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1)

這般無禮,着實失了一個女兒家的身份。”

這話說的很是不客氣,自然是讓卿笛下手的力道又狠了幾分。卿笛冷笑道:“這位公子說話可是當真也不怎樣的客氣。”

這有幾分狠戾的味道,讓夙淮又覺着眼前的人熟悉了起來。他道:“姑娘還是先放開在下。這,着實是有些痛。”

卿笛臉色有些尴尬,她讪讪地放開夙淮,道:“方才是我失禮了。公子請見諒。”

夙淮笑得傻兮兮的,他道:“無事。”他揉着自己的手腕。

卿笛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有些不大自然的看着夙淮道:“公子,可否為我帶個路。将我帶出這片林子。”

聞言,夙淮真是不知當說卿笛什麽。這般輕易地就相信了陌生之人,怕是不知何時落入了他人手中,做了盤中之餐。他正想好生教導卿笛一番,便看見不遠處的一道幽幽綠光正在緩緩靠近二人。夙淮正欲暗中施法将其滅去,便看見卿笛的眼中還帶着一些歡愉,此刻,她的一雙眼已經沉寂如死湖。只見,她指尖銀光流轉。卿笛一個旋身,銀光流出。不過片刻,那道綠光便已經消失。

“你?”

卿笛冷聲道:“不過是觊觎本座內丹的小妖。妄圖一步登天,不過是早些讓本座将他送上黃泉路罷了。”

與方才的溫婉之人判若兩人。

夙淮看着卿笛情緒莫辯。卿笛只當是自己方才那般有些過分的舉動吓着了他,略帶歉意地說道:“方才是本座吓着公子。公子莫怪。”

卿笛擡手就欲将夙淮方才的記憶抹去。

夙淮卻道:“姑娘,可知我是何人?”

“何人?”

“妖界之皇,夙意之子,夙淮。”

卿笛偏過頭,靜靜地看着夙淮,朱唇輕啓,道:“本座認得你。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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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拾陸章 風流變之揭穿(2)

夙淮看着卿笛,心中的情緒頗為複雜。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倒是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也罷,當初他見她第一面,可有說過一句完整的話來?倒是見着了她,連話都說不出來,還叫旁人笑了許久。

“倒是本座認錯了。這位公子的眼睛同白棋一般漂亮。可那白棋卻是一只小狐貍,離家出走了許多年,倒是不知現下在何處了。卿笛多有得罪,公子莫怪。”

方才還有些許興奮的心情,偏偏是在這一刻叫卿笛将那小小地興奮的火苗給澆滅的徹底。

唯恐,這天下間,不論她再怎樣的被抹去了記憶,終究記得的,怕也只有那慕容夜玄一人。也罷,也罷。何苦用這些事擾了自己一顆本就不大寧靜的心,讓它的負擔更加重些。

夙淮牽強地笑了笑,道:“無事。看着姑娘很是挂念家中的那一只白狐。不知,姑娘家住何處?在下家中還有幾只白狐,若是姑娘不嫌棄,來日送上一二只到府上。”

卿笛敷衍地笑了笑,道:“麒麟仙閣,公子斷然不會不識得那上山的路。”

說的這般肯定,那一瞬間,夙淮就要确定卿笛的記憶并未被抹去之時,卿笛眼中目光忽轉,道:“公子……”

偏偏是這話還未說完,不遠處又是一團幽幽的綠光出現。此刻,這綠光不再如同方才那般慢慢地靠近卿笛,反倒是先化作了人形。那人手持一柄利劍,輕聲慢步地像卿笛靠近。怎奈,待她步至卿笛身後的一棵樹後隐藏時,她再看向那裏卻已然無人。

女子一錘打在樹幹上。樹的枝桠搖搖晃晃,上面的積雪全部墜落。不偏不倚砸在女子的頭上。這叫她方才的氣還無處可發,又添了一筆。如此一來,火愈聲,臉色愈發的難瞧。她剛想揚手将這一刻樹給拍斷,偏叫身後的一個聲音給阻了她的動作。

“刺殺本座,可還有勝算?”

