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雪梨湯炖起來并不難,邱若斐把材料交待下去後打算随便吃點東西就回房休息。

此時接近正午, 初秋的陽光不顯, 灑在地上,踱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偶爾吹來的秋風掃走了空氣裏殘餘的悶熱。

邱若斐望着院子裏的景象,一時間有些感慨, 自己穿過來時還是蠶鳴不斷的盛夏,眨眼間已入了秋, 而自己竟也開始習慣了為人婦的生活, 一切按部就班進行着。

似乎理所應當, 又似乎不該這樣。

邱若斐倚在門邊思考着,頭又開始痛了起來。衣昙在旁侯着, 見邱若斐臉色微變,又蹙起眉頭, 趕緊上了前來, “小姐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奴婢請大夫來瞧瞧?”

“無大礙, 扶我進去歇一下就好。”

邱若斐忍着突如其來的頭痛, 除掉外衣躺到榻上。她合上眼睛,感受着窗外時不時飄進來的淡淡的風, 終于慢慢睡着了。

衣昙把邱若斐喚醒時,她察覺到外頭天色已經不是很透亮了,在衣昙的攙扶下坐起身,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衣昙, 什麽時辰了?”開口間喉嚨有些癢,且幹燥難耐。

“小姐,申時末了。奴婢怕您白日睡得太久夜裏睡不着,便來喊醒您的,記着您說要送雪梨湯,已經炖好在煨着了,您準備什麽時候送去?”衣昙說着便幫邱若斐穿上衣裳,扶着她去梳頭。

邱若斐坐到梳妝臺前,任由衣昙梳着發髻,她試着吞了吞口水,确認了一下剛剛喉嚨的異樣,得吧,這雪梨湯炖得還真是時候。

“衣昙,待會兒先端一碗雪梨湯上來,我自己喝完再去吧。”邱若斐說完,連帶着也咳了幾聲,聲音也變得沙啞了不少。

“是,小姐。小姐怎的也咳嗽了,若這雪梨湯喝了不見好轉,可要趕緊請了大夫來瞧瞧。下午奴婢就覺着您臉色不太好。”衣昙加快手裏的動作,挽好發髻就去了廚房拿雪梨湯。

等衣昙拿了雪梨湯回來,外頭竟然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常言道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穿上棉。邱若斐喝着暖暖甜甜的雪梨湯,心想着,未安城要入秋了。

這是她來到續朝的第一個秋天。

邱若斐随意用了晚膳後,衣昙撐着傘,遮着邱若斐提着炖盅到了魏氏的院子,饒是如此,邱若斐的衣擺也沾了一些水霧,濕噠噠地垂着。

邱若斐戴了薄薄的紗巾在下半邊臉上,她已經開始咳嗽了,沒有口罩,怕傳染到身邊人,她就弄了個紗巾擋着,順便思考要不要自己縫個口罩出來,保不齊将來閑着無事還能拿去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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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披了件披風坐在上頭,臉色瞧着蒼白憔悴。邱若斐給她行完禮,她手虛掩着嘴巴咳了幾聲,才讓嬷嬷接過炖盅傳給她。

邱若斐對雪梨湯的配比把握得很好,湯水入口甜度适中,川貝磨得粉碎,混着熟透的雪梨一起吃,口感不顯苦澀。

魏氏讓邱若斐入座之後,便一口接一口把雪梨湯喝了個見底。

等魏氏漱完口,邱若斐又讓衣昙遞上了秋梨膏,“上午兒媳見母親身體有些抱恙,兒媳就想起前些日子熬的這秋梨膏,母親只消每次舀上一勺放入溫水中,當茶水服下便好。喝着會讓喉間潤一些。”

“但這只是做緩解用,兒媳覺着母親還是讓大夫來診個脈比較好。”

魏氏聽完邱若斐這番話,心裏竟有些動容,她看着坐在下首的邱若斐,雖已挽着婦人髻,可戴着紗巾的面容瞧着卻還是個未脫稚嫩的小姑娘罷了。也不知自己先前被什麽蒙了心,總想着要給出做婆婆的威嚴,仔細想想,這樣做得到了什麽呢?

自己也就亭兒這一個兒子,将來這個家總歸是要兒媳撐下去的。且看這幾日來管起家進退有度,分寸把握得極佳。察覺自己咳嗽,言語行動間皆是關心,看來自己不能對人過于嚴苛才是。

思及此,魏氏跟邱若斐說話又輕了一些,“既如此,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邱若斐點頭,吩咐衣昙看能不能叫人把城西小藥館那個懶散的長胡子郎中請過來,如若不答應,再換了平日裏的那家。

接着便要說正事了。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門簾子把冷風擋在外頭,雨聲很小,聽着隐隐約約,屋裏點上燈,昏黃中帶了些暖意。

邱若斐清了清嗓子,讓喉嚨的不适感壓了壓,說道:“兒媳還有一事想問。”

魏氏擡了擡眉毛,“哦?你是想說寧兒的事麽?這個事關乎整個關家,不能兒戲,更不能拖得太久,你若是來勸我這事就不用費這個心了。我不會答應的。”

邱若斐驚訝,魏氏原來也知道自己走這一趟的主要原因。可這送去雨林庵這事現在來說太危險了,搞不好會牽扯出什麽,所以一定是不能把關絮寧送去的,即使真的要送,也要等關序亭那邊查出了結果,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只是魏氏态度依舊堅決,要怎麽說比較合适呢?

