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商戰【捉蟲】

“大王,伯盈妹子,你們……唔唔唔……”毫無眼色的陳賀被孔藂捂住口鼻拖走。但他的大嗓門還是驚動了兩人。

“孔阿兄,陳阿兄,等一等,大王犯了胃疾。”還沒遠去的兩人只得充當了一回禦人,送殷嫱和韓信回去,孔藂低聲把陳賀這沒眼力的罵了一路,最後兩人意外收獲殷嫱送的車上的旨酒,陳賀這才得意起來,要不是他開口驚動了兩人,哪能得到這幾壇好酒。

車上殷嫱目不斜視,态度明顯冷淡了不好,韓信暗嘆,今日還是太冒進唐突。

殷嫱回了宮室之中,心情并不算好。她查賬冊,發現有些貓膩,徹夜對了賬,發現有人竟然将糧鐵趁機漲價,還抹平了賬面,更是大發了脾氣,把女桑罵了一番。

女桑是殷嫱的婢女,在殷嫱看來,她也算是殷嫱的秘書。殷家生意頗大,涉足丹砂糧鹽鐵漆,殷姬依附劉邦後,借着戰争抛售給漢軍糧秣鹽丹等物資,家業擴大了十倍不止。

多數生意殷嫱對賬便可。但齊地總事在近來的一場疫病裏死了,殷嫱那時才穿越過來,并不了解情況,便放權給了女桑,讓她兼職處理齊地事宜。

殷嫱卻沒想到她那樣鼠目寸光,竟然在這個點将糧鹽提價。她惡補了局勢之後很清楚,韓信打下趙代魏齊四地,懾服燕國,整個北方就落到漢國的手裏,韓信開辟北方戰場,和劉邦、彭越、英布就完成了對項籍的戰略包圍。

“修改賬本,私自提價,好啊。”殷嫱緩聲道,“你的錢帛還不夠麽,桑齊地不穩,漢王、齊王的謀劃,你掙回來的這點錢帛賠得起嗎”

殷嫱頗為平靜的語調反而吓到了女桑,與殷嫱對坐的她急聲道:“邑君息怒。奴婢無能,有人設套,奴婢漲價還擊,怕邑君憂心,這才改了賬面。”

女蘿也替她幫腔:“桑姊姊沒有壞心的,邑君,您就擾過她這一次吧。”

寺人與卻冷不防地插了一句:“怕邑君憂心怕不是你奴大欺主。”

此話一出,連素來天真爛漫的女蘿都吓得噤聲,女桑更是面色慘白地伏地叩拜,聲聲都悶響。

殷嫱皺眉看了一眼寺人與,跽坐起身去扶女桑,女桑的額間發紅,恐怕要腫了。

“什麽奴大欺主,莫要胡言。阿蘿,拿些藥來。”女蘿歡快地應了一聲,女桑感激涕零,殷嫱有些茫然——奴大欺主竟從奴仆嘴裏說出來……

女蘿和女桑,平日與她言笑不忌,這時竟恭順得這樣可怕,就好像一道鴻溝突然橫亘在他們面前。

殷嫱忽然覺得有些難受。寺人與吓了一跳,以為殷嫱有意護着女桑,自覺說錯了話,忙伏地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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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起來。”殷嫱無力地揮了揮衣袖,都懶得理他一連串的恭維了。

“桑,你說說究竟出了什麽事。”

女蘿給她捈了些藥膏,女桑頗為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才垂首道:“鹽場在十二月出事了,一個工人死了,他家裏人砸了鹽場,現在還在搶修。咱們去莒氏、陳氏那些合作的鹽場收購,各家都提價,說是有人提價收購。糧場……”

“等一等,桑,我要更具體的消息。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齊地的生意,我會先接手。——賬面由你親手改回來。”

殷嫱制止了她的敘述,殷家的商鋪遍布天下,每日都會從商市裏收集到很多信息,殷嫱沒空一一細看,都是女桑給她篩選挑出的緊要的。而她現在說的這些情況殷嫱此前根本不知,想必是被女桑扣下了。

