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節,伸展運動
将疑。
一個乞丐……哼哼。
“乖女兒,好生收着。”嚴師正壓根就沒理會顧寅凱的勸,只是分外慈祥的叮囑了句沈心怡。
“心娘棒,心娘棒!”耐耐童稚的聲音再次不合時宜的響起。
“這是……”許是這突如其來的童聲攪了衆人心裏的平靜,嚴師正的視線竟是被耐耐吸引了過來。
“耐耐,快叫幹爺爺。”沈心怡笑着提醒着。
“幹爺爺。”又是那稚嫩的童聲,雖是笨笨的,卻是分外的真。
“心怡,這孩子是誰?”嚴師正詫異。
“義父,他叫耐耐,是心怡的小跟班。心怡有個不情之請,既然義父您收了言誠為徒,不妨也順帶着教導耐耐吧,這孩子……”誰知沈心怡的話尚未說完。
“你以為是什麽人都能拜師正先生為師的嗎?任什麽阿貓阿狗的,也配?師正先生可是堂堂太子師!別蹬鼻子上臉!”顏氏的話,無論語氣再怎麽冷漠平淡,聽起來都是一樣的欠。
“是啊,堂堂太子師尚且在這,就有人敢對太子師的義女橫加指責了?!”有些時候,老人家執拗起來。那是相當可怕滴。
“師正先生息怒,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顏氏只覺得嚴師正的話,像是迎面打來的一巴掌,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侯府的大夫人,第一次被當衆數落。
“侯爺,想來侯府持家都是令夫人在打理吧。難怪一家人的餐桌上看不到我的乖女兒!心怡。你既喚我一聲義父,這開口的面子義父當然要給,好!義父就收了耐耐。打從今兒起,耐耐和言誠一起來我那聽學!”嚴師正一句話,當真是雷倒了在場的所有人。
連沈心怡都沒有想過,她這個請求會在這種情況下提出。又是這般拉風打臉的被應下。
當真是老小孩,老小孩。任性原來可以這麽拽!
不過,驚愕之餘,心裏還是漾起了一絲小小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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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耐擁有最強大腦,平日裏沒開竅的時候。尚且掩蓋不住他的非凡記憶力。
雖然和耐耐相處的時間尚短,除了教了些游戲棋牌類的玩法,也只是以游戲的形式。教授了些基本的常識和入門知識。
教育方面的還得系統進行才是,當然重要的還是得以熟悉的方式和環境進行。
沈心怡此刻覺得。嚴師正是唯一可以信賴的人選。
是非明辨、博學多才、有方法……重要的是有個性。
“耐耐不要和心娘分開。”一瞬間,耐耐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看着面前的這個陌生的老頭,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切感,化作耐耐眼睛裏的淚珠,簌簌的掉個不停。
“耐耐不哭,耐耐不是離開心娘,是和言誠哥哥一起去讀書。”孩子的哭聲,讓沈心怡頓時感到一陣心軟,俯下身子,輕輕撫摸着耐耐柔軟的頭發。
“讀書好吃嗎?”聽說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和顧言誠一起,耐耐吸着已經流出的半條鼻涕,抹着眼淚嗚咽着問。
“讀書不是吃的,但是讀好了書,人就可以變得聰明,以後就再沒人敢叫你小傻子了。”沈心怡的笑讓八歲的耐耐看起來猶如一顆甜甜的糖果。
“而且,會讀書的人以後都會衣食無憂,還能做大官呢。”沈心怡本心是不主張學而優則仕的說法,那是老理的固着,若是在西方,講究技能遠比會考試來得被人認可,但是這是大周,是千百年來的傳統縮影中的一個片段。對于讀書的理解,怕是只有這種解釋,才能刺激到用功之人的上進心吧。
