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十八日
洛冰河把人禁锢在懷裏,邪魅一笑:“師尊,你還想跑到哪裏去?”
懷裏的美人衣衫半掩,臉色蒼白,一雙美眸淚水氤氳,沈清秋恨恨地咬唇:“你這逆徒……羞辱我得還不夠嗎?”
“這怎能叫羞辱,我這是在疼愛你啊,師尊。”洛冰河舔舔嘴唇,似乎的回憶昨夜那人蝕骨銷魂的滋味。沈清秋白皙的皮膚上染上一層紅暈,他憤憤地扭過頭去:“下流!”洛冰河笑了兩聲,用性感磁性的在美人耳邊輕聲低語:“這就下流了?那弟子還想更過分一些……怎麽辦呢?”
“你!”沈清秋開始奮力掙紮。初承雨露的坤澤是個男人都忍不住,洛冰河眼神一暗,低聲吼道:“別動。”
沈清秋哪裏肯聽他的,更加用力的掙紮。洛冰河眸中血色漸深,乾元暴戾冰冷的氣息将懷中人緊緊包裹。他一個翻身把人壓在了身下,用力覆上那張令他欲罷不能的紅唇。
“師尊,夜還長。”喘息間,魔君聲音喑啞道。
竹舍裏燈火昏黃,又是一夜芙蓉帳暖度春宵。
——《狂傲魔君俏仙尊》第三十六回
——他臉上永遠帶着最溫和的笑容,手裏用着最逆天的武器,心裏想着最狠毒的念頭,嘴上說着最正義凜然的話。
尚清華動作潇灑地把毛筆扔回筆筒,把墨跡未幹的書稿交給旁邊那個頭上長角的小厮:“去吧,老規矩,記得不要暴露我身份樣貌。”
“好的大大,是的大大。”小厮用力點頭,把書稿寶貝似的抱在懷裏,一陣風一樣的跑出了書房。
尚清華悠然自得地癱在椅子上,一手端着安定峰出産的精品綠茶,一手舉着《狂傲魔君俏仙尊》的第七卷 津津有味地回顧着。
尚清華,穿越人士,《狂傲仙魔途》作者,起點ID向天打飛機,現蒼穹山派安定峰峰主,魔族北疆冰堡堡主……的腿部挂件,但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
尚清華輕笑一聲,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是誰,點墨揮筆間引得衆人折腰。
是誰,寥寥幾筆中激起仙子狼嚎。
是誰,面容身份不詳卻被列入蒼穹山派必殺名單之首!
沒錯就是他!那個在江湖掀起腥風血雨的冰秋寫手——我爹!
我爹以肉汁鮮美高産,劇情狗血無腦聞名。代表作有《穿越之心魔劫》,《重生之深院鎖清秋》,《末世之五十度冰》,《狂傲魔君俏仙尊(ABO)》。
無人知曉我爹到底是誰,其神秘程度與《春山恨》作者柳宿眠花有的一拼。百戰峰峰主柳清歌曾經将一本《重生之深院鎖清秋》一劍釘在蒼穹山派會議桌上,青筋暴露:“給我把寫這種喪心病狂不堪入目的妖魔找出來關入幻花宮水牢關個一萬年!”
吓得坐魏清巍旁邊的尚清華手裏的瓜子撒了一地,從此再也不敢在蒼穹山派碼字,只好腆着一張老臉屁颠屁颠跑到漠北君那裏借個地方。好在冰堡地理位置偏僻而且除了魔族也沒人敢來,尚清華就算天天在臉上寫着“我是我爹”也沒人會來打他。
絕對安全舒适的創作環境,而且除了每天被漠北君輕輕揍三頓,他幾乎啥事不用幹。尚清華感覺自己已經到了自己理想的生活環境,如果漠北君稍微揍他的時候輕一點,冰堡的氣溫稍微高一點,尚清華覺得老死在這裏他也心甘情願。
尚清華舒舒服服地攤在鋪了三四層軟皮墊的高椅上,開始構想下一章的情節。他這不打大綱寫哪想哪的毛病留了幾十年,現在想想寫得最用心的還是幫洛冰河設計各種款式的妹子……雖然現在一個沒用上。
好氣喲,那下一章就讓一個妹子讓洛冰河吃醋吧。尚清華心情愉悅地喝茶。
喝到一半,尚清華突然瞪大了眼睛,連忙把桌上的書稿甩到抽屜裏,調整好臉上狗腿的表情,深情地喊道:“大王!”
