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8)
來也是,若是她這般容易被抓住,怕是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他的心算是落下來了。
畫錦無所謂地笑了笑,道:“不同意?那本宮便只有将這可口的美人送給那些色鬼。到時,她的那表情。啧啧啧。”畫錦方才還在為自己的計劃而得意,下一刻,她卻再難笑出聲來。
卿笛很是不耐煩地看着她,将劍架在畫錦的脖頸上,用魅惑的聲音說道:“天妃娘娘還想将本座送給那些色鬼?你就不怕花羽一族的人找你麻煩?亦或者是琉璃族的人?”
“不可能。”她驚恐地看着卿笛,“琉璃一族早已被滅族。怎麽可能還會有後裔?”
“你捉了本座。而現在本座安然無恙,倒是你淪為本座手中把柄。你說,這天下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事情?恩?”卿笛冰涼的指腹劃過畫錦的臉頰,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畫錦偏過頭,看着笑着的卿笛。那一種本就不可能在卿笛臉上浮現的溫柔,卻讓她美的不可方物。她眼中隐含着的殘忍,讓畫錦覺着她随時都會赴了黃泉路。畫錦顫顫巍巍地說道:“你要做什麽?我告訴你,你若是對本宮不敬。天帝陛下必然饒不了你。”
卿笛輕蔑一笑,道:“饒不了你?怕是本座将你拆了,慕容夜玄都不會說一句。畫錦,是你自己将你自己看的太過重要了。”說着,卿笛把見扔在一旁,“你走吧。若是在這樣自作聰明。本座可是不能擔保你還活着。”
畫錦連滾帶爬地離開這裏,哪裏還有方才那般嚣張的氣焰。
夙淮看着,着實是覺着這畫錦着實是有些自不量力了。她以為派了許多人将卿笛圍攻,致她重傷便可輕易将她擒獲。若非如此,那便是她太過低估了柳卿笛。若是她這般容易就被俘,昔年,如義彥那樣的人又何須大費周章地在各界派*子,想要集中所有的人一齊去奪她的內丹。
“在想什麽?”說話間,卿笛已經将這裏的一切複了原樣。
夙淮大驚,道:“這裏真的是程氏一族的陵墓?”
這裏煥然一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朝他們二人走來。他的手裏還拿着笤帚,穿着厚厚的襖衣。老人的臉和手都被凍得通紅。老者慈祥地笑了笑,道:“方才是奴才去打掃後院的衛生,這才未接待二位。還請二位見諒。”
卿笛溫和地笑了笑,斂去眼底的精銳,道:“無事。我們二人不過是閑來無事。想要過來替相爺祭拜一下公子。”
老者聽這話,神色變了一變。方才還算和善的口氣瞬間收了起來。他拿着笤帚将兩人趕出了陵墓。惡狠狠地關上門,還不忘啐了句“晦氣”。
卿笛可是怎麽着也沒有想到,這剛一來就碰了一鼻子灰。說來,這也是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沒有給卿笛好臉色。夙淮看着卿笛尴尬的臉色,忽然笑了,道:“怎麽?被人這樣沒臉面的轟出來,有些不大好受。”
卿笛的臉色收了收,道:“這也不是第一次。小得時候,我常會做錯事情熱母親生氣。母親便也會将我丢出來,罰我在屋外跪上幾個時辰。”臉上盡是寧靜地笑。似乎每每想起琉璃,總是能夠化解她一身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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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淮會心一笑,道:“是嗎?”
