠢女人,果真愚不可及,人家躲都躲不盡,你卻不知死活的往前湊!”顧诤诏冷冷的斥責。
“顧将軍和這位娘子認識?”隋文石覺得有些蹊跷。
“認識。”既沒說是什麽關系,也沒說其他,顧诤诏只是這麽簡單一句。
沈心怡斜斜瞥了他一眼,兩方的氣場相持不下!
“喂,你該不是一路尾随我出府的吧?真是陰魂不散,我今兒可不是私自出府,我有特許!”
“你這蠢女人!我要不是顧忌……”顧诤诏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要說什麽?顧忌侯府的顏面?還是因為擔心她……
☆、067 官府
“隋公子,不知府尹大人對此案可有何頭緒?”沈心怡瞥了顧诤诏一眼,根本就沒接茬,依舊是認真的向隋文石尋求下文。
“這位娘子,您只身深巷,又幾次三番的詢問此案,不知是否知道內情?”隋文石雖年齡不大,可骨子裏卻透着一股子智慧。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心怡,不由詫異道。
“她姓沈,是我的內子,終日大門不出,便是連除夕出事都不知曉,哪裏會知道什麽內情。”沈心怡還未回應,顧诤诏的一番話冷冰冰的抛出,卻着實讓隋文石嗔目結舌。
“原來是将軍夫人,沈娘子,失敬失敬。請恕文石眼拙之罪。”又是拱手一禮。
“嘿,我說你這人,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呢?”沈心怡不服氣了。
“就你?你能知道什麽?”顧诤诏別過臉去。
哦,敢情人家是兩口子,難怪方才說話那麽随意。唉……這都火燒眉毛了,這倆卻在這打情罵俏的添亂。
隋文石心中暗暗嘆息,不由搖了搖頭。
“去去去,回你的侯府去,我這有要事要和隋公子說呢。”沈心怡不由分說的推搡了下顧诤诏,旋即再次将視線轉移向隋文石。
“沈娘子還是和顧将軍回去吧,此案棘手,家父正燃眉心焦,改日待水落石出。文石定當上門拜會二位。”隋文石彬彬有禮的送行。
“隋公子,你別聽顧诤诏搗亂,我今日在此現場是真有新的發現,快帶我去見府尹隋大人。”沈心怡說着,從懷中取出那只包裹着的蘋果。遞到隋文石面前。
“蘋果?”隋文石怔住了。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見到隋大人再說。”沈心怡警惕的張望了下四周,眼神中充滿了懇求。
“好,請随我來。”
跟着隋文石一同來到鹹陽府的,除了沈心怡,當然還有顧诤诏。
方才分明親口道出了二人的關系。哪裏有抛下妻子,獨自一人回府的道理?
“爹,有貴客到!”一進門,隋文石就熱情的介紹。
“這位是顧将軍,這位是将軍夫人沈娘子。”
“不知将軍、夫人到此。在下有失遠迎。”隋承業聽聞忙上前相迎。
“隋大人別客氣,今日心娘來,不是閑坐,卻是有要事相商。”還沒等顧诤诏開口,沈心怡早已搶先一步。
這是怎麽規矩?将軍未發話,夫人先行?難道堂堂侯府的大少爺,竟是個懼內的主?
隋承業起身之時,餘光早已望向顧诤诏。卻見他好一副傲骨風貌,卻無半點唯唯諾諾。
“不知沈娘子有何要事?但說無妨。”隋承業詫異道。
“爹,沈娘子在現場找到了新的線索。”旋即。隋文石搶道。
“隋大人請看。”沈心怡順勢取出蘋果,遞了過去。
“蘋果?”隋承業将那只蘋果拿在手中細細查看。
那是一只普通的蘋果,紅彤彤的甚是好看,表面光滑無皺,周身有露水,沾了細泥和紙屑。推斷起來倒像是昨夜才留在現場的。
昨夜那樁案子,一直以來都把視線集中在楊家小姐那裏。倒是忽略了現場的蛛絲馬跡。
難不成,這行兇之人。是個賣蘋果的?
隋承業的眼角閃過一絲疑惑。
“文石,去,即刻命商會整理鹹陽售賣蘋果的商戶資料!”
隋文石領了隋承業的命,正欲轉身。
一個頗有些熟悉的身影,匆忙的從前廳門口經過。
“唐兄!”隋文石開口相認。
“哦,文石,隋大人。”那身影應聲站住,卻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笑貌,一一應承着來人。
視線略過沈心怡和顧诤诏,眼皮驟然下垂,雖是不知沈心怡和顧诤诏該如何稱呼,可畢竟也是昨夜驚馬時見過之人,微微一笑拱手相應而已。
目光游移,閃轉不定,眼皮下垂,心中有鬼。
沈心怡仔細的打量着這個叫唐安的男子。
“唐兄這是從哪來?”隋文石随口一問。
“哦,剛起,院中随意走走,不知隋伯父這裏有客人,唐安打擾了。”又是一陣寒暄和致禮。
剛起?!