“母親日裏在雨林庵,不是說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麽?”

“這新開的庵堂,總不可能立馬就盡善盡美的。住持那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你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就別做無用功在這幫寧兒說話了。那孩子平日裏我是沒好好教她,因此性格驕縱了些,又慣是沒過過清苦日子的,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你若真想做個好人,不如再去勸了她,讓她接受這件事吧。等你們父親回府,我就跟他去商議選個日子。”

“母親還是再等等吧,等...”邱若斐原本想說等關序亭去查清楚情況再說,可轉念一想給魏氏知道關序亭沒有報官還私下聯系太子的人手去查這種事,并不太好,只好換了個話鋒,“等我再去勸勸絮寧。”

“這不就成了。”魏氏說着,又咳了起來,嗓子聽起來也有些沙啞。

邱若斐自己喉嚨也正難受着,便沒有走,留在魏氏屋裏等大夫來一起看看。

許是夜裏下着雨路不好走,大夫來得很遲,衣昙不知用了什麽辦法,還真把那懶散老郎中請了來,雖然這位大夫瞧着一臉不願,表情有些兇悍。

他把提着的藥箱放在一旁,給魏氏搭上了帕子的手診脈,他沒說話,屋裏的人也安靜如斯,望着郎中被燭火映照着的臉,嚴肅而凝重。

邱若斐被這莫名其妙的氣氛弄得也似乎緊張了起來,抓起一旁冷卻了的茶灌了幾口,姿勢很随意,幸虧沒人注意到她。

等老郎中終于把手從帕子上移開,魏氏的嬷嬷趕緊就問道:“大夫,我家夫人情況如何?”

老郎中撫了撫胡子,說:“沒什麽大礙,不過中了個小毒,幾副藥下去就好了。”

郎中說得雲淡風輕,其他人聽着卻是心中大駭,這好端端的一個咳嗽,怎就診出一個中毒來?

魏氏待要開口,聲音卻越發嘶啞,張開嘴說了幾個字,只發出來一些音節。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使了勁還要再說,被郎中攔住。

“夫人莫再講話了,這毒雖毒性微弱,可卻是非常傷害嗓子的,在我開的藥服完之前,夫人請莫要再開口講話。除此之外,飲食清淡,多喝些溫水,照我的方法,保管藥到病除。”

魏氏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雖是不再張嘴,神情卻不是很好看,她對這來勢兇猛的病狀持非常懷疑的态度,實在是太詭異了。

嬷嬷不愧是常年伴着魏氏的人,她似是看明了魏氏所想,問那郎中:“敢問大夫,可知我家夫人這毒是如何得來的?”

郎中沉吟片刻,回答:“約摸是經過了什麽地方,吸入了毒粉才導致現下這情況,我猜夫人并未在那地方長待,因此毒效只在嗓子上發作,未傷及其他。”

經過了什麽地方?

魏氏和邱若斐同時想到的就是那雨林庵了。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邱若斐還好,魏氏眼中卻滿是驚駭。她心中萬千種想法在翻湧,額頭竟生生在這秋日裏驚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還未經她細想,那郎中又老神在在地開口說道:“此毒罕見,若是換了別的郎中來,怕是只當肺熱咳喘處理了,可這清肺止咳的藥,恰恰卻是能加重毒發,長期以往下去如果不見好,可就傷了根本了。”

“大夫,我家夫人剛剛服了川貝雪梨湯,怕是因這才忽的說不出話了吧?”嬷嬷接着問。

“川貝雪梨?那便是了,千萬別再給你家夫人喝了,按我的醫囑即可。”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嬷嬷連忙道謝,讓下人去取了紙筆寫下藥方,好随着大夫回去取藥。

邱若斐在想,老郎中說的此毒是吸入毒粉,內心就隐隐有了一種大膽的猜測,她眼珠子轉了轉,就想找大夫認證一下。

“大夫。”邱若斐喊了一聲,結果她發現自己的嗓子也徹底啞了,跟魏氏一樣也是根本喊不出聲。

邱若斐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轉向衣昙,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指了指那老郎中。

衣昙還有些迷茫,問道:“小姐,您怎麽了。”

邱若斐只好誇張地張了張嘴,再指着自己的喉嚨位置,做了很痛苦的表情,搖了搖頭。

衣昙終于是懂了,走到老郎中面前:“大夫,這邊還有一個病患,勞煩您也診看一番。”

老郎中似乎這才發現邱若斐,見着是她有些驚訝,又注意到她的婦人髻,邊走向邱若斐的方向邊說:“又是你這個小姑娘,沒想到這麽快就嫁做人婦啦。”

邱若斐無奈地笑了笑,坐在位置上攤開手,衣昙幫她蓋了帕子等老郎中診脈。

照舊搭在帕子上細細把了一會脈,老郎中才給出結論,“你們倆中的是同一種毒,可是一并去過什麽地方?”

邱若斐因無法說話,點了點頭。內心卻已經能确定,絕對就是在雨林庵中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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