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節,伸展運動

這東西簡單易學。上手又快,變化多樣,娛樂的同時,更是能鍛煉腦力。

心娘……這還是他當初認識的那個心娘嗎?

半年前将她娶進侯府北苑。一直棄置蘭苑。

她唯唯諾諾猶如一只蜷縮的小白兔。

府中即便一個下人,都能給她白眼和欺侮。

當日裏在學堂,聽聞她的死訊。那種心情……

顧言誠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拼了命的一路奔回來啊。就是要為了能見她最後一面。

還以為那個黑森森的棺椁将永遠的帶走她,沒曾想卻是自水下見證了她神奇的重生!

心娘,你還是當初我認識的心娘嗎?

這些日子以來,顧言誠曾不止一次的兀自發問。

他寧願這些永久的停留,忘記她之前的卑賤和淩辱,徒留這番說走就走、敢作敢為的豪邁擔當!

可是……大哥回來了……

現在……他更是陰差陽錯的娶了一個刺史家的小姐……

此前,他是那麽的渴望顧诤诏能回來一趟,即便什麽都不說,只是住在家裏,也會讓心娘的日子好過一些吧……

可是……大哥回來了……

顧言誠不明白,為什麽盼着大哥的到來,可顧诤诏着實回來,就在眼前的時候,他的心裏,竟會是這般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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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将軍果然豔福不淺,娶得大少奶奶這般佳人,偏又是這樣的聰慧過人!真是羨煞寧遠!”寧遠再次拱手,眼睛裏的神色,不時的流轉向沈心怡。

“啊……她……”顧诤诏再次的語塞了。

自打回到鹹陽,在這個女人面前,或是因為這個女人,他的一向能言善辯,竟似乎像是遇到了阻礙,一種即便是阻礙,可心裏卻是淡淡的甜蜜。

能說什麽?

這女人是他媳婦兒?

可他們分明是有名無實罷了!

能解釋什麽?

說這女人是府中用來沖喜的乞丐?

現在爹無事了,這女人一時處理不了,所以棄置在蘭苑?

本就是侯府的家事和醜事,哪能到處說與旁人去聽!

只不過前些日子因為太子的胡鬧,誤會傳了誤會,興許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實實在在的夫妻了吧……

“大少奶奶不僅聰慧過人,而且還宅心仁厚,上次還救過姬風的性命!”

分明是看到顧诤诏面色上尴尬,姬風上前解圍。

“哦?姬風一向目空一切,武藝超群,莫非大少奶奶也善絕技?”寧遠更是來了興致。

行伍将士,能屈能伸,過去的事情,即便再丢人,只要是翻篇了,也能泰然處之。

姬風輕描淡寫的将自己當日裏的過往,細細說與寧遠。

聽得寧遠眼睛瞪得如銅鈴大小。

“大少奶奶真乃奇女子啊!”寧遠再次拱手。

“哪有姬風說的那般完美!分明是姬風自己做出的決定,我不過是說了一個故事。”沈心怡淡淡的笑笑。

“不過,這事兒說白了得怪顧诤诏!”沈心怡收住笑意,嚴肅的望向顧诤诏。

“怪我?”想起來了,當日裏,這女人好像是問過,姬風家裏還有什麽人,當得知只有一位瞎眼老母之後,是說過“那是你的問題!”

“将士行軍在外,本就生死未蔔!你這當将軍的,若是一味的給他們灌輸大丈夫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豪邁,想必你的軍隊裏,所有人的弦都得崩斷!”沈心怡停頓了片刻。

“軍隊裏的每一個将士,都是極其需要關懷的。本就終日裏與生死擦肩,你若再不注重他們的心理保健,日後怕是要出大問題的!”沈心怡再次停頓。

“姬風是個內省能力非常強的男人,倘若那日換了一個人,怕是即便我有十張嘴,人家也一早就跳下去了!”沈心怡說這番話時,面色異常的嚴肅。

“你這都是在說些什麽啊?”顧诤诏似乎沒聽明白。

…………………………

☆、139 追溯(2)

“以後有機會再和你科普吧,代溝!絕對的代溝!”沈心怡搖搖頭,無奈的笑笑。

“聽說大少奶奶如今是在平安堂裏坐診?”寧遠饒有興致的問道。

“嗨!我那就是擺個攤,找人聊聊天!整天在府裏待着怪悶的,難得董大夫肯讓個地方給我,也省的我悶得慌,你若有時間,不妨來聊聊試試。”沈心怡話鋒一轉。

“大少奶奶真是豪邁,顧将軍,寧遠還真是頭一次接觸到如此風趣的佳人。既然大少奶奶相邀,那寧遠就恭敬不如從命,改日一定前去坐坐。”聽說是擺攤聊天,寧遠還真以為是哪個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一時府中憋悶,又任性妄為,這才想出如此聞所未聞的主意。

“随你。”顧诤诏接了一句。

反正方才沈心怡也是這麽說的,既然一個邀請,一個又願意去,和自己有什麽幹系。

不對!

