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跡部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忍足比他稍好一點,但也沒去過危險地方,酒店房間都沒開過。
忍足先打了電話給宍戶。“部長,跟你彙報個事。”他說。
“哈?難得你叫我部長。”宍戶在邊吃東西邊說。“對了你今天是不是翹課了?岳人說找不到你。”
“對沒錯。那個,我有個事要說一下,最近的訓練和部活我不來了。”忍足說。
“啊?喂忍足,還有大半個月就要全國大賽了哎。”
“放心,我會好好練習的。”忍足說。“另外,這裏有個人想跟你打招呼。”
跡部接過了電話:“挺有幹勁的嘛,宍戶。本大爺不在,有沒有想我?”
“跡……跡部?啊啊啊跡部?!”宍戶尖叫了起來。
“嘛,忍足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擔心他的訓練。”跡部說。
“順便,我們是在秘密行動,請保密。”忍足接了一句,笑着挂了電話。
下一個電話是打給幸村的。
“嘛,就是這樣,本大爺回來了,但是秘密行動,家裏不知道。U-17那邊,你幫忍足遮掩一下。跡部說。“有空的話,也想跟你對一盤。”
幸村都一一答應了。
跡部挂掉了電話忍足看他:“你不問他知道哪裏好住嗎?”
跡部皺了皺眉。“……你怎麽不說?”
忍足嘆氣。“我很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啊。”
“本大爺當然更不适合問這麽不華麗的問題了!”跡部回答。
最後誰也沒問出口,到了傍晚跡部時差上來,一直在犯困,走路都快東倒西歪,忍足想了想,咬下牙,帶他去了他知道的為數不多幾家旅館。
跡部站在那個閃着可疑粉色燈光屋頂還有個紅色心形燈飾的房間裏皺眉。
“這是情人旅館。”跡部說。
“我該說恭喜你答對了還是你居然知道?”忍足把行李放了下來。
跡部顯然對這種過分粗糙浮誇的風格很是不滿,一臉嫌棄。
“去住星級酒店的話證件一登記馬上就會被查出來了吧。”忍足解釋。“再說也很貴。”
跡部嘆氣。把外套一脫,就跌上床。
“我睡沙發。”忍足自覺地說。他洗了把臉,放輕了聲音,在沙發上坐下開始玩手機。
跡部躺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出了聲:“喂。”
忍足擡起頭來。
跡部對他勾了勾手指。忍足走上前,跡部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到了床上。
“你就在這兒睡吧。”他說,閉上眼睛。
但忍足并不想睡覺。正該是他運動的時間,精神正好,所以只是陪跡部而已。
這次跡部倒是睡得很快,忍足一篇小說剛看了個開頭他就已經睡熟,發出均勻的鼾聲。
忍足放下手機,看了看他。
跡部側身睡着,眼睛下有濃重的黑眼圈,就算在睡夢中眉毛也是鎖着的,也有很重的心事吧。畢竟他突然買了張機票遠涉重洋地飛了回來。
忍足把他垂下的一縷頭發放到耳後,親了親他的淚痣。
再晚些時候,忍足去買了兩杯泡面當做晚餐。惠裏奈似乎終于發現他跑掉了,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侑士都沒有接。爸爸也打電話過來了,忍足還是沒接。
他把跡部弄起來給他吃泡面,跡部睡得迷迷糊糊,給他啥吃啥,像個小孩子一樣,也不抱怨了,大概是真餓,連湯都喝幹淨了。他吃完還要睡,忍足把他弄起來了。“你再睡晚上就沒法睡了。清醒一點,跟我打場球吧。”
說到打球,跡部終于清醒,睜開了眼睛。“啊嗯……”看起來還是不大清醒啊……
跡部什麽都沒帶都記得帶了球拍,忍足也拿了自己的拍子,兩人從房間出去的時候前臺朝他們暧昧地笑。跡部沒看見,忍足可是連耳朵都紅了。
附近有個街頭網球場,晚上飯後時間正是人多的時候,好些人在排隊等。
“吶,跡部,挑戰一下吧,你從這邊場,我從那邊場,誰先把他們先清空誰就贏了。”忍足說。“贏的先拿發球局。”
跡部扭了扭脖子伸展了一下。“你肯定要輸的。看着吧。”
跡部——因為顯然跡部就是跡部——他的風格就是走上前,說喂你們這些人太慢了,一起來吧。
忍足搖頭笑了笑。走到另一邊,對排在前面的人說不好意思,但如果我贏了你的話,可以讓我先用球場嗎?
