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卿笛就複了原在天宮的模樣。她道:“涯,何事?”林路之事已經解決,按理說,他不應該出現在東程國。卿笛上上下下打量着涯,縱使他裝扮的極為細心,別人認不出。他也不應這般大意,白日入宮。
涯還是那樣寡言少語,他将一封信放在卿笛的桌子上。轉身,消失在卿笛的視線之中。卿笛不知為何,竟有些怕将這信拆開,心中莫名地煩躁,索性扔給了安雅。到底是安雅的性子急了些。她未得到卿笛的應允就将信拆開了來。
信中卻是一片空白。
卿笛同安雅使了好些靈術,都未看出那信中究竟寫的是些什麽。待視線觸及窗外的天空,卿笛這才遲鈍地想起,數千年,同涯打的一個賭。轉眼這麽多年,難為他還記得。
安雅見卿笛眼神放空,就知曉她的心思已不在這上面。“莫要再費力氣了。這信上本就是什麽都沒有。”卿笛整了整衣袖,“小雅,這幾個月,是否都是太子監國?”那一日诏書還未下,就出了那樣多的事情,按理來說,宣墨仍舊是太子。柳淵“不知所蹤”,太子監國又是理所應當。
安雅點了點頭,道:“這幾月,宣墨殿下的日子是十分不好過的。”不過十歲的少年,朝野之中人心各異。無助之時,卻尋不到可以幫助之人。宣墨實在是走投無路之時,他倒是來尋過幾次安雅。
卿笛道:“這我知道。罷了,這廢太子的诏書燒了去吧。”算上一算,也是時日已近,“如今,皇兄辭位之心已決。另擇個時日,宣布皇帝駕崩。扶持新帝登基。”計劃了那樣久,卿笛的心也有些乏了,她起身想要去休息片刻。來日,只怕想好生睡上一覺都會是一種奢望。
一道白衣身影閃入屋內,跪在卿笛面前。着實是讓卿笛的心驚了一驚。看清來者,卿笛才将手中的靈術收了去。“太子殿下這是作甚?”沒什麽好的語氣。
宣墨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道:“宣墨一定不辜負姑姑期望。”他從腰間取出一個一個香囊,強硬地塞進卿笛的手中。起身,出了醉芷閣。安雅瞧着卿笛手中香囊,大為吃驚。她顧不得什麽禮數,将香囊奪了過來。那香囊做的很是精致,以淺紫為底色,上面秀着一朵不知名的花,顏色怪異。而那花同卿笛真身額角的花有七分相似。安雅曾聽涯說起過,這世上,還沒有人有權将這花繡在荷包上,随身佩戴。那時的安雅分外不解,不過是一朵花罷了,何來這麽多的規矩。直到很多年後,安雅才知道這花的來歷。
那是花苑額角花的模樣,又因花苑的身份,遂,那花被定作花羽一族的聖花。唯有族長方可佩戴。
“怎麽了?”卿笛瞧着情緒頻臨失控的安雅,略帶疑惑地問道。
“這是,花羽的聖花。”好在安雅及時克制住自己內心極大的情緒翻滾,指着那花說道。
話已至此,卿笛多少也應該是明白了些。花苑失蹤已是千年,而她所居住的沁園閣被花羽一族照看着,據說物品未有遺失。如今這花,竟在凡界出現。她拿着香囊追了出去,宣墨則在醉芷閣外等候許久。
“墨兒,這香囊?”卿笛氣喘籲籲地問。,緊張地觀察着少年的反應。
少年抿了抿嘴唇,道:“這香囊,是母親留下的。母親說來日,定要交給皇爺爺的嫡子。”到底是年紀還小,對生母雲氏記憶雖不多,母子連心,說起不免傷情。
想來也是問不出個什麽,卿笛擺了擺手,道:“墨兒,你先回東宮。有些事,本宮須得好生想上一想。”打發了宣墨,卿笛拿着這香囊一刻都不敢停歇,去了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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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的是花苑,她是不是真的,就可以從此萬事皆由自己?