突然,顧诤诏像想到了什麽。

“你若是要去,定要告知我一聲!”

補充了一句,是個人都聽出了明顯酸酸的味道。

“鳥,鳥!”耐耐在一旁單手指着天上飛過的一個小黑點,頗有些興奮。

“拿弓箭來!”顧诤诏面色大喜,一把接過雷川遞來的弓箭,彎弓搭箭。

“嗖”的一聲,一只黑羽長箭沖天而去。

悶悶的一聲響。

一聲哀嘶。

天上那個黑點便直直的掉落了下來。

“将軍!好箭法!”姬風甚是興奮,贊嘆了一聲,單手策馬,直奔那掉落的獵物而去。

“行啊!”沈心怡由衷的發出一聲贊嘆。

“哼哼。”顧诤诏鼻子裏擠出這聲哼哼。

眼中依舊是那副冰山高冷的寒意,可嘴角分明是帶着一絲得意的笑。

突然。

站在一旁的寧遠。仿佛看見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再一次渾身輕輕顫抖了起來。

“看,好肥的一只大雁!”姬風遠遠的策馬而來,單手提着那只被一箭射穿的獵物。

“啊!”寧遠再次發出一聲驚叫,就地昏厥了過去。

“姬風!快把那只大雁拿走!”顧诤诏緊張的呼喝道。

“快,掐人中!”一旁的董慈,分明的看到寧遠這個八尺男兒就那麽直直的倒了下去,驚得幾步沖了上來。一手托住寧遠的腰背。一手緊緊的按壓住人中的位置。

“他……這是怎麽了?”沈心怡驚得忙回過頭來。

方才還在佩服大帥哥精準的箭術,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身後的這位怎麽就倒個了!

“他見不得血!見血就暈!”顧诤诏急切的說道。

“哦。暈血啊……”沈心怡自言自語着。

遠遠的望向還未靠近的姬風。

只看到一個不甚模糊的影子,能确認出姬風手裏拿的,是一只被箭貫穿的獵物,哪裏能看到血啊……

沈心怡詫異了。

再說。暈血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是直接就倒了……哪裏似他這般……

對了,方才他也是這般顫抖來着。還驚叫……

剛才……沒血啊!

言誠就是拿着一把肉串想遞過來。

正遲疑着,那邊董慈精湛的醫術,終于讓寧遠睜開了眼睛。

“感覺如何?”董慈關切的詢問。

同時,将手指輕輕搭在了寧遠的手腕上。

“董大夫。如何?”沈心怡從旁詢問。

“無礙,無病無恙,就是仿佛受了驚吓。脈象不穩。”董慈應聲。

驚吓?!

難不成還真是暈血!

沈心怡不懂了。

“寧遠,你醒了?放心。那大雁我已經讓姬風扔了!”顧诤诏關切的解釋着。

“讓将軍擔心了……讓大家見笑了……”面色依舊是慘白的,寧遠強擠出一絲笑,掙紮着起身。

“要不是去那邊坐會?”顧诤诏繼續建議。

“也好。”寧遠明顯體力不支,被攙扶着,坐到了一旁調整氣息。

“你啊!就是缺乏鍛煉,要是依着我,跟着我舞刀弄劍,一場戰鬥下來,你這通身的毛病就都好了!”扶着寧遠一邊坐下休息,顧诤诏一邊好言相勸着。

“顧将軍說的是好,可我這……怕是要讓您失望了。我還是游歷山水,逍遙自在的好!”寧遠兀自長出了一口氣,笑着擺了擺手,仿佛剛才的那一幕未曾發生一般。

這人……真是奇怪,剛才都暈倒了,這會兒還笑得出來!