“自然。”第一次,夙淮看卿笛笑得這樣開心。
不過,這笑在卿笛的臉上維持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褪去。看着這樣瑰麗,奢華而不張揚。這也着實是程泍的個性。卿笛使靈術躍進牆苑。夙淮無奈地搖了搖頭,緊随其後。而兩人進了墓地,找到程遠的墓地後。卿笛用靈術,她看見墓地中确确實實躺着程遠的遺體。
☆、第貳拾肆章 重聚之遺體(2)
而那遺體到沒有什麽異常。
卿笛收了靈術,轉身,想要同夙淮商量一二。可她并未注意到那人是緊跟在她身後的。卿笛一頭撞了上去。她擡頭目光略顯呆滞地看着夙淮,又揉了揉額頭,繼續繞着陵墓轉圈子。倒是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未有。夙淮無奈地搖了搖頭,倒是誰說這柳卿笛精明勝過常人,這話着實是有待考證。他一時半會兒看不出她的想法,索性也就陪着了。卿笛猛然回神,風風火火地拉着他就欲用祥雲回程府。
“你這是要做什麽?”夙淮拉着卿笛。這裏距離程府并不算遠,駕祥雲回,着實是有些太過張揚。且若是要引來了不速之客那便就有些麻煩了。
卿笛掙脫夙淮的手,鎮定道:“不怎樣。本座這一次就是要叫那人現身。”
卿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剛想到那人,又不自覺的想到了琉璃。她想,大約是因為那琉璃谷的緣故吧。
“你瘋了吧?”夙淮覺着眼前人的思緒被方才那事刺激的有些偏離了正常。好不容易才逃離了義彥的魔掌。現下,她竟要将自己送上門去。夙淮怎能讓她如了願。夙淮本是想先将卿笛打暈,帶回客棧再做打算。
卿笛此刻卻道:“夙淮,你想,若是僅憑畫錦一人的力量怎會将這裏做的這般完美。叫你我二人都察覺不出一二。”
細細想來,卻也是這樣的理。畫錦位居于天妃,第一任天帝便為防止天妃以及天後參與仙族正事,天帝便将天妃的靈術控制。若是要畫錦将整個陵墓變成一個山洞,不可謂是吃力。即便畫錦謀略過人,卻也是不可能。
“你這話的意思是?”夙淮看着卿笛,忽然明白了什麽。
卿笛詭異一笑,道:“是的。我們逃不掉了。是嗎?師父?”
一陣鼓掌。僅有義彥一人憑空出現。這一次與上一次不同,卻又不曉得他在耍什麽花樣。他慈祥地看着卿笛,贊賞道:“這幾千年,慕容夜玄雖然将你關在鳳笛軒。可是,你的敏銳依舊不減當年。前幾次師父試探你,你的靈力真是令我這個做師父的汗顏吶。”
“卻也還是師父昔年教導的好,才有了我柳卿笛的今日。師父說,是不是呢?”卿笛溫婉一笑。眉目之間,依稀像當年的琉璃出現。義彥看得怔住了。這些年,他尋訪各界,卻都不見有哪一個女子的容顏勝似昔年的神醫琉璃。每每想起昔年那控制不住的一劍,義彥亦算的上是寝食難安。
義彥嘆息,道:“卿兒,為師昔年何嘗不想好好的叫你成才。只是,只是,你的體質着實是不适合練武。若是勉強而為之,會叫你早早西去。為師,為師着實是不忍心看你英年早逝。”說的痛心,為此,義彥還抹了一把淚。
着實是一個極好的演員。
卿笛聞言而笑,道:“卿兒着實是謝過師父費心了。可是師父,你莫要告訴卿兒,你不知道,若是本座不練習靈術,琉璃心日漸強大。我不僅會突然暴斃,而琉璃心也會吸盡我的精元。那時的琉璃心會比原來更富有靈氣。若是可将此心與母體融為一體,則會天下無敵。這天下便是唾手可得,你可會袁依失去這樣的機會?”
義彥萬萬沒有想到,卿笛會這般不給他面子。将他的打算這般輕易且不加掩飾地說了出來。而上次一戰,也委實是給義彥了一記重擊。柳卿笛的靈術又比前些年精進了不少,若是此刻與她為敵,再加上慕容夜玄和夙淮對于她的偏愛。他義彥是斷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倒不如在那些事情被發現之前,重修舊好。
“卿兒,你這是什麽話?”義彥詳裝盛怒,“難不成師父還會害你不成?當年,師父與你母親可是摯友。”
“摯友?”卿笛挑了挑秀眉,笑顏嘲諷,“若是摯友,會将琉璃一箭穿心?若是摯友,會次次将本座至于死地?若是摯友,會将母親的怨氣封印在琉璃谷中?”說着說着,卿笛的雙眼又變得赤紅,她一身素衣也喚作鮮紅色的戰袍。手握寶劍,劍若出鞘,江山震動。
義彥哆嗦,道:“柳卿笛,你這是要做什麽?”
卿笛不作答,冷了目光,取出玉簫。她又吹奏出那首曲子。
仿佛流露出回憶。不時,從曲子中參入不協調的低吼。仿佛是什麽被禁锢,這樣的不甘心。想要出來,卻是千尋無門。她哭泣,低吼,絕望充斥着整首曲子。
卿笛唇角逸出鮮血,她不停。她看着義彥在曲子的作用下那般難受。卿笛眼中的紅色慢慢褪去。少頃,曲子停住。她道:“義彥,你可還記得這首曲子?”