“那……能吃好吃的嗎?”耐耐揚起稚嫩的小花貓臉。
“能。可以點着吃!”沈心怡笑着給他擦去臉頰上的淚痕。
“那……能住大房子嗎?”耐耐再次很認真的問道。
“能,讀的越好,住得越大。”沈心怡說這番話時,心裏不自主的泛起一絲酸澀。
終究,傳統的東西,在幾千後看來是可笑的,而在回歸幾千年前的軌跡中,卻是可悲的。
“耐耐願意讀書,買,好吃的給,心娘,讓,心娘,住大房子。”終于,這句長長的話,從這個發育遲緩的小傻子嘴裏說出,他從未表達過這麽長的句子,清楚明白,而又邏輯清楚。似乎是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把這句話說全。
沈心怡只覺得眼睛裏面酸酸的,她使勁的睜了睜眼睛,硬是讓那湧動的液體再次回流了回去。
眼淚,若是要流,便只能留給知心之人,而這裏卻有想看她出醜的衆人。
“耐耐乖。”顧言誠聽聞這話,也覺得鼻子酸酸的,這個八歲的小傻子,一直死守在沈心怡的身邊,即便是當日裏沈心怡“死”了,他也不離不棄的守着。如今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讀書,竟是如此清楚的表白了自己內心最原始純真的想法。
“義父,耐耐以後就交給您了,這孩子請您一定要好好的教。”為了耐耐的将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能錯過,狠了狠心,沈心怡将耐耐真的送了過去。
…………
月色撩人,有師正先生在的這個夜晚,大概也是沈心怡唯一的一次與衆人同桌吃飯的時候。
餐畢之時。
“侯爺,時候不早了,老夫就先行回去了,今日未請登門,多有打擾,還請侯爺見諒。”
“師正先生說的哪裏話,犬子日後可就收您教誨了。”
“好說好說,不過心怡在您這,也望侯爺多多照顧。”
臨行之時,師正先生和顧寅凱的這番話,着實又讓顏氏和曹氏的臉再次加深了綠色。
賤人,本是讓她出去招搖,想借機除了她,沒想到她非但完璧歸來,還白撿了個這麽大來頭的義父!
顏氏這一夜,怕是又要喝茶安神了。
“大夫人,您這已經是第三壺茶了。”紅箋同樣狠得咬牙切齒的,這種好事這麽就沒砸在她的頭上。
“賤人!”顏氏再次将杯盞一飲而盡。
“大夫人,那賤人如今有了師正先生這樣的靠山,可該如何是好?”紅箋擔憂。
“明日去拜訪蘇家,掩人耳目,且要快,以免夜長夢多。”顏氏終究還是又飲了一杯茶,眼睛裏的森寒,堪比窗外慘白的月光。
☆、099 謀劃
鹹陽,雍州刺史蘇樂山舊居。
“爹,這都過去好幾日了,您說送了手環便是有了信物,可那侯府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蘇莫茗手裏緊緊握着顏氏送的那對玉镯,第一次将閨門小姐的矜持改變為徘徊、焦躁。
“不急,他侯府既是送了手環,便是有信在先,倘若他敢抵賴,想我蘇樂山也不是個軟柿子可以任由揉捏!”蘇樂山悠哉的端坐于書房,寬大的幾案上平鋪着潔白如雪的宣紙。
“泰然自若。”
飄逸靈動的字體,書寫出蘇樂山此刻的心情。
“蘇蘇,來看看爹這幾個字寫得如何?”蘇樂山潇灑的放下毛筆,一番自賞的感慨起自己筆下的墨寶。
“爹,您還有心情寫字……”蘇莫茗有些氣惱的原地跺了幾下腳。
“泰然自若。”蘇樂山單手比字,甚是回味的念道。
過了年,便是要走馬上任雍州刺史。
雖比不得京中機要,可偌大一個雍州,便是坐擁一方諸侯。
蘇樂山捋須颔首,透過眼中的水汽,分明是有匕首般的銳利。
定北侯雖是個侯爺,可在西北這地方,還是稍稍偏遠了些。
民風彪悍的地方,煽風點火的還得看誰是一方霸主。雍州與西北接壤,想來在京中朝堂之上的定北侯,若是在西北,真的和雍州交火起來,都是一方諸侯,遠離京城,誰輸誰贏還真是不見得。
蘇樂山中年得女,蘇莫茗便是他的掌上明珠。
平日裏這蘇家小姐即便是在京城,也是衆多王公大臣之子追求的對象。
生的端莊俊秀不說。骨子裏更是有種閨門之秀不曾擁有的霸道之氣。