沈心怡在一旁,更是詫異。

大概休息了一會兒,看着天色也是不早了,湖邊的風再次顯出冬日應有的寒涼。

“我們準備回去了,你們自便吧。”沈心怡微微抱了抱膀子,對着顧诤诏說。

她真的是冷了,人又瘦小,平時吃的也差,自然不敵冬寒。

“恩,你們先回,我送寧遠回去,随後就到。”顧诤诏道。

“将軍,您和夫人一并回去吧,寧遠兄弟我們來送就好!”雷川和姬風很是有眼力價。

“如此……就這麽辦吧……”顧诤诏只覺的說出這話是,臉上有些發燙。

他原本是要說“如此甚好!”

可是,一回味,又覺得不妥。

“您和夫人”這稱呼……

我同意了嗎?

夫人……

還真是個棘手的稱呼!這女人!

顧诤诏餘光瞥過沈心怡,分明看到她得意的笑臉。

這女人!

自當日蘇莫茗嫁入侯府,本是打算将錯就錯的将沈心怡接入東廂,無奈那女人卻是倔得很,說什麽蘭苑自在。

也罷,本已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若是真住在了一起,反倒真是別扭。

随她吧。

于是,一如既往的沈心怡住在蘭苑,顧诤诏宿在東廂。

蘇莫茗幾次疑惑,紅箋都以他夫妻二人不和為借口,将其搪塞。

時間久了,蘇莫茗也就不予過問,反正顧诤诏是徹底和自己沒有幹系了。

只是苦了紅箋。

本是滿心歡喜的嫁過來作為侍妾,誰曾想顧诤诏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于是,終于裏依舊是為顏氏所使喚。

倒是讓侯府裏其他的下人們看了笑話。

董慈帶着小睿收了所有的器具,雷川和姬風送走了寧遠,顧言誠嘴上說要送董慈回去,實則是知趣的留給大哥和嫂嫂難得的二人世界,至于耐耐,本也是想一并分開的,偏偏這孩子就是跟沈心怡親,小狗一般的跟在沈心怡身旁,大手拉小手,一并跟着顧诤诏向侯府而去。

沉默。

只要是跟着這塊大冰山,一路上必是沉默。

“那個……寧遠……他經常暈倒嗎?”終于,沈心怡受不了了,打破了沉默。

…※※※

☆、140 追溯(3)

“小的時候,我們一起長大,他爹和我爹是世交,只是前些年寧伯父去世了,寧伯母身體一向不好,悲傷過度,也随之而去。原本寧遠還有一個弟弟,只可惜小的時候不慎亡了,如今寧家只留下他一人。他也算是能看得開的,借着尚未娶妻,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顧诤诏似乎很是順從的講述着寧遠的事情,而這些恰恰都是沈心怡需要的。

“小的時候,我倒是忘記了,應該也沒那麽嬌怪吧,沒印象他會暈倒。只是漸漸長大了,才發現他有暈厥的毛病,還有驚叫。不過,當初寧伯父也給他找了許多大夫,看了都說無病,後來就往小鬼俯身上去驅邪,也不見效果。反正他叫兩聲,或是昏倒,也不傷及性命,時間一久,我們就都習慣了。”顧诤诏又說。

“你和他很熟?”沈心怡繼續追問。

“沒離開鹹陽之前,倒真是整日玩在一起。後來我們去了京城,見面也就只有年節了。這幾年,我又帶兵在外,今年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他可比原來更加魁梧了!”顧诤诏頓了頓。

“我就說,他一個人也沒什麽事,倒不如跟着我,揮灑疆場,也不枉世間男兒走一遭!”只要一談到疆場,顧诤诏的臉上總是顯露出一股豪邁之情。

“偏偏他不依,說什麽不善騎射,見不得血……呵呵,他啊……”顧诤诏兀自笑了。

沈心怡一直靜靜的在一旁聽。

真是難得的奇景,這個大冰山,居然也會說這麽多話?!

整日擺着個臭臉,三問只一哼的人,居然也會有發小和那麽溫馨的童年……

“你……好像對他很有興趣?!”突然顧诤诏的話鋒陡然一轉。

又是一股酸酸的味道。油然而生!