沈心怡的視線再次上下掃過唐安。
今日倒是沒穿那身紫色錦袍,也未紮牡丹團花的衣帶,只是依舊戴着玉色包金的發簪。
他換衣服了?昨夜不是才到的鹹陽?看那衣衫不像風塵仆仆啊。
視線再向下移,最後落定在那雙描金繡雲步履之上。
哼,騙子。
步履一圈微微泛着潮濕,那是清晨的露水。
此刻乃是辰時三刻,早已過了上露的時辰,若是剛起,這鞋周的濕氣又是從何而來?
便是在唐安轉身的一瞬間,沈心怡的視線分明的看到,那鞋底下竟粘着一小片焰火的紙屑。
“唐公子請留步!”沈心怡上前攔住。
“這位夫人。”唐安波瀾不驚的又是一禮。
“昨夜初見唐公子,心娘早已被唐公子的溫雅所傾倒,悉聞唐公子乃是禮部員外郎之子,更是心生欣羨。本想邀唐公子昨夜共賞焰火,卻遇家中有事,錯過了良辰。”沈心怡慢步上前。
這個死女人,她是不是瘋了,不知道自己是侯府大少奶奶啊!竟然當着我的面調戲陌生男子!
顧诤诏站在一旁,肺都要氣炸了!正要一把将她拉回。
“這位夫人所言也甚是唐安心中所憾,昨夜初來乍到,又是旅途疲憊,一路上連馬都沒下,早早投奔文石這裏睡下,卻真是錯過了隋大人愛民如子的一番苦心。若是下次再有機會,唐安一定不眠不休,好好欣賞欣賞鹹陽的焰火。”
“唐公子客氣,令尊乃是京城禮部員外郎,京城的年節怕是比這鹹陽,不知要繁華多少?若是有機會,倒是隋某該要好好長長見識才是!”隋承業拱手笑道。
“唐公子不僅相貌不凡,談吐文雅,就是連脾性都是謙虛謹慎啊!”沈心怡不失時機的再次讓唐安放松了警惕。
“過譽。”再次拱手。
“唐公子這鞋的樣式真是別致,既有文人的含蓄,又豪放不羁,可否讓心娘細看?”繞了個圈,終于說到了重點。
“鞋?哦,好。”唐安雖是覺得有些尴尬,可一個婦人家,心中除了女紅刺繡,相夫教子,還能有什麽?這女人看起來愣頭愣腦的,她願意看就給她看吧。
……………………
☆、068 現形
于是,就近找了個椅子坐下,彬彬有禮的脫下雙鞋,雙腳局促的盤着。
隋文石生怕怠慢了,徑直走了過去,接過送到沈心怡面前。
“隋大人,心娘是個婦道人家,見識淺薄。隋大人身為鹹陽府尹,終年參辦百姓案件,必然眼明心細。心娘請教,唐公子說是昨夜馬不停蹄,投奔令公子而來,為何這鞋底會沾有昨夜焰火的紙屑?唐公子說今日剛剛起身,又為何雙鞋之周會有清晨露水的浸濕?難不成唐公子昨夜有幸觀看了焰火,今晨不放心,又再次折返,重溫昨夜的韻事?”沈心怡說這話時,手裏提着那雙“證物”,徑直遞到隋承業面前。
隋承業細細查看,默不作聲。
“這位娘子,唐安與你無冤無仇,奈何大年初一,你要如此栽贓唐安!”唐安急了,平淡不驚的臉上,微微浮現一絲慌亂。
“心娘并未說什麽啊?只不過是推測。唐公子又何須如此急躁?”沈心怡漫不經心的擡眼。
“我……你……”唐安一時面色有變。
“好啊,那你倒是來解釋解釋。你的鞋子為何會沾染昨夜的焰火紙屑?又為何會浸濕今晨的露水?”沈心怡毫不示弱。
握拳、抿嘴,氣息急切,身子向後,這一切一切的微表情。都無一出賣了唐安的心虛。
而這些,均逃不過沈心怡犀利的眼睛。
嫌疑人已經自亂陣腳,乘勝追擊,就是現在。
“那鞋底沾染的焰火紙屑,說不定是唐某昨夜驚馬。險些撞到刺史蘇小姐時所留;而那鞋上的濕氣,乃是唐某有習慣将鞋子晾曬至窗下所致。這位娘子奈何僅憑一雙鞋子,就認定唐某乃是昨夜行惡之人呢?”唐安果然是口才了得,這種節骨眼上,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爹,昨夜唐兄到訪。的确和孩兒提起過,說是入城時驚了馬,險些撞到了刺史千金,還說過幾日要登門致歉。”隋文石聽聞,從旁解釋。
“隋大人。昨夜驚馬時這位娘子和這位公子也在,不信您可以問他們。”唐安旋即指向沈心怡和顧诤诏。
“顧将軍,可有此事啊?”隋承業放下那雙鞋,快步走到顧诤诏面前。
将軍?難不成面前這個身材高大挺拔的英俊男子,是個将軍?昨夜他不是說是定北侯府上的嗎?還以為他是個護院,難道他是……
一番慌亂化作動作上的變型,唐安緊靠着椅背的手臂,瞬間一滑。
“這是定北侯府的大少爺。顧诤诏顧将軍!”淩亂早已再次映入沈心怡的視線,于是,不失時機的上前向唐安介紹。
定北侯府!姓顧……
果然。唐安的腮肉在不由自主的抽動了起來。
“唐公子這是怎麽了?可是坐姿不适,要不要吃個蘋果壓壓驚?”