蘇樂山也是個開明的主,自己乃是從一小吏生生奮鬥起來,內裏便是有股子不服輸的倔強。
對蘇莫茗的管束也便和尋常閨門小姐不同,除了那些應有的女工刺繡,琴棋書畫更是調~教的當,甚至連女子不曾觸碰的劍術武學,也是細心教授一二。
自然蘇莫茗的成長也是集女子的秀美和男子的直爽于一體。自然這種獨特的氣質。便成了吸引那些貴族子弟的一劑芳香。
可惜,京中多纨绔。
直到蘇樂山接到谕旨,走馬繼任雍州刺史。蘇莫茗也沒看上一個京中的少爺。
可偏偏在這偏遠的鹹陽……
除夕之夜的焰火,卻是遇上了她命中那個一見傾心的人——顧诤诏。
此刻,初來鹹陽的蘇氏父女,尚且還不知道侯府的那些轶事——關于沈心怡。還有顧诤诏的關系。
“老爺,侯府的管家在外面等候。說是有要事要面見老爺。”便是在蘇樂山以字安撫蘇莫茗之時,家仆前來通報。
“蘇蘇,爹說的沒錯吧,侯府會來人的。”蘇樂山輕輕拍了拍蘇莫茗的肩膀。眼神中有慈祥,有關切。
“爹,那女兒就先回避了。您去和侯府的人周旋既是。”蘇莫茗欠了欠身子正欲轉身。
“我蘇樂山的女兒,又不是登不得大雅之堂。哪有一個管家前來就讓我女兒回避的道理?走,跟爹一起去,你若要問什麽,自己開口便是!”蘇樂山果真是個耿直的性子,拉着蘇莫茗的手,穩步向廳堂走去。
廳堂坐定,侯府的管家邁步而入。
“見過刺史大人。”
“免禮,請入座。”蘇樂山眼神示意。
“不了,在下奉我家大夫人之命前來,送上書信一封。大夫人叮囑在下一定要親自交給刺史大人,此信事關蘇小姐,更是關系到我侯府和刺史大人兩家的前途,還望刺史大人務必慎重,三日後在下會再次登門拜訪。”侯府的管家站着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封貼了封的書信,恭敬的雙手呈給蘇樂山。
“如此,蘇某定會仔細參閱。”蘇樂山接過。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一點薄禮,不成敬意,是大夫人讓帶給蘇小姐的,還望刺史大人不要推辭。”便是在侯府的管家轉身之際,蘇樂山和蘇莫茗擡眼望去,只見寬敞的院中,并排放置着幾口大紅的箱子。
至于裏面是什麽,恐怕不是金銀珠寶,就是绫羅綢緞了。
“爹……”
果然,侯府的管家走後,蘇樂山打開了箱子,蘇莫茗的眼睛被照亮了。
如雪的白銀,耀目的黃金,那絲滑的緞子,甚至能照出人影。
“還算有些禮節。”蘇樂山捋須笑道。
這些東西,若是在尋常的貴族之家,怕是初次就送這麽多,也定是會肉疼些許時日的。
可對于侯府……
顏氏即便再會算計,也是知道什麽時候該出手,什麽時候該花多少銀子。
用一個刺史之女,換來強強聯合,一來可以壯大定北侯的羽翼,二來更是可以擠走那蘭苑之人。
賤人!
一想起昨日她得意的嘴臉,驗身?!居然讓她騎到脖子上來了!
晚飯前,居然又憑空撿了個太子師義父!
不過,嚴師正即便是太子師,也不過是個退隐鄉野之人,此前的來頭再大,如今都不及眼前的利益來的實在。
趁那賤人羽翼未豐,還是斬草除根的為妙!
顏氏的如意算盤打着,年後,借着鹹陽地處偏遠,更是少了京中是非的煩擾,加之诏兒尚未接到軍情出征,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哪能輕易就放過。
思踱着年後的打算,從鹹陽出發,先去省城,迂回返京。
至于回到京城,任外人再問及蘇莫茗一事時,想必早已是生米煮成熟飯。
定北侯的長子,大周最年輕的将軍顧诤诏,一趟回鄉便完成了嫁娶,雖是有些匆忙,可畢竟蘇莫茗也是個刺史之女,也算登對。即便有人多事,想必也是不能興起什麽風浪來的。
當然,這是顏氏的打算。
紅箋自懂事時起,便一直跟在侯府為婢。
雖滿心都是能伴她心心念念的顧诤诏少爺身側,現如今看着顏氏的架子,想必自己是無福享受第一口的美食,也罷,誰讓自己出身是個丫鬟,不及人家刺史小姐半分呢?!
待到将那蘇小姐娶進門,自己再一并嫁了填房,出身比不過,床上的工夫還不知道誰輸誰贏呢!
