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你還是老樣子。”南初瞧見安昭辰吃了癟,這才從同一方向出來。将安昭辰微微護在身後。南初冷冽的眸子看着卿笛,夾雜着冬日的冷,讓安雅心中一寒。
“何為老樣子?何為新樣子?”卿笛摘下一朵還未綻放的花骨朵。手輕輕一捏,這花骨朵就再也沒有了開放那一日。
南初看着眼前的少女。他還清楚的記得,五年前,東程遭遇幾個小國的聯合起兵圍攻。錦繡城被圍了個水洩不通。他不知道卿笛是用了什麽樣的法子,竟然在三日之內趕到了南烈的國都靖緣城。手中,還有他最想要的聖羽令,雖然只有一半。南初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天空明亮的詭異。一十三歲的少女衣袂飄飄,笑顏詭異,她所說出的每一句話,他都沒有辦法去拒絕。五年未見,鎮國公主的名聲在各國愈響。昔年那個有些毛躁的小丫頭,如今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五年,她的容顏還是那樣的平靜,還是讓人,瞧不出情緒。
“殿下認為呢?”南初将不大安分的安昭辰安置好,一雙明亮的眼眸還是只盯着卿笛。
卿笛淺笑,宛若綻放在冬日的蓮花,道:“本宮不知。南烈、北羅二位皇帝來這錦繡,恐怕不是找本宮敘舊的吧?”卿笛又是折了一枝花,不同于方才。這支花的枝桠斷的聲音清脆。卿笛将枝桠嫌惡地扔了,平靜地看着那兩人。
“果然,不愧是鎮國公主。這一次朕和昭辰來此,的确不是為了敘舊。而是,要東程給朕一個交代。”卿笛不在宮中三月餘,南初放在東程的眼線早就已經将這消息傳回了靖緣城。這一次來,本來就想打個小皇帝措手不及。誰會料到這卿笛會突然之間回宮?
“交代?”卿笛冷哼一聲,“那,誰又給本宮一個交代?”
“什麽意思?”南初心中不免騰升警惕。
“莫要說你不知道,那袁青早就被我斬于劍下。那些東西本就是給墨兒生辰用作的賀禮。本宮的探子,可是說,南烈皇,将剩餘的珍寶全部運回了你的皇宮。後宮三千佳麗,本宮今時今日瞧來,怎的有些不夠。”卿笛笑着說。南初覺着身後陰風陣陣。他本以為自己做的足夠精細,竟然還是被卿笛知道了。
“九殿下英明。”
卿笛冷笑,道:“南烈皇既然将事情都給本宮擺到桌面上了,本宮也就懶得繞彎子。”
“公主還有何事?若是南某可幫得上忙的。定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南烈皇,您言重了。本宮只問南烈皇要一人。”
“何人?”