“記得。”義彥看着卿笛的雙眼也是赤紅,但卻帶着濃濃哀傷。
夙淮微微地護着卿笛,若是義彥有何動作對卿笛不利,他定然第一個擋在她的面前。
“記得?記得?記得?”只是這樣重複,卻也沒有了別的話。卿笛的眼神變得空洞。
義彥逮着了空子,抽身逃離。
“卿笛,你這是怎麽了?”夙淮看向笑得凄涼的卿笛,心又被懸了起來。
卿笛斂去神色,道:“我們現在去程府。”
☆、第貳拾伍章 風雲改之交易(1)
第貳拾伍章風雲改
“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是否會偶爾想起我?将你心裏的位子偶爾騰出來一個空間,将我放在裏面。”
——畫錦
01
閱盡世間的浮華,這心些許悲涼。
夙淮默默地跟在卿笛的身後,不言一字。
別了程府的墓地。仿佛沒事,卿笛站在祥雲上,俯瞰衆生。
靖緣城的百姓皆以為神明顯靈,當街跪拜,口中皆是念念有詞。好不壯觀。
卿笛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手指輕動,便有不少的東西灑落凡塵。惹來數萬民衆哄搶。站在雲上的卿笛唇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嘲諷。
待衆人想起天中還有神靈時擡頭。天空中一片晴朗之色。哪裏還有什麽五彩祥雲?
夙淮看着卿笛一臉冷峻,便是知道方才那些人惹了卿笛心憂。倒是也不點破,尾随着卿笛從後門進了程府。
程府一改昔日素雅氣派的景象。積雪覆蓋未化,花枝折斷,滿地枯枝。仿佛是刮過一場大風。昔日來來往往的仆人都不知去了何處。頗有些廢宅的味道,倒不像是什麽丞相的府了。
卿笛一路上不知踩了多少枯枝才走到程府的正廳。仿佛是早已知曉她回來。程泍已經備好了上好的茶,以及南烈國遠近聞名的美食。程泍同夫人坐在上座。卿笛則同夙淮各落座于左右位的首座。
卿笛啜了一口茶,道:“程相,這府中怎如過了秋日一般蕭瑟。倒不複這冬景的清麗。”
程泍道:“讓殿下見笑了。不過是這些朝堂之上的事讓老臣有些自顧不暇罷了。怎還顧及這後院起火之事?”
這才短短數日,朝廷上就有數位重臣聯名上奏彈劾程泍竄通東程公主柳卿笛。這罪名倒是還未說清楚,其中隐含着的意思卻是誰都明了。不過是說程泍成了叛國之人罷了。只是,這樣的罪名,可不是誰都擔得起。
“哦?”卿笛将茶杯放下,瓷器與木桌之間微小的碰撞聲都讓程夫人的臉色變了變,“程相此話,可是話中有話。”
“殿下多慮了。不過是前些時候小女馨兒殁了。這幾日着實是無心打理院落。還望殿下見諒。”程泍的話語中微微帶歉意。
卿笛微微一笑,道:“若是我知道程小姐此刻身在何處,不知程相可有意願同本宮做一筆交易?”說着,卿笛從袖袋中取出一塊方巾帕,讓程泍夫婦臉色劇變。
程泍尚未說話,倒是程夫人率先沉不住了氣。她突然跪在卿笛的面前,揪住卿笛的裙裾,道:“求殿下告知臣妾小女現今在何處。求殿下,求殿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任由程夫人磕破了頭。只要程泍不說一句話,卿笛便也紋絲不動。不過片刻,程泍也随着夫人跪下,道:“老臣願同殿下做這一筆交易。”
卿笛的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若是程泍再坐上一時半刻,怕是沉不住的人就變成她了。
“好。程相果然是爽快之人。本宮的交易很簡單,推翻寧太後,誅殺南易。幫本宮将南初重新扶持回帝位。即可。”瓷杯落定,卿笛方一收手,便化作了煙塵。
程泍木讷地看着卿笛。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卿笛會提出這樣的交易。也的未曾想過,卿笛會要誅殺南易。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程相不需明本宮心思。只需按照本宮的話去做便好。本宮保程馨無事。”說罷,便離去。程泍再擡頭時,只看見桌子上碎了的茶杯,空空的座位。他扶起程夫人回房。
陽光照在他們二人的身上,配上這樣的景,有了些悲涼的氣息。
出了程府。
夙淮看着卿笛,百思不得其解。他道:“為何要這樣做?”