☆、第伍話 歲煞之尋源
02
長樂宮中常樂在。柳淵看上去心情頗好,坐在案前,執筆寫下一些好生煽情的句子。阮氏在一旁,溫淑笑意,替柳淵研磨。好一副鹣鲽情深的畫面。卿笛站在門前看了許久,心中那抹身影閃過,又是一陣心痛。卿笛敲了敲門,柳淵見是卿笛,放下手中的筆,同阮氏側耳交談幾句。阮氏将桌上的紙張收了去,出了門,順道将門帶上。
“你這長樂宮何時變得這般冷清?”她一路走來,都未見着伺候柳淵的宮女和太監。卿笛不禁嘲諷的來了句。柳淵聽了也不惱,道,“我同潇兒不日便離開皇宮。我已經拟好駕崩的聖旨。以及遺诏。”柳淵将桌子上一個黃錦緞包着的東西交給卿笛。卿笛也不避諱,當場打開。果不其然,是柳淵的親筆诏書,只差玉玺。
“你将這交與我,是何意思?”卿笛皺眉。只是想着這一天總會來,卻未曾想過第一日回到人界就接到這樣的诏書。
“卿兒,你皇嫂如今好了許多。我只是想帶她盡快離開這裏。你大可放心,我已将人都作了安排。”話已至此,便已是留不住。卿笛将诏書放在袖中,拿出香囊遞給柳淵。她道:“皇兄可還認得這香囊?”據說那時雲氏很是得寵。但願柳淵還對她有幾分印象。
柳淵拿着那香囊瞧了許久,眉頭緊鎖,看上去想的有些費力。半晌,他将香囊推還給卿笛,又是想了一想,終還是搖了搖頭。
“想不起來?這香囊的主人乃是墨兒的生母。”卿笛又是試着提醒。柳淵還是仔細想了一想,隐約是有了印象。他道:“你說的是墨兒的生母,雲氏?”
卿笛點了點頭,如獲至寶。
“那雲氏姿色極為普通。只是額角刺有一朵薔薇花。”柳淵試着回憶。那雲氏在後宮一時得寵,而那時阮氏尚未入主中宮。老皇帝又急着抱孫子,選了許多的秀女充實東宮*。個個貌美嬌豔。只有那雲氏因着額角生來就有一朵薔薇花,異于常人。略顯自卑。可是,這卻讓那時年輕氣盛的柳淵合了眼,挑入東宮,一年後誕下皇長孫宣墨。只是那雲氏命薄,封了妃位三年後就去了。宣墨也過繼給了膝下無子的皇後阮氏,柳淵繼位後,名正言順的入了東宮,做了太子。
聽着柳淵說起這段成年往事,話語中對那雲氏的記憶很淺。柳淵笑了笑,道:“若不是你今日說起這香囊,我還記不起那雲氏。”後宮妃子那樣多,柳淵記得的,只有他的中宮皇後阮潇,僅此而已。
“也罷。”卿笛嘆息,後宮中女子的命運多是如此。入宮時,壯志滿酬,貌賽貂蟬。情随時遷,久了,性子也被磨平了。對着一級一級的妃位也就沒了那般多的念想。若是命好,在宮中平安了卻殘生;若是命不好,則成了其他妃子争權奪利的犧牲品。卿笛感到陣陣寒冷,她拉緊了衣襟。
“那雲氏是極愛繡這些東西的。朕也有一個。”說着就從腰間取下一個荷包。那荷包以黃錦緞為底,繡着一條騰飛的龍,龍的旁邊種着一朵嬌澀的薔薇。但,到底,這株薔薇未伴在龍的身邊一生一世。
“宮中可還有其他的人有?”卿笛把玩着兩個香囊。
或許是她自個兒想多了。這香囊不過是那雲氏無意之間繡出來。
柳淵道:“有,母後有一個香囊,同你今兒拿來的這個甚為相像。還有潇兒,也有,不過香囊上繡的是一朵花,朕叫不上來名字。”
“可叫皇嫂現在拿來給本宮瞧一瞧?”
