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數載未見,她已摸不清卿笛的性子。
林路不耐煩地看了眼花晏,快馬加鞭地向前沖去。迫不及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反刺着金光的寶座。迫不及待。花晏無奈之下,來不及多想,還是跟了上去。
琴音愈見地清晰。花晏的心愈加的顫抖。
攬華殿前,只有一黑一白一粉三人。琴音繞梁,數日不絕。花晏聽着這琴音,又借着月光,白衣少女額角的花愈加的詭異。她,險些摔下馬來。
林路看着這鎮定的三人,不禁放聲大笑。這皇室果真是沒了人。竟只有三人鎮守這攬華殿,其中還有兩名女子。林路下馬,走到卿笛面前,兩指輕挑起卿笛的下巴,看得林路心神蕩漾。這女子果真是個美人,天上地下難尋。額角的那朵花異常嬌媚,襯得她整個人都妩媚起來。
“美人兒,你是柳淵哪宮妃子?”說話這般輕挑。卿笛身後的涯劍微起,卿笛反施靈術止了涯的動作。
卿笛妩媚一笑,道:“你覺得呢?”聲音宛若參雜了蜜糖,直直地甜入林路的心中。花晏直直從馬上跌了下來。林路聽見那聲音,不免被掃了興致。收起手,回頭極為不滿地看了眼花晏。
“你不如跟了本相。本相登基之時,定封你個皇貴妃。這般美人,本相可是舍不得殺了你。”說着,眼神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卿笛。卿笛素來喜愛寬松些的衣裳,此刻,又因是夜晚,更是瞧不出她的玲珑身姿。
“跟你?”卿笛輕挑秀眉,玩味十足。
林路從未被人這般不信任,竟當場寫下了字據。
卿笛纖纖玉手,接過林路手中紙張,卻被林路順勢拉進懷中。作勢欲輕薄。忽然,林路表情異常扭曲,卿笛身子不穩,幾經旋轉,落入一個年輕男子的懷中。
月華傾灑,那男子俊美的臉龐似笑非笑,眼中竟是薄薄地怒氣。他懲罰似的抱着卿笛轉身,低聲道:“卿兒,今兒,你玩的有些過了。”随即,吻住卿笛芳唇。幾經輾轉,這才放開。卿笛雙頰緋紅。站在一邊的涯同安雅很是識趣地将頭扭到一邊。
慕容夜玄這一舉動無疑是惹惱了林路。
“你這賤人,竟然這般不識相。本相今日就要替皇上清理後宮。來人,将這二人斬了。”他身後那八百騎兵顧不得許多,只得都上。慕容夜玄只肖動了動手指頭,那八百精騎兵就做了墊路石。林路詳做鎮定地拿着劍指着月華加身的俊朗男子。
“怎麽,林相還有什麽招式?”卿笛緩了緩心神,這樣說道。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花晏。
林路冷笑,道:“你們莫要高興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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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笛并未理會他的不甘心,走上前去扶起花晏。花晏驚恐地看着卿笛,嘴唇煞白,雙腿打顫。卿笛将她扶起幾次都未讓花晏站穩。卿笛笑道:“我可有這般可怕?”花晏乃是花羽一族十二守護者之一,按理說本是花羽族族長花苑座下仙子。花苑遇刺後,下落不明。花羽一族族長的權利就落入了卿笛手中。十二花羽不服,随之叛變。最後失敗,一半遺落凡塵不知所蹤,一半被關在鳳笛軒,最後伺機出逃。十二花羽最終全部落入凡塵。
花晏便是後者。卿笛同花苑容貌八分相似。只是卿笛性子沉靜陰冷,世人皆道卿笛上神狠毒;花苑性格溫柔如水,最終卻被人刺殺,至今下落不明。