本以為她已經逃走,可偏偏這時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的身後。這着實是讓這女子心中陡然生出幾分恐懼之意。腿有些軟,下意識地想要逃。可偏是被那人使了定身之術,猶如一個石尊一般被定在那裏。女子的臉上表情疑似破裂。

“若是有勝算,可還叫你這個賤人将我這般狼狽的捉住。”

開口便是這樣的無禮。卿笛卻也不惱,她淺淺一笑,道:“是誰,讓你這般無禮對本座。花晏,你且知道,本座只肖稍稍動一動手指頭便是能叫你赴了黃泉路。”

花晏輕蔑一笑,道:“那便是去了也無妨。只願有人能殺了你這個賤人,一洗我花羽族的恥辱。”

不知是哪一個詞觸及了卿笛心中的晦意,她一巴掌掴在花晏的臉上,道:“恥辱?怕是來*便不會這樣想本座。”

再怎樣的盛怒,卿笛終是忍下了想要将花晏給結果了心思。

卿笛略微痛苦的閉上眼。縱使她再怎樣的努力,這花羽十二守衛終是還是不能将心向着她這一邊。若是可以,她們又怎會一一叛離?

罷了,罷了。

卿笛睜開眼,她捏了一個符咒,倒是先讓花晏回了麒麟仙山軟禁。她眼底的神情也是愈加的凝重。卻是不知,這一次是誰派她來的這裏。又是想起上一次在琉璃殿。

縱然再怎樣的浴火重生,總是有一些事情是避不開的。

心中一聲無奈的嘆息,卿笛心中幾經掙紮,卻是不知這樣的計謀是否需要繼續下去。她看着被黑色完全侵染的夜空,不知該何去何從。

夙淮凝視卿笛良久,他這才緩緩開口道:“卿兒,你的記憶并未被抹去。對不對?”

卿笛這才意識到,身後還有旁人。眼下,怕也是瞞不住了。她點了點頭。今日的浴火重生,不過是琉璃一族的一個小法術。卻是真真能讓人忘卻前塵往事。卿笛自然是知曉這法子的缺口所在。她便是提前用全部靈術将腦袋護住,如此記憶便不會受到波及。

卿笛從未想過這樣一個法子可以瞞過慕容夜玄。可是偏偏他未有起疑。

夙淮道:“那你為何要騙慕容?”

“我自然是有我的想法。你且今日知道便是莫要說出去,今日時辰已晚,待來日我再同你細說罷。”不想在此過多的停留。卿笛旋身便消失在夙淮的眼前。

夙淮嘲弄一下,也飛身離開。

夜,正在一點一點的退去。

靖緣城正在一點一點蘇醒,待晨曦已至,城郊的農民已經開始耕種。時不時的,總有家人為其送水,被曬得黝黑的男子憨厚一笑,又扛起鋤頭下地幹活。

這裏倒不似城裏那般奢華浮躁,倒是多了一份寶貴的樸實。

“我是極喜愛這裏的。若是能在這裏一直生活下去,那應當是一種極好的選擇。”坐在一個高高的土堆上面,一位年紀稍長的女子臉上帶着寧靜的笑,她時不時看一眼坐在她旁邊的少女。

少女微微一笑,道:“是嗎?”

年紀稍長的女子不禁蹙眉,道:“卿兒,這裏難道不好嗎?你說說,你是來這裏幾日快樂,還是在宮中的日子快樂?”

只因少女話中兩字,女子倒是較起了真來。

少女拗不過她,笑道:“自然是這裏好的。”

☆、第貳拾陸章 風流變之南齊(1)

04

“皇姐,住在這裏可還習慣?”

卿笛看着柳韻,忽然想起那一天。

那一日,她将花晏驅逐出柳韻的體內,才知道那琉璃殿早已不再安全。眼下唯一的計便是将柳韻送走。南烈雖大,可是究竟送去哪裏才算是安全?卿笛不知道。她帶着柳韻一路向北走去。出了靖緣城都已經天黑,途經一處小村落。沒了法子便是只能在此地住一宿。

村子早已陷入了寂靜。外出務農的人吃完飯後都已經歇息。一路走來,卿笛都沒有瞧見一家一戶是亮的。她找了許久,才找了一處院落。這個院落在這村子的極為隐蔽之處,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大門緊閉。

“請問有人嗎?”卿笛扣了扣門。

許久都不見有人應聲。卿笛便以為這裏是一座廢棄的院落,推門而入。院子裏是出乎意料的整潔幹淨。東西雖多,但是井然有序。并不像是沒有人住的樣子。過了約一炷香的功夫,屋裏有了點點亮光。隐約傳來交談的聲音,卿笛屏息凝神卻也沒有聽清楚一二。

“是誰啊?”蒼老的聲音伴随着門被打開的聲音從裏屋傳來。老妪看見站在院子中的卿笛和目光呆滞的柳韻,她的眼中萬分恐懼。一個約莫着七八歲的小男孩從裏屋跑出來,好奇地看着這幾人。老妪恐懼地抱緊了小男孩,她不停地将男孩往屋子裏推。男孩卻站在原地動也不肯動一下。

老妪用蒼老而質問的聲音說道:“你們是誰?怎會來我家?”

