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清歌說到底還是一個溫柔的人。
柳清歌甩掉劍上的第八只毒蛇,黑色的血順着雪白的劍尖滴落到滾燙的黃沙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印子。百戰峰峰主不爽地眯了眯眼,擡眼看向洛冰河,冷聲道:“還有多久。”
“不出半日。”洛冰河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去。天魔血脈本就是萬毒之王,普通蛇蠍根本不敢靠近,所以這一路上被沙漠毒物攻擊的人,也只有柳清歌一個人而已。
柳清歌也不願和他過多廢話,迅速跟上洛冰河的腳步。這支兩人的隊伍又回到了之前一貫的沉默。他盯着前面那個背影高大的黑衣男人,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十天前的場景。
十天前,正在教訓百戰峰弟子的柳清歌突然接到了他師兄沈清秋的傳音,要他速來竹舍。
高貴冷豔的柳巨巨冷笑一聲。沈清秋,你當你是誰?讓我來我就來?
“我有事外出一下,你們就這套拳法每人再打一百遍然後自行解散。楊一玄,你看着他們,不許讓他們偷懶。”
“是!師尊。”
柳清歌帶着面癱臉飛到了清淨峰,在竹舍門口看見了一位在東瞧西望的熟人。他上前:“掌門師兄!”
岳清源回頭,看見是柳清歌,便溫和地笑笑:“柳師弟,好巧。莫不是你也是來找清秋的?”
柳清歌點點頭,往竹舍裏張望了一下:“他人呢?”
岳清源搖頭道:“剛剛問了明帆,他說清秋和洛冰河離開這裏有一段時間了,沒有回來過。”
柳清歌皺起了眉頭,岳清源拿出傳音符:“我問問他,說不定被什麽事情纏上了。”
他低聲念咒,黃色的符紙飄到空中立刻燃燒起來,但是速度很慢。岳清源對着那符紙溫言道:“師弟,我已經到竹舍了,怎麽不見你人?”
柳清歌在旁邊冷哼一聲:“也不知道和那個魔物到哪裏鬼混去了。”
傳音符那裏傳來一些衣料摩擦的聲音。洛冰河的聲音倒是先傳出來了:“師尊在和誰說話?”
柳清歌臉一黑。
“咳,抱歉,掌門師兄,柳師弟,我……”沈清秋有些緊張的聲音傳了出來,可是話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響。
兩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那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柳清歌和岳清源被吓了一跳,柳清歌的手下意識地放在了乘鸾上。那尖叫還在繼續,凄厲痛苦到破音,根本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岳清源皺着眉頭側耳傾聽,突然臉色大變:“清秋!你怎麽了?”
那是沈清秋?!柳清歌一臉不可置信。那個翩翩君子是受了什麽罪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他此時也顧不得平日和故意做出的和沈清秋冷淡疏遠的假象,焦急道:“沈清秋,你人在哪裏!”
沈清秋沒有回音,他們倒是可以聽見洛冰河驚慌失措地呼喊師尊。岳清源當機立斷掏出一張定位符,往燃燒着的傳音符上一扔,黃色的符紙上立刻灼燒出一個氣派的建築——那是魔族地宮。
“走!”岳清源低吼。不用他說,柳清歌已經站在乘鸾上禦劍而飛。岳清源也掏出玄肅緊随其後,手裏還拿着那張燃燒着的傳音符。現在傳音符只能傳來沈清秋漸漸虛弱的痛苦呻吟和洛冰河幾近瘋癫的呼喚。柳清歌急的滿頭大汗,全身靈力都調用起來往劍裏送,可他心裏清楚,從蒼穹山派到魔族地宮,最快也要三天。
“師弟!”後面的岳清源喊住了他,柳清歌回頭:“什麽?”
他這個“什麽”的尾音還沒有說完,就感覺手臂被人一勾,拉離了自己的劍。等柳清歌反應過來,他已經在玄肅上了,岳清源拉着他,臉色凝重而蒼白。
周圍的風凜冽了起來。柳清歌突然反應過來了,他低頭一看,腳下是出鞘了一半的玄肅,不由高聲驚呼:“掌門師兄!!”
玄肅出鞘是什麽概念他不可能不懂。岳清源搖搖頭,對着手裏的傳音符堅定道:“清秋你堅持住,我們這就來魔界救你!”