“沒…沒…沒有。”
“沒有?你為何見了我,連站都站不穩?”卿笛喚來安雅攙扶着花晏,自己重新回到琴前撫琴。她宛若落入了自己的世界,忽然,琴音幾換,皇宮中傳來嘶吼聲,搶砸聲。是那樣的亂,是那樣的吵。卿笛全然不為所動。林路在一旁笑的張狂。
直到很多年後,卿笛都忘不了這樣一聲聲,剜着她的心髒。
“涯,動手吧。”
“是,上神。”
☆、第肆話 天籁絕刺之王牌
03
那一日,琴音起,後,繞梁數日不絕。
林路只是記得,卿笛撫琴畢後,擡起頭來看着他,目光靈動。卿笛身後站了一排黑衣死士。卿笛只動了動手,不過片刻,皇宮中那些令人心生恐懼地聲音便消失殆盡。
“林相,不知這樣可好?”恢複寧靜的皇宮上空,漸漸地籠罩起讓人窒息的死亡氣息。林路驚恐地看着這變化。那一個個靈魂為何這樣兇狠地看着他?朝他撲過來,扼住他的脖子。林路呼吸困難。
“你…你……你……究竟…是誰?”林路在空中胡亂地揮舞着雙手,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涯走過去,輕輕地握住林路的右手,輕輕一掰。只聽聞咔嚓一聲,緊接着,就是林路痛苦的哀嚎響徹皇城上空。
卿笛看着抱着雙手倒在地上的林路,笑着說道:“我是誰?林相難到猜不出來?”卿笛好心将林路眼前一縷淩亂的頭發撥開,讓他看清楚她的容顏,“本宮字出生之日起便居于醉芷閣。”
“你?”林路一雙眼睛睜的愈加的大,仿佛是不敢置信。昨日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八歲女娃,今日變成身姿聘婷地絕色少女。爾後,他又笑的猖狂,“九殿下?本相手中可還是有最後王牌。”林路指着花晏。
卿笛不以為然淺淺一笑,道:“林相,本宮早就勸你交出本就不屬于你林家的東西。今日,你卻拿她來威脅本宮。那本宮也就念不得舊情了。涯,把人帶上來。”涯得到命令後,将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從攬華殿帶出。林路看着少年,笑得凄慘。他尋了小兒子那麽久,卻沒想到竟被卿笛擄了去。到底,到底是鬥不過這九殿下。
“九殿下”涯捏住林城的肩,林城疼的龇牙咧嘴,他看着掙紮在生死邊緣的父親,仿佛看到了希望。林城不停地在掙紮。涯只輕輕一掰,就可讓林城經脈俱損。慕容夜玄瞧出了涯的意思,暗中阻止了他的動作。畢竟林路之過錯,幹林城何事?
林路支着搖搖晃晃地身子,站起來。他看着卿笛的目光依舊是那樣的不服輸。林路道:“九殿下怕是小瞧了本相。若今日只做了這樣的準備,便也就不用這樣大張旗鼓的攻入皇城。”既然卿笛已然明白,那也就沒有多說粉飾太平的話的必要。林路發了信號。不過片刻,宣墨就帶着三千精兵,兵臨城下。
“九殿下,這張王牌,如何?”
宣墨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高出他一個頭的少女。口中呢喃着,姑姑,姑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卿笛淺笑,道:“太子殿下。”額角的花朵愈加的嬌豔。直到很多年後,宣墨一直不曾忘記,那一日,他快馬加鞭而來。素衣少女,額角生花,言笑晏晏,美得讓人側目。直直刻入他的心髒,一生一世無法抹去。
“九殿下,本相的這個王牌,如何?”
“甚好。只可惜,林相,您高估了宣墨在我柳氏一族的地位。皇子并非只有宣墨一個。”爾後,卿笛便命安雅取出一個錦帛,“這是本宮拟得改立太子诏書。先皇玉玺為證。不知右相可有異議?”