卿笛恭謙有禮地說道:“無事。不過是我姐妹二人途經這裏,想要在此借宿一晚。明日我們二人便會啓程,不會耽誤您太久。”

老妪宛若一只護犢的獅子,她緊緊地抱着小男孩,道:“你們還不快些走。我家不歡迎你們。你們二人像強盜一般闖入我的家中,連門都不敲,安知你們不是壞人。”

明明是方才敲了門無人應答。

卿笛剛想要說些什麽。她的目光落在小男孩的身上。他拿着一種堪稱是怪異的目光打量着卿笛,口中念念有詞。小男孩看見卿笛也在看他,怯怯地往老妪的懷裏縮了縮。老妪又欲說些什麽,小男孩忽然開口道:“姨母?”

不光是卿笛,就連老妪也愣在原地。她蹲下來,用布滿皺紋的手磨挲着小男孩的臉,雙眼噙滿淚水,道:“韌兒會說話了,韌兒會說話了。”激動如此,講一句話反複呢喃。

韌兒推開老妪,跑到卿笛的面前,跪了下來,道:“姨母,姨母。”他如三四歲孩童那般拽着卿笛的裙角不肯松手,喊着姨母。許久,不見卿笛有應他,聲音中含了些許的委屈,好似下一刻便會哭出來。

“你是誰?”卿笛耐住性子,蹲下來問道。

韌兒還是只重複着那兩個字。

東程數位公主皆已出嫁,即便有了子嗣也自然都在東程國中。外嫁到南烈國的便也只有柳韻一人。可是南初明明說卿笛的孩子憑空消失。她倒是這個孩子從未見過她,卻喚她為姨母。再瞧一瞧這孩子,是一個癡兒。也罷,約莫是這孩子太過思念娘親,這才胡亂的叫人。

卿笛的耐心用完了,瞧着很不友善的老妪和這仰着頭看着她的癡兒。她不耐煩地拽回裙裾,護着柳韻便欲離去。柳韻掙脫了卿笛的束縛,她将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韌兒抱在懷中,也是哭的好不傷心。

韌兒一改方才喚着的姨母,而喚柳韻做娘親。

這倒是稀奇了。

“這是怎麽回事?”

柳韻泣不成聲,許久才回道:“這是我同南初的孩子,喚作南齊,字韌言。”

當時便是世間緊迫,卿笛也顧不得多問,當即便是決定将柳韻安置在這裏。改名換姓,便也沒有人認出她來。本以為幾日便可回來将她接走,卻未想過數月近一年才能再見柳韻。

卿笛仔細地看着柳韻。這些日子同南齊呆在一起,她似乎愈發的想要留在這裏。而卿笛此次來,柳韻再未提過南初一字。

“皇姐,若是可以,你是否會再同南初再續前緣?”

看着卿笛瑩亮的眼眸,柳韻笑得溫柔,她看着不遠處玩耍的南齊,道:“不了。這輩子,他給了我南齊,我已然滿足。還奢求那樣多做什麽?現在的日子不是挺好的麽?”

卿笛握住柳韻的手,昔日的纖纖玉手,此刻多了幾曾老繭。她道:“昔年在內廷,你可是什麽活都不用做,現下都要靠你自己了。可有覺得苦?”

“哪裏會?韌兒很是乖巧,他時常會幫我做許多事情。有他,我怎會覺着苦?”

卿笛起身,遠處的男孩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回了卿笛一記腼腆的笑。卿笛回首,她卻笑的冰冷。這一個笑,昔年柳韻也看過許多次,此刻她的心也是同以往那般沒了底。她道:“你要做什麽?”

“若是我告訴你,南烈國很快就有一場戰争。你可還會留在這裏?”

“你說什麽?”這南烈國一直都很太平,新帝登基後一系列的政策也頗得百姓的心。怎會突然就有戰争?