“柳韻。”
南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是清楚卿笛的性子的,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卿笛斷然是不會問的。一個他等了十年的女子,一個是笑面虎的女子。南初第一次體會到所謂的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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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也不必左右為難,只要皇上好生對待皇姐。本宮定會事事讓您如願。”看着南初的表情,卿笛心中懸着的大石頭算是放下了。
或許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卿笛,她的笑雖美,但是總會讓人感覺到冷,那種侵入骨髓,讓你無法抵擋的冷。冰凍你的心髒,冰封你的情感,讓你成為一個不說話,只會做事的傀儡。吶,或許也,沒有人敢說。
“如你所願。”南初輕抿薄唇,看着卿笛。
卿笛仰天長嘯。風吹亂了她的頭發,玉質的簪子搖搖欲墜。忽然,卿笛将玉簪拔下,劃開自己的掌心,命安雅取來清水和茶杯。将血滴在杯中。又将南初和安昭辰的手劃破,将血滴在杯中。三滴血纏纏繞繞,最終被卿笛攪拌地交融在一起。卿笛又将這一杯水分作兩分。讓那二人喝了下去。
安昭辰不滿地嘟嘴,道:“卿兒,這是什麽?好難喝。”
“本宮的血中有花羽的靈氣。你們若是做了什麽讓本宮不開心的事。本宮要天下為你們陪葬。”話本嗜血,再加上卿笛此刻的模樣,就連南初都有些畏懼。安昭辰還不知死活地纏着卿笛問東問西。許久,卿笛的目光中的渾濁漸漸退去。她攏了攏頭發,想着方才大約又是有些失禮了。同安雅附耳幾句就自己先行離開了。
只是一個轉身,卿笛就瞧見在枯枝之後的慕容夜玄。想來宴會也應當早已結束。不知道慕容夜玄正在做什麽,好像并未發現卿笛所在。卿笛也不想打擾,便是借着哪一個小小的枯樹隐藏了自己。不知道過了多久,寒風吹起,讓卿笛打了個冷顫。她擡頭,這才發現天已經變作了墨色。想要轉身,卻被不遠處走來的那個身影給深深地吸住。
“崇炎王在這裏,小心些。莫要惹了風寒才好。”那個女子身姿聘婷。看上去年紀同卿笛一般大。只可惜,她有的,是卿笛沒有的溫婉。
☆、第玖話 時錯之醋意
03
自古帝皇家本就佳麗多。之于他,她柳卿笛或許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那二人愈是交談的歡樂,愈是讓卿笛心中不暢。
看着那如此相配的兩人,卿笛黯然地轉身。稍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枯枝,發出輕微的響聲。想來也是老天同她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那一個小小的響動讓敏感的慕容夜玄瞬間繃緊了神經。他拂開那女子的手,快步跑來,恰好拽住想要離開的卿笛的手。臉上的興喜,怎麽能用言語來形容?
“卿兒。”果然是她。自從來到凡塵,他們就再也沒有好好地見過面。每一次看着卿笛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失望,沒有人能猜到慕容夜玄心底那一種痛。今晚,本就是想瞧一瞧人間冬季的夜晚,在這裏一不留神,呆的有些久了,卻是意外的遇見了她。許久不見,她清減了不少。
月色凄迷撩人,只是多了些無關的人。
只是一個轉身,卿笛又是那樣的不可一世。她道:“皇兄這般晚了,還在這院子中,記得添些衣物。莫要惹了風寒。”仿佛是不經意間,卿笛看了眼一直跟在慕容夜玄身後的那個女子。相貌同季胤有幾分相似,眉目溫婉,少了卿笛眉宇間的那種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和凜冽。看她的衣着,大約也是皇親貴族。
卿笛心中自嘲,他向來喜歡這樣的女子,不是嗎?
“小女乃是西延皇十三妹,季桐。小女子見過鎮國公主。”還未等卿笛猜到她的身份。季桐便是自爆了家門。這季桐是在季胤到東程後的第二個月才啓程,據說是半月前才到的錦繡城。這宣墨日日将這兩人安排在一起,極有要結親家的意思。怎奈宣墨礙于還未尋到卿笛之事,不曾習慣自己做主。于是,便是拖到了今日。
“本宮倒是聽說過十三公主。”
卿笛這話說的不錯。季胤之父乃是個極為風流的胚子,後宮妃子衆多,子女亦是。據探子回報,最小的公主如今尚不滿十歲。而這位季桐公主,乃是中公主中長相最為美豔的一位。只可惜,她的母親是一位歌妓,季胤的父親雖然做了太上皇,但是這位公主并不受重視。已然過了出閣的年紀,仍未尋得一位如意郎君。
季桐看着一臉淡然地少女,心中有些嫉妒。
“久聞鎮國公主大名。今日一見公主,果然是不同凡響。”說着,如鷹一般銳利的眸子在卿笛身上來回打量卿笛。卿笛則回以淡然的微笑。如墨濃重的夜色,少女的笑讓星辰為之黯然。季桐一怔,原來天下真有這般的少女。她不禁有些懊惱。同樣生在皇家,為何,是這樣不同的命運?