柳淵道了聲“好”,就出門去尋阮氏。片刻之後,柳淵拿着香囊回來,遞給卿笛。香囊以淺青色為底,上面繡得那朵花,卿笛是再熟悉不過。她無意識地撫了撫額角,半晌才想起,如今是在凡間,而額角那朵花早已被隐了去。
“這香囊暫且先放在我這裏,待你們走之時,我再将這香囊還給皇嫂。”卿笛看上去很急,她抓起兩個香囊就快步離開。心中已是亂成一鍋粥。
花苑消失數千年,曾經老天帝在位時沒少派遣人去搜尋。天上地下,碧落黃泉,竟無一人見過花苑。而那時嚣張一時的花羽一族因為族長消失,十二守護花羽星殒人間而漸漸沒落。卿笛清楚的記得,那時自己接過花羽令時,花羽一族是居住在洪荒以北,最為荒涼的地方。這幾千年來,所有的人都在猜,為何,花苑會在一夜之間消失,丢下族人不管。她本就是仙,就連天帝都尋不到她的下落。
花苑,花苑。卿笛口中不停地呢喃着這兩個字。想的太過入神,進了蘭裕殿就連安雅的再三呼喚都沒有反應。直愣愣地盯着兩個荷包,想了半晌,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有時,一個畫面閃過,總是會帶動許多記得卻從未想起的事情。安雅方一進屋,就瞧見卿笛旋身,變作少年模樣從窗子跳出。安雅連忙施了靈術,設了結界,确定沒有人瞧見卿笛這幅模樣才松了口氣。安雅亦是不放心卿笛獨自外出,念了咒,隐了身形,跟在卿笛身後。
這裏是如此的荒涼,沒有人煙。四周樹林陰森。時不時飛過的烏鴉啼叫,讓人陣陣心顫。雲氏的墳墓孤零零地呆在那裏,墓碑都已傾斜,墳上雜草叢生。卿笛從未想過雲氏會被葬在這般荒涼之處。卿笛走上前去,将墓碑扶正,意外地發現,墓碑上竟然沒有一個字。
“她的墓碑上本就不會有字。”
卿笛聞聲回頭,果然,是涯。卿笛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今日一別,她以為他已回到西延國。此刻會面,超出卿笛預想。
“雲氏一事早已引起帝君注意。所以這些年,涯特奉帝君之名一直在追查雲氏來歷。”原來是奉了慕容夜玄的旨意。卿笛的心至少安了下來。
“原來如此。”這慕容夜玄還真的是很會保密,半點都未透露。
“帝君只要您可照顧好自己便可。花苑族長之事,您便不用過問。”
“好。”卿笛捏緊了手中的香囊,一步一步,小心至極地離開。
涯看着卿笛轉身離去,才看着從一顆樹後走出的玄衣男子。那男子眉目如畫,好生俊美。眉宇間的憂愁洩露他此刻心緒。他看着卿笛身影消失的方向,收了折扇,向相反的方向離開。那人不得有半點閃失,涯來不及想什麽,就跟了上去。
回到宮中。卿笛瞧着桌子上那兩份诏書,又是一陣心燥。卿笛命安雅取來玉玺,蓋下印章又命安雅将诏書保管好,明日早朝宣布。
翌日,早朝之上。
謙帝柳淵駕崩,新帝燕帝繼位,鎮國公主柳卿笛為輔佐大臣。
時年,謙和三年。翌年,改國號為天慶。
☆、第伍話 歲煞之十載
03
十年後。
東程國,皇宮。
醉芷閣。
一轉眼,又是十年光陰。