漠北君剛好從門口踏進一只腳,面色不改,這麽些年下來他對尚清華這種含情脈脈的語氣早就習慣。他瞥了一眼光潔異常的桌面,沉聲開口:“君上找你。”
尚清華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冰哥找 找我?幹嘛?”
漠北君挑眉,臉上的表情就是在說“你說呢?”
尚清華只覺得視線一黑,柳清歌面目猙獰的臉在眼前倏然浮現。
我爹的寫手生涯,大概是到此為止了。
尚清華用他日更上萬的速度碼了一肚子的說辭,什麽君上您行行好小的馬上把自己的書燒了啊,以後您讓我寫什麽play我就寫什麽play啊,還有瓜兄救命我錯了啊啊啊啊啊啊!
漠北君站在門口看着他,雖然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但是尚清華莫名覺得他面色不愉。察覺尚清華在偷偷打量他,漠北君嘆了口氣,走過去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沒事。”
“嗯……”尚清華愣愣地看着他。
“君上現在狀态很差,一會兒你見到他……”漠北君斟酌了一下措辭:“說話盡量委婉。”
“冰哥……君上怎麽啦?”尚清華感覺自己的小心髒有點受不了了,連漠北君都說洛冰河狀态很差,總不至于是受傷了吧?他那幾本小黃書能起到這種效果?不對,應該是敢問這世間還有誰能傷洛冰河?
等等。
好像還真的有。
漠北君沒有回答,尚清華小心翼翼地開口:“瓜,咳,沈師兄呢?”
他将冰鎮南瓜瓤裝在漂亮的琉璃碗裏,金黃色的瓜瓤軟軟糯糯香甜可口,在晶瑩剔透的容器映襯下更加令人食指大動。他左右看看,覺得滿意了,就用小巧的的勺子挖起中間最甜的一塊,遞到身邊人的唇邊:“師尊,嘗嘗?”
他身邊的青衣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聽見他的話,呆滞無神的眸子動了動,聽話地張開嘴。他面露狂喜之色,小心翼翼地把勺子送入青衣人的口中,那人乖巧地含住,将南瓜瓤咽下。
“師尊,好吃嗎?”他期待地看着那人,但那人吃下南瓜瓤之後就再無反應,那雙溫柔的眼睛只會茫然空洞地看着他。
“……”
握着勺子的手青筋暴露,琉璃勺子突然碾碎成千萬粉末,他粗重地呼吸幾下,死死地閉着眼睛,眉間那抹血痕若隐若現。
他強行壓下暴虐的魔氣,睜開眼睛,對着那人強顏歡笑:“沒事師尊,我沒事。”
青衣人盯着地板的一個角落,沒有動彈。
他将南瓜瓤放在一旁堆滿各色美味佳肴的竹桌之上,然後張開雙臂緩緩将青衣人擁入懷中,頭也埋入那人的肩頸,深深地呼吸。
“師尊。”
“師尊。”
“師尊。”
他将人越抱越緊,幾乎要揉入自己的身體。魔族的聖君眼眶微紅,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他的師尊臨走前說過,別哭。
“君上。”紗華玲傳音:“漠北君和尚清華已在門外。”
“讓他們進來。”他的聲音依舊冷漠無情。他輕輕松開懷抱,理了理青衣人一絲不茍的長發。
腳步聲漸大,在門口停下。漠北君的聲音在竹舍不大的空間裏響起:“君上,人帶來了。”
他沒有回答,修長的手指在青衣人烏黑柔順的長發間滑動,動作小心珍惜得像對待舉世無雙的工藝品。