卿笛今朝握得程泍這一顆棋子,南易為癡兒,寧太後卻也不足以為懼。若是可将這樣的局面穩住。來時,若是東程出兵,南烈唾手可得。這樣大好的機會她卻拱手讓人,這着實不是她柳卿笛的性格。
卿笛笑笑,道:“這天下之大,可有一日會全部收歸東程之有?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便是将這南烈物歸原主。不可否認,這南初,是一位難得好皇帝。”
方才卿笛駕祥雲于空中,俯瞰大地。雖是冬日,卻是還未瞧見有人凍餓于街頭,亦或是眼界讨飯。雖不可說富足,但卻足以溫飽。即便是這般自負的柳卿笛,也斷然打不起這樣的保票。但,南初着實是做到了。
“如此一來,你倒是錯失了一同四國的絕好時機。”夙淮試探性地問。若是她在凡塵一統天下,那天宮,她必然是回不去了。如此一來,他便可經常入凡塵來瞧一瞧她,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一統四國?我從未想過。我在凡塵不過是保宣墨一世安好。再尋得十二花羽守衛靈體,我便可以回天宮。去做那些我應當去做的事情。”
“你會否永遠留在凡塵?”
卿笛偏過頭,調皮地看着他,道:“夙淮,你這樣的心思斷然不可再有。”
話只一半,卿笛便做了甩手掌櫃,朝客棧的方向去了。
☆、第貳拾伍章 風雲改之交易(2)
南初同慕容夜玄回了客棧,兩人商榷了幾日。也去皇宮裏探了探情況。那歸附寧太後一黨的人頗多。想來便是寧太後那一道懿旨下,南初便在滿朝文武的心中都歸了天去。現下即便他人尚在人間,若是貿貿然地出現在大殿上,即便是引起了群臣對寧太後的戒心。除此以外,倒是沒有什麽其他的幫助。卻也是将南初推進火坑中。
沉思許久,慕容夜玄才緩緩開口,道:“那玉佩可還在你的手中?”
如此已算是走入了絕路。既然那兩人這般有把握,又這般熟知情況。為何不讓他們試一試,興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南初點頭,道:“便是這塊玉佩。”
慕容夜玄把玩着玉佩。
這玉佩做工極為精細,瞧這玉晶瑩剔透,應當是上好的玉制成。上面還龍飛鳳舞地刻着一個“夙”字。慕容夜玄心中倏地一驚。這?那人不是已經随她掉下了琉璃谷。怨氣那般重之地,即便是靈力完全恢複的慕容夜玄也做不到可以全身而退。
慕容夜玄狠命地搖頭。
卿笛若是還在,為何會不來尋他?
直到許多年之後,慕容夜玄才知曉,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卿笛。
慕容夜玄把玩着玉佩。他想,大約也只是湊巧。那二人之中有一人名諱中帶有“夙”字也不一定。
南初看着慕容夜玄對着這玉佩失神良久,他道:“莫不是慕容公子認識這二人中的一人?”
慕容夜玄牽強地笑了笑,道:“皇上說笑了。我怎麽可能會認識兩個素未謀面之人?倒是他們二人那一日的話,我們不可不放在心上。不妨去拜訪,會有些收獲。”
慕容夜玄說的肯定,惹來南初一記嘲諷,道:“慕容公子這般肯定。我安知這兩人不是公子弄來糊弄于我。若是來時,公子再将我交與寧太後。當真是如那兩人所說,保一世榮華。”
聽了這話,慕容夜玄也不惱。他道:“沒想到,南初公子竟是這樣想我慕容某人。”緊着,又是一記笑,“若是我希得榮華,我又何必來這裏?”
“莫不是為了那柳卿笛?”