卿笛在南書房和宣墨一起,與幾位輔政大臣商量着昨日的八百裏加急快報。
“不知裴相有何看法?”十年前,那一日林路叛變後被殺後,右相之位就一直空缺。近兩年卿笛才尋到了合适的人選。是三年前的殿試,由宣墨欽點的狀元郎裴劍。裴劍年輕氣盛,朝中多少有人不大服氣,但攝于卿笛的地位,也不好說些什麽。
“承蒙殿下信任,臣至今未想出有什麽好的法子。”裴劍也是同卿笛一樣,方才才聽到的這消息。一時半會兒,也理不出什麽頭緒來。
“那皇上呢?可有什麽好的方法?”卿笛将問題抛給宣墨,誰知宣墨竟盯着自己出神。
十年光陰,将卿笛雕刻的愈加美麗。額角出現的花,也只讓人想起十年前右相林路謀反,九殿下奮力反抗,在額角留下一道疤痕,每日以花為飾,做了掩蓋。今日,她穿了件湖藍色的紗衣,頭帶翡翠簪。不施粉黛,美的不可方物。渾身散發出盛氣淩人地氣息。
卿笛輕咳了幾聲,好在及時拉回了宣墨的思緒。宣墨尴尬道:“方才衆位愛卿同公主可想出了什麽法子?”
阮洪和裴劍很是有默契地将餘光投在卿笛的身上。卿笛的表情已經有些難看,她右手腕一轉,阮洪和裴劍又是有默契地向後挪了幾步。這些年,卿笛在朝政上廢了不少的心思。可宣墨的心思卻不知在何處。
卿笛冷言道:“皇上以為呢?”
這事說大不算大,說笑亦不算小。只是晉州一處名為涼獻的縣城天幹,已是三月未見一滴雨。而涼獻又是晉州有名的窮鄉,涼獻的知縣無路可走之下找到了晉州刺史,托刺史給朝廷帶了個話,請求朝廷撥款赈災。可,宣墨繼位十年,東程國各地異姓王蠢蠢欲動,大大小小的戰役數百起,再加上減負減稅,國庫已是入不敷出。
“這并不是一筆小的數目。”快速看完整個信件的宣墨這樣來了一句。
“皇上說的是,若是一下子拿出幾萬兩來赈災,着實是一件困難的事。”裴劍身為右相,主管國庫,對于國庫的情況再清楚不過。裴劍和阮洪看着一直沉默坐在椅子上的卿笛,等着她做出什麽決策。許久,卿笛只道自己身體有些不适,由安雅扶着出了南書房。
十年,宮中的宮女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都是如花的年紀。醉芷閣也多了不少的新人,有時,卿笛連他們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從她身邊走過的宮女、太監,皆道一聲“九殿下萬安”。想來,怕也是就這句話未變。
“殿下,我們去哪?”安雅默默地跟在卿笛的身後,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安雅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卿笛想了想,道:“去禦花園吧。”自從那一年之後,她就鮮少到禦花園中走動。聽說禦花園中又移植了幾株新品種的花,讓管事的宮女打理的不錯,花開嬌豔。倒是真的如傳言那般。卿笛撫上那花徑,被花刺刺破了手。這才注意到,這花是薔薇,怎會無刺?
“小雅,現在是幾月了?”