閨門之秀淨是些知書達理之流,可男人喜歡的是什麽?
紅箋一想到這些,嘴角不由漾起了一絲得意。
☆、100 同時
話分兩頭,卻說侯府的管家剛走,蘇莫茗便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蘇樂山将那信封插開。
“你這孩子,急什麽?方才不是讓你在場,奈何不見你開口?人都走了,你卻急成這個樣子。”蘇樂山有些打趣的揶揄着自己的女兒。
“爹,這種事情哪有一個姑娘家先開口問的。”蘇莫茗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嬌态回應着。
“哦?我這信封都還沒拆,你就知道是什麽事情?再說那侯府的管家也不過是送了封信件,又沒明說是何事……”蘇樂山笑了。
“爹!”蘇莫茗嬌羞的皺着秀眉,着實羞惱的跺了幾下腳。
“你這孩子……”蘇樂山笑笑搖搖頭。
只輕輕拆開信封,工整的信紙畢現于眼前。
“爹,都寫了些什麽?”蘇莫茗好奇且急切的湊了過來。
“呵呵,好事。”蘇樂山看了看信,笑了笑,便将那信紙遞到了蘇莫茗的手中。
“這……這是……”蘇莫茗的臉只覺得滾燙無比。
原來,那是一封問吉的信,信紙上紅底金字的寫着顧诤诏的生辰八字,留出了空缺處,卻是要讓蘇莫茗來填寫的。
“如何?我說是好事吧。”蘇樂山見蘇莫茗如此嬌羞态,更是得意的補了一句,待蘇莫茗尚未反應過來,早已将那問吉的信紙拿了回來。
雍州刺史蘇樂山,想必今晚是要好好練練字,然後再沐浴更衣,才能将愛女蘇莫茗的生辰八字,書寫在那侯府問吉的紙上了。
果真是好事。
這一夜。蘇莫茗第一次失眠了。
望着窗外明晃晃的白月亮,那個高大威猛的身形,不止一次的浮現在她的面前。
仿佛觸手便可得到。
月色朦胧,蘇莫茗緩緩的伸出手。
夜的寒涼和她此刻面頰上的熱度比起來,完全可以忽略。
“顧大哥……”蘇莫茗在心底甜蜜的呼喚。
………………
且說自那日嚴師正登門拜訪之後,沈心怡的處境俨然換了一個天地。
平日裏一日三餐的有人前去請不說,就是連耐耐的衣衫。都有人給準備得妥當。
不過。顏氏不愧是顏氏,憑借之前對沈心怡的了解,她知道那賤人的脾性。
雖是去請了。卻定是不會來福園用餐的。
于是,每餐必是會去請,暗裏卻是讓人早已準備好了送去的飯菜。
于是,這邊剛一回絕。那邊飯菜就送上門去。
兩不相見,也倒是眼不見心不煩。
再說。這些日子還得秘密進行一件大事呢!自然是不能被那賤人知道了,免得壞事。
當夜,便已然和顧寅凱提起了那蘇樂山之女蘇莫茗。
“老爺以為如何?”當夜,顏氏問。
“……”片刻的沉默。
“若是論及身份地位……蘭苑的若為我侯府大婦。實在是有些令人贻笑大方……”顧寅凱緩緩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顏氏給他披了一件外衣。
“想我侯府何等尊貴?诏兒又是大周最年輕有為的将軍,假以時日定是能在禦前扶搖直上之人。怎能被一個乞丐扯了後腿!”顏氏再次澆油。
“夫人方才所言,不失為一條良策啊……只是……”顧寅凱欲言又止。
“老爺可是在擔心悠悠之口?”顏氏問。
“嗯。”顧寅凱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老爺放心。那蘭苑的雖說是從侯府正門花轎擡進來的,可外人終究還是不知其中實情。按說自打迎娶她進門,也過了大半年的時日了。之前她閉門不出,倒也沒惹什麽事端,只是最近才出去招搖了些風頭。女子,還是以德修身,待到蘇小姐嫁入之時,便将她的正妻之位讓出,對外便是宣說不孝有三,不能生養。更改妻位,賜以妾位即可。再說,那驗身的穩婆,早已個了封口費,定是不會壞事的。想來,她一個小乞丐,無權無勢的,也不會興起什麽風浪。”顏氏的聲音在這寒夜裏聽着陰冷的怕人。