“公主過獎了。卿笛不過是有點小聰明罷了。說來,公主到了我錦繡。卿笛還未盡地主之誼。若是公主不嫌棄,還請随卿笛回醉芷閣,讓本宮好生招待,招待。”說話本就在笑,可是在她的容顏上尋不出一絲笑意。
“殿下謙虛了。”季桐頭轉向慕容夜玄,“王爺可否為季桐帶路?季桐初次來,雖有幾日,對這尚且還不是十分熟悉。”
“這裏,本宮要比皇兄更熟悉些。不知十三公主是否信得過本宮?”
“有勞九殿下。”待季桐點頭後,卿笛親自引着二人。
一路上,卿笛宛若置身之外。不論慕容夜玄怎樣說,卿笛只是回憶淡然的笑意,不作答。倒是季桐熱心的很,一路上問這問那,好不嫌煩。季桐還時不時地看煽情地幾眼,極具挑釁之意。卿笛心中之笑,這公主舉動有些幼稚。
醉芷閣前。
突然入眼的青綠,讓卿笛瞬間一愣。本是冬日,在這樣偏北之地,何來的綠色植物。季桐也是百分不解。一進門,卿笛就瞧見安雅正在打理着什麽。她這才明白。這是花羽一族獨特的複蘇之術,卿笛知道那是還在幽禁之時,安雅閑來無事纏着讓她交給的。這麽多年,卿笛都以為安雅忘記了。只是沒有想到,她居然還記得。
“小雅。”卿笛發自內心一笑,手拂過那些葉子。忽然心中莫名的輕松了起來。卿笛有念了一兩個口訣,那綠色從中瞬間出現一兩多作為點綴的花。
“殿下,十三公主,王爺。”安雅回以會心的笑。行了禮,轉身進了內屋。
季桐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道:“這是?”就是這樣的景象,如今的年月,在西延國那樣四季如春的地方都是極難見到。而這醉芷閣,像極了傳聞中的,沁園閣。
“這裏是?”
“這裏是本宮的寝宮,醉芷閣。”
季桐苦笑,同樣是皇室,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敢問九殿下這些花花草草?”
卿笛敷衍一笑,道:“不過是點小伎倆罷了。”卿笛引着二人,走過滿園的春色到亭子中。她動作優雅地為二人斟茶。慕容夜玄的目光一刻都未離開過卿笛。季桐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齒。那一瞬間,季桐險些失禮地挽住慕容夜玄的胳膊。
卿笛甫一擡頭就瞧見季桐一張笑臉有些失了血色。她放下手中茶壺,關切道:“十三公主這是?”又是掩面輕笑,“十三公主莫要怕西延皇怪罪。一會本宮差人送您回行宮,再同西延皇交代一聲便好。”說罷,又是端起一杯茶,親自交到季桐手上。季桐恨恨地接過茶,一飲而盡,那有半分公主的風度?
“皇兄,喝茶。”亦如多年前那樣,慕容夜玄接過茶。他輕輕飲下,與素日卿笛泡的茶有幾分不同。怎的,有了苦澀的味道。
“卿兒,這茶?”一聲皇妹,怎麽都叫不出口。于是,便選擇了最初的稱呼。
“這茶乃是用心釀成,心苦,這茶便是澀的;心若不苦,茶則不澀。卿笛想,皇兄應當是明白的。”卿笛端起最後一只茶杯,細心而品。慕容夜玄仿佛會意。他不動聲色地将一杯茶飲盡。随後,兩人放下茶杯,相視一笑。
季桐的心中仿佛憋了一股上不來,卻又下不去的氣。她扔下茶杯就跑了出去。
卿笛淡然道:“夜,去追她吧。”
慕容夜玄也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卿笛,轉身跑了出去。
月光下,或許是太過寂靜,或許是太過失神。身後多出的那人,卿笛絲毫未察覺。
“你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如何?不值得,又能如何?”