“回殿下的話,已經是七月了。”
“已經是七月了?”知道卿笛是在自言自語,安雅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安雅亦是知道卿笛喜得安靜,暗中将在禦花園中的宮娥太監都打發了去。一陣吵鬧聲擾了卿笛的清淨,閑來也無事,卿笛索性做了回多事人,聞聲尋去。約莫二十七八的女子身着華服,厲聲呵斥着一名宮女,周圍散落了一地的殘花。那宮女小聲啜泣,就此都讓那女子大為動怒。扇人耳光的聲音清脆,可瞧力道也狠。
卿笛只是看着那女子頗為面熟,一時也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卿笛低笑,這些年自己的記憶減退了不少。那女子打完人似乎還是有點不大過瘾,又準備來第二下。宮中宮女地位卑賤,但也不可這樣任人抽打。卿笛小聲交代了安雅幾句。安雅撥開遮住兩人的樹枝,道:“住手。”
那女子被人打斷了動作,不大愉快,想要将火氣撒些在來的人的身上。可一看見是安雅,那動作硬生生地收了回去。那女子笑的慘淡,道:“原是九殿下身邊的安姑娘。”
安雅見是熟人,也依規矩行了禮,道:“原是長公主殿下。這宮女不知是犯了何錯,竟讓公主火氣這般大?”
“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柳謹疲憊地看了眼一地的殘花。
“今日進宮不知所為何事?”
十年前,林路一家被滿門抄斬,柳謹因是皇族中人,卿笛使了個計讓她死裏逃生。後又改嫁給豫州刺史之子袁青。十載光陰,十年未見。遠遠的,本是一家人,竟不記得了。卿笛的手本已經拂開些樹枝,想了想,還是将手收了回來。只聽見昔日那嚣張十足的聲音,略帶疲憊,道:“本宮今日回宮,是想見九妹。”
“九殿下?”安雅餘光掃了眼那樹枝後,半晌還是沒有動靜。若是卿笛想見,便不用等到現在,“九殿下今日勞于國事。長公主有何事,奴婢可代為轉告。”
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但試一試,好歹還有些希望。柳謹将所有事全盤托出。
原來,柳謹的夫君袁青是個莽夫,沒讀過幾年書就被他父親袁辭送去當了兵。這袁青也是一個極不成器的主兒,做什麽什麽不成。娶了柳謹後,仗着自己是驸馬的身份愈加的有恃無恐。前些日子,帶着人搶了過往豫州西延、南烈、北羅三國送來給宣墨的賀禮。其中有數名貌美的女子,袁青看上了兩人,不由分說的劫了去,又殺了兩名使者。被袁青玷污的兩名女子當晚自盡。現在那三國要向東程皇室讨個說法。
這件事,前幾日已經有密報呈上。卿笛壓了下來,本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稍稍陪個禮就過去了。怎奈柳謹舍不得夫君。
安雅聽後掩面一笑,道:“原是這件事?九殿下已有耳聞,只是驸馬爺要了兩個使者的命,那三國的國君好意為陛下賀壽,卻落了個這樣的下場。怎叫人不氣?”
這話一出,讓柳謹的臉色瞬間慘白。扶着一邊的假山,頭痛欲裂。兩度下嫁,本以為這次會是一個好人家,卻出了這樣的事。中年喪夫,這後半生應當要怎樣過?
安雅語氣一轉,道:“今日來,九殿下忙于涼獻旱災之事。相信不日會給長公主一個答複。還請長公主先在宮中安頓下來,好生歇息幾日。”
柳謹道:“有勞安姑娘了。”
安雅扶起跪在地上的宮女,引着柳謹去了她以前住的寝宮。煥春閣,依舊纖塵未染,就連宮娥都未換。安雅道:“不知長公主可還滿意?”
“這?”她已出嫁,按東程禮俗,是萬不可再入主未出閣前的屋子。瞧着這一切,卿笛分明是知道她要回來,驚心準備,費了不少的心思。
“奴婢只是按殿下吩咐辦事。若有何事,還勞煩長公主親自去醉芷閣尋九殿下。天色已晚,怕回去晚了,又該受罰了。奴婢先行告退。”
“勞煩安姑娘了。請恕柳謹失禮,不送。”
“長公主留步。”
安雅回到醉芷閣的時候,天色已漸暗。卿笛依舊如往日那般坐在案前查看着奏章。披肩墨發傾瀉而下,遮住她的臉龐。昏暗燭光,相互印襯,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許是批的久了,卿笛累了,擡起頭才瞧見安雅已經回來了。
“如何?”