未等林路說話,宣墨臉色一變,道:“既然姑姑如此之絕情,那莫要怪侄兒。”三千精兵将卿笛幾人團團圍住。萬箭齊發。若是凡人,定是要用這性命祭奠了這幾百只箭。卿笛靈術尚未恢複完全,但對付這幾千凡人綽綽有餘。卿笛長袖一揮,箭即刻調轉了方向,狠狠地插在那些士兵身側,未傷一人性命。
“有誰,還要入這攬華殿。坐這龍椅?”
驚魂未定,何人敢作答?
卿笛一時大意,将身後的死穴,暴露無遺。若不是慕容夜玄時刻護着她周全,她已做了宣墨的劍下亡魂。
最後,卻是卿笛自己真正的,失算了。
一切似乎都結束了,林路笑得癫狂。他趁着卿笛一行人不注意,将一顆藥丸給花晏強制服下。仿佛周身都被火烤。花晏痛苦地在地上直打滾。片刻之後,疼痛才稍有緩解,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雙眼赤紅地看着卿笛。拔出劍向卿笛刺去。
“卿兒,小心。”那一劍堪堪劃過卿笛的臉頰,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
卿笛反身一轉,欲奪下花晏的劍。花晏巧妙避過。一黑一白身影在空中交疊。身形幾換,轉瞬已過百餘招。花晏的功夫似乎比以前更加的精湛,靈術也精進了不少。卿笛的身子尚未恢複完全,同花晏一戰,不免有些吃力。而花晏更是招招要取卿笛性命,好在每次卿笛都極為驚險地避過。
“花晏,我是花苑。”尋了個機會,卿笛雙目對上花晏的雙眸。都說卿笛和花苑雙眸最為相似,卿笛想着賭上一把。若是贏了,全身而退;若是輸了,落入輪回。
花晏呢喃:“花苑?”手上的動作也是同一時間停了下來。卿笛得了機會,一個轉身,奪了花晏的劍,一掌打在花晏肩頭。花晏猶如一片飄零地落葉,飄落在地。卿笛的體力也有些不支,軟軟地落了下來。慕容夜玄腳尖輕點地,穩穩地接住卿笛。卿笛左側臉頰已呈紫黑狀。這是中毒的跡象,慕容夜玄暗道一聲糟。
慕容夜玄目光凜冽,看着林路,反手一掌,送了林路一程。使了靈術讓宣墨同那些人陷入沉睡。宣墨同卿笛昔年是朋友,怎奈如今他是凡人。慕容夜玄只得消去他的記憶,以便來日行事。
安雅同涯跪在地上,道:“求陛下救救上神。”
“那自然是本帝的分內之事,你們二人且先照看好這人界。消了那些人的記憶。莫要讓卿兒的身份讓凡人知道了去。”威嚴迫人。說罷,抱着卿笛消失在蒼茫夜空。而安雅再回頭,哪裏還有花晏的身影。卿笛今日這般冒險,只是為了可捉住花晏,送回花羽一族額聖地花羽閣淨化靈體。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涯起身,任務看似完成,他也應當離開了。安雅下意識地拉住涯的手臂。她雙眸羞澀地看着涯。涯目光依舊凜冽卻無神,不知看着何處。安雅道:“你還要走嗎?”
涯決然地拂開安雅緊握着他的那只手,冷聲道:“是。”
安雅凄然一笑,道:“到底,你的心裏還是放不下她。涯,你可知道,不論何時,她都不可能屬于你。”隐隐地,有些激動。安雅雙肩微顫。涯眼中的哀傷轉瞬即逝,他故作對安雅視而不見。轉身,離開。一步一步,離開那個留戀的身影。安雅望着涯決然離開的背影,雙手攢成拳,将掌心肌膚劃的傷痕累累。
如今,你連自己都不想愛。安雅,你有什麽資格,去愛別人?
安雅猛然想起這句話,卻又凄凄一笑。他不愛我,我又為何要愛自己?