半個小時後,跡部清了臺,忍足比他晚了五分鐘。熱身也做好了,可以正式開始了。
剛才被打敗的人們圍着他們的球場當觀衆,竊竊私語着,對突然出現的這對俊俏少年感到不可思議。
“發球局本大爺的。”跡部說,拿着球對忍足做了一個瞄準的姿勢。他跳起來,把球發了過去。角度刁鑽,變種的唐懷瑟。忍足腳一斜,身體伏低,用棕熊回擊反彈了回去。
人群發出陣陣驚呼。
“上來就這樣……”忍足說。“你還真是不留情面。”
跡部笑起來。“你也不錯嘛。”發第二球。
跡部……和他印象中不太一樣。兩局下來忍足擦了擦頭上的汗。雖然他一向很強,技巧也毫無破綻,但怎麽說,感覺氣場反而沒之前幾年那麽強了?是忍足見過了太多強手的緣故嗎?
他倆陷入了纏鬥,比分咬得很緊,跡部開始用冰之世界了。忍足的閉鎖對他沒用。
下一刻,一顆重扣越網而來,忍足撲過去去接,卻不慎滑倒,膝蓋感到一陣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
他把球擋了回去,但沒有過網。
跡部看了眼他,又發了相同角度的另一個球。忍足這次徹底摔倒在地。
“你……膝蓋受傷了?”跡部隔着網問。
忍足直起身,用球拍撐着地面,轉了轉自己的腿,竭力忽視膝蓋帶動的地方隐隐作痛。
“繼續吧。”他說。握緊了自己球拍,看向跡部。
跡部抿住了嘴唇。這一次用了破滅的圓舞曲,忍足球拍脫手,彎腰去撿的時候感到膝蓋在顫抖搖晃。
“就這樣吧。”跡部叫了停。
忍足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汗。
“不要這樣對我啊,跡部。”他嘆了口氣。“難得能跟你打一場。”
“明天繼續。”跡部說。“又不是比賽,本大爺累了。”
這當然是謊話,但忍足也不好再堅持了。
他倆回到房間,跡部先沖了個澡,忍足再去沖澡。他穿着T恤短褲走出來的時候,跡部正在行李裏翻找着什麽,過了一會兒,翻出個藥膏,扔給了忍足。
“膝蓋。”他說。
忍足在床邊坐下,拿出自己的繃帶,一聲不吭地開始上藥綁繃帶。
“什麽時候受的傷?”跡部問。他穿着忍足的T恤休閑褲,光着腳靠在床上。
“一周前,U-17排位賽的時候。”忍足答。“之前打國際比賽的時候傷到了,沒有完全複原,這次有點積水了。”
“你歇着點吧。”跡部說。
忍足把繃帶綁好,撕掉最後一點尾巴,試着活動了一下。
“本大爺看了你的比賽。”跡部看着他說。“你很努力嘛。”
“都被你那樣拜托了,不努力不行啊。”忍足答。“而且我想着如果能一直出戰的話總會在賽場上遇上你的吧……”
跡部沒有說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吶,跡部為什麽回來?”忍足抱着自己的腿問。
“跟家裏吵架了啊。”跡部答。他呼吸了一口氣。
“吵架吵到從英國飛回來?”
“你想問的是我這幾年幹什麽了吧?”
忍足點點頭。
“前半年在複建,但醫生說我不改變打法的話身體負擔太重了。”跡部說。“之後家裏幫我聯系了職業選手,我就一直跟着他練習。”
“好厲害啊。所以就完全沒必要打U-17了是嗎?”忍足問。
“倒也不是……我家裏不希望我走職網道路。”跡部說,變得沉重了一些。“讓我跟着職業選手學習也是一個意思,大概以為我看到就會放棄?”
忍足“唔”了一聲。“所以你是什麽想法?”
“職業網壇……真的很難。”跡部說,雙手握緊了,用了勁,爆出了青筋來。
“但還是要打吧?”忍足說。
“對。要打。”跡部答道,沒有一絲猶豫。“看到了那樣的世界,不可能會退出吧。”
“那身體沒問題嗎?”
跡部頓了頓。“冰之帝王不能常用。一場最多只能打三次。”他晃了下自己的肩膀。“之前練習有點過頭,又傷過一回。”
忍足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我家裏其實也不希望我繼續。”他說。“馬上也要準備升學考了。大概想我去學醫吧。”
“你會去嗎?”跡部看着他。
“再傷一次,我可能真的不能打網球了。”忍足說。這也是他第一次把這個結果告訴誰。全冰帝都在等着他為他們争取全國大賽的勝利,但忍足知道自己的極限快要到了。
跡部伸出手,撫摸他的膝蓋。
“我看到你包裏的物理習題了。”跡部說。“離家出走也不忘帶作業,你已經做好選擇了吧?”
“……抱歉。”忍足說。
“你沒必要對我說。”跡部說,扳過他的腿,頓了頓,靠上前,手碰到了他的臉。
忍足垂下眼睛。“但是我想對跡部說。”他低聲說,側過身,迎上跡部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