“當然,誰好端端的就會突然大叫又昏倒?!還有,叫完,或是醒來後又跟沒事人似的!”沈心怡毫不避諱。

敢情她在意的是這些……

顧诤诏的心裏稍稍舒緩了一些,嘴角繃緊的線條,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鐵簽,鐵簽!”耐耐手中拿着一根串肉的鐵簽。玩得甚歡。

這孩子。剛才小睿不是已經在收了嗎?怎麽還是讓他給拿了一根出來。

“耐耐,小孩子不能玩這個,這個危險!”沈心怡耐心的俯下身來。

“心娘。給。”耐耐乖巧的将手中的鐵簽交了出去。

這鐵簽……

鐵簽在手,沈心怡突然神游了。

似乎方才那寧遠就是看到言誠手中有這東西,才驚叫逃竄的;

後來,看到姬風手中也有這東西。更是原地踟蹰不敢向前;

再後來,就是看到姬風提着顧诤诏射中的大雁。然後才暈倒的……

這些……難不成有什麽關聯?!

沈心怡一路想着,不知不覺已是到了蘭苑的門口。

“那個……你……今天累了……早點休息。”顧诤诏磨磨蹭蹭了半天,終于在轉身離開之際,擠出了這句話。

“你也是。”居然鬼使神差的應了他!

沈心怡簡直想撕爛自己的嘴!

這個冰山。不要以為“跟蹤”了自己幾次,又送了自己幾次回來就能沖破自己的底線!

姐就是誤打誤撞誤穿來的,你想給個少奶奶的身份。姐還不一定樂意要呢!今日還被你那兩個副将占了便宜,說什麽“您和夫人”。

我呸!

腳步慌亂的走進蘭苑。失手間竟是碰倒了桌子上的水壺。

“心娘,臉紅。”

耐耐的聲音再次不和場合的響起。

“耐耐不乖,心娘熱的。”

沈心怡俯身捏了捏耐耐的小鼻子。

這大冷天的,說句話都呵氣連連,居然會說熱?!

果然,耐耐淩亂了。

這一夜,沈心怡第一次覺得睡得很累。

似乎做了一夜的夢,夢中總是有那個一身墨色的身影。

看起來似乎離自己很近,偏又冷得冰人。

第二日。

一如既往的來到平安堂。

師正先生尚未回來,自然耐耐依舊是跟着自己。

“大少奶奶好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昨日那個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寧遠!

沈心怡怔住了。

他還真的來了!

“你……”剛要開口。

“我和顧将軍報備過了,他準許我來和大少奶奶聊天。”身高八尺的寧遠,笑得有些羞澀。

“那,坐吧。”沈心怡友好的邀請。

“大少奶奶平日裏就在這坐診?”寧遠四下裏張望了一圈。

平安堂規則的擺設,還有淡淡的藥香,讓人有種放松安靜的感覺。

“是啊,剛開張不久。”沈心怡笑。

“這聊天也收費?”寧遠好奇。

“自然。收了銀子,我自己支配。”沈心怡也不隐瞞。

“哦,嘿嘿,說句不中聽的話,大少奶奶可別生氣。”寧遠頓了頓。

“請講。”

“寧某以為此等聊天只有煙花之地方可有之,不知大少奶奶如此尊貴的身份,初衷為何?”

“你說的那時陪酒聊天,沈娘子卻是在給人醫治心病!”一旁的董慈實在聽不過去。

即便是顧将軍的舊識,對沈娘子,也不應有如此不禮貌的舉動。

“董大夫誤會了,大少奶奶見諒,寧某只是好奇,并無惡意。”寧遠拱手解釋。

“無妨,你這顧慮有是正常的。董大夫解釋的也是正确的。”沈心怡不以為意的笑笑。

冬日的寒涼,又沒有現代護膚品的滋潤,來了有些日子了,終日裏皮膚幹幹的。

沈心怡下意識的撓了下手。

幾道紅印子,立時顯現在她那白皙飛皮膚上。

抖!顫抖!

坐在對面的寧遠再次變得有些異常,身子不由自主的開始抖動,似乎眼睛裏也流露驚懼的神色。

“寧遠,你這是怎麽了?”沈心怡關切的問道。

“哦,沒……沒什麽……”話音裏明顯是顫抖的。

“來來,吃點水果,這是打霜的蘋果,可甜了!”正說着,小睿端着一旁切好的蘋果近前。

和沈心怡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這個醫館的小學徒,也是學會了将水果切好,然後用自制的小竹簽插上,據說是方便食用。

“啊!”又是一聲驚叫!

寧遠再也坐不住了,驚叫着從平安堂跑了出去。

…………………………

☆、141 爪痕

這怎麽又跑了?