☆、第肆話 天籁絕刺之醋情
04
天宮。
鳳笛軒。
嘆聲兮,不知。君不醒兮,心傷。君不愛兮,心痛。君不明兮,獨哀。君不憐兮,雲姜。
那字,婉轉柔美。只是落款之處已被歲月所侵蝕,瞧不清了。慕容夜玄的指腹劃過這紙上的一個個字,只是覺着镉的心,疼痛難忍。只恨,自己為何那般狠心?那樣孤寂額幾千年,她究竟,是怎樣走過來的?他回頭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卿笛。佳人雙眸緊閉,面色慘白。那一道傷痕已經泛起黑紫。大半張容顏慘毀。若是她醒來,該怎樣面對這般殘酷的事實?
“上神的傷勢,如何?”方替卿笛整治完的醫仙,跪在慕容夜玄的身後,身子微顫。
“回陛下的話,上神,只怕是,好不了了。”這一句話說的已是十分小心,卻還是惹得慕容夜玄怒的轉身,桌上的物品被帶的散落了一地。慕容夜玄不由分說地鉗住醫仙的脖子,力道之狠,可以将那脖子和身子分了家。好在慕容夜玄的側妃畫錦及時趕到,這才救了這醫仙的性命。
果真如那傳聞一般。畫錦心中有些酸澀。
“帝君何必這般動怒?”畫錦勸了許久,這才讓慕容夜玄罷了手。畫錦用餘光瞧了瞧躺在床榻上的卿笛,心中不禁暗自慶幸。如今這卿笛毀了美貌。這天上地下,看還有誰,會為了你而瘋狂?想着,又不禁挽緊了慕容夜玄的手臂。
慕容夜玄手一抽,毫不憐香惜玉地将畫錦推開。他連忙看了眼卿笛。她沒有睜開雙眼。他暗自松了口氣。慕容夜玄道:“傳本帝的旨意,招來所有會醫術的醫仙。若是治不好卿笛上神,本帝就将所有的醫仙全部打入輪回。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怒氣之大,震及九重之天。
那醫仙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鳳笛軒。
慕容夜玄撇下倒在一邊的畫錦,坐在卿笛的床邊,指腹劃過她的臉龐。随後,雙唇相印,度了少許靈氣給她。忽然,察覺卿笛四周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的靈氣全部擋了回來。慕容夜玄反手施了一道靈術,只聽聞畫錦一聲慘叫。
“畫錦,你這是在做什麽?”慕容夜玄及時撤回自己的靈氣,避免将畫錦傷得更重。雖有惱怒,心中不免還是有些許愧疚。
畫錦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拭去嘴角的血跡,道:“帝君,妾是為了您的聖體。”
“為了我?”慕容夜玄輕挑劍眉,所謂的為了聖體之類的話,他聽過的,太多,太多。真假早已難辨。
“正是。卿笛上神中毒已是不輕且體內毒素尚未排清。您此刻為上神度靈氣,只怕會傷了您的聖體。到那時,天上人間還不亂作一團?”說着,還作勢福了福身子。末了,還不忘狠狠地剜了眼卿笛,“妾鬥膽請陛下以聖體為重。”說着,還真的跪下了。嬌弱的咳了幾聲,竟咳出了點血。
“天妃這話說的倒是對極了。卿笛這條賤命,怎能與天帝陛下相提并論?卿笛謝過天帝陛下好意。只是如今卿笛傷勢已恢複了些許,是時候該回人界了。”卿笛緊咬雙唇從床上爬了起來,倔強地推開慕容夜玄伸過來扶她的手,一步一步,咬緊了雙唇才勉強讓自己的意識有點點清醒。
她本就是這樣的人。倔強,不曾服輸。
只是走到門口,體力便不支。畫錦站在離卿笛三步遠處,眼睜睜地看着卿笛倒下,沒有絲毫要将她扶起的意思。慕容夜玄連忙跑了過去,扶起卿笛。路過畫錦身旁,連餘光都未分給畫錦絲毫。