“你以為,南初這般容易就沒了?那他便枉為南烈國的皇。”

☆、第貳拾陸章 風流變之南齊(2)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柳韻定定的看着卿笛。她便是知道自己的皇妹從不打妄語方才這樣問道。可是,柳韻卻是想不透,卿笛這樣說意在何為。

卿笛攏了攏衣襟,這南烈國的寒風倒是不遜于東程國分毫。這般寒冷,這樣迎面吹來,将一團熱火的心吹的冰冷。她下意識地将手靠近自己心髒的位置,那裏已然沒有跳動的跡象。她想起了,這琉璃心已經讓慕容夜玄拿去給他的花苑了。多麽諷刺?

卿笛道:“寧太後乃是妖後,謊報南烈皇客死他鄉。又匡扶癡兒登基。自己臨朝幹政,怎能不惹得朝中一些大臣的怒氣。如今南初已回,自然是要收複南烈國重登皇位。皇姐,這戰事可還會遠?”

“這都是你做的?”柳韻感到窒息。

寧太後在內廷前朝的勢力都不容小觑。南初既然能被她弄一個“客死異鄉”,再憑借着寧家在朝中的地位,臨朝幹政都算是便宜了南家。且,能讓南初這般容易就找對門路,除了柳卿笛,柳韻還當真是找不出第二人來。

對于此,卿笛也不否認。她點了點頭才道:“皇姐果然聰慧。”

“你究竟是為何,要将寧太後置于死地?”自己的皇妹,柳韻怎會不清楚她的性子。萬事不做,做了便不留餘地。這便是卿笛一貫的行事風格。怎得也想不出,這寧太後何曾與卿笛接下了梁子。

只是這幾年,卿笛愈發的狠了。

那一張俊顏劃過腦海,惹濕了卿笛的眼。她閉上雙眼,決然地說道:“這,是她欠我的。”

這一切,不僅是畫錦欠了卿笛的,卻也是慕容夜玄欠了卿笛的。

卿笛從未想過讨回,卻偏偏是那一日慕容夜玄要剜她的心将她的恨意徹底激起。既然你都是這般的決絕。我還有何顧念?

看她這模樣,大約也是不大想說。柳韻張了張嘴,最終卻也是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皇姐,你可有什麽想法?”

柳韻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南齊的身上,道:“若有一日,韌兒問起他的父母,你便說他們都是極不負責任之人。我們有了他,現在卻又要離他而去。當真算不上是極好的父母。”

“皇姐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便啓程吧。我會幫你照顧好韌兒,直到,你們勝利歸來的那一天。”久違了的笑出現在卿笛的臉上,配上晚霞打在她臉上的金光,分外的溫馨。

柳韻招手讓南齊過來。她将兒子抱在懷中親個不停。眼眶溢出淚來,此經一別,不知是否還有來日再見之時。轉頭,對着卿笛道:“幫我好生照顧他。”

“自然,他是南烈皇室唯一的血脈。”卿笛牽着南齊。

聽她這話,便是若他們二人回不來,卿笛便是極有可能匡扶幼帝登基。卻是不清楚她會以怎樣的名義去幹預南烈內政。來日,南烈便也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不知卿笛何時修書回的東程國,秦唯竟然在此待命。他站在柳韻面前,垂首道:“八公主,我們該啓程了。”

柳韻看着卿笛。今日之事哪裏由的了她自己答不答應。秦唯已經在這裏,她即便是不情願,卿笛自然也是有法子将她弄去。她又留戀地看了看南齊,親了親他,決然離去。

南齊被卿笛牢牢地扯住,任由他捶打,腳踢。哪怕他喊破嗓子要去找母親,卿笛也不會動容分毫。

不知為何,南齊竟然不再哭泣。他還看着卿笛的身後咯咯地笑個不停。

“你怎麽來了?”卿笛一回頭便看見笑得妖嬈的夙淮。

夙淮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又來幫閣主解除煩心之事。對于閣主來說難道不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自然是好的。”卿笛頓了頓,“你是怎會找到此處的?”

夙淮道:“自然是跟着你的侍衛。不然哪裏這般輕易就找到你?”