“一切如您所願。”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寫的有點匆忙,可能會有諸多不足之處,大家見諒啊。慕羲會做修改,這次一定會的。】
☆、第伍話 歲煞之引刺
04
已是深夜。
夜不能寐,已經成了改不掉的毛病。卿笛起身披了件衣裳坐在窗前,手持玉簫。她吹出的曲子哀傷至極,自己都不禁落下了淚來。時至今日,她終于明白那些年慕容夜玄的感受。高處真的是不甚寒署。處在那樣高的位子,卿笛時常覺得自己心累急極了。
“殿下,您應當好生休息才是。”卿笛回頭,是許岑。
這十年,許岑對卿笛無微不至地照顧,讓卿笛心生感激。卻也不得不疏遠許岑。如今手握重權,得罪了多少人,卿笛不敢去想,不敢去算。未有離她越遠,就愈加的安全。卿笛結果許岑手上的披風,披在身上,暖和了些許。
“許嬷嬷,這麽晚了,您為何還不休息?”往往夜不能寐之時,卿笛總是用靈術掩蓋自己出門的痕跡,她知道許岑每晚都會來瞧她睡得是否安穩。今兒怕是出來的急了,忘記了。卿笛自嘲,近來連這記性都有些不好了。
許岑心疼地撫摸着卿笛的長發,道:“殿下的毛病老身怎會不知?殿下啊,你忘記了,你可是老身一手帶大的。”似乎是想起了卿笛幼時調皮的樣子,許岑唇角含笑,“那個時候,小小的就知道你是一個小人精。”許岑這一輩子無兒無女,視卿笛為己出,倍加疼愛。
“許嬷嬷,謝謝你這些年對卿笛厚愛。”卿笛話音方落,一支箭劃破夜空的寧靜,直直刺向許岑。卿笛空中一個旋身,穩穩地接着那只箭。數名死士悄然現身,站在卿笛的面前。“将許嬷嬷送回去,若有閃失,本宮要了你們的項上人頭。”随後,消失在蒼茫夜空。
卿笛尾随那道黑影一路出了皇宮,一邊追,一邊注意着路過的環境。卿笛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愈是向前,四周就愈加的荒涼。卿笛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再環視四周,那人影早就沒了。
“你們是何人?”空曠的四周,回蕩着卿笛自己的聲音。顯得異常詭異。
一抹黑影悄然出現在卿笛身後,詭異一笑,道:“我會是誰?難道九殿下不知道?”
既然知道卿笛身份者,半數可能是朝中之人。卿笛反倒放下心來。若是那樣,就不用怕什麽了。卿笛道:“本宮今日既然已到這裏,你大約也就沒想過讓我活着離開。為何做個順水人情,讓本宮死得瞑目?”卿笛慢悠悠地轉身,而那人穿着夜行服,臉上還帶着銀質的面具,是個高大健碩的男子。
那男子大笑三聲,道:“能讓卿笛九殿下服輸,我也算是成功之人。可,在你未倒下之前,我的面罩是不會揭開的。”
是個警惕之人。
卿笛再一回神,周圍多了幾十名死士。卿笛心中暗嘲,他們也太看得起她了。只為要她伊人性命,卻要這麽多的人陪葬。卿笛半分也不敢懈怠。那數十名死士舉起利劍,齊齊向她刺來。那些劍反光,閃得卿笛雙眼難以睜開。只憑着聽覺來回躲閃。那戴面具的男子只看見一道靈巧的身影在那些死士之中來回躲閃。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那抹靈巧的身影忽然閃到他的面前,單手輕而易舉地取下他的面具。
“是不是應該慶賀?”卿笛将面具交還給男子。站在月光下,月光披身,本是夜晚,卿笛未多加裝扮,一雙鳳眼似笑非笑,額角的花若隐若現。似乎是在嘲笑男子的不自量力。若她卿笛的性命如此好取,柳卿笛,早不知去閻王殿報道了多少回。
“你?”還在驚恐之中尚未回神,呆呆地看着卿笛的一舉一動。
“我什麽?”這人有些讓卿笛佩服。且不說計謀如何,光是買通她日日隐藏在醉芷閣四周中的死士之一,這得要花費多少工夫?