“夫人,若是之前尚可行此方法,可如今她已是師正先生的義女!”顧寅凱終究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義女又如何?我們又不曾虧待于她?明日起我便差人一日三餐的照應着,若是師正先生問起,便說是侯府的家事。若是師正先生追問,便以有失婦德回應。想她整日外出,這行為舉止的,也是有目共睹的,若真說如此,怕也是無人敢包庇。”顏氏的眼珠子再次閃過森森的寒光。
“她若不依,鬧起來如何?”顧寅凱終究還是擔憂了起來。
“不依?老爺是怕她纏住诏兒,還是貪圖侯府的財富?”顏氏問。
“唉……”顧寅凱再次嘆了口氣。
“她在侯府也有些時日了,依我看,她似乎對诏兒并我想法,只是心野得很,整日的想往外跑。倒是诏兒……唉,這禍患狐貍怕是不能留了,诏兒大了,心思也活泛了。還是早早請新女主人占了位置才是上策!”顏氏道。
“嗯,就依夫人的法子去辦吧。”顧寅凱左右思铎了片刻,終是同意了。
………………
三日的時間過的飛快。沈心怡先在蘭苑了緩了緩,觀察了下動靜,幾日內果真無人來找事,似乎侯府之人待自己的态度,當真是有了180度大轉彎。
耐耐跟着師正先生學習知識,這日先生有事外出,算算看正好三日。
依舊是不要丫鬟服侍,自己一個人落得輕松自在。梳洗完畢,領着今日放假的耐耐大大方方的出門去了!
那日自打從平安堂被帶回,沈心怡還真是不放心隋文石的傷情。
“董大夫。”
果真,一出門就直奔平安堂去了。
“沈娘子。”董慈起身相迎。
“隋公子的傷如何?”還未坐定就關心。
“那日沈娘子走後,一個時辰後隋公子便蘇醒了。只說是傷口疼得厲害,隋承業派人來接回去了,今天該是到了換藥的日子,老夫正要前去,沈娘子既然來了,真是太好了,可否一同前去?”
“走。”說走就走!
早就做了準備,自然是帶了工具。
一行人來到鹹陽府的時候,隋承業又驚又喜。
“沈娘子您來了,聽說犬子的傷是您給醫治的?”隋成業問。
“隋公子如何?”沈心怡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除了有些疼痛,其他并無異常,按理說這麽長的傷口……真是太出人意料啦!”隋承業本想說得更嚴重些,可哪有老子巴望着兒子不好呢!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我去瞅瞅。”沈心怡快步提裙而入。
輕輕打開包紮的紗布,均勻的針腳排列着,一道長長的傷口,緊緊的愈合着,無紅腫,無發炎,尋常若是這傷,早就該潰爛流膿,高燒不止了!
董慈立于一旁,暗暗驚嘆沈心怡的醫術。
“沈娘子。”隋文石一邊伸着手臂,一邊輕呼沈心怡。
☆、101 抑郁
“其他人都出去吧,小睿你帶耐耐出去玩,我和董大夫給隋公子換藥。”
“沈娘子。”隋文石似乎想說什麽。
“別說話,我給你換藥呢!”沈心怡熟練的帶着口罩和手套,目不轉睛的開始消毒、換藥,然後包紮。
淡藍色口罩後,沈心怡的那雙眼睛專注的樣子,甚是迷人。
“傷口恢複得不錯,增加飲食,再讓董大夫給你開個調理的方子,好的就更快了。過三日再換藥一次,就等拆線了。”沈心怡取下口罩和手套,輕松的笑笑。
真是懸啊!這孩子真是運氣好到爆棚,居然躲過了破傷風……
“沈娘子,你居然懂醫?”隋文石驚愕的望着沈心怡。
“沈娘子可是老夫新拜的師父呢!”董慈從旁跟道。
“你們再寒碜我,我可就走了。”沈心怡佯裝轉身。
“哎,別。”隋文石急了。
“醫身不是我的長項,我只善醫心。”沈心怡笑了,指了指自己心髒的位置。
“這裏……要怎麽醫?還有人這裏會生病嗎?”隋文石詫異了。
“身體有病,看得見摸得着,可這裏若是生病了,若是不治,怕是會出大事呢!”沈心怡又笑。
“沈娘子說的可是心病?”隋文石突然像想起了什麽。
“也可以這麽說吧。”
“那日沈娘子救命之恩,文石沒齒難忘,他日定當湧泉相報。今日文石鬥膽提出一個請求,沈娘子可否能幫文石看一個人?”
