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早晨在宿舍說的那一席話,唐馨就更難心安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飛機穿過無數片雲層,躍過無數個山頭,天空異常的湛藍,雲朵觸手可及,唐馨沒有感受到坐飛機的放松反而覺得十分疲憊。
仰靠在沙發中眯眼看着身旁的吳智衡,他從落座以後就在筆記本上不停的忙碌着,而具體在忙什麽唐馨卻不敢靠近看。她怕打擾到他引得他不悅,更怕林江城說的話變成事實。就那麽小心的防備着,手心和額頭不知在什麽時候冒出許多汗,胸口越來越堵得慌,一種惡心的感覺直往胃裏湧。
路過的空姐發現了唐馨的異常,笑着站在吳智衡跟前靠邊的位置彎腰詢問着她的具體狀況,聲音很甜美,熱情也張馳有度,如果換做平日唐馨一定會對她專業的服務态度點贊,而今天她卻不能,原因只是因為空姐的話引得一旁專心工作的吳智衡注意。
此時吳智衡側頭看着唐馨,眸光帶有不常見的透視力,手指從筆記本上移走反手想要靠近她,卻不想還沒落定唐馨就急速閃開。
後知後覺的慌忙解釋道:“太熱了,倉裏的确太熱了!”說話的時候唐馨已經把身上的外套脫在手裏,衣服雖抱在懷裏可身上還是滾燙,忍受着不正常的荷爾蒙反應,強顏歡笑的對空姐和仍盯着她的吳智衡說:“現在好多了,真的!”
空姐見乘客已經恢複許多,可仍不是很放心,加上手上還有事要忙,迅速跟身旁緊挨着坐的吳智衡說了讓他幫忙照看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等空姐走了,吳智衡這才回過頭來跟唐馨說:“小唐,第一次都有些緊張,這個我能夠理解,只不過你這表現,”他順手替唐馨取過一張紙巾本想就近替她擦掉額角上還挂着的汗水,可手卻頓住把紙巾輾轉交到了她手上,盯着她那張緋紅的臉指了指自己的額角,“這裏有汗,你擦一下!”
唐馨本以為吳智衡會繼續把之前未說完的話講完,卻不想他只是默默看着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她提意見,“沖勁還可以,為人處事還需要磨練!”說完,他又繼續埋頭之前的工作,只不過這次再也不像之前那麽的忘我,總會在唐馨困得不行的時候問上一句“你還好嗎?”
搞得唐馨做事很被動,接受吳總的關心也非她所願。明明心裏苦着卻還要裝得跟沒事人一樣,這樣的表現讓後排的林江城心情愉悅了不少,直到下了飛機他都精神奕奕。
到了之前預訂的酒店,唐馨拿着房卡進了房間,把行李安置好以後就去了浴室,花灑下鏡子中那個全身不着分毫的女人,表面看去跟七年前一樣依舊完好,可只有唐馨她自己知道這些年丢失最珍貴的東西。
低着頭,手一遍遍的在全身游走,一遍遍沖洗那人留在她身上的傷痛,水流似乎來得不夠湍急,唐馨擡起手來微微調整了下花灑,剛才還散着的水花此時變成了幾道有力的水柱直擊在她嫩白肌膚上。
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強,記憶逐漸模糊,只是這沐浴的時間花得有些長,洗浴完畢時已經過去半個鐘頭。
穿好睡衣從浴室出來,取了毛巾坐在床沿彎腰擦拭反複擦拭着未幹的頭發,發尾的水珠剛好落進了一旁扔了些紙巾的垃圾桶裏。
接上吹風機把頭發吹幹,找來梳子把發型梳好,這時門外響起了沒有約定的敲門聲,小步走了過去透過貓眼看了一眼那來人,也沒回去把身上的睡衣換了就一把拉開了門。
林江城見着唐馨這樣的穿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他今天卻不像往日那樣默默瞥上一眼,該做什麽繼續做什麽。今天倒是仔細看了她一圈後,又往唐馨倚靠着的門板後瞥了一眼然後才說,“喲,唐經理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啊,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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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馨當然知道林江城所謂的心想事成是什麽,也不想與其争執,只是極不客氣的說:“林江城,你這是吃飽了撐的,專門來嗝應我了是吧?”