那人沒有答話。月光下,卿笛冷然地看着滿院子的綠葉在瞬間凋零。
☆、第玖話 時錯之決然
04
那是幾時站在醉芷閣的亭子中,望着滿空地星辰,想着那人在做什麽。真正的距離近了,可是怎麽感覺兩人離的越來越遠。想着方才他追出去的那副模樣,真真的心急。卿笛轉念一笑,也罷,往昔君臣。如今,不過是換做兄妹之稱罷了。犯不上傷感。
“怎麽?又想通了?”身後那人,若是卿笛沉默,他便也不講話。若是卿笛稍作一動,他的話便是接踵而至。
卿笛淺笑,道:“不曾想通,亦不曾為想通。”
“當真?”
“一會兒,你告訴小雅,傳令下去,若是本宮回宮消息傳入民間,殺無赦。”
冬日的夜,風有些大了。卿笛攏了攏衣襟,回了寝殿。輕聲咳嗽。她又不禁笑自己,莫不是年歲大了些,不過是吹了幾刻鐘的風罷了,竟然染了風寒。
次日一早。
今兒看這天氣是了好日子。
一路上有半數人都前往卿笛的醉芷閣。
宣墨引着姜環就到醉芷閣請安。安雅則了個理由将二人擋在蘭裕殿外,叫來宮娥将那二人帶去了偏殿。偏殿人倒是不少,只是無一人敢說話。衆人都是互相瞧了瞧,屈身行禮。
靜得宛若是死湖。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我們在偏殿等着?”方一進屋姜環就有些忍不住。不過幽禁之期剛滿。本以為那卿笛不會再回宮,怎奈昨日一回王府就被自己的父親派人送了回來。靜廉王府周遭都是禦前侍衛。姜環縱使再單純,也嗅出了什麽。
柳卿笛,果真是柳卿笛。
“你小聲些。”
季桐打量着姜環,她入宮之時季胤便同她講過這東程未來的國母。原來是個耐不住性子的黃毛丫頭。季桐輕蔑地一笑。看了看年輕的帝王,她再看看一旁的慕容夜玄。一面嬌笑着,一面思索着可以同慕容夜玄交談的話題,向他走去。
姜環鄙夷地看着季桐,大膽地挽緊了宣墨。她挑釁般道:“哼。你算老幾?剛讓本大小姐小聲點?她卿笛是誰?本大小姐還不等了呢。”說着,姜環拉着宣墨就要出門。宣墨神色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同季桐賠禮。不過是宣墨的動作慢了些,姜環就一副要哭要哭了的樣子。
“靜廉王果真教出了一個好女兒。”門忽然被打開,卿笛搭着安雅的手,緩緩走進屋子。雍容華貴,又讓再坐的女子心中産生一種莫名的嫉妒,“還不給本宮跪下。”卿笛縱使身份高貴,素日裏也鮮少對人這般嚴厲。姜環一時被卿笛厲聲詢問給弄懵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拽着的宣墨也有些狼狽地被她帶倒。
不過皇家的家事,裴劍和衆大臣都很是有默契地退至一旁,不做聲。
“本宮是誰,姜環,可要本宮親自告知于你?”聲音忽然放輕,更加讓姜環身子顫抖,
“九殿下。”
“這皇宮也有皇宮的規矩。即便你是未來的國母,可本宮到底還是你的姑姑。是長輩。莫不是靜廉王連着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有教你?”聲音轉為厲聲的呵斥。小姑娘年幼,在家又是父母的掌中寶,哪裏經得住這般的呵斥,不一會兒,便是嘤嘤哭泣。
“姑姑息怒。姜環她?”宣墨起身,剛想為姜環說上幾句話,可是一擡頭就對上卿笛看似冰冷,實則怒氣十足的眸子。宣墨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于是便也是識相的退至一邊。卿笛唇角微微的勾起弧度,似乎很是滿意宣墨這次的動作。