“卿兒,你可還好?”慕容夜玄将卿笛牢牢地護在懷中,不容拒絕地将卿笛抱回床上。使了個定身的咒,将卿笛控制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看着卿笛做着無所謂地掙紮,惹得慕容夜玄無可奈何的輕笑。他的笑無疑是在卿笛的怒火上添了把幹柴,讓那怒火燒的更旺些。
“帝君。”瞧着那二人,畫錦心中着實是很不好受。她試圖喚了幾聲慕容夜玄,都未引得慕容夜玄的注意。目光流轉,心生一計。她踩着小碎步,風姿款款地走到慕容夜玄的身邊,很是矜持地拉了拉慕容夜玄的衣袖,“今日?”說得已是極為含蓄。
慕容夜玄甫一轉頭就瞧見畫錦嬌笑着看着自己,明明是同一張臉,前後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卿笛轉頭,弄得聲音是極大。慕容夜玄被卿笛這一*地舉動弄得哭笑不得。他繼位已有數千年,側妃也不過十餘人。卻還未有個一兒半女承歡膝下。許是等的有些急了,丢下這爛攤子給兒子的老天帝時不時地發了密信催上一催。似乎是得到了老天帝的授意,這幾位也是側妃愈加的膽大了。
“畫錦,你且先回行宮。”慕容夜玄不着痕跡地将衣袖扯了回來,拉開同畫錦的距離。借着餘光,緊張地觀察着卿笛的反應。然,卿笛表情半分未變。
“帝君?”又是那般楚楚可憐地表情,惹得慕容夜玄一陣心煩。
如今天後之位尚且空缺,他亦是明白父親的意思。慕容夜玄目光流連在卿笛的身上。若是這般容易,他何苦費盡心思将她幽禁在鳳笛軒數千年?
“娘娘且先回宮去,天帝不時便會去瞧您。卿笛謝過天妃娘娘厚愛,若是來日傷勢痊愈,定會到娘娘的宮中拜訪,重謝。”卿笛不知何時,掙脫了慕容夜玄咒語的束縛。勉強将身子撐起,向畫錦行了個謝禮。那一雙眼睛,看得畫錦心虛。畫錦随意扯了個借口逃一般地離開鳳笛軒。
“卿兒,你何時才能不這樣?”慕容夜玄捏住卿笛的肩,弄得卿笛吃痛。怎奈此刻她全身乏力,無法反抗。
“我怎樣?”卿笛給了慕容夜玄一記眼神。慕容夜玄略微覺着有些尴尬,将手收回,攏在袖中,向床後的位子稍稍挪了一挪。這時,卿笛卻像一個沒事人似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窗子,倚在窗邊,聞着百花芬芳。這鳳笛軒的花許是久久未見卿笛,有些想念,花瓣皆脫離了花心,在院子中翩然起舞。一時,成了花的海洋。
這樣一幕,空了多少年的時光?
“夜,我們多少年未處得這般安靜了?”那聲音夾雜着回憶的味道,狠狠地撞擊着慕容夜玄的心髒。就連他自己,或許都不知道将卿笛幽禁在這小小的鳳笛軒多少年,自己多少次走過鳳笛軒前那條幽靜,充滿芬芳的小道。
慕容夜玄出神了許久,直到感覺到卿笛直直地盯着他才回神。狼狽的收拾了情緒,道:“卿兒,怎想起以前了?”那一年,她絕望的眼神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頓時,慕容夜玄感覺自己的目光無處可放。
卿笛關上一扇窗子,擋住吹進的風,道:“沒什麽。夜,只是你該立正妃了。以安三界之心。”
“為何這樣說?”猛然地。慕容夜玄緊緊地盯着眼前人。同他記憶中的,判若兩人。卿笛從來就不是什麽善良之人。亦是過了天劫,修成上神那一日起,卿笛就再不似以前那般溫婉。上神之名,聞者自危。數千年,她的笑只關乎自己。而近日,她卻笑着說,夜,你應當立正妃了。慕容夜玄心中沒預兆的,被狠狠一刺。
“只是這樣想罷了。你繼位數千年,卻未有一兒半女。千年又一個千年,你要怎樣同你的父王交代?”