本以為這個挑事王會接着往下挑,卻不想給他遞了梯子他就往上爬,還不折不撓的往唐馨房裏擠把裏裏外外看了個遍,最後才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收拾得倒挺利索的,不知道你安全措施搞到位沒有?”
唐馨本想黑着臉說一句,“你發神經吧!”卻不想低頭卻看見林江城雙眸一直緊盯着垃圾桶裏扔的廢舊紙巾,那紙巾不知什麽時候被浸濕了,唐馨猶豫的瞬間林江城卻像發現什麽新大陸般了然的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絲壞笑。
正搞不清狀況的唐馨突然聽到林江城問了一句,“要一起去樓下餐廳吃晚飯嗎?”
唐馨本還想問他剛才那笑是什麽意思,可對方既然給了她臺階下,顯然再提之前的話很不識趣。于是對其點了點頭,告訴林江城,“你到樓下餐廳等我。”送走了這一位不迅之客。可當唐馨再次關門回來看到那垃圾桶的紙巾時,眉毛還是不自覺的蹙在了一起,心裏微感煩燥。
離開餐廳的時候唐馨沒有等林江城一起,只是告訴他,“我累了,要先休息!”就離去了。而仍舊坐在椅子中吃着美味的林江城看着行色匆匆的女人背影,唇角竟悄無聲息的劃過一絲笑,心裏想着:這個女人還真有點意思!
第二日,唐馨早早起床收拾妥當,換上拉杆箱裏備着的職業套裙,把過肩的短發束成一個發髻高高紮起,臉上點了一個還算精致的妝,穿上6CM的高根鞋,整個人一掃昨晚搭乘飛機的倦容,頗有一副職業女性的味道。
吳智衡在酒店走廊裏碰見唐馨時,細細打量一番後,最後給允了綜合好評,“小唐,今天這身裝備不錯,比平時工作時更嚴謹了幾分!”說着,吳智衡就把話題轉移到迎面走來的林江城身上,“看來小林這老師當得還不錯嘛!”
剛才還笑着的唐馨聽到後半句的時候雖然還在笑,可對吳智衡的敬意卻是一個勁的梭梭往下掉,直至不及格,臉笑僵心裏卻打鼓,“表揚我就表揚我吧,這跟林江城有毛關系,就因為你一句話讓他帶着我,他就那麽好什麽都教我?”自然這話唐馨也只敢在心裏說,當吳智衡再次回頭過來看唐馨的反應時,她有一種想咬斷自己舌頭的沖動,可最終因為沒有咬下去而說出豬狗不如的話,“林經理,這還的确教了我很多!”
就在這時,林江城善意的眸光掃過唐馨,臉上是淺淺的笑認同,而又像是另具含義,唐馨及時的把目光錯開,尾随于兩男人身後走着。
兩個男人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聊着天,此時說話的是林江城,他告訴吳智衡,“肖郁已經在酒店門口等我們了!”
唐馨這才知道總經理秘書也來了,只是奇怪肖郁為什麽沒有和他們同乘一次航班反而要單獨飛。自行腦補可能是肖郁家裏有事給耽務了行程,唐馨自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到酒店門口唐馨果然看見了肖郁,她還跟平時一樣見着吳智衡過來就為他拉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吳智衡便彎腰坐了進去,随後是林江城,再然後是唐馨。
唐馨剛要委身進去時,側頭瞥見林江城臉上挂有壞壞的笑,腳步突然頓住退了出來,一旁的肖郁問其怎麽了,唐馨只說我坐副駕駛位。
還沒等肖郁阻止,唐馨便拉開前面的車門迅速坐了進去,而坐在後排的吳智衡也是欲言又止,随後看了眼還傻站在車外的肖郁眸裏帶着些許怨怼,随後才松口說道:“肖秘書,還不快上車!”