洛冰河漫不經心地開口:“漠北,你退下。”
漠北君怔了一下,視線掃了一眼身後吓得臉色青白的尚清華,第一次沒有執行洛冰河的命令:“君上……”
“我不動你的人,你先退下。”洛冰河整理好沈清秋的長發,擡起頭瞥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漠北君聽見“你的人”的時候眼睛詭異地亮了一下,然後沒再說什麽,癱着一張帥臉轉身離開了竹舍。
尚清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大腿跑走了,心裏欲哭無淚。
“尚師叔,坐。”洛冰河語氣淡淡,尚清華被他一句師叔吓得腿發軟,低着頭拖着步子坐在了這兩人對面。他悄悄擡頭瞅瞅沈清秋,這位像是傻了一樣木木地坐在那裏,像是一個漂亮精致的人偶。
瓜兄你怎麽了?瓜兄你醒醒啊!你不在我怎麽獨自一人面對冰哥啊!尚清華在心裏瘋狂吶喊。
“師尊曾經和我提過,尚師叔和他是老鄉,感情深厚。”洛冰河提起一旁的茶壺,給尚清華滿上:“可是說來也奇怪,弟子去查了尚師叔的祖籍過往,和師尊分明不是一個地方的人,甚至可以說除了在蒼穹山派,你們二人毫無交集。”
尚清華頭上泌出細細的汗珠,他喉頭鼓動了幾下,死死地盯着洛冰河滿上的熱茶,連頭都不敢擡。
“弟子雖然之前早有疑惑,但是看在師叔與師尊相安無事,把酒言歡的份上便不再追究。”洛冰河繼續給一旁的沈清秋沏茶,淺色的茶水滾入白瓷竹葉的茶杯裏溢出淡淡的茶香。尚清華迅速瞥了一眼茶具,發現自己的茶杯和他們倆的不一樣,他們的是與茶壺配套的竹葉杯,而他的是普通的白瓷杯,看上去很新。
“但是現在不行了。”洛冰河慢慢說,他将竹葉茶杯放在唇邊吹氣,白色的蒸汽朦胧暈開,模糊了男人俊美的輪廓。“師尊不見了,我找不到他了。”
“我沒有辦法了。”
洛冰河将溫度剛好的茶杯遞到沈清秋唇邊,那人依舊靜默地坐着,無聲無息。
尚清華聽着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眼前這個男人是《狂傲仙魔途》最帥最強的男人,他的親兒子男主角。在他筆下洛冰河從來只有升級打臉收後宮小弟金手指的份,哪怕是越級挑戰不可能的對上尚清華也會寫點什麽讓他壓過去……
廢話,那是洛冰河啊,冰哥!升級流種馬文的頂梁柱!
他臉上永遠帶着最溫和的笑容,手裏用着最逆天的武器,心裏想着最狠毒的念頭,嘴上說着最正義凜然的話。
酷斃了!帥呆了!男神!
尚清華終于有了點勇氣,自己家兒子還是要鼓勵一下的,他擡起頭——
茶水的霧氣散去,那個攪得仙魔兩界天翻地覆的男人看着身邊的了無生氣的心上人無措地舉着茶杯,臉上盡是疲倦。
洛冰河發絲淩亂,面容憔悴,眼袋青黑,眼睛布滿血絲,嘴唇蒼白幹裂。他固執地舉着那杯茶,那雙舉過絕世好劍的手很穩,卻讓人看着總覺得茶杯下一秒就會從他指尖滑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能說會道的打飛機菊苣突然就失了聲。
這樣一個牛逼的人物,怎麽就……無能為力了呢?
“尚師叔,”洛冰河輕輕放下茶杯,眼神晦暗:“你知道……《狂傲仙魔途》嗎?”