緊着,又是一聲若有若無地嘆息。
南初道:“慕容公子,我只勸你一句。這柳卿笛,可是不會選一屆凡夫俗子。縱然你是這般清高,功夫高強。怕是在地位上就輸了那些王公貴族一大截。想當年,就是西延皇向東程先皇柳淵提親,要娶柳卿笛,最終還不是不了了之。”
那一年之事,可謂是讓西延國顏面掃地。這十幾年間可是給柳卿笛找了不少的麻煩。只可惜,卿笛都是一一接招,給平定了去。
“後來呢?”便是知道她的光華無物可擋,只是南初的話這般坦然地出現,讓他心頭一刺。
南初笑了笑,道:“一年前倒是還聽聞西延皇季胤再度上門提親。最終還是不了了之。柳卿笛可是連一道诏書都未下。之後,天下人還有何人敢提及此事?那便是将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此話怎講?”
“柳卿笛乃是東程先皇禦封鎮國公主。若是要娶她,不可不以江山為聘。”
昔年,他倒是肯以萬裏江山作為聘禮,怎奈佳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見,這江山為聘也未必能将柳卿笛娶入家門。
又是一聲嘆息。
南初和慕容夜玄趕到靖緣城郊,已然是傍晚時分。
天邊殘陽染紅天際,一團一團雲也變得火紅。地上的雪倒是白白地撿了一件金色的衣裳,閃着淡淡的金光,穿的好不歡喜。
慕容夜玄和南初的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一路走來,連成一首極為美妙的樂章。
好似早就知曉他們二人回來,玄衣少年坐在茅屋前的石椅上等着他們。暖爐不知換了多少次,才讓這個茶依舊冒着熱煙。玄衣少年看着二人,微眯雙眼,雙頰微紅,一副醉态。他粗魯地打了一個嗝,道:“你們二人怎麽才來?我們可是等了你們許久。”
說話這般無禮,顯然是醉了酒。
慕容夜玄發現他旁邊放着一壇陳釀。可是這布子才剛剛揭開,許是就喝了一杯。倒是不知道他有怎樣的心事才要效仿故人,借酒消愁唯有杜康。
慕容夜玄拱了拱手,道:“前些日子,公子留下玉佩。我們特此來将玉佩原物奉還。”
青衣公子從裏屋走出,面帶不友善的神色,将玄衣少年微微護在身後,道:“有何事,你們說便是。”
慕容夜玄不言不語,雙手将玉佩呈上。少頃,才道:“請公子指點一二。”
青衣公子細細打量着玉佩。半晌,他才說道:“二位只需去尋程相程泍即可。他都已為你們二人打點妥當。切記莫要問程相我們二人的名諱。莫不然,此生不複相見。”
慕容夜玄又看了看玄衣少年,薄唇輕啓,道:“好。”
随後,南初同慕容夜玄離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細細看來,可是連足印都未留下。
桌邊的酒壇子已經空了。
“他們都走了。”夙淮輕輕地推了推卿笛。他看着卿笛的身子微顫,才曉得她在哭泣。
夙淮便也不再說什麽。只是靜靜地坐在卿笛的身旁,陪着她。他看着慢慢落下的殘陽。終究,這天都得迎來漆黑一片。而你呢?是否會讓我在這黑暗之後,迎來一片黎明?
☆、第貳拾伍章 風雲改之了結(1)
02
程府。
經過衆臣的彈劾,程府在朝中的威望已然不似從前那般。府中小厮似乎都認定了程家定然敗落,有的便趁着夜黑卷了程家的錢財逃之夭夭。餘的那些也都讓程泍拿了些銀兩給打發回了老家。
南初和慕容夜玄踏過滿園未來及清掃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雖同那日去茅草屋踩在積雪上的聲音相似,卻怎麽都感受不到那時的愉悅。倒是硬生生的多了幾分蕭瑟,悲涼。
程泍方才還同程夫人在打掃院子。瞧着迎面走來的兩個年輕人,他瞬間蒼白了臉色。他也斷然沒有想到,在寧太後下了那道懿旨後,還可見着活生生的南初。程泍此刻才方知那一日柳卿笛的話未何意。
程泍顫顫巍巍地跪下,道:“老臣給陛下請安。”
臉上的蒼白一掃而空。他扯着僵硬的夫人一同跪下。可是卻不知南初旁的這位公子是何許人也。斟酌了半天的用詞,卻最終也只是給南初請了安。
“程相快快請起。”
程泍乃是三朝重臣,早年便是因為朝政将自個兒的終生大事耽擱了去。晚年才得了程馨、程遠一女一兒。最終卻是都沒了。南初看着程府此時這般的落魄,心中難以不生愧疚之意。他親自上前扶起程泍。程泍面露驚恐之色。
南初道:“程相,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朝堂之上,莫得說數月可天翻地覆,單單是一日,便可叫昨日之重臣變成今日之囚犯。南初想,這程相大約也是受了他的連累才落得今日這樣的下場。心中的愧疚不禁又加深了一層。
程泍嘆息,道:“小女前些日子在宮中殁了。這些日子彈劾老臣的折子不在少數。老臣也真當是悔恨。那一日,我便不該應了寧妖後的诏前去宜寧宮。”
說來這般悔恨。可這世間可有什麽治後悔的藥賣?