“那便不交待。本帝心中已有中意的天後人選,卿兒,你莫要告訴我,那人你不知道。”慕容夜玄起身,步步緊逼。站在卿笛面前,他低着頭,看着她。眼中是濃濃地怒意。
他這一舉動,惹得卿笛淺笑,她道:“夜,你不會不知道,自我拿到那令。我這一生,怎還可以由得了自己?”
☆、第肆話 天籁絕刺之花謝
05
卿笛早已忘記,從何時開始,她就已會寫“命不由己”這幾個字,且一刀一刀地刻在心上。這樣多年,早就已經根深蒂固了。怎樣能夠抹去?
少女那一抹回眸嫣然笑,醉了慕容夜玄的心。
“我這一生,本就不由己。夜,莫要再等了。”
“卿兒,你?”慕容夜玄看着眼前笑顏明媚的少女,心中情緒莫辯。
原來,他的心意,她早已知曉。慕容夜玄想要靠近卿笛的腳步就被她的笑生生地定在了那裏。向後退一步,怕從此陌路;向前一步,怕一錯再錯。
“夜,你瞧,那裏的花,都開了。”順着卿笛指的方向,那一片花開正豔。
你要我在這鳳笛軒中,度過萬千個日日夜夜,只為你能斬斷那所謂不明的情思。我便如了你的願,在這千百年間,我默默地看着你,便好。直到你不愛我那日,我再重見天際。這裏的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你可曾忘記我?
風吹得卿笛無束的墨發微亂。從窗外吹來幾片花瓣,拂過卿笛的臉頰,引得一陣刺痛。她捂着臉頰,痛得倒在地上,繼而蜷縮做一團。慕容夜玄下意識地将卿笛護在懷中,想要為她減去幾分痛苦。可是為什麽,怎麽做都是徒勞?
想着方才那個花瓣飄過來的方向?
鳳笛軒雖是天界有名的花園,時常起風也會引得許多花瓣一起飛舞,卻因這屋子位子的關系,鮮少有花瓣可以飄進屋中。而那幾個花瓣,分明就是有人提前做了手腳。參雜在那些花瓣中,不易令人察覺。到底只是臉頰作痛,腦袋尚且清醒。
“夜,去…從我的枕下…取出…一片藥……給我…服下。”卿笛捂着臉頰,一句話說來斷斷續續。好在二人挨得極近,慕容夜玄聽得完整。他将卿笛打橫抱起,放在床上。趁機反手伸入枕下,觸及一個冰涼的物體。拿出來一瞧,是一個翡翠質地的小玉瓶。慕容夜玄拔開塞子,果真從瓶子中滾出一個小小的褐色的藥丸。他就着茶水,讓卿笛服下。卿笛左臉頰上紫黑色的印記逐漸淡去,不稍片刻就已消失殆盡。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額角滴下的虛汗,猶如下雨。
“這是什麽?”這些年,卿笛的身子算不上好。時常會有醫仙過來為她調理身體,她服下的藥也必定是由慕容夜玄過目的。可是,這味藥,慕容夜玄從未見過。
卿笛清淺一笑,道:“這?只不過是幾朵花的花瓣制成的藥而已。雖常見,卻可以解百毒。”說的是那樣的雲淡風輕,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慕容夜玄的心思既然她都能瞧出,更莫要說他那些側妃。那些側妃一個個出生高貴,怎容得下她這粒殘沙。每一次,她病了,總是有天妃過來瞧,送些東西,可是,哪一個不是有着劇毒。那些年,若不是安雅日日警惕,莫說壽與天齊,也早已做了碧落亡魂。
她的笑,讓他的心極痛。卻偏偏,還是什麽都做不得。
“夜,你坐在那樣高的位子。可有一日會心寒?”