夕陽西下。

素衣少女的手緊緊地牽着一個男孩。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蹲下來,手裏不知拿着什麽逗得男孩笑個不停。金光打在三人的身上,好不溫馨。

夙淮一面逗着南齊,一面同卿笛說道:“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慕容已經知道你喪失了記憶。怕是接下來不大方便你行動。”

“無事。”卿笛索性将南齊扔給夙淮。自己站在一旁心裏做着盤算。又是想到了什麽,“他們二人找林茨,可有何結果?”

“自然是有的。林茨見了程泍手谕,便是答應助南初一臂之力。想來應當在月餘後便可出兵征讨寧太後。看着這南烈國太平的日子就要沒了。”夙淮懶洋洋地看着卿笛。

若是她那時不将南初擄去麒麟仙閣,怕是也不會讓寧太後逮着這樣的空子。看來,她一早便是打算讓寧太後葬身無地。卻是不知她們之間有怎樣的仇,才讓卿笛這般的不留餘地。

卿笛聞言,道:“如此甚好。有了林茨相助,我相信,這一場戰役不會太過的難。”

“你為何要将柳韻送去南初那裏?如此這樣,你不是要将她送進上黃泉路麽?”他方才看見那個柔弱的女子。她去,只怕是給南初添了無盡的困擾。

“她走上的不應當是黃泉路,而應當是回沁園閣的路。”

“此話怎講?”

“她是柳韻,也是花韻。”卿笛頓了頓,“她死之日,便也是歸為之時。”

☆、第貳拾陸章 風流變之失控(1)

05

夙淮站在一旁說不出話來。這柳韻已經許久未在卿笛身旁,卻是不知她是用了怎樣的方法來确定柳韻的身份。他靜靜地看着卿笛,許久許久。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卿笛扯過南齊,道:“若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被人把靈魂吞噬了去,可是沒有那樣好的運氣活下來的。南齊能活到今日,且智力卻只停留在一兩歲。如此,夙淮,你還是不懂嗎?”

花羽的護衛是天下最悲慘的存在,她們這一生武藝超群,卻不被賦予一個女子應當有的權利。夙淮亦是明白,若是這一次沒有卿笛的恩澤,柳韻以及她的孩子都要死。讓柳韻自己赴死,已經算是保全所有最後的法子。

南齊怕是有些凍了,他不再哭鬧。母親離去,像是卿笛成了這世間她唯一的依靠。南齊緊緊地抱着卿笛的腰,仰起布滿淚痕地小臉,他道:“姨母,韌兒餓,韌兒餓。”他看着卿笛,嘴裏不斷地重複着這一句話。

面對孩童,卿笛從來不知道怎樣去做。他下意識地将目光投給蹲在地上的夙淮。夙淮理解地笑了笑,将南齊從卿笛的身上給扒拉下來,抱着。南齊被他抱着,身子在他懷裏不停地扭動。許是方才同夙淮玩過的緣故,南齊并未有什麽哭鬧。

夙淮道:“我們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小的腦袋,南齊還未能将整句話給理解。他看着卿笛,卿笛點了點頭。南齊立刻笑逐顏開,抱着夙淮的脖子。如此便是讓夙淮帶着自己去實現方才他自己說下的話。

夜已經深了。

靖緣城的周邊不似城中那般繁華,平添了一分樸實地味道。沒有奢華的房屋,沒有金銀的裝飾,沒有錦衣華服的人往來,沒有夜間的喧嚣,沒有,沒有……這裏卻是這樣的讓卿笛舒心。她留戀地看着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不久,這裏是不是也會讓戰火波及,成為無人的廢墟。卿笛拉緊了自己的衣襟,想太多,終是自己惹得自己心憂。

屋內,燈火通明。

這幾日,卿笛坐在蠟燭旁,看着秦唯從東程帶過來的密令。許久不接觸這些國事,手都有些生了。她不過出來一年有餘,東程竟然出了這般多的事情。

宣墨廢了姜後,扶正一個名為江萱兒的女子。據說是因為她的密令。卿笛倒是不知,自己自打辭去輔臣一職,何時曾又下過密旨。而這道密旨從何而來,她心中自然也是清楚地。卻是感嘆,她竟然能弄到卿笛的印鑒。卿笛合上折子,對着蠟燭發呆許久。從未想過,在東程竟然還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低下耍手段。

這個江萱兒,卿笛還是有些印象的。是一個長相極為清秀的女子,其母江氏乃是原先伺候阮太後的近身侍女。卿笛記得,這江萱兒在天慶五年成了宣墨的侍妾。那一年是宣墨自己來要的人。折子內,還附了江萱兒的一張畫像。