沈心怡從寧遠的驚叫聲中慢慢回過神。

“哎,這位客官……”董慈許是方才被吓到了,待寧遠跑出去看不見人影了,才驚魂未定的喚了一聲。

“沈娘子,剛才那位客官,八成是得了失心瘋吧!好端端的坐着說話,怎麽突然就驚叫着又跑了出去?我只不過是端上來一盤水果……”小睿有些氣惱。

是啊,只是一盤水果……

沈心怡呆呆的望着那盤插着竹簽的水果……

“沈娘子,要不要去追……”董慈在一旁,頗有些擔憂。

自打沈心怡出現後,從他這平安堂,可沒少跑出去過病人。

自然,也是開了眼界,見識了不用藥,僅憑幾句話就能将“無病之人”醫好的神奇……

“無妨,他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是诤诏的舊友,诤诏說他自小就這樣,無礙的,自己稍後就好了。”沈心怡的視線從那盤水果上轉移了過來,望着門外自言自語着。

“呵呵。”董慈笑而不應聲了。

“董大夫,您笑什麽?”沈心怡半天回過神來,不解。

“沈娘子,您說的诤诏可是侯府的大少爺?”小睿跟在一旁壞壞的笑着。

“啊……是啊……”突然,沈心怡明白了什麽。

诤诏……

我怎麽會叫那個大冰塊诤诏……

方才,那是比着言誠喊的。

平日裏喊言誠喊慣了,他們又是兄弟……這會兒竟順口的稱他為诤诏……

我呸!

他個大冰塊也配?!

沈心怡下意識的抖了一下肩,四下裏兀自思踱着,幸虧是沒外人聽見。不然還不得被笑掉大牙!

“其實……顧将軍人挺好的。”小睿許是這些日子一直跟着沈心怡,多少也是目睹了平日裏顧诤诏有意無意的跟随相送,總是在關鍵的時候憑空裏跳出,又總是驚心動魄的化險為夷。

“他?挺好的?”沈心怡只覺得自己說這話時,下巴仿佛不是自己的。

“顧将軍英武蓋世,沈娘子聰慧過人,呵呵。”董慈遠遠的一旁忙碌着。兀自說着這兩句。看似無心,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笑了。

“師父,世人都說郎才女貌。小睿如今見了顧将軍和沈娘子,才知道什麽叫男女才貌并全,師父,您說一對璧人。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小睿擠着眼睛,雖然話是向着董慈在說。可表情明顯是在沖着沈心怡而來。

“一對璧人,一對璧人。”耐耐從旁獨自玩着藥碾子,這會兒突然也冒出來了這個一句。

“小睿!你就不教點好!”沈心怡嗔怒,擡手就要打。

“沈娘子饒命。小睿知錯,對了沈娘子,方才那位客官……”果然是機靈的小睿。玩笑開大了,這會兒陡然将話鋒一轉。

“我也正奇怪呢!他這驚叫……又不像是癔症……”沈心怡暗自嘀咕着。

寧遠的這種突然驚叫和昏厥。和侯府中繪春的情況卻是截然不同。

按照素錦的說法,繪春發病應該是近三年內的事情……

按照之前催眠時得到的潛意識的信息,元宵燈會上,那個給蘋果的唐安,一定是問題的症結所在,只可惜這小子仗着自己老爹在朝中的要職……居然差點獲釋了!要不是那日來了個什麽太子……

敢情大周和現代一樣,都是個拼爹的時代啊!

也不知道隋大人那進展的情況如何?

沈心怡稍稍回憶了下繪春的情況,絲毫沒有把太子的事放在心裏。

那種因為某種刺激而來的驚叫和昏厥,和寧遠的這種看似相同,實則卻是有着本質的區別。

寧遠……他到底是在怕什麽呢?

鐵簽、肉串、被射中的大雁、還有方才插着竹簽的水果……

對了,之前我撓皮膚的時候,他好像也有異常反應……

沈心怡繼續推測着。

若是按顧诤诏的說法,自小沒發現,後來不知道怎麽就有了這個毛病……

那,這麽長時間以來,這種異常,便是一直陪伴他的成長。

也許之前僅是偶爾的發作,也許之前只是對某種東西的驚懼。

然而時日久了,難免會産生泛化。

從一根鐵簽,到一盤水果……

這到底是有着怎樣的聯系啊?