對上少女略帶明媚的眼眸,慕容夜玄只是張了張嘴。終了,什麽話都未說。偌大的房間中,只是他做,她在看。寂靜無言。
卿笛瞧着慕容夜玄來來回回走動的身影,覺着眼前有些暈。慢慢地,慢慢地意識變得有些模糊。心,是那樣的安。
忽然,被一道十分強的力量拉到一個地方,那裏一片漆黑。四周仿佛有着不知名地力量,制約着卿笛的每一個動作。這裏是哪裏?她想問,可是,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她走,一直走,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忽然眼前變亮,刺得卿笛睜不開眼睛,她下意識地用手遮住過分刺眼的光。待慢慢适應後,卿笛才放下手,瞧出,這裏是一個花圃。聞這花香,好生熟悉。那一種熟悉的感覺讓卿笛陣陣頭痛,怎麽都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亭子,建得很是雅致。一女子坐在亭中石椅上,大約是在做女工,桌上放了許多針線。放眼望去,也就瞧見這個女子。卿笛也放棄了去尋旁的人,徑自向那女子走去。仿佛有什麽預知,待卿笛還有幾步才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便已開口,道:“卿笛,你來了?”聽這聲音,仿佛她們已經熟識多年。
卿笛不免有些納悶,道:“你認得我?”
聽着女子陣陣的輕笑聲,卿笛愈加地一頭霧水。那女子一回頭才解了卿笛的心頭疑惑。
同卿笛八分相似的容顏,眼中卻比卿笛多了份妩媚、溫和。一張臉,不施粉黛,卻足以奪人心魄。額角那相同的花,為這女子添了份別樣的妩媚,卻讓卿笛多了份令人心駭的冰冷。青色紗衣,蓋住曼妙身姿。同卿笛有幾分相似,又有幾分不同。看着她,卿笛仿佛是自己在照鏡子。只是,此刻的卿笛還有幾分狼狽。若是到了此刻還認不得這女子是何人,卿笛當真是白白讀了那樣多的書。她朝那女子拜了拜,道:“卿笛見過花苑族長。”
卿笛這般正式,又惹得花苑一陣輕笑,如鈴铛般的聲音。叫人不喜歡眼前這女子都有幾分困難。
“這些年,花羽一族苦了你了。”花苑走到卿笛面前,替卿笛整了整衣着,将額前一縷亂發撥到耳後,“花羽一族的十二花羽,本就是除族長之外地位最高之人。你的性子偏冷,若是對她們冷言相加,必定适得其反。”
“何以見得?”數千年來,卿笛雖代為管理花羽一族,卻因自己常年被幽禁在鳳笛軒,鮮少同花羽一族有什麽交流。乃至她至今未将十二花羽的名字記全。說來,也是羞愧的。花苑似乎看出了卿笛的窘迫,道:“十二花羽,我也時常将她們的名字記得錯亂。”
花苑略帶玩笑的說話,也讓卿笛難得的笑了,發自內心的笑。
“卿兒,記得,不論遇到什麽事情,你總是會有辦法去解決。莫要将自己折騰的太累。回去吧。”花苑用一種長者慈愛的目光看着卿笛。手指在卿笛的臉頰輕點,卿笛只覺着那受傷的地方分外清涼。爾後,花苑輕輕一揮手,卿笛猛然驚醒。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窗外傳來陣陣花香,讓她愈加地感覺方才的一幕一幕是那樣的真實。
“卿兒,你醒了?”慕容夜玄方才忙着忙着,當他回頭看卿笛時,卿笛一驚陷入昏迷之中。她情緒躁動,慕容夜玄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将自己的靈氣度了半數靈氣給她,才勉強穩住卿笛的心神。
卿笛揉了揉太陽穴,又将方才那花苑的話來來回回想了幾遍,心中恍然大悟。她道:“讓我回人界吧。”她笑得燦爛。在哪裏,她總是還有未做完的事。
慕容夜玄別過頭,道:“那便随了你的願,便好。”仍舊,悲戚未消。
卿笛進了內屋,換好衣物,對着銅鏡略施粉黛。已是美的不可方物。她出來見了慕容夜玄,福了福身子,頭也不回地離開。慕容夜玄一個人在這間屋子中呆了許久,許久。衆醫仙集齊鳳笛軒,卻瞧見天帝一臉失魂落魄地模樣。
“天帝陛下,上神?”