柳清歌氣得氣息不穩,也歇斯底裏道:“讓洛冰河那個小畜生給我等着我這就去剁了他!”
傳音符裏忽然傳來一個沙啞虛弱的聲音:“師兄你們搞錯了,我……”
我?我什麽?柳清歌有些崩潰。說話能不能說完!
傳音符如他所想開始繼續播放了,只聽見沈清秋突然道:“不!”
“師尊?”洛冰河的聲音。
“不……我不走,我就在這裏,我不回去!”沈清秋的聲音痛苦。傳音符此時幾乎燃燒殆盡了,傳來的聲音幾乎是斷斷續續的,柳清歌只能隐隐約約聽見像“穿越公司”“無間深淵”這樣的字眼。旁邊的岳清源聽着這些聲音雙目通紅,他咆哮着:“清秋!小九!誰要帶你走?”
柳清歌也幾乎呲目欲裂,那張豔若好女的俊美面容扭曲得如同地獄厲鬼。他們已經失去沈清秋一次,誰也受不了第二次。他怒吼:“那個穿越公司是什麽?魔族改名了嗎?沈清秋你倒是說個地方讓我去打啊!”
你告訴我敵人是誰啊!你告訴我他們在哪裏啊!你受了欺負我們幫你去打啊!打到死打到生不如死随你便!但是你不要……你不要哭啊!你哭我受不了啊!
……師兄。
傳音符終是燃盡了。
帶着點點星火的灰燼從岳清源青筋暴露的手指間飄散在了風裏。岳清源怔怔地盯着空無一物的掌心,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他們腳下的飛劍突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飛行,周圍的景物都扭曲成模糊的色塊。柳清歌不用低頭确認也知道,是玄肅完全出鞘了。
他把手放在岳清源背後,把自己的靈力也一同傳了過去。
寒風刺骨,靈力流失,但是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
——這種看着事情一點點走向崩壞,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太惡心了。
三個時辰後,魔族地宮門口。紗華鈴和一衆魔兵如臨大敵地看着兩個風塵仆仆,披頭散發的白衣男子。柳清歌乘鸾出鞘,劍指紗華鈴,絲毫不憐香惜玉:“讓洛冰河這個畜生給我把沈清秋還回來!”
“你居然敢罵君上!”紗華鈴雖然害怕,但還是抽出自己的長鞭準備迎戰,然而還未過招,只覺得耳邊一陣大風刮過,身後的地宮大門已經轟然倒塌。岳清源根本不理會這些魔族,直接揮劍而入。
“抓住他!”紗華鈴尖叫。柳清歌不耐煩地斬斷她的鞭子,震開了那些魔兵就追着岳清源而去。
偌大的地宮裏到處是彎彎繞繞的地道,而岳清源絲毫沒有停頓地向前跑去。柳清歌在後面覺得奇怪:“掌門,你認得路?”
岳清源頭也不回:“小九在等我。”
柳清歌一怔:“小……九?”
他們前方走來一個魔族,看服飾是個打雜的小厮。小厮見到兩個人類拿着劍向他跑來,吓得魂飛魄散:“卧槽救命啊啊啊啊啊——”
岳清源突然停下腳步,看着那個小厮:“小九,是你嗎?”
小厮吓得不輕,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我我我叫鐵鞋,不不不叫小九。”
“小九,你是不是還在怪七哥沒有來接你。”岳清源上前一步。小厮吓得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哭喊:“大俠饒命啊!”
柳清歌感覺不對勁了,他上前抓住岳清源的手臂:“掌門師兄,你怎麽了?”
岳清源回頭看他,柳清歌心中大震。只見岳清源雙目渙散,神情呆滞,周身的靈力也絮亂無比,已是走火入魔!柳清歌連忙提起玄肅劍鞘:“師兄!快收劍!”
岳清源不為所動,只是呆呆地看着柳清歌,道:“小九,是你嗎?”
柳清歌見狀直接握住玄肅往劍鞘裏塞,岳清源一把握住他的手。柳清歌有些急:“掌門師兄!”
“別這麽叫我!”岳清源卻好像被激怒了,他握住柳清歌的手漸漸用力:“那麽多年了……你只肯叫我掌門師兄,從來不肯叫我七哥。哪怕你性格大變以後……我以為你放下了,可是你還在怪我……”
岳清源已經開始胡言亂語,柳清歌卻從只言片語中有了一些猜想——這個小九,是不是沈清秋?