女桑咬了咬下唇,點頭應是:“唯。”

殷嫱望着女桑的背影,垂眸思索,女桑素來細致謹慎,不然殷姬也不會把分信件這樣的事兒交給她。如果她安于現狀,把問題退給自己解決,根本不會犯錯。

可她積極應對,甚至不惜抹平賬面,不安現狀意味着……她對現實不滿。

這才有趣嘛。

大約用了三日,殷嫱才把這些玩意兒看完,她隐約覺得齊國會有大動作,果然,第四日韓信便诏她去環臺宮議事。

殷嫱到的時候,群臣并不驚奇。殷姬在漢國時,便沒少參與這些事兒,這也給殷嫱留下了一筆豐厚的政治資本。因不是大朝,衆人坐得也比較随意,唠嗑的、罵娘的,鬧得跟個菜市一樣。看殷嫱來了還有跟她打招呼的:“喲,什麽風把伯盈妹子吹來了。”

殷嫱笑了笑,搭了幾句話把這人的底細套了出來。

韓信來的時候,在場空氣卻為之一靜。交頭接耳的都不敢作聲,個個人模人樣地正襟危坐。

下邊坐着的功臣将領,大多出身鄉野,和劉邦厮混着長大,也不守什麽禮,劉邦面前還敢阿季阿季地喊,飲宴上喝醉了耍酒瘋還能拔劍擊柱。

韓信是大将軍,平日裏冷峻寡言,不茍言笑,這些人開始可能還不服氣,但跟着他破魏,滅趙定齊之後,大都心悅誠服了。但也別指望他們行什麽大禮,誰懂這些玩意

作為丞相的曹參是這場會議的主持者,他率先開口:“不知大家發現了沒有,齊地的糧價正在慢慢上漲。”

群臣大多都是黔首出身,知道民間疾苦,有人道:“咱們才打完仗,糧價往上漲不是挺正常的嗎,丞相”

“可是糧價漲得并不正常。”一句話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殷嫱的身上,殷嫱道,“有商人在哄擡糧價、鹽價和鐵價。”

孔藂道:“前些日子東市暴動之後,我去處理的時候,不少齊人怒罵陳氏、莒氏還有……”

他看了殷嫱一眼,聲音驟低:“……殷氏的奸商哄擡物價,告到官市丞那兒,市丞也不敢擅自處理。”

殷嫱輕描淡寫道:“主事的人不懂規矩,我已經撤掉了她,平抑了物價。”

衆人松了口氣,有人道:“那殺了這些漲價的奸商不就得了”

曹參搖頭道:“不可,齊國商貿繁榮,咱們要是貿然殺了許多齊商,傳揚出去哪還有行商敢來齊國要打壓,就用商人的法子打壓下去。”

要說用商人的辦法,在場沒人比殷嫱更在行了。曹參和衆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伯盈妹子,平抑糧鐵虧損幾何”

殷嫱眉頭都沒動一下:“四日,虧損十萬金。”

衆人色變,默不作聲的韓信目光落在殷嫱身上:“伯盈,齊國國府裏的任你動用,官市裏的物價你定。”

殷嫱搖了搖頭:“不夠。”

“你要什麽,”殷嫱本以為這是個疑問句,正要回答,韓信卻道,“都可先行事,再答複。”

群臣皆驚。

這日的朝會結束得很快,殷嫱并沒有在朝會上說要怎麽應付,自然不免有一些異議,卻都被韓信強力壓了下去。

下朝後,殷嫱和曹參、李左車、蒯徹說了些初步構想,蒯徹看了她一眼:“邑君可知是何人作祟”

“無非是齊公室,還有楚……”

殷嫱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笑了笑:“多謝足下提醒。”

商戰和輿論戰,大可以一起打,這一次要讓田齊舊公室再沒有翻盤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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