“她?走了。你們都離開吧。本帝想一個人清靜一會。”
“是。”
慕容夜玄看着窗外的花,真的是,花開正豔。忽然,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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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話 歲煞之聖花
第伍話歲煞
“謙和三年,夏末。謙帝名淵。入夏,惹風寒,日重矣。于謙和三年,夏末薨于長樂宮。舉國同哀,遂國喪三年不喜。”
——《東程。謙帝傳》
“謙和三年,夏末。謙帝薨,翌日,太子墨登基,時年十歲矣。號,燕帝。翌年,改年號為天慶元年。”
——《東程。燕帝傳》
“謙和三年,夏末。謙帝薨,先皇九女,封鎮國公主,賜居醉芷閣。天慶元年,執玉玺垂簾聽政。”
——《東程。卿笛傳》
01
卿笛看着如此之大的皇宮一夜之間變作廢墟。好在頤壽宮被她家了個結界,這才未受波及。卿笛念了個咒将結界撤去,又化作孩童模樣,快步走進屋中。天上一日,人間一載。她在鳳笛軒呆了數個時辰,人界已是過去數月。
“母後。”瞧見阮太後,卿笛顧不得什麽禮數,一頭埋進阮太後的懷中。惹得阮氏嬌笑不止。羞紅了卿笛的臉。柳淵在一旁只顧着妻子的情緒,眼中半點瞧不見妹妹的怒火。阮洪坐在一旁,不停地捋着胡子,爽朗一笑。
好在安雅和涯還可以行動自如。頤壽宮也還算大,倒不至于生活乏味。
“我的小卿兒,這幾個月,你都去了哪裏?吓死母後了。”阮太後裝作怒極了,虎着臉瞪着卿笛。那一日,他們的記憶定時讓慕容夜玄消了去。卿笛只是道,自己讓叛軍捉了去。好在西延國國君及時趕到将自己救了出來。卿笛忽的想起,道,“母後,如今朝中如何?”林路已死,阮洪尚被困在這頤壽宮。柳淵已是如此。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東程,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子。
阮太後沒好氣地一笑,道:“瞧你這小樣,見了面不問母後如何,倒是關心起朝廷了。”
卿笛撒嬌,道:“人家不是瞧着母後面色極好,這才心裏做了數,沒問嘛!身為東程柳氏子孫,怎能不關心老祖宗留下的江山?”奶聲奶氣,說的有模有樣,又讓阮氏笑彎了腰。卿笛詳裝害羞地将頭埋進阮太後的懷中。
“好了好了。你們莫要再笑卿兒,瞧她這小臉,紅的。若是再笑下去,母後可就是吃不消了。”柳淵适時出來打了圓場。可這話是怎麽聽着怎麽不對,“怕咱們的九殿下,來日沒了臉皮子見人。”
卿笛怒極了,從阮太後的懷中跳了出來,追着柳淵滿屋子跑。安雅泡了茶進來時,瞧見這樣的卿笛,不自覺地長大了嘴巴。她跟了卿笛那麽多年,頭一次見着卿笛這般活潑。她身後的涯,瞳孔緊縮。阮太後大約是看明白了涯冰冷的目光中的含義,喚來卿笛,道:“卿兒,母後有些乏了,你且先回自己的宮中。過兩日,母後再去你宮中看你,可好?”
卿笛扁了扁嘴,道:“甚好。”
安雅将茶放下,又同景姑姑交談了幾句,才領着卿笛出了頤壽宮。方一回到醉芷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