錦衣華服,讓她抛卻以前做侍妾時的寒酸。倨傲的眼神倒是有幾分像她的母親。只可惜都是空有想法,卻沒有那樣的命。

卿笛将她的畫像做了四折,放在燭火前讓紙慢慢燃盡。

夙淮将南齊哄睡着之後,出了裏屋就瞧見桌子上堆了幾本折子。他随意地翻開來看了看,皆是近時東程的境況。看來,有人是在卿笛走後給東程的內廷來了一刀子。

“你打算怎麽辦?”夙淮放下折子,看着卿笛一臉的凝重。

既然東程那邊都已經得到了她沒了的消息,她若是此番回去,只會讓局面亂上加亂罷了。而此時,南烈戰火在即,卿笛也是斷然不會回東程的。倒是一個左右為難的局面。皆是想要一面,便是要舍去另一面。

卿笛搖了搖頭。她本以為一切都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卻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完全失控。她緊抿薄唇,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滿腦子都是東程的事,想的愈多,腦袋都成了一團漿糊。

忽然,卿笛擡頭,拿着一雙瑩亮地眸子看着夙淮。夙淮委實是被她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拉緊自己的衣襟。好似眼前人是一個欺辱良家少女的惡霸。夙淮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若是讓崇炎王回東程,可好?畢竟柳玄也在這邊境治理封地許多年,到底還是有些經驗的。此次回去,到不至于手忙腳亂。”現在,卿笛能想到的人,也只有柳玄一人。

秦唯現在是唯一能将折子送來給卿笛的人,若是讓他做了那一顆打破湖面沉靜的石子,怕是會對他不利,繼而便是會失了東程國的折子。若是如此,卿笛便也不大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夙淮也想了許久,這才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卿笛的想法。他道:“可柳玄似乎是并沒有再回東程的意思。你此番前去卻說,卻還不知是否能成功。”

卿笛長嘆一聲,道:“總會想到辦法的。”

總是不想再去用程馨來逼柳玄,卻又想不到其他的法子。

卿笛看着不遠處,東方已然泛白。天就要亮了,這竟然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南齊已經醒來,他掀了被子就去找卿笛。抱着卿笛一直傻笑。卿笛微微有些煩的将南齊推開。南齊似要哭泣,好在夙淮及時哄住了。南齊抽抽搭搭地看着卿笛,卿笛煩了,抽出軟鞭打在地上,道:“可還有點男子的氣概?”

秦唯悄然出現,木楞地看着卿笛以及哄着孩子的夙淮。他是半晌也未說出一句話來。

“有何話,現下說了便是了。這位公子,是自己人。”

“殿下,南烈戰火起。”

☆、第貳拾陸章 風流變之失控(2)

“是嗎?”這本就是她一手促成之事,今日聽了,心裏竟然會有這般大的波瀾。努力地壓制住,腦海中回蕩着昔年阮太後的每一句話。

卿笛看了看南齊,這到底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了,應當是記事了。她給了夙淮一記眼色。夙淮連哄帶騙地将南齊給弄進了裏屋。

卿笛又道:“現下情況如何?”

秦唯道:“南烈皇親自帶兵,慕容公子為均是。其本意是直逼靖緣城。卻又在建邺城郊安營紮寨,近幾日未見其有何動靜。”

“是嗎?”卿笛皺了眉頭。

心中又不禁暗嘆道,這南初當真是極會選人的。

南初自幼便是被他父皇帶着南征北戰,近幾年這南烈國才得了太平的好日子。南初更是用兵好手。卿笛還記得五六年前,她親自南下來南烈請南初援兵。她和秦唯都計劃是在三月內拿下被叛軍奪走的城池。而在南初的指揮下,竟然在兩月內叫叛軍夾着尾巴逃走了。之後,圍剿叛軍餘黨也是南初親自引兵上陣。

而這一次,畫錦亦然是一個不可小觑之人。她能坐鎮南烈國這樣久,怕也是有一些手段的。據聞,此番她身後的寧氏一族也不是一個好惹的。

卿笛對着燭火嘆息,倒是不知勝利會屬于哪一方。

“殿下?”看着卿笛微微出神,秦唯輕聲喚道。

卿笛道:“無事。你且先回南烈國。必定要将宮中的動向派一個心腹之人傳告于我。切記,萬不可讓人起了疑心。給本宮盯着江氏的一舉一動。”