果然如此。南初大約也是猜到了一二。唯有只嘆這妖後的手段之卑鄙,卻也不知道該說些其他的什麽。
一君一臣在這破亂的園子中對看許久。若不是刮起真真寒風,南初許是還想不起眼前的程相已不在壯年。他連忙扶着程泍進了屋子。讓程泍上座,自己則和慕容夜玄落座于左右。程泍如坐針氈,幾次都想要将上位交與南初。南初都以一句“我已不是帝王”給堵了回來。
一屋子寂靜了許久,慕容夜玄才開口,道:“不知前些日子,可有一個玄衣少年和一個青衣公子來找過相爺?”他想起那青衣公子那般篤定。想來應當是先前已然同程泍打好了招呼。莫不然,斷然不會讓他們來找程泍共商大計。
程泍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他道:“前些日子倒是有一個紫衣公子來尋過我。模樣倒是俊俏的很。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模樣可愛的姑娘。至于他們二人是何人,老臣便是不得而知了。”
慕容夜玄皺眉。
這紫衣袍子素來是妖皇夙淮喜愛之物。莫不是那人?而那少女?他思來想去,也只有那兩人來找程泍的可能性大些。
慕容夜玄又問道:“那紫衣公子的大拇指上可有帶着一玉質指環?”這玉指環乃是每一位妖皇不可離身之物。若是有戴,定是夙淮和卿笛不會有錯。
程泍又做了細想。終是搖了搖頭。
慕容夜玄眼底的那一抹光瞬間滅了去,手指扣緊了桌角。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他多想了。便是那琉璃谷,成了她最終的葬身之處。若是可以,他定要将那琉璃谷夷為平地。
南初是瞧出了慕容夜玄的異樣。他也只當他這是近些日子未瞧見卿笛心中有些不大爽快罷了。南初沖程泍笑了笑,道:“近幾日,瞧着靖緣城回暖了。”
“是啊。”程泍附和着不自然地笑了笑。
南初亦是明白,方才慕容夜玄問得那幾個問題讓程泍有些不大自然。他看着程泍愈加的坐立不安。不禁将責備的目光投給慕容夜玄。後者恍若未見。
“不知,程相可還有何舊部在朝中握有軍事大權?”
若是想要再奪回南烈國。必然是只能将寧太後牢牢地困在空中。如今,卻是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投入了她的門下,唯有這一招方可一試。
程泍聞言,讓夫人去了內屋去了筆墨紙硯,修書一封遞與南初,道:“守在東程與南烈兩國交界處的鎮遠将軍林茨乃是我好友之孫。如今朝中上上下下讓寧太後換了個遍。興許,這林茨可助陛下一臂之力。老臣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若是不成功,便也只能成仁了。”
程泍擺了擺手,臉上頗是悲涼,無奈。
這寧太後怕也是知曉這南初回來第一個會來尋他。這才讓自己做了她腳下的第一個墊腳石。
南初走後,程泍攜夫人穿着襖衣坐在院子中。
程泍道:“夫人,這裏太過嘈雜,我們去別處可好?”
程夫人靠着程泍的肩的頭微微擡起,笑容總幸福四溢。她道:“好。”
下一刻,程泍就藏在自己袖口多時的*結果了程夫人。而自己将夫人牢牢地擁在懷中,亦是将自己了結。
冬日冰冷的陽光下,兩個白發蒼蒼的人緊緊相擁。
不一會兒,天空中就飄起了小雪,為他們二人蓋上簡單的雪被。
☆、第貳拾伍章 風雲改之了結(2)
卿笛斷然沒有想過她的一念之間竟然斷送去了兩條性命。她呆呆地站在祥雲上,神情難定。她從不認為自己的雙手有多幹淨,這卻是第一次慌了神。忽然,銀光自指尖流出,籠罩着整個程府。不一會兒,整座程府消失在這一片土地上,就好似從來沒有存在過。
夙淮拉着卿笛,輕聲呵斥道:“柳卿笛,你瘋了是不是?”