“你為何會?”
“若我連這些人都無法打敗,那本宮要怎樣穩穩地坐在鎮國公主的這個位子?”卿笛瞧着他這幅模樣,好心地讓他做個明白之人,“只可惜,你小瞧了本宮。你既然能買通一直保護本宮的死士,你就應當知道,若是得罪了本宮,是一個怎樣的下場?”卿笛靠近他,指腹劃過男子的臉龐。卿笛指尖冰冷,那男子身子止不住地戰栗。
“本宮可怕嗎?”卿笛在笑,那笑在那男子的眼中堪比毒蛇吐信,“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這樣做?難道不怕本宮對你的家人做些什麽麽?恩?”
“你?”上下牙齒打顫,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卿笛玩心已盡,也就沒了逗他的興致。念了個咒将他送去他應該去的地方。不遠處,隐約傳來聲音,卿笛連忙念咒使了靈術将這些死士的記憶抹去,尋了處隐蔽的地方,将這些人藏了起來。明日醒來之時,他們只會變成普通人回到自己的家中。
卿笛安頓好這一切後,拉進了披風,小心翼翼地向那聲音的來源走去。為首的,極其慌張的不是別個,正是卿笛的好侄子,宣墨和今日才回宮的長公主柳謹。卿笛暗道,這就沉不住氣了。卿笛故意将自己弄得有幾分狼狽,瘸着腿從樹林子走了出去。跌在地上,虛弱道:“墨兒,長姐。”那聲音喜極而泣,任誰也不會想到方才這個嬌弱的女孩子制服數十名武藝高強的死士。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宣墨。他不顧其他,将卿笛扶起。顧不得徐長豐等人用禮俗的再三勸解,他将卿笛打橫抱起。看着卿笛分外狼狽的模樣,心中有幾分遺憾。若是他再狠上一點,那麽今日他們尋到的就應當是卿笛的遺體。一路上,宣墨将卿笛抱的極近。一進宮,宣墨就連下數道召集太醫的旨意,弄得整個皇宮是不得安寧。
華太醫道了聲“冒犯了”後開始為卿笛把脈。宣墨站在一旁,要比許岑和安雅還要緊張幾分。華太醫放一把完脈,還未開口宣墨就沖上來詢問結果。太醫道:“九殿下的身子尚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吓。待臣開上個方子,按時讓殿下服藥便可。過上幾日就可複原。”
“有勞太醫了。”卿笛道過謝,同時向安雅使了個眼色。安雅拿過華太醫的醫箱,送華太醫出去。
“六姑姑,感覺可還好些?”宣墨坐在卿笛床邊,為卿笛掖好被角。
“無礙。今日是誰告訴墨兒,我有難的?”
