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邱棣開口道:“難得今日一家人齊聚一堂,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常年在外,對你們的關愛是少了些,但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在努力,希望将來無論你們走到哪,都能記得邱家永遠是你們的後盾。”

“若斐啊,你們大婚後,關序亭就得回京等候派職了,他日不知是會在京城紮根還是去到天南海北上任。但你只需要記得,不管在哪裏受了委屈,你一句話,邱家就一定會去把你接回來!”

“你們的親事雖然是有我的私心在,但那也只是留個助力的後路,能不能幫上忙還另說。可關序亭這人我是認真打聽過的,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好男人。”

“若然也快要及笄了,不要總是無事就往外頭跑。你母親給你們請的向嬷嬷,教的禮儀規矩可莫要随意忘了,将來說不定就用得上。”

“還有你們三個,夫子說課業得加把勁啊。我天天在外面跑,賺得再盆滿缽滿也只是個商人。這年頭要想出頭想翻身,只有仕途這一條路要走。當然我也不強求你們都走這個路,但為了咱們邱家,總要有人去考取功名的。”

......……

其他人也是難得聽邱棣講這麽多,都凝神聽着,等他說完歇下來喝茶,齊氏才跟着補充說了一些,底下坐着的姐弟五人,邊聽邊不住地點頭,這對父母背後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

齊氏說完,氣氛稍微放松了點,邱逸唯先跳下凳子找邱若斐邱若然說話,後來漸漸變成五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邱棣齊氏在上座看得樂呵呵,一片祥和。

待到邱逸量打了無數個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一家子才依依不舍地結束了這場交談回房休息。

八月初二,大吉,宜嫁娶。

邱府所有人天未亮就起來忙活了,府裏一片喜氣洋洋。

邱若斐一夜好夢,衣昙把她喚醒,跟其他丫環一起侍候她洗漱完,再送去隔間泡了個花瓣澡,花香濃郁,更衣時邱若斐還被這香味熏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早點是寓意着百年好合的百合蓮子湯,邱若斐趁沒人注意的空檔喝了兩大碗,才漱口作罷。

換上提前就備好的裏衣中衣,邱若斐坐在銅鏡前,由全福人給她梳頭上妝。

這個過程有些難熬,邱若斐坐着又不能亂動,幹脆閉着眼睛休息,結果幾次差點睡着,幸虧衣昙在一旁扶住她。

等了許久,她睜開眼睛望向銅鏡,好吧這個妝她有些無法接受,臉頰兩邊塗了兩坨十分圓的緋紅,眉毛雖不至于太粗,但是下手也太重了點,簡直兩條毛毛蟲好麽!也就這紅唇稍微能看一些,她還不能表現出來不開心,只能盤算着等會自己悄悄改一下這唱戲般的妝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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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型卻是梳得非常好看,盤得整齊大氣,戴上鳳冠,妝上其他配套的頭飾,襯得邱若斐有種雍容典雅的美。

穿嫁衣前胸前需先挂上一面鏡子,肩上挎個子孫袋,才把繁瑣的嫁衣一層層套上去。

這套嫁衣,是齊氏找了未安城頂好的繡娘為邱若斐量身定制的,除了必備的百子百福及鳳樣,配飾并未選擇招眼的寶石珍珠,而是采用了绛金絲暗花,不經意擺動間,宛如流光閃過。其他細節之處也是盡顯低調奢華和精細的繡工。

關家那邊送過來的金飾以及邱家親戚這邊添妝的金飾,都是要一一戴上的。金镯子手上戴滿了,便找了紅繩穿起來挂在胸前,十個手指上則都是大大小小的金戒指。

邱若斐心道: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一溜兒披在身上有些沉。

忙完這些,已是過了午後,賓客們都去了前廳用餐,衣昙給邱若斐找了些易入口的吃食給她墊肚子,又用勺子給她喂了幾口水,免得花了妝容髒了衣裳。

一切準備就緒,邱家這邊的女眷親戚也開始進來看新娘子,個個笑容洋溢誇贊着邱若斐的絕美姿色曼妙身材,還有各種吉祥話一串一串地說個不停。

邱若斐不能随意走動,只能乖乖坐在床上等。

在她已經蓋上紅蓋頭,打了一百零八個哈欠之後,終于等到了迎親隊伍到了邱府門口的消息,圍在她屋子裏的親眷一窩蜂地湧了出去看熱鬧。

她抓住機會火速走到銅鏡前,把眉毛腮紅擦淡一些,自己再微微添改幾筆,總算是順眼了許多,又撤回床前坐好。

邱若斐聽到了隐隐約約的鞭炮聲,不由地握了握拳頭,她莫名有些緊張,連手心都汗濕了。

堵門特地設了兩道,一是邱府大門,二是邱若斐的院子門,第一道門開得輕易,第二道門就增了不少難度。

可關序亭本就是進士功名在身,對對子猜謎語作詩根本難不倒他,況且他還帶了有武力值的親友,堵門的人很快就撐不下去了。然吉時未到,關序亭很是上道地又陪着邱家的人玩了一會兒才得了進門的機會。