夙淮沒有想到卿笛竟然會将整座程府搬去絕谷。若是讓程泍一家人知道了絕谷的秘密,兩界相通,那還了得?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卿笛卻是異常的沉着冷靜。她道:“若是不将程府搬去絕谷。我們這一次将輸的一敗塗地。”雖不明她話中之意,夙淮也不再說什麽。他相信,若是沒有依據,她是斷然不會有這樣的動作。
沉默良久,夙淮才開口,道:“接下來,你有什麽樣的打算?”
“接下來,便是只有靠南初自己了。我能做的都已經幫他們做完了。接着,我們還是去找程遠吧。不,應當說是那個喚自己做程遠的女子。”卿笛看着天際微弱的亮光,她一旋身消失在夙淮的眼前。
夙淮嘆息一聲,也只得就這樣跟了上去。
程遠倒是覺着分外惬意。她此時還不禁在偷着樂,自己盡然逃離了柳卿笛的掌控,這莫不是一件只得慶幸的事情?這幾日,她便是在所到之處大肆宣揚。卻也不管有幾人信她,她是只管說自己的。
今兒,她又是拉着一堆小妖精,說了許久。說的許多小妖昏昏欲睡,有的更是趁着她不注意,溜之大吉。這故事說完了,這妖精剩了不到開始的半數。這着實是讓程遠有些些郁悶。她起身,想方設法擺脫那些想要聽她講柳卿笛風姿的那些小妖精,暗中啐了一口,道:“那柳卿笛還未有我半分美豔。這般想聽,自己倒是去凡間尋她呀。倒是在這裏問我。我,我才不和你們說呢。”說罷又是啐了一口。
還未走出兩步就撞進了一個胸膛。程遠甫一擡頭就吓破了膽。她跪在地上,道:“妖皇。”心中暗自罵着自己的運氣不濟。這才在妖界逗留了幾日,竟然撞見了百年不出洞的妖皇夙淮。
卿笛看着程遠這幅模樣就心生厭惡,道:“這裏,你得罪的怕是不止妖皇一人。”
又是擡頭,便瞧見這臉都快黑成碳的柳卿笛,心中又是一驚。這柳卿笛不是和天帝在一起麽?怎麽此刻又出現在這裏。程遠顫抖着身子,用餘光時不時地瞄着那兩人。
若不是瞧在這人還有點用處,卿笛便會即刻一掌結果了她,省得看着心煩意亂。
倒是夙淮,面對程遠還算是能克制住自己對她的厭惡之感。他道:“你怎會來這裏?”
方才他只是看着卿笛一直再往這邊趕。過了那一道結界便是妖族的地界。又怕妖界守将以為是異族侵入,倒是先打過了招呼。卻讓夙淮郁悶的是,這卿笛似乎和守将熟絡的很。硬是連尋常的檢查都未要就放她進去。緊接着,守将便是看見一臉如黑炭的妖皇。
程遠看着眼前這位美男,甚是覺着傾心。她裂開嘴,笑道:“小的是從閣主的手下逃出來的。此番逃至妖界,不過是想借妖皇庇護……”
夙淮語塞,他未想過這人說話竟是這般的誠實。怕是懼于卿笛的臉色,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消失。
夙淮道:“你有何話說便是了。莫要懼于卿笛而不敢說。若是你說的有理。本皇定會為你做主。如何?”
程遠看着夙淮花癡極了。她道:“讓我做你的妖妃可好?我自願退出仙籍。”她巴巴地拉着夙淮的衣角。只差沒有流口水了。
卿笛眼底厭惡地光芒一閃而過。夙淮便是深知卿笛心底。他急急忙忙地将程遠拽住他衣角的那只手給弄開,全然不顧女孩子一副要哭未哭的表情。
“真是弄不懂你們,她有什麽好?背叛師門,還和師父作對。”程遠自認為極為可愛的嘟了嘟嘴。緊着,就用斜眼瞪着卿笛。
卿笛臉上的表情疑似破裂。若不是夙淮一直拉着她,她怕是要讓這程遠去了黃泉。夙淮使了眼色,讓程遠先回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