“罷了。姜環,一而再,不可再而三。”卿笛臉上的疲憊之色愈加的重,“小雅,将姜環送回靜廉王府。擇個吉日,行了冊封禮再接入宮中。”
姜環忽然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卿笛。她連連磕頭謝恩。安雅領了命,帶着有些失魂的姜環出了偏殿。只是卿笛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始終未退去。慕容夜玄心中暗笑。這姜環得罪了卿笛,日後,在這宮中怕是會生活的難些。
氣氛看似有些融洽。
宣墨賭氣一般坐在一旁不再說話,時不時地看向慕容夜玄和季桐。那二人交談甚歡,就連偏殿何時靜下來都未注意。卿笛的目光危險的在二人身上游走,宛若一只優雅至極的豹子。若不是裴劍在一旁提點幾分,季桐恐怕還是不會收斂。
“殿下莫要怪罪王爺。季桐初來乍到有許多不懂,王爺見多識廣,季桐忍不住多問了兩句。”季桐起身,略帶歉意地說道。但是臉上則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态。一直站在卿笛身後的獨孤紫嫣生氣都寫在那張小臉上。她剛想要罵季桐幾句。怎奈卿笛施了靈術禁了她的聲音。
“哦?”卿笛秀眉輕挑,聲音略揚,看似愉悅。
“是。”季桐深情地看了眼慕容夜玄。此刻,那人正在飲茶,險些被嗆到。
“年輕人,在一起聊得開心些總是難免的。公主與皇兄聊得這般投機,實乃喜事一樁。”卿笛将旁人打發了去,不一會兒,一綠衣宮娥捧來一個紫檀木制的首飾盒。盒中首飾皆是世間罕有。季桐兩眼閃閃發光。
“這是?”季桐指着那一盒子的東西。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
“這是本宮的父皇母後留給本宮的。皇兄這些年一直都在封地,日子比不上宮中好。日後公主若是也随同皇兄去了封地,這一世,再見難矣。今兒,就挑幾件喜得的物件,算是給公主的見面禮了。”
季桐雙手顫抖。自小,她從未見過這般多的奇珍異寶。
慕容夜玄猛然起身,憤然離去。季桐看了看首飾,又看了看快去離去那人的背影。只是向卿笛道了聲“失禮”就追了出去。如此追逐,與昨日無異。果然,不論何時,最配他慕容夜玄的,始終不會是她柳卿笛。卿笛感到胸腔中一股莫名的力量,随後,便是駭人心魄地吐血。獨孤紫嫣顧不得其他,她緊緊地握住卿笛的雙手。可是為什麽,卿笛的體內仿佛是有一個屏障,阻擋了外來的一切力量。
一時,不大的偏大,所有的人都亂了陣腳。
“你這,又是何必呢?”一個聲音,在卿笛的腦海中一直萦繞。那聲音愈是放大,卿笛就愈是痛苦。仿佛,有什麽即将破繭而出。
☆、第玖話 時錯之言甜
05
此生,又是誰會兵臨城下,又是誰會奪了誰的城池。在這樣辯護莫測的天下,有誰知道呢?下一刻,會發生什麽呢?誰會知道呢?
卿笛回宮已有數日。知曉這一消息的,卻還是只有寥寥幾人。來這醉芷閣的也只有裴、阮二相罷了。安雅瞧着卿笛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心中不免生了幾分疑惑。再者,卿笛這幾日常常将獨孤紫嫣同自己鎖在蘭裕殿中,不讓任何人打擾。
“小雅,這可不是你的風格。”門猛地被拉開,安雅險些摔倒。她對上卿笛那副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一陣發毛。安雅立刻屈身,道:“方才王爺來尋殿下。奴婢見殿下和紫嫣姑娘在房中說話,就将王爺安置在偏殿。特來禀報。”
獨孤紫嫣探出小腦袋來,暧昧兮兮地說:“是崇炎王麽?”