可是已經容不得柳清歌多想了。岳清源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固執地看着柳清歌,露出一抹與往常無異的溫和微笑:“小九別怕,七哥帶你回家。沒有人能把你帶走,你在這裏是安全的……是安全的……”
他話還沒有說完,人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柳清歌急忙扶住他,擡頭一看,漠北君舉着剛剛把人敲暈的手,淡淡地看着他們。
後來他和岳清源被友好地軟禁在了地宮。魔族的醫者來看過岳清源,搖搖頭,說了一句“執念過深,心魔難除”,留下一些調養的藥品就走了。岳清源雖然不久就醒了過來,但是神志依舊混沌,常常看着柳清歌,一會兒“小九”一會兒“清秋師弟”的喊着。柳清歌被他喊得心裏難受卻也不好發作,只能天天在心裏詛咒洛冰河和沈清秋兩個混蛋。
三天後,有使者将他們帶出來,說魔君召見。柳清歌拉着岳清源,用一種帶着自家被欺負的小孩,去見另一家罪魁禍首的家長的氣勢。來到地宮大殿,只見洛冰河一人一身玄衣背對着他們站在大殿王座的旁邊,背影孤寂疏離。
柳清歌面色陰沉:“人呢?”
“……被帶走了。”洛冰河低聲道。
“被帶走了是什麽意思?”柳清歌厲聲問道。洛冰河慢慢轉過身,俊美蒼白的面容上無悲無喜。
他回答道:“靈魂被抽出來,帶到別的空間了。”
柳清歌握緊拳頭:“誰幹的。”
“一個……我打不過的敵人。”洛冰河平淡地說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柳清歌,卻又好像在看別的地方。柳清歌似乎是好笑地看着他:“連你都打不過?這世界上還有你打不過的人?”
洛冰河沒有接話。他緩步走到柳清歌對面,瞥了一眼他身邊眼神呆滞的岳清源:“看來掌門是不能出發了。”
“去哪?”
“魔心岩,無間深淵的裂縫。心魔劍被我扔在了那裏,只有取出劍才能撕開空間找到師尊。”
“我和你去,但是你要把掌門和沈清秋的身體送回蒼穹山派。”
“……好。”
本來以為他會拒絕的柳清歌一愣,這小子之前在沈清秋假死的時候死活不肯交出他的屍體,怎麽這時候突然這麽好說話了?
洛冰河聲音平靜地繼續道:“我會安排漠北君和安定峰峰主同行,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們會陪着師尊。”
柳清歌雖然不爽要放一個魔族進蒼穹山,但是也明白這是洛冰河最後的底線,便點了點頭,又道:“我要見他。”
洛冰河目不斜視地與柳清歌擦肩而過,向殿門走去:“有人會領你去的。”
他突然停下腳步,慢慢回頭,乘鸾鋒利的劍尖在他鼻梁一寸之處。
“洛冰河,”柳清歌無視了周圍瞬間出現的魔族侍衛,盯着洛冰河:“我們把他交給你,你沒有護住。”
洛冰河的手猛地握緊。
“如果人救回來了,那也就罷了。如果沒有,”乘鸾向前一寸,正好抵在洛冰河眉心的紅印上。柳清歌表情狠戾,一字一頓道:“蒼穹山派,不死不休。”
洛冰河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柳清歌放下劍。他擡手抹去額前的鮮血,看着自己沾染血跡的手淡淡道:“如果師尊沒有回來……”
“不用你們動手。”
他回過神,前面的洛冰河停下了腳步。柳清歌向前望去,只見無邊的黃沙已經到了盡頭,前面出現了大塊大塊的光禿禿,黑黝黝的岩石,岩縫間還能依稀看見幾根幹枯的小草。那片焦石之上,原本蔚藍的天空變成了陰暗的紅色,連雲朵都是黑赤的色彩。
魔心岩。
柳清歌眼神微暗。這裏……真像是地獄。
“再走五百裏,會出現一個大峽谷,那下面便是無間深淵。”洛冰河淡淡道,率先邁開了步子,踏入了這片幹涸的地面:“這裏的靈力幾乎無法使用,只能使用魔氣。柳師叔小心一些。”
柳清歌嗯了一聲,也跟着走進了進去。一股腥臭的熱浪撲面而來,柳清歌微微皺眉。他全身的靈力如同凝滞了一般,幾乎無法使用,最多只能做到基本的靈力在指尖凝聚。前方的洛冰河繼續向沒事人一樣往前走着,柳清歌咬咬牙,加速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他們腳下就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白骨。一開始柳清歌還以為是野獸的骸骨,直到自己踩上了一個完整的頭蓋骨,他忍不住開口:“這裏是古戰場嗎?”