“是大姑姑。”他想起剛才卿笛那副模樣心底就一陣陣後怕。今日幸得他批閱奏章,在南書房呆的晚了些。剛一出來準備回長樂宮就看見跪在南書房外的柳謹。柳謹結結巴巴将整件事說了明白,宣墨立刻調了幾十名羽林衛兵前去尋卿笛。
“有勞大姐挂念。”
柳謹讪讪一笑,道:“應該的,應該的。”她拍了一記腦門,“我想起來還有件事未做,卿笛,大姐就先回宮了。”
正巧趕上安雅從外邊回來,卿笛便道:“今日天色已晚。小雅,送皇上和長公主回宮。”
宣墨依依不舍地看了幾眼卿笛,在安雅請了數聲才離開。屋子一下子靜了下來,卿笛望着天花板,笑得悲戚。數年未見,這,原來就是見面禮。你本就不想饒我,那麽就莫怪我心狠。卿笛遮在被中的手,一點一點握緊,被尖利的指甲刺得生疼。但,遠趕不上心痛。
【作者有話要說:依舊是寫的匆忙,求拍磚。
劇情讨論地,新浪微博,卿笛妃顏簫慕羲。】
☆、第伍話 歲煞之心念
05
幾日後。
卿笛得了個空閑,跑到禦花園中賞花。時至八月,薔薇花的花期已經快過了。那開的正美好的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做了護花的泥土。安雅瞧着卿笛喜歡,就命人折了幾枝,用一團靈氣護着,數月都不會凋謝。
“小雅,也就只有你,能想出這般絕的法子。”卿笛看着花瓶中裝着的幾朵嬌豔薔薇。擺弄着花朵,笑着說道。
安雅油嘴滑舌道:“殿下這般說的。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若是殿下喜歡,小雅每一日弄一種樣子的花。讓您天天瞧着都開心。可好?”這話還真的是管用,逗得卿笛掩面輕笑。安雅的目的達到,伸出手就掏賞。卿笛不痛不癢地打了下安雅伸過來的那只手,詳裝生氣,道:“你這怕是不是為了讨本宮開心,是為了本宮的賞賜。”
安雅行了個宮廷禮,道:“九殿下英明。”二人嬉戲打鬧,驚了同樣在禦花園中賞花的宣墨。遠遠地瞧着二人如孩童般的玩耍,宣墨唇角不可自己地勾起。徐長豐站在宣墨身後,目光銳利地看着卿笛。卿笛仿佛是有了什麽感應,擡手止了安雅的動作。猛然回頭,對上徐長豐的視線。一雙眼眸瞬間似笑非笑,瞧得人心中發毛。
“可是墨兒?”卿笛将花放回花瓶中,步步生蓮,風姿款款地走了過來。
宣墨見被發現,也不惱怒,用手撥開擋在身前的樹枝,走了過來。他拱了拱手道:“姑姑今兒好生有雅興。墨兒可是鮮少在禦花園中瞧見姑姑的身影。”
“總是呆在書房,難免有些悶了。今兒得了空,出來偷個閑。墨兒今日到這禦花園中,可也是為了賞花?”算算日子,再過幾日就是宣墨二十歲的生辰。朝中有不少大臣上奏,懇請皇上大婚。皇帝大婚之後,就是她鎮國公主交出實權的日子。這些年,卿笛也着實是累了。這幾月,她也命許岑挑選,注意下各臣子家為由婚配且适齡的女子。好選出一個賢良淑德的入中中宮。
宣墨笑笑,道:“墨兒可沒姑姑這般好的興致。不過是看奏章看得有些膩了,出來散散步,換個心情罷了。”
“哦?”卿笛秀眉輕挑,“墨兒,再過幾日就是你二十歲的生辰,可想過何時大婚?”
宣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道:“依姑姑的意思呢?”
“依本宮的意思,姜家的小女兒姜環是個不錯的選擇。入住中宮,必定得要個識大體的孩子。”那姜環乃是異姓王侯,靜廉王姜堰幼女,且尚未婚配。靜廉王多次托人帶書信給卿笛,有意将小女兒送進宮中,封個妃位,兩家永傑盟好。
鞏固江山,未嘗不是一個好法子。
“若是朕不想這麽早立後呢?”語氣中已經有些動怒。
卿笛只當宣墨還是個小孩子的心性,尚未收心。她只是淡然一笑,道:“這本就是你的事,還是依了你的性子好。”宣墨嗅出卿笛話中含有放棄的味道,道:“并非侄兒不肯立後,只是,只是,侄兒心中早已有皇後人選。還請姑姑莫要再替墨兒選妃。”
卿笛看着宣墨,慈愛一笑,道:“到底是小孩子,大了。難免有了自己的想法。也罷,若是看上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