安雅掩唇一笑,暗中向獨孤紫嫣樹了大拇指。獨孤紫嫣賊兮兮地笑。令二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是,卿笛淡然一笑,聽了那人的名字似乎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哦?是嗎?”仿佛置身事外。
安雅直愣愣地回了聲:“是。”卿笛将二人丢在原地,轉身去了偏殿。
獨孤紫嫣看着卿笛離開的背影,很沒形象地搔了搔後腦勺,扯了扯安雅的衣袖。獨孤紫嫣在安雅狐疑的目光下,查探四周的情況,低聲道:“安雅姐姐,為什麽殿下,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不應該像說書人說的那樣麽?跑過去,質問他,你那天為什麽,為什麽要追她而去。
安雅嘴角有些抽搐地看着獨孤紫嫣。只嘆這丫頭的想象力有些太過豐富。若是那些畫面發生在卿笛身上?安雅打了一個冷戰,實在是有些不敢想象。安雅忽然想起自個兒還有些事情要做,就同獨孤紫嫣告辭。
偏殿。
兩人對視良久,從對方的眸子中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大約是多年未見,慕容夜玄心中一痛,如今的他,已經瞧不出卿笛的內心所想。
“皇兄,今日來着醉芷閣有何事?”卿笛下意識地攥緊了茶杯。這幾日,她閉門不出。但季桐和崇炎王的消息似乎長了腿,跑進這醉芷閣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拼死抵抗,卻還是被摧毀了心牆。看着眼前的人,卿笛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才可以這般平靜地坐在這裏,問上一句,你可有事?
“卿兒,我……”大約是想要說的話太多,已經找不到了那個可以開始的地方。
“皇兄如今美人在懷,真真是将我這個皇妹忘記了。”卿笛不敢再将目光放在那人的身上,生怕下一秒自己會出現什麽以外的狀況。
慕容夜玄皺緊了眉頭,道:“卿兒。”
“皇兄莫要再說。西延的十三公主看上去是個賢惠的女子。西延、東程永傑盟好,是兩國皇室的心願。這是一樁極好的婚事。本宮就替皇兄做回主,下月擇個吉日,迎娶十三公主過門吧。”卿笛的話有些語無倫次。許岑則了個合适的時機送來兩杯茶。
慕容夜玄有些愠怒,将杯子砸在地上,道:“皇妹當真是關心我這個皇兄。連嫂子都替本王找好了。”怒火實則攻心。忽然,慕容夜玄捂住心口,扯着自己的衣服,臉上的表情痛苦至極。起初,卿笛以為他是裝的。可是愈到後面就愈加不對勁。卿笛驚慌失措地将慕容夜玄扶起,靠在她的懷中。雖然痛苦,但是男子臉上的笑浮現的額很真實。
“怎麽回事?”卿笛按耐住自己有些慌張過頭的心情。替慕容夜玄把脈。
慕容夜玄下凡之後,靈術就被莫名其妙地封住了。體內另一股強大的力量沒有目的地逃竄。每每他一生氣,怒火攻心便會如此。卿笛确定他的身體沒有大礙後本想度些靈氣給慕容夜玄。試過幾次,皆以失敗而告終。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那日。卿笛瞧着懷中如此痛苦的那人,再也顧不得許多,俯身,吻住慕容夜玄。那一瞬間,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已經遠去。
片刻之後,卿笛起身,只感覺一陣眩暈。慕容夜玄趁機扶住搖搖欲倒地卿笛。理所當然地将少女護在懷中,送回蘭裕殿。一路上的人,目瞪口呆。卿笛只要很沒勇氣地在慕容夜玄的懷裏當了回逃兵。