尚清華從竹舍裏出來的時候,漠北君還站在門口。他愣了一下,疾步走過去:“大王。”
漠北君擡眼看着他,肩膀微微放松了些。他掃了一眼竹舍門口,沉聲道:“如何?”
“……不知道。”尚清華聳聳肩,故作輕松道:“反正現在沒我啥事了,我們走吧。”
漠北君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尚清華趕緊跟上,想到什麽,又回頭看了一眼竹舍,但是除了青翠欲滴的翠竹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握緊拳頭。
——我是穿越的,和你師尊是一個世界過來的。
——這個世界就是一本書。
——我也有系統,但應該和你師尊的不一樣吧。
——我……我好像确實在來這裏之前有個什麽公司來找過我,我以為是漫改公司呢,就簽了字。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系統做任務!
——他的靈魂應該是被公司帶回原來的世界了。
——在哪裏?我……我不知道。我和瓜兄都是死後魂穿,一睜開眼睛就在這裏了。
——唔,那是一個科技發達的世界。人們不用修仙,壽命也不過百年。沒有門派,沒有正邪仙魔之分,只有各種國家。我們有嚴格的法律,殺人是要償命的。
——诶?過去的辦法?額,這個世界科技都沒有起步啊,穿越機……啊,就是能破開空間的東西,幾乎沒有吧!
——等等。
——喂,你心魔劍沒有掌握吧?不要亂來啊!
——……洛冰河,你保重。
“發呆?”漠北君轉身看着他。
“沒。”尚清華收回目光,邁開了步伐。他低着頭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在腦中敲了敲那個沉默了五年的系統:“喂,系統系統,在嗎?”
【系統為您在線服務。】
“那個之前你和我說的回城系統……就是能讓我回到原來世界的那個,還在嗎?”
【回城系統永久生效,請問是否啓動?是/否】
“……否。”
他關掉系統界面,突然感覺鼻尖涼涼的。尚清華擡頭,灰暗的天空有晶瑩細碎的雪花緩緩飄落。
下雪了。他呆呆地看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魔族不是四季炎熱常溫的設定嗎?
洛冰河束起頭發,看着銅鏡裏那個高大俊美的男人。整理儀容之後,除了臉色微微蒼白,他似乎又回到平日裏那個高高在上的魔君大人。
“師尊,”他溫聲對那個呆坐在床上的人喊道:“我出門了,有幾個下屬會來照顧你的。飯食我做了很多,用靈力保鮮了,可以吃很久。”
沈清秋的睫毛顫了顫,沒有回答。
洛冰河也不指望他現在能有什麽反應,他走到沈清秋身邊,彎下腰在那人白嫩的臉頰上偷了個香,眉眼彎彎:“我走啦。乖乖地等我回來,不要亂跑。”
他直起身,邁開步子,卻發現衣服下擺傳來一陣阻力。他回頭,看見沈清秋一只素白的手勾着他的外衣下擺。
他心裏一跳,再往上看,那雙空洞的眼瞳無神地看着他。
是那人身體裏殘留的下意識動作。
洛冰河伸手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顫抖。
他突然動作倉皇地脫下自己黑色的外衫,一股腦塞在了沈清秋懷裏,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竹舍。
外面候着的紗華鈴和一幫下屬看見他們尊敬的君上穿着白色單衣,捂着眼睛沖出竹舍的時候集體懵逼了。紗華鈴顫顫巍巍地開口:“君 君上?”
洛冰河背對着他們,聲音沙啞:“備馬,去魔心岩。”
魔心岩,無間深淵裂縫出現最頻繁的地方。
他想了想,又道:“把岳清源和柳清歌帶上來。”
有人應了一聲,立刻起身去辦了。紗華鈴跪在地上,看着那個背對着他們的男人,神使鬼差地開口:“君上,你還好嗎?”
男人背對着他們,緩緩放下了手。“無事。”
他轉過身,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