洛冰河搖頭:“此處從未開過戰。”
“那……”
“這是魔族的屍骨。”
柳清歌一怔。
洛冰河漫不經心道:“魔心岩地區是修仙者的必死之地,所以幾乎沒有人來。而這裏雖說是魔氣盛行,卻也是魔族最容易産生心魔,走火入魔的地方。”
“這些屍骨,”他随意地踢走了腳邊的一根腿骨:“全部都是魔族走火入魔後,發狂自相殘殺的後果。不然柳師叔以為,此處為何叫魔心岩呢?”
柳清歌盯着腳邊的頭蓋骨:“可你看上去,不受影響。”
洛冰河輕描淡寫:“是啊。”
他看着柳清歌身旁持扇微笑的沈清秋,移開了視線:“我仙魔同修,不受影響的。”
“你又逞強了。”沈清秋輕嘆,眼神微恸。
“走吧。”柳清歌不再多話,邁開了步子,腰側別着的乘鸾劍穿過了沈清秋的身體。
洛冰河也大步向前走去,腳跨過了沈清秋鮮血淋漓的屍體和一邊四分五裂的修雅劍。他穿過了前方正在擁吻的沈清秋和柳清歌的幻影,面無表情。
大概又如此走了一個時辰,他們眼前終于不再是烏黑的焦石,一道巨大的橫溝赫然出現,霸道地占據了所有的去路。
不用洛冰河說,柳清歌也從那裂縫中彌漫出的濃郁魔氣中可以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怎麽下去?”柳清歌皺眉盯着深不見底的峽谷,洛冰河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圈繩子,答非所問:“柳師叔,你知道為什麽我要帶你來嗎?”
柳清歌沒有回答,右手撫上乘鸾。
“你早就疑惑了吧,哪怕百戰峰峰主修為再高,在這個靈力封印的地方,也是連下等魔族都不如,何謂幫忙取劍呢。”洛冰河一邊說着,一遍将手裏的繩子解開。柳清歌後退一步,全身肌肉繃緊,眼神肅殺。
洛冰河看着他這副緊張的樣子笑了一下,把手裏的繩子遞給他,平靜道:“因為我看中的不是柳師叔高超的武藝,而是你讨厭我這一點。”
“你什麽意思!”柳清歌忍不住開口。
洛冰河道:“此物名為千絲萬縷,一旦通上魔氣或者靈氣便會無限延長,而且絕對不會斷開。一會兒我下去,将這個纏在身上,另一端在師叔手裏。如果師叔感覺另一端的魔氣波動有異,就在這一端打入一道靈力。”
“你瘋了!”柳清歌瞳孔一縮:“那不是就是靈力逆行……你會爆體而亡的!”
“但是疼痛可以使人清醒。”洛冰河冷靜地說:“如果我在下面失神了,師尊就回不來了。柳師叔是師尊的朋友,也是讨厭我的人,這個工作拜托您是再适合不過了。”
柳清歌看着他手裏的麻繩,一時語塞。
“如果千絲萬縷的魔氣傳輸斷了,也請師叔直接離開。然後回去告知天下,魔君已死,請蒼穹山派照顧師尊……的身體。”洛冰河雙手舉着千絲萬縷,慢慢地彎下腰,對柳清歌行了個大禮,不卑不亢:“弟子洛冰河,在此懇請師叔了。”
“你……”柳清歌如鲠在喉。他看着這個平素最看不慣的,欺師逆祖的魔頭對他低下不可一世的頭顱,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去接那麻繩,僵硬地站在那裏:“你這……又是何苦?沈清秋見你這樣,恐怕也是不樂意回來的。”
“我不會死的,”洛冰河低着頭:“只有我是不會死的。”
因為他是一個傻逼文的主角啊。
他金身不死。
他面前的人沉默了幾瞬,伸手把他扶了起來:“不幹。”
這回輪到洛冰河愣住了。柳清歌把他手上的千絲萬縷扔到了一邊,表情冷漠依舊:“你要我打人,可以。但是讓我看別人送死,沒門。”
洛冰河怔怔地看着他,柳清歌把他扶起來之後就迅速撤手,一臉嫌棄:“站好!虧你還是清淨峰的得意門生,動不動就彎腰像什麽樣子!”