“看人?”
“爹!”隋文石大呼。
“何事?”隋承業聞聲而入。
“爹,沈娘子興許能治娘的病。娘有救啦!”隋文石似乎有些欣喜若狂。
“這……”隋承業顯然有些尴尬,無奈隋文石的話既已出,來人又是侯府大少奶奶,沒辦法,勉為其難的帶入府內一個小園。
“老爺。”一個婆子起身相迎。
“夫人怎麽樣了?”隋承業有些無奈的問。
“還是老樣子,整日裏莫名的哭泣,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婆子略顯悲哀。
“我去看看。”沈心怡雖然尚未見到病人。可聽描述也能推測得差不多了。
推開緊閉的扇門,屋內的光線昏暗壓抑。
基本沒有任何情調的裝飾物,淩亂的床鋪。淩亂的碗筷。
“不開窗通風嗎?”沈心怡轉身問婆子。
“夫人不讓開。”
“不收拾一下嗎?”
“夫人不讓收拾。”
屋內,一個消瘦的女人不梳洗的癡癡坐在床邊,目光空空,神色悲切。
即便沈心怡是個外人。她也不擡眼起身。
輕輕退身出來。
“你們夫人整日都這樣嗎?”沈心怡問。
婆子擡眼望了下隋承業,得到允諾後點頭。
“有時候能說上幾句。但終日都是這樣癡癡坐着。”婆子也不隐瞞。
“能自己吃飯喝水嗎?”
“自己不知道吃喝,非得有人喂到嘴邊,才勉為其難的吃喝上幾口。”
“洗澡呢?”
“很是抗拒,若不是奴婢硬勸。也是不願的。”
“夫人平時出屋嗎?”
“不出,很是不喜光線和聲音。”
“睡眠呢?”
“不好,經常整夜無眠。”
“她這樣多久了?”
“半年餘。”
“可曾看過大夫?”
“老夫給瞧過。隋夫人這是心病,只因半年前隋夫人生産後嬰孩便糟夭折。此後便是如此了。”董慈從旁解釋。
産後抑郁?!
沈心怡的腦子裏突然飄過這麽幾個字。
她這樣很危險啊!病程已經超過了六個月,而且社會功能受損,甚至出現泛化,如此下去,恐怕會危機性命。
抑郁症,可怕的抑郁症。
嚴重的最後終将走向自殺!
“沈娘子!”見沈心怡發愣,隋承業不禁有些擔憂。
“沈娘子,隋夫人這病,可有救?”董慈也從旁詢問。
畢竟這曾經也是他的病人。
“能治,不過我得先做個測試。可惜……我的東西沒帶。”
沈心怡起初是欣喜的,因為自己随身帶來的器具箱中,有各式量表,更有關于抑郁的漢密頓抑郁量表(hamd)。
可是随後便露出了難色。
因為今日出來,本是要給隋文石換藥的,所以只拿了些換藥的用具。至于那些量表,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只器具箱中。若是要回去拿,恐怕要費些時間了。
“測試?”隋承業怔住了。
都病成這樣了,還要考試?!
“沒帶?什麽沒帶?”此刻,隋文石關心的則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就是一張紙……判斷用的。”沈心怡有些無奈的比劃了一下。
“在哪裏?我差人去取。”隋文石也是個急性子。
“……”沈心怡正欲說自己回去取。
“心娘。”耐耐的小手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耐耐乖,心娘回去取張寫字的紙,你在這和小睿哥哥一起玩。”沈心怡俯身安撫。
“紙?”耐耐歪着頭。
“就是上次給你看過的那些紙,有一張上面寫着……”沈心怡一邊耐心的解釋着,一邊拿起耐耐的小手,在手心裏工整的寫下了hamd的縮寫。
“紙,紙。”耐耐嘴裏嘀咕着,眼睛開始四處尋找。
突然,沈心怡意識到了什麽。
“隋大人,勞煩幫找張紙,還有筆。”沈心怡道。
“沈娘子,不回去取東西嗎?”隋承業焦急的問。
“不用了,我有別的辦法,你們先出去等候便是。”沈心怡接過紙筆,開始清場攆人。
大周神奇的最強大腦!
當日裏沈心怡只給耐耐看了一遍,這小家夥便真的都記住了。
雖然不識字,可那記憶形态的絕技,真是令沈心怡拍案叫絕!