關序亭穿着一身喜服,精神奕奕,見到的人無不稱贊一句儀表堂堂。

待到吉時,入了院子,就要進新娘子屋裏迎新娘,關序亭拿過紅色的彩球綢帶,把綢帶一端遞給邱若斐,另一端則在自己手上拿着,一并去正堂拜別邱棣和齊氏。

邱若斐蓋着喜帕,即使有喜婆虛扶着也走得小心翼翼,關序亭就放慢了腳步,等她跟上。

一共三拜,二人拜得鄭重,得了邱棣齊氏的教誨,才退下正堂。邱若斐不知怎的一股不舍油然而生,她在喜帕底下垂着頭,眼眶紅了又紅,強忍住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自是未有看見,堂上的雙親,悄悄擦了擦眼角。還有在另一旁淚眼婆娑望着他們的弟弟妹妹們。

到了門口,喜婆扶着她上花轎,入座,起轎,放炮仗。衣昙和喜婆跟在轎子旁随行,其他一衆陪嫁的人員跟在轎子後。

關序亭在前頭騎着馬,帶着隊伍一路穿過未安城好幾個巷子街道,有仆人在隊伍末端時不時扔些喜糖出去,所行之處都是絡繹不絕的歡呼聲祝福語。

邱若斐被這人工擡的轎子搖晃得頭暈,一日下來又沒有吃到比較果腹的食物,惡心得有些想嘔,若不是大喜日子不好爆粗,否則她怕是要罵出聲。

就在邱若斐忍不住想喊轎子停下的時候,才到了關府門前。

奏樂放炮仗,轎子停,卸轎門。喜婆扶新娘出轎。待跨了火盆,關序亭和邱若斐一人牽着一端彩球繩進門。

關父關暢林及魏氏已在喜堂上位入座,兩位新人站在喜堂中間一左一右。吉時到,則拜堂儀式開始。

一拜天地。二人面向敞着的門外叩拜。

二拜高堂。回過身叩拜坐在高堂上的關家父母。

夫妻對拜。面對而站,深深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退出喜堂,關序亭依舊是執彩球的一端,牽引着邱若斐入洞房。

繞了好些彎,才到了關序亭的卧室,也就是洞房。

喜婆讓邱若斐坐在床沿,又有全福人用秤杆微微叩一下新娘的頭部,才讓關序亭來挑蓋頭,周圍一群等着鬧洞房的,此時在一旁起哄。

關序亭臉微不可見地紅了一些,他雙手握着秤杆,慢慢挑起蓋頭,邱若斐的臉也随即露了出來。她一擡眼,就是兩眼亮晶晶望着自己的關序亭,似是有些驚訝,秤杆還挑着蓋頭沒有取下來,邱若斐瞧着這愣愣的樣子,就笑了。她一笑,關序亭便也跟着笑。便又迎來一波圍觀者的哄笑。

喜婆幫着把秤杆喜帕放在一旁。又命人端來合卺酒,合卺酒實為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而又以線連柄,關序亭邱若斐各拿一瓢飲酒,同飲一卺,也意味着兩人從此合二為一,連為一體。

儀式告一段落,鬧洞房的人蠢蠢欲動,誰知被關序亭以晚宴即将開始為由,通通請了出去。

人都走了,邱若斐才松了口氣,她坐在床上等了一會兒,确定不再有人來,才悄悄往外喊了幾聲衣昙,誰知竟沒得到回應。

她又累又困,還不能卸了這一身的綴物,好在屋子的桌上擺了些喜糖喜糕,邱若斐顧不得禁忌,先吃了幾塊糕點,又倒了杯茶喝,雖是涼的,但也好過沒有。

提心吊膽地做完這些,又怕突然有人闖進來,趕緊回到床沿坐好。

有人敲門進來,邱若斐瞬間調整坐姿往門口看去,原來是衣昙,她端了個二層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之際邱若斐已經趕緊走過去坐好了。

衣昙打趣道,“小姐,您今天可是新娘子呀,就不能端莊一些麽?”

食盒裏第一層裝的是碗雞湯餃子,第二層是紅豆糕。

邱若斐身上的服飾和首飾實在是繁瑣厚重,便幹脆讓衣昙喂她吃。雞湯用瓦罐小火煨足了時辰,土雞已經炖得肥嫩酥爛,湯汁金黃香濃,喝上一口暖心暖胃。

衣昙待邱若斐喝了幾口湯,又給她喂餃子,皮薄肉鮮,咬在嘴裏充滿嚼勁,邱若斐一口湯一口餃子,吃了大半碗。

“對了,這些都是關序亭安排的吧?”邱若斐問。

衣昙笑道,“他是您的夫君了小姐,怎麽還帶着名字叫?”

邱若斐還不是很習慣這個稱呼,只好轉過話頭讓她給自己夾紅豆糕,連着吃了幾塊,衣昙就收了食盒,去給她換了壺熱水泡茶。

之後沒再有人來,邱若斐靠在床沿的柱子上眯着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才察覺有人推門走了進來,立馬把身子坐直。

來人是關序亭。他绾着冠發,發絲長若流水,一身吉慶的喜服把人襯得明媚張揚,見邱若斐坐在床沿看向自己,腳步頓了頓才繼續走到邱若斐面前。

他似乎有些緊張,嘴唇微動,開口道:“娘子,我,我回來,晚,晚了。”說完局促地站在原地。

“噗嗤。”邱若斐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此時瞬間放松下來。

沒想到這個人居然也會緊張到結巴,也是有一點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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