或許在這整個皇宮,只怕只有安雅和獨孤紫嫣知道二人的關系。獨孤紫嫣瞧着慕容夜玄将卿笛抱回來,十分細心地安置在床上。卿笛紅着一張小臉,怒瞪獨孤紫嫣。卻還是沒逃過那丫頭的擠眉弄眼。
“王爺辛苦了,将殿下送回。”獨孤紫嫣暧昧兮兮地請慕容夜玄坐下,又是倒茶,又是送上糕點的,着實是殷勤。
慕容夜玄淺笑,道:“舉手之勞罷了。”
聽完這話,獨孤紫嫣又是向躺在床上的卿笛暧昧地擠了擠眼睛。卿笛有些懊惱,拉上被子翻了個身,将兩人晾在一邊。翩翩那兩人還相談甚歡。卿笛剛想起身訓斥獨孤紫嫣兩句,那一抹豔麗的身姿入眼,生生将冷漠如木偶的卿笛拽了回來。慕容夜玄爽朗的笑聲也在那一瞬間停止。
“你是誰?”獨孤紫嫣打量着來訪的客人。昨日她只是*的看了眼這位所謂的西延公主,今日仔細一瞧,又看了眼躺在床上,臉色有幾分蒼白的卿笛。啧啧啧,這位公主不過是一庸脂俗粉。
季桐也不怒,反倒屈身給獨孤紫嫣行了禮,道:“紫嫣姑娘好。我是季桐,西延國十三公主。”最後一句結尾時有意無意拿輕蔑地眼神掃了眼卿笛。
卿笛神色一轉,詳裝愠怒地瞪了眼獨孤紫嫣,道:“紫嫣,十三公主到了。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上茶。”獨孤紫嫣先是将卿笛扶起,之後才去找許岑沏好了茶,來服侍這位季桐公主。
“紫嫣年紀小,若有怠慢之處,還請公主海涵。”卿笛微微颔首,季桐只是含糊其辭地說了句“無礙”,便端過獨孤紫嫣奉上的茶,開始詳做品茶狀。季桐的目光在卿笛和慕容夜玄的身上徘徊。目光流轉,一計已成。片刻之後,季桐就拉着慕容夜玄離開。卿笛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地模樣,只有獨孤紫嫣在那裏氣得直跺腳。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我又愉快的晚更了。不要打我。】
☆、第拾話 了卻之計起
第拾話了卻
“天慶十年,冬。漸冷,卿笛回宮之消息诏令天下。其意隐居,遂避不見臣子。每日,诏裴、阮二相入醉芷。談何。亦不知。”
——《東程。卿笛傳》
“天慶十年,冬。三國帝皇齊聚于錦繡。實乃罕見,天象易。卿笛言,實為險兆。帝墨不以為然也。果,于十年末日,圍攻于皇城。墨悔,求卿笛。遂,卿笛引兵戰之。忽,天異樣。花羽神現。衆人驚之。”
——《東程。國史》
01
漸漸地入了深冬,東程國本就處在極寒之地,這幾日更是寒冷難耐。宣墨下了旨,七日不早朝。衆位大臣都安了心在家禦寒。每年這時的東程都宛若一只沉睡的豹子,等待來年喚醒。每每聽見這樣的比喻,卿笛都只是淺笑。天慶年間的東程,應當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豹子。
“殿下,您怎麽有從床上起來了?”安雅無奈地看着卿笛,給她披上一件棉襖。
“無礙。”若是往年,這醉芷閣的門檻在這幾日怕是都讓人給踏破了去。可是今年,冷清得很。
“殿下,這個您拿好。”安雅差人弄着醉芷閣的爐子,又是尋了個手爐拿來給卿笛抱着。她摸了摸卿笛的手,漸漸變暖了,安雅的心才安下了些,“殿下,您的心,可是涼的?”不過轉身那個東西的功夫,卿笛的手又變得冰冷。
“此話怎講?”卿笛轉身,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她将暖爐放在桌子上。卿笛喝了口安雅剛沏好的茶,怎麽會一點暖意都沒有。她索性将茶放在桌子上,手剛一接觸到桌面,也被冷的瞬間将手縮了回來。