柳清歌說到底還是一個溫柔的人。
洛冰河嘴唇顫抖着,他看見端立在柳清歌身邊的沈清秋搖搖扇子,笑得眉眼彎彎:“看吧看吧,和你說過柳師弟人很好的。”
見洛冰河還愣在那裏,柳清歌哼了一聲:“別誤會,我可不是下不去手,只不過是你受傷了我會有麻煩。上次你被百戰峰和穹頂峰的圍着打,沈清秋知道了之後抄着修雅把那些弟子全部教導了一遍。本來就被你打得沒辦法動彈的人最後變成了半死不活。我去找他理論,結果他還理直氣壯地和我說‘冰河臉上還蹭破一塊皮呢!’”
他看着洛冰河,最後還是緩了語氣道:“所以不要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你可是被清淨峰峰主罩着的人,要是受傷了某人會叽叽歪歪半天的,可煩了。”
是清淨峰的得意門生
他還理直氣壯地和我說‘冰河臉上還蹭破一塊皮呢!’
你可是被清淨峰峰主罩着的人。
……師尊,你太過分了。
“……我明白了。”洛冰河低聲道。他彎腰撿起千絲萬縷,拿起它的一端。
你明明離我遠去,為什麽還如影随形呢?
“但我沒有辦法了。”洛冰河輕聲道。他握着手裏的繩子一步一步後退,背後是深不見底的無間深淵,淵中有黑色的風呼嘯盤旋。
你明明都走了,憑什麽留我一人獨活呢?
柳清歌感覺不對:“洛冰河你幹什麽!”
“可是不行啊。”洛冰河看着面前再次浮現的青衣人,眸中染血,原本盡力維持的平靜表象一點一點支離破碎,他渾渾噩噩地喊道:“師尊,我受不了了。”
可是師尊,我太難受了。
眼前的沈清秋打開折扇,半掩面容,看着他的眼神好似涼薄,又仿佛悲天憫人。
柳清歌毛骨悚然,他看了看四周的白骨:“洛冰河,你在和誰說話?”
這個沒有你的世界,我真的,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師尊,救救我。”他絕望地看着柳清歌旁邊的某處虛空,大聲嘶喊:“我好疼啊,我要死了!你回來見我好不好!”
如果這次我找不到你。
“你回來!”柳清歌大吼,他現在還看不出來洛冰河走火入魔就有鬼了。他往前走了幾步,歇斯底裏地大喊:“洛冰河你好好看看!沈清秋現在不在這裏!”
青衣人放下折扇,柔和的眉眼神情缱绻溫柔,一如平素幾千個注視洛冰河的日子。
“哦,”他說,唇邊笑意盈盈,樂得彎了眉眼。洛冰河看着這個笑容幾乎神魂颠倒。
沈清秋溫柔道:“那你去死吧。”
那我就去死吧。
洛冰河怔怔地看着他,一行清淚從右眼緩緩滑下。然後他努力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謹遵……師命。”
他向後倒去。
“洛冰河——”柳清歌大吼着向他跑去,可是已經太遲了。他只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随着洛冰河飛速移動的千絲萬縷,試圖把人拉回來。
洛冰河指間紅光一閃,往繩子裏注入魔氣,千絲萬縷瞬間亮起金光,飛速延長。柳清歌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好不狼狽。
下落間,洛冰河好像看到沈清秋站在崖頂,背對着血紅的天空,一身白衣嫡仙,看着深淵的眼神嘲諷而冰冷。
師尊……
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沈清秋一劍一掌将他打入無間深淵的時候。
對。
寒風在耳邊呼嘯,深淵底下的魍魉魑魅發出興奮尖利的笑聲。
他看着眼前消逝的光明,也笑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發現有些寶貝們對于柳清歌沒有心魔好像很詫異。這裏解釋一下私設的魔心岩設定:修仙者,如柳巨巨,進入魔心岩只會被限制靈力,不會受到心魔影響;魔族,如冰妹,不會被限制魔氣,但是會走火入魔,心魔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