沈心怡開始撓頭了。

這種情況在現代她也是遇到過的。

那是一個成人,也是無征兆的驚恐發作,問他,也說不出原因。

沈心怡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則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方法做的一個個案,歷時半年之久,終于挖出了他的心結。

那,這個寧遠……

“歘歘歘。”耐耐在一旁,丢棄了藥碾子,轉為在桌子上劃豎道。

“耐耐,你在幹嗎?”沈心怡好奇的走了過去。

“……”耐耐不說話,只是依舊在專注的用手抓木桌。

“耐耐,董大夫這的木桌,你若是抓壞了,心娘就把你壓在這裏賠償。”沈心怡假意吓唬了一番。

“……”依舊是不理,依舊是專注的在抓木桌。

“耐耐,你不乖哈!沈娘子和你說話呢!”小睿也覺得今日的耐耐有些異常。

平日裏一呼百應的小乖,今日這是怎麽了?

“小睿,你別說話。”

突然,沈心怡像是發現了什麽。

就在董慈的那張大木桌上,耐耐的小手在不停的抓着。

看沈心怡在看他,又着急的蘸了茶水,用手指一根根的畫着豎線。

這是……

“耐耐!”突然,沈心怡明白了什麽!

一個健步沖了上去,也學着耐耐的樣子,伸手蘸着茶水,在木桌上畫着豎道。

一道,一道……

“心娘。”耐耐咧開小嘴,笑得很開心。

“沈娘子,您這是……”站在一旁的董慈和小睿絲毫沒看懂。

這倆人是怎麽了?

魔怔了?蘸水畫桌子?!

“董大夫,我明白了,多虧了耐耐提醒!待我醫治好那位寧公子,在和您解釋。”沈心怡抱起耐耐,興奮的轉着圈。

你明白了,我們還都糊塗着呢!

沈娘子果真是高人啊!這說出來的話,就從來沒讓人一次明白過。

董慈自嘲的笑笑,期望着沈心怡揭秘了。

………………………………

☆、142 直接

又是兩日的閑暇。

“沈娘子在嗎?”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

平日裏若是兩邊都無病人,沈心怡便耐心的給董慈講解精神科的一些知識,自然連帶着普外的一些小常識,也是悉數教授給董慈去聽。

“隋公子!”沈心怡聞聲擡頭,卻見隋文石笑嘻嘻的站在一道明媚的陽光中。

青春年少的活力,這些日子以來将養在家中,滋補得富餘,除去了那吊脖的三角巾,隋文石整個人神采奕奕的就差發光了。

“都好了?”沈心怡快步上前,輕輕掀開他的衣袖。

除了略帶紅暈的傷疤,稍影響美觀的如蜈蚣般爬在隋文石的手臂上,其他的一切都無異。

“呀!這就好了?!”董慈好奇的湊近了些。

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每随沈心怡去鹹陽府去給隋文石換藥,都是認真的記錄下沈心怡的一舉一動。

每次用藥,換藥手法,當然還有聞所未聞的名詞,比如抗感染。

雖是看着那長長的刀傷好起來,可今日看到這番痊愈的全貌,他還是有些震驚!

若是在平時,這般的刀傷,莫說是好得這麽快,就是流濃水、高燒、潰爛那關,都是闖生死鬼門呢!

“怪我。”沒曾想,沈心怡卻是捧着隋文石的手臂,眼睛裏流露出難過的神色。

“沈娘子,您這是怎麽了?”隋文石有些擔憂。

“怪我醫術不精,沒有好好進修美容縫合術,隋公子這傷疤,怕是要有礙觀瞻了。”沈心怡自責的嘆了口氣。

“嗨!我當什麽事呢!沈娘子多慮了!文石又不是女子,這傷疤又不是在臉上。旁人看不到的!再說,這點傷疤在身,正是平添了文石的男子氣概!若他日有幸能被哪個女子看到,定是不知要多羨慕文石的英勇之氣呢!”隋文石不以為意的笑笑。

“你若不嫌棄,我也就放心了。”沈心怡長長舒了口氣。

“無礙無礙,老夫送隋公子一盒生肌靈,這藥膏乃是平安堂祖傳妙方。平日裏的小傷小疤。幾番塗抹便可祛除,隋公子這傷,興許用上個三月半年。也就淡化了。”董慈捋着胡須,轉身取過一個小瓷盒。

“不,不用不用。”隋文石正欲推辭。

“古代還真有這種好東西!”沈心怡好奇的拿在手中,左右端詳了一番。又仔細嗅了嗅。

乳白色的膏狀,淡淡的清香。

還以為電視劇裏哪些祛疤的古方都是哄人的!沒想到大周還真是有!

