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再晚些時候,忍足坐在病房裏分享了跡部的晚餐。跡部用塑料刀叉戳着盤子裏的土豆沙拉,一臉郁悶。

“他們怕我自殺,連叉子都用的這種軟材料。”他彈了彈那個軟綿綿的叉子。

“你到底做了什麽把你家裏惹成這樣?”忍足嚼着清水煮豆子問。如果跡部天天吃的都是這種東西,忍足是真的很同情他了。

跡部掃了他一眼。“上次跑回去之前,本大爺用餐刀威脅了老頭子。”

忍足睜大了眼睛。

“他一年到頭幾乎不管我,突然開始管東管西,不是很煩嗎?”跡部說。“又不是本大爺選擇要做繼承人。”

“繼承人……也沒什麽不好吧?”

“打球更好吧?”

忍足停下來想了想。“這幾年讀醫學院,我有一個最深刻的體會,人體真的非常脆弱,也非常柔韌。”

跡部吃了一口土豆色拉,看向他。

“運動員某種程度上是在持續透支。”忍足說。“那種爆發式的力量是難以持續的。也正是因為這種一生懸命的方法,競技體育才看起來格外有魅力,因為人們做不到。”

“是生命啊。”跡部說。“在賽場上,那種活着的感覺是最強烈的。”

忍足點頭。“我現在也還是會經常去打網球。”

“你膝蓋?”跡部問。

“好得差不多了。”忍足答。“但是U-17的那種狀态是沒法找回來了。心态不太一樣。我現在挺享受打球的。”

“你本來就挺享受網球的。”跡部說。“這項運動裏真的享受的人其實沒那麽多,所以沒繼續打本大爺一直覺得挺可惜。”

“啊,是嗎?我以前真的沒有很喜歡打哎。”忍足回答。“不是因為遇見你可能早就不玩了。”

“結果打進U-17日本代表隊,還打進青少年世界排名。”跡部笑了笑。“侑士,你比你想象中的要執着多了。”

忍足聳聳肩。“可能吧。嘛,雖然也不是沒想過以職業為目标,但我并不像跡部這樣非贏不可。職業的世界怎麽說呢,還是太絕對太封閉了吧?總是那麽一群人,遵循同一套規則,完全以輸贏論英雄,冠軍只有一個……我還是想多走走多看看,走一點彎路也沒關系,路邊的野花也是很美的呀。”

跡部吃掉了一個肉丸,咬着叉子沒說話。

“跡部的追求當然和我不一樣。但做繼承人,走商業道路,遇到的挑戰和艱險比起網球要多多了吧?是很難的事呢。雖然我已經沒資格這樣說,但網球,确實是很純粹的東西,只要想着拿下每一分,贏就好了。跡部如果是因為不想繼承而選擇網球的話,我會覺得是選擇了更簡單的路呢。”

跡部放下了叉子。“你還真是會說話。”他說道。

“只是不想看你再受傷了而已。”忍足答。

“……本大爺其實知道。”跡部停頓了很久,方才開口。“遲早有一天會繼承,遲早有一天會離開網球。但總覺得……還可以再打幾場吧?還可以……再争取一下吧?”他嘆了口氣,把餐盤放在一邊。“這麽早,我還沒有打夠啊……”

忍足也放下餐盤,上前坐到床邊,伸手抱住他,跡部把額頭靠在他肩上。“……真的很不甘心,我想追上手冢啊。”

“我來之前,手冢給我打過電話。”忍足說。“他聯系不上你,就找到我這裏了。他也非常擔心。”

跡部悶着頭不肯起來。“本大爺現在沒心思被他安慰。”

“說實話嗎?我也不想你跟他聯系。”忍足說。

跡部擡起臉來看他。“你嫉妒了?”