“若您的心不是冷的。您的手為什麽怎麽都暖不了?這十指,可是連心吶!”卿笛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寒氣,這幾日安雅更是同內務府要了多一倍的碳,這冰冷的屋子才有了點點暖意。不知怎的,卿笛的手永遠都是如冰一樣的冷,不論怎樣都暖不過來。因是第一年出現這樣的狀況,安雅也試過許多種方法,都未見成效。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阻止了卿笛剛要說的話。那人不請便自己進來了。帶進一股寒風,又讓卿笛咳了幾聲。卿笛見來訪者又是溫婉一笑,道:“心從未暖過。”聽得安雅一頭霧水。季桐方一坐下,安雅就被卿笛遣去泡茶。
“十三公主今兒怎麽有空來我這醉芷閣坐坐?”卿笛今日并未精心梳妝,本是尋常閨房真容,卻還是看得季桐咬牙切齒。
“聽說殿下身子骨有些須。今日才得了空前來探望殿下。”季桐撫着自己借着厚厚的粉掩蓋瑕疵的臉,她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的看着卿笛。她又是看了看四周,驚訝道,“殿下這醉芷閣還真的是清淨啊。”仿佛是在不經意之間,忽然又詳裝知錯,輕輕地拍了下自己的嘴,直道自己說錯了話。
卿笛也只是回以微笑,不曾言語。
她回宮這近一個月,大部分的時間是躲在這小小的醉芷閣中,避免那些朝中之事。但是裴、阮二相還是依舊每日辰時前來給卿笛送來一些文件。雖然如今朝中的大小事都交由宣墨負責,但是這玉玺還是在卿笛手中。不免有些重要的事還是得由卿笛拿主意。雖是如此,只是這天下易變。
“本宮本就喜靜,如今這般,正好。”笛看了眼季桐。如今,她“隐居”,正好給了柳謹在朝中大展宏圖的機會。她這個做妹妹的,怎麽能奪走姐姐這樣一個機會呢?
“季桐有一小小的請求,不知殿下能否答應?”她口中小小的請求讓自己紅了臉。卿笛心中已經猜到了八九分,她的動作頓時一滞。說來,她自己的仙齡自己都忘記了。老人總是說活得久了,許多事自然就是看開了。可是為什麽每每別的女子對于那人的大膽,總是還會讓心中一疼。
“公主說來便是。”詳裝無事,這大約是在東程的十八年,唯一學會的一件事。
季桐難得的羞怯,別別扭扭了好一陣才開口,道:“殿下,我想保崇炎王平安。”她大約是知道了什麽,季桐雙膝結結實實地同接觸了大地。她雙眸含淚的看着卿笛,弄得卿笛尋不到北。卿笛皺着眉将哭的梨花帶雨的季桐扶了起來,安撫了好一陣子,才讓淚美人止住了淚。
“皇兄本就是我皇族中人,何來保住一說?卿笛愚鈍,還請十三公主明示。”卿笛第一次感覺有些坐立難安。
季桐将那日在季胤房外聽見的話一五一十地全數說出。大約真的是被慕容夜玄給迷了個神魂颠倒,又或者是這季桐真的是沒有什麽腦子,她全然不知眼前這個少女才是真正的食人之人。季桐卻瞧着卿笛一點一點鎮定下來的笑容,反而愈加的心安。卿笛莞爾,道:“公主之事,本宮定當竭盡全力替公主辦到。”
“多謝九殿下。”季桐喜極而泣。
“如此小事,何足挂齒?”
“殿下,我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十三公主慢走。本宮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前去送公主了。”季桐得了卿笛的許諾就慌慌張張地出了蘭裕殿,撞到了迎面走來的安雅。安雅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