就是現在,沈心怡一針見血的提到了蘋果。
蘋果!唐安身子一顫。
手勢,順勢摸向自己的胸口。
昨夜,懷中之物,早已不見了蹤影。
“唐公子可是在找這只蘋果?”沈心怡随即一把取過被隋承業剛剛放下的那只“證物”。
“這……”唐安本就面白。此刻竟是白的像紙,卻依舊故作平靜。
“唐公子。怕是晨間那個黑影也是你吧!”
就是在沈心怡步步緊逼之時,又不知是把什麽東西塞到了顧诤诏手中。
“這位娘子。您這是……”唐安詫異,強顏歡笑。
“大周悉知我家相公武藝超衆,晨間,我只身前去深巷,我家相公實則在暗中保護相随,見一黑影鬼祟,便暗中輕取了他衣衫的一角,今日隋大人在場,煩請隋大人一驗,看看我家相公手中這衣料,是否能匹配上唐公子衣角的缺損。”沈心怡說罷,示意顧诤诏将“手中之物”塞至隋承業手中。
唐安旋即低頭查探,左右仔細翻看着自己的衣衫。
可是沒有啊,未有絲毫的破損,連衣袖都是好好的……
“唐公子在找什麽?若真如唐公子所言,并未去過深巷,又怎會心虛得低頭遍查衣襟?”沈心怡大喝。
“隋大人,您別聽他們的,我只不過是……”唐安正欲反駁,卻見隋承業手中哪裏拿的是什麽衣料,分明是空空如也。
“你敢騙我!”明顯被欺,唐安惱羞成怒。
“心中無鬼,何懼之有!”沈心怡怒斥!
“隋大人,我……我冤枉啊!我冤枉……”唐安明知道此刻百口莫辯,依舊在做無謂的掙紮。
“帶走!壓下去,聽候審訊!”隋承業大手一揮,借此唐安未着步履之際,甚是方便的命人将其架起,關押至鹹陽府牢之中。
“沈娘子,真是女中豪傑,有大智慧也!隋某佩服佩服!待到隋某審理完此案,定當登門致謝!”隋承業鞠禮而退。
這個女人,看起來冒冒失失的,又缺心眼,還真是不笨吶……她當真是乞丐嗎?
望着被帶下去的唐安,望着随即而去的隋承業,顧诤诏的心裏微微有了一絲的震動。
“哎呀呀,難不成唐兄當真是昨夜行兇之人!還真是沒看出來……”隋文石自言自語,甚是不敢相信。
“世間萬物,變幻無形,唯有人心乃是看不透、摸不着。相貌醜陋之人,或許真善;儀表堂堂,也許龌龊不堪。我看這唐安,居然敢在除夕之夜作案,手法老道,興許不是初犯,還望隋公子從旁嚴促,或許會有舊案翻出。”鹹陽府的大門敞開着,一道明媚的陽光射入,沈心怡的身影在這光線中愈加顯得挺拔了起來。
顧诤诏有些恍惚,這樣的談吐,這樣的膽識,還有這般見識……她真的是乞丐嗎?
“今日家父許是要忙于審理此案,就不留顧将軍和夫人用餐了,改日文石定當……”隋文石的話尚未說完。
“耐耐!我的耐耐!”沈心怡突然像想起了什麽!
方才的鎮定自若只一句話的工夫,花容完全失色。
“你不是一個人出來的?”顧诤诏急切的聲音。
“我帶耐耐一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