“你知道啊?嫉妒得不得了。能和你打那樣的比賽。”

“先放棄的人沒資格說吧。”

“理智上知道是一碼事,感情上接受是另一碼事啊。小景,你是最能理解的吧?”忍足說,撫摸跡部的臉,手指劃過他的嘴唇。

跡部終于笑了起來。

護工來收走了餐盤。忍足陪跡部聊了會兒天,講了些現在冰帝人的現狀,大部分都還在東京,只是分布在不同學校,岳人之前上了個什麽綜藝,還紅了一陣,現在是他們幾個裏最出名的一個。

他聊完就想走,跡部把他留了下來。

“明天早上我爸會過來。我希望你在。”跡部說。

忍足愣了愣。“合适嗎?”

“本大爺說合适就合适。”跡部說,拉住他的手。“今晚睡這兒吧。”

忍足走過去反鎖了門。

特護病房設施齊全,他們倆輪流沖了個澡,跡部裹着浴衣躺在床上,忍足沒有穿衣服,直接爬到了他身上。

“因為我們沒有套子,确認一下,這幾年你有沒有……?”他問。

跡部搖頭。“沒有。你?”

“我也沒有。”忍足答。“沒辦法忘記你啊。”

跡部笑,把他的頭拉下來和他接吻。忍足把手放進了他的浴衣裏。

病床不大,睡兩個人其實有點勉強,但做愛還是足夠。忍足把跡部的手拉高,交疊握在頭頂。

“這樣會不會痛?”他問。

“有一點。”跡部答。“沒關系,你繼續吧。”

那樣的姿勢仿佛如受難的神像。跡部的肩部上有過去的手術痕跡,肌肉緊繃着,忍足順着一路吻了下去,舔他胸前的果實,跡部擡起腿,稍稍挺胸往他嘴裏送。

跡部的身材還是非常好,盡管連續卧床讓腿部肌肉沒有那麽緊實,但畢竟職業運動員,比起忍足天天泡圖書館的身材來說還是要好不少。忍足擡起他的腿,吻他的膝關節,胫骨上的手術疤痕,踝關節上的傷疤,最後吻他的腳。

跡部被弄得癢,笑起來,用腳踢了踢他。

他們用乳液做了潤滑,跡部發出甜膩的呻吟,在忍足舔他的時候用手抓住他的頭發拉扯。

他在床上非常坦白,而且也毫不掩飾自身魅力對忍足造成影響的自滿。忍足無言地愛着他的一切。歷歷累積的傷痕,背上的雀斑,腋下的胎記,指甲偏長會留下抓痕,興奮起來時胸膛和臉都會變紅,被進入時會短促的抽氣,無意識地舔過嘴唇,接吻的時候總會很用力,弄痛了會皺眉但不會出聲,做爽了會大聲地呻吟、小聲地咒罵。

他就是很完美。每一處都是。

結束之後兩個人躺在床上發呆,非常擠,忍足有條腿都掉在了床外。跡部無意識地一直用手在忍足的腹部劃圈。

“你會待多久?”跡部問。

“最長到8月底,之後就要開學了。”

“那時候本大爺差不多也要入學了吧。”

“跡部選好學校了嗎?”

“之前拿了劍橋和倫敦政經的錄取通知書,但打球就耽擱了,應該還有效。”

“哇,很厲害嘛。打算去哪裏?”

“多半還是劍橋吧。經濟或者管理,還沒有定。”

“去學校也可以打球的嘛。認識了新朋友也不要忘了我啊。”

跡部忽然捏住了忍足的鼻子。忍足憋了一會兒氣,不得不張嘴呼吸,跡部就吻了上來。直到頭都開始嗡嗡發暈,鼓膜充血,肺裏仿佛都是跡部的氣息,跡部才放開他。

忍足大口呼吸,臉比之前做愛時還要紅,想這大少爺真的是要命。

“要比你遲畢業了,不開心。”跡部嘟哝了一句。

“我還有三年呢。”忍足笑。“而且萬一要讀博士,就是七年了。”

“學醫好辛苦啊。”

“不然怎麽能讓人把命放在手上?”

“你想好什麽方向了嗎?”