“你拿着用!”沈心怡将那生肌靈再次塞還進隋文石手中。

“不不。”隋文石依舊推辭。

“你用。我觀察,權當是幫我當被試!”沈心怡的話頗有些嚴肅。

“被試?”隋文石聽不懂了。

“沈娘子對這藥膏的療效感興趣呢!隋公子就成全她吧!”董慈甚是了解沈心怡的心思。

“如此,文石就卻之不恭了。”

“又沒說是送你的,給錢就是。”沈心怡笑了。

“對了。你娘最近怎麽樣了?可否好些了?”處理完疤痕的問題,沈心怡依舊記挂着鹹陽府那個患抑郁症的夫人。

“文石今日,就是為此而來。”

“哦?”沈心怡伸手邀隋文石坐下說。

“沈娘子。你給的那藥,還真是神奇。我娘按時服用後。明顯有了改變。不僅睡眠和進食正常了,就是平日裏,也會主動開口和府中人說話。”隋文石的臉上顯露出欣喜的神色。

“見好就好。平日裏你們多陪她說說話,若是有機會,甚至可以帶她多出去走走,也有助于她的恢複。”沈心怡點點頭。

“嗯,爹正準備開春帶娘去郊外踏青。對了,沈娘子,我娘的藥快吃完了,您可有否再給抓些?”終于,隋文石說到了來此的用意上。

“董大夫早就給你預備下了。”沈心怡說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董慈。

一提藥包送上,隋文石傻了眼。

“沈娘子,這藥……緣何與之前的不一樣?”

“你這傻孩子,哪有人生病可着一種藥吃的?你娘的病,需要按情況調整,這藥的效果最是對你娘的病症。按時服用,加上關心調理,相信開春,你娘就可痊愈了。”

雖然草藥的效果不及西藥見效迅速,可沈心怡深知,西藥的副作用極大,若是長期服用,怕是醫治好了抑郁,又會引發其他生物性的症狀,甚至藥物依賴……

早就聽聞祖國醫學的博大精深,草藥更是神奇。相信董慈調制的藥,一定能夠見奇效吧……

“沈娘子,這藥可有名字?”确信無疑的接過草藥,隋文石好奇的問了一句。

“百憂解。”沈心怡想都沒想,張口就來。

百憂解……好美的名字,希望大周的“百憂解”,當真能夠超越現代百憂解的弊端。

“真是詩意的好名字……”隋文石回味了一番,臨行前董慈又交代了一番服用方法,沈心怡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沈娘子。”

隋文石前腳剛走,寧遠提着幾盒點心,彬彬有禮的就走進了平安堂。

“寧公子。”沈心怡驚訝之餘,又有些許的欣慰。

前幾日他驚叫着從平安堂跑出,還以為他再也不會來了。

沒想到今日又是這本主動登門,還帶了禮物嗎?

心理學上的一條黃金法則“來者不拒,去者不追”。

那日,寧遠走,沈心怡并無阻攔;今日,他再次登門,自然也沒有攆人的道理。

今日,他既是能來,便是證明他有主動求醫的自主性,這對于日後的治療是非常有益的。

只是……

他身後怎麽還跟着一個……

顧诤诏挺拔的身形再次映入了沈心怡的視線。

“顧将軍。”董慈起身相迎。

“嗯。”依舊是那般冷冰冰的石塊臉。

“我說我來平安堂,顧将軍不管;我說我來找沈娘子聊天,顧将軍這就随行了。”寧遠略帶玩笑的口吻。

“咳咳。”顧诤诏輕咳了兩聲,示意他收聲。

“好好,不開玩笑了,那日寧遠不告而別,怕是不甚禮貌,今日略備薄禮,還望沈娘子莫怪。”寧遠拱手。

“我能醫治好你,你信我嗎?”沒接寧遠遞過的點心,沈心怡就這般開門見山了。

……………………

☆、143 精分

“沈娘子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寧遠面色上微微有些尴尬,停頓了片刻,頗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我能治好你的病。”沈心怡正色又重複了一遍。

“我……我沒病啊……”寧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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