只盼着這江氏在內廷還未成什麽火候,不然屆時一切可就難辦了。

“是。”

秦唯轉身,推門而出。卿笛只見一個他在輕輕一躍就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

建邺城。

軍營中。

慕容夜玄靠着挂着大旗粗壯的木杆,他把玩着手裏的一塊玉石,玉上刻着小小的一行字,仔細瞧來尚不可看清,便是知道這玉跟了主人有多長的時日。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又不知想到了什麽,低低地笑出了聲來。

林茨的婦人徐氏此次也随着大軍出行。一身軍裝,飒爽英姿。倒是不輸給男兒半分。慕容夜玄聽南初說,當年他的父皇平定天下,還有些許功勞是徐氏。如今,徐氏已經年過四十,風姿不減當年。

徐氏看着慕容夜玄,淺笑,道:“慕容公子在這裏作甚?”

眼前的這位年輕的公子,身上總是有一股掩不住的華貴氣息。徐氏不知南初是從哪裏尋得這樣的人。她嗟嘆,來日,怕又是一位朝中獨攬大權的能臣。一想到慘死在家中的程泍夫婦,徐氏又嘆,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同南初在說着什麽的林茨身上。唇角笑容揚起。

慕容夜玄道:“不過是想起了一個人罷了。閑來無事,在這裏看看建邺城郊的景。”

倒是一個極好的借口。徐氏便是瞧出了他的心思也不說破,打趣道:“是怎樣的女子,竟然可讓公子這樣的睹物思人?”

她應當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慕容夜玄不禁輕笑,這一點怕是誰都說不清。有時,她的倔強讓人想去撞牆;有時,她的性子又溫軟如水。她又總是有一方面讓人難以捉摸。想起她的臉,想起她的眼,慕容夜玄又是一陣無奈的笑。

過了許久,慕容夜玄才道:“倒是同夫人年輕之時有的一比。”

徐氏聽了這話,卻也是不惱。她道:“這滿朝上下,怕也只有一人能入得了公子的眼。”

慕容夜玄劍眉輕挑,似是對這話極感興趣。

徐氏接着說道:“自然是東程的鎮國公主柳氏卿笛。”

“林夫人怎會提到這東程國的公主。”

“不瞞公子,我着實是佩服這柳卿笛。八歲繼鎮國公主位,先為新帝姑姑,後為輔臣。将一個泱泱大國治理的那樣好。可并非常人能做到。”

慕容夜玄的心咯噔一下。他笑得不大自然,道:“林夫人果真是一針見血。在下佩服。”

“看來果然名不虛傳。”徐氏到底也只是一個女子,對于皇室的一些閑事似乎是記得比誰都清楚,“各國都傳聞這柳卿笛再宮中有養着一個男寵。都已經一十九歲依舊都未有許配人家。公子說說,這倒是有幾分可信?”

徐氏這時哪裏還有半點戰場上的巾帼英雄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嗅到了八卦的尋常婦人。

慕容夜玄被她問的有些尴尬。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他倒是不知,這是怎樣傳的,竟将卿笛傳的這般不堪。微微有些惱了,卻是礙于眼前這人是一個女子不好發作。

林茨似是察覺了這邊的不對,他同南初低聲交談了幾句就走了過來。他看着自己夫人瑩亮亮的眼眸便是知道她的*病又犯了。林茨對着慕容夜玄尴尬一笑,他道:“內子失禮,公子見諒。”林茨扯着徐氏就離開,不時地兩個人還拌嘴。

南初看見慕容夜玄,解釋道:“林夫人是一個豪爽的人。常年同林将軍鎮守邊關。她惟獨對那些皇室之事有興趣。倒是苦了你,什麽都不知道卻被問了這樣久。”

慕容夜玄笑了笑,道:“沒有。”

“現在已經起兵,我們便再也沒有了退路。慕容,你可有想好,我們接下來應該要怎樣做?”南初的臉上是少有的凝重神色。他看着眼前人,心中自憂。憂的是慕容夜玄遲遲不說下一步要怎樣做。

慕容夜玄笑而不答,他指了指南初身後。

南初狐疑着轉身,他的所有情緒在剎那間凝固。此刻的他聽不見別的聲音,卻惟獨能将自己的心跳聽的那樣的清楚。沒有想過,她會這樣毫無征兆的出現在這裏。他聲音喑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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