一盞茶的工夫,就都默寫了出來。
“心娘,給。”
一字不差,就是這個!
雖然字醜了點,可絕對不影響閱讀!
“耐耐,你真是太棒啦!”緊緊的擁抱。
接過測試,喚門外的人進來。“隋承業和隋公子還有這位照看夫人起居的,可否一起幫忙做答這份測試?”
“我們也要考試?”隋承業父子詫異。
“奴婢,奴婢不識字啊!”婆子更是一頭霧水。
“無妨,我問,你們答,如實回答即可。”沈心怡倒也淡定,大周,第一次施測,這種反應也屬正常。
“不是考試嗎?奈何需要衆人齊上?”隋文石暈了。
“問那麽多幹嘛,照我問的如實回答就行了。”沈心怡也不多費口舌,轉身走進了屋內。
那面容消瘦的女子依舊癡癡空空的坐着,沒有任何的改善。
…………
“夫人近來有沒有出現過早醒的情況?”
“有。每次奴婢醒來,就看見夫人在床邊坐着。”婆子回憶着,如實回答。
“夫人有沒有進食需他人催促或請求和需要應用瀉藥或助消化藥?”
“夫人一般不吃不喝,除非奴婢喂到嘴邊,也勉強吃一口。”婆子又說。
“你們夫妻房事正常嗎?病人的月事是否正常?”沈心怡又問。
“這個……”隋承業的臉都綠了。
這,這真的是侯府的大少奶奶嗎?如此令人臉紅耳臊的話都問的出來?
“隋大人,你必須如實回答,以便我更好的醫治夫人。”沈心怡平靜的解釋道。
“大人,醫者眼裏沒有男女,只有患病的部位。”見隋承業依舊顧慮,董慈不失時機的跟了一句。
“這個……好吧。”隋承業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心,咬了咬嘴唇,“自打她生産之後……我們從無……房事……”哎呀!真是羞死人了!隋承業說罷,已是面紅耳赤。
“夫人月事呢?”沈心怡轉向婆子。
“不準,這幾個月葵水只來了一次。”婆子說。
“夫人體重在一周內,有無變化?”
“有,娘最近瘦得厲害。”隋文石跟道。
“哦。”每次得到答案,沈心怡都是這般心平氣和的寫着記着。
這女人真是瘋了!若不是她之前醫好了兒子,又是有董大夫保舉,真是半刻都不想和她多待!簡直……簡直是恬不知恥!
隋承業坐在一旁,真是活活快被沈心怡給折磨瘋了!
24項,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問完。
這份來自現代的測試,經過沈心怡的口,随即轉變為大周子民能聽得懂的問法,只是這問題,也未免太膽大了些!
算了算,24分,肯定是抑郁症了,不過還好,尚且不是重度的。
“沈娘子,如何?”見沈心怡舒了口氣,起身要走,隋承業忙問。
☆、102 群催
“隋大人請借一步說話。”沈心怡示意,自己先出了房間。
“夫人的病是否無救?”隋承業無助的快哭了。
“這病說重也重,若是不治,只怕最終夫人會自行了斷。”沈心怡随即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啊!”随即跟來的隋文石聽了不由大驚。
“不過,若是按照我說的方法,配合藥物治療,定是能控制,若要痊愈則要看夫人有沒有想改變的訴求了。”沈心怡旋即又安撫道。
“如何醫治?如何服藥?還請沈娘子速開藥方!”隋承業是個急脾氣。
“莫急,待我回去和董大夫研究一下,就把藥送來。”沈心怡示意了一下,董慈随即跟着出府。
“沈娘子,府尹夫人的病,老夫實在無力啊。”出府後,董慈拱手。
“董大夫別急,那府尹夫人患的乃是抑郁症,我那倒是有些藥物能解燃眉之急,不過她這病需要長期服藥,所以藥得供應上,還得靠董大夫的支持啊!”
“沈娘子這麽說,可是折煞老夫了,沈娘子的藥可是老夫聞所未聞的,如何能制得?”董慈面有憂色。
“董大夫言重了,我那藥雖然來自海外異族,可也是人能制得,絕非遙不可攀之物,只是……那制藥的設備器材,這裏确實沒有,不知董大夫行醫一生,湯藥中可有使人精神愉悅,或是為之振奮的藥物?”沈心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