“還有半年才選。我再思考一下吧。”

之後跡部停頓了挺久。

“你會等我嗎?”他問。

忍足伸手撐在腦袋後,也想了一會兒。“其實我懷疑是你要等我。”

跡部歪歪頭。“嘛,說得也是。”

他倆抱在一起,在狹小的病床上将就着過了一夜。忍足睡得不太踏實,但跡部在他懷裏,很暖和,讓他做了好幾個光怪陸離的短夢,無一例外都有着玫瑰的香氣。

第二天早上忍足很早就起來了。吃了早餐,陪跡部看了會兒電視。跡部父親就到了。

跡部父親很威嚴,氣勢也很強,雖然對忍足出現在這裏有些不解,但面上什麽也沒有表示。

“你今天叫我過來希望是已經想好了。”他抱着手臂對景吾說。

“是。”景吾的氣勢也不自覺地硬起來了。這樣看着兩個人還真的是很像,都是一樣的輪廓,一樣的強硬,不過跡部父親顯然更深沉成熟一些。

“我可以放棄職網,去讀書就職,繼承家業。”跡部說。“但有一個條件。”

“你說。”

跡部看了一眼忍足。忍足心裏忽然一跳。

“這是我男朋友。”跡部一字一句地說。“本大爺不會跟女人結婚。以後也不要逼我。如果你接受,我秋季就去劍橋讀書。”

跡部父親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也太任性了。”

“很遺憾,就是這樣了。”跡部答道。

“如果我說不?”

“麻煩你再去找一個比我更出色的繼承人。”

跡部父親臉色陰沉地盯着他看,又掃過忍足,又回到兒子身上。

“你的小男朋友知道你做這種決定意味着什麽嗎?”他問。

“他不用知道。”跡部答。

“愚蠢……愚蠢!”跡部父親低聲說。“你太讓我失望了,先是打球打得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人,現在又用出櫃這種事來威脅我?景吾,你真的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嗎?”

“你可以收回繼承權。”景吾答道,針鋒相對。“本大爺并不需要你的錢也能證明自己。而你清楚這一點。”

“你以為,沒有跡部這個姓你還算什麽?你的資源都來自于哪裏?沒有我,誰還會理你?”跡部父親冷笑出聲,揮舞着手。景吾的臉都漲紅了,手握成了拳頭,緊緊的,看起來快要爆發。

忍足看不過去,插了嘴。“跡部先生,雖然我不該說話,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樣。”

跡部父親看向他。

“景吾的網球真的打得很好,他是真的熱愛網球。這是全世界看球的人都知道的。”忍足說。“您是他的父親,應該能理解兒子的熱愛吧?他之所以接受繼承是因為比起網球的世界,跡部家更需要他。這也是更難的路。是非常辛苦的選擇。他已經要為跡部家放棄自己重要的夢想,就不要再逼迫他了,請給他一點自由吧。這自由是不是與我有關都無所謂,但您是他的父親啊,難道您不希望他能過得開心嗎?”

跡部父親停了很久沒說話。

“你叫什麽?”他問。

“忍足侑士。”忍足答。

“我記住你了。”他說,又看向兒子。“這次結束之後,回家來找我。”

他說完就一點也沒停留地走了。

忍足這才覺得心髒跳得太快,跡部父子吵起來的威壓感太強,而他居然在其中插了嘴,大概是嫌命不夠長。

跡部呼了口氣,稍稍放松了些。“侑士你啊……完蛋了。我爸最讨厭他說話有人插嘴。”

“我也覺得完蛋了。但難道要我看你們倆真的打起來?”忍足嘆氣,伸了伸僵硬的筋骨。“你也膽子太大了吧,出櫃這種事……難道不能等過段時間再說嗎?”

“反正遲早都是要吵的,一次性解決問題算了。”跡部說。

忍足摸了摸頭發。“嘛,那我也得準備回去跟我爸吵一架了。”

“需要本大爺幫忙嗎?”跡部看了他一眼。

“你只會添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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