這時肖郁那緊繃的神經才有一絲松動,在她落座的時候林江城雖一直跟吳智衡閑聊着,可卻不忘透過側視鏡看着肖郁,心裏好一陣猜疑。
而唐馨自然是錯過了這些肖郁和吳智衡神情上的微小變化,自然也不清楚這兩人心中到底藏了什麽秘密,此時她只顧着與林江城剛才那壞壞的笑鬥氣,直到汽車平穩的停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大門口,她才從渾渾噩噩中反應過來。
推開一大會議室的門,裏面正有一個商業團隊坐着等待着,見着吳智衡進來紛紛從椅子中站了起來,為首的一中年男人先行與吳智衡握手示好,随後介紹給其餘幾人認識,“這是麗錦的吳總!”所有人均是紛紛過來熱絡。
對方為首的中年男人介紹着自己後面的幾個成員,肖郁則介紹着麗錦百貨除吳智衡以外的人,唐馨笑着與各位男士一一握手,又一一接受各位男士的妙贊,突然覺得自己做作還行,至少那些人看起來很會說話。
待大家認識完,吳智衡問剛才第一個跟他說話的那個男人,“汪總,許總這什麽時候到?”所有人都尖着耳朵聽這兩位老總的對話,而那位被喚着叫汪總的男人只是淡淡的笑着開口,“吳總不要着急,許總知道你要來特意把之前安排在這幾天去澳洲的行程給挪開了,這會兒恐怕正在趕來的路上!”
吳智衡點了點頭,随手端起會議桌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再次擡頭的時候贊了一句,“茶不錯!”
麗錦這方除了肖郁和吳智衡還是剛才的那副表情以外,其餘兩人都在糾結這位稱為許總的男人到底是誰?據他們手上的資料顯示根本沒有這號人物,更不要談在其中查詢行蹤了。
左顧右盼,衆人終于迎來神秘人物的到來,站在人群裏唐馨只看見一個年輕男人的背影,等那男人轉身過來唐馨看清面孔時,整個人完全石化了。
心裏默念的只有,許浩瀾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拘一格拉關系
許浩瀾從進來的那一刻就瞥見唐馨了,飄逸的長發剪成了如今的短發,原來還稍顯嬰兒肥的臉現如今完全的消瘦了,整個人較之前越發有女人味。他靜靜的瞥了唐馨好幾眼,而唐馨卻一直看着別處,那別扭勁跟許浩瀾當年離開時一模一樣。
輕笑了幾聲,許浩瀾伸手與眼前的吳智衡握手言好,“吳總,久等了!”而吳智衡也是十分客氣的回握着對方,“這剛到不久,不礙事,不礙事的!”
一旁的肖郁給剛來的許浩瀾對麗錦百貨這次來的其餘幾人紛紛做了個簡短的介紹,到唐馨時隆重的說了下,她是吳總從A市挖過來的可塑之材。唐馨雖不知肖郁為何這樣介紹她,可總覺得在許浩瀾面前說這種話有顯擺的意義。
許浩瀾聽過之後還是淺笑着,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此時肖郁已經完全的退下去,許浩瀾先與一旁的林江城握手,之後才來到唐馨身前。那條手臂斜斜的伸在那裏,末端的五根手指雖參差不齊但大小卻很均勻,唐馨在他手上找不出任何缺點,也不知如何拒絕眼前男人的示好,猶豫着可終還是把手交到男人手上。
預料中的體溫還是被唐馨感受到,那許久都不曾聽到過的聲音今日在耳邊再次響起,本以為他在衆人的面前會裝着不認識她,說些無傷大雅的話,卻不曾想到他開口便說了一句,“唐馨,好久不見!”
這句話引得原本尖着耳朵聽話的衆人目瞪口呆,東瞧西看,而衆人的眸光最終回落到當事人身上。數以萬計的透視力等待着唐馨的回答,猶豫的看着許浩瀾艱難想要發出,“只是兩年而已。”卻不曾想到許浩瀾接話是如此的快,快到不給她任何一點機會,張口就給她定了型,“應該有将近三年了吧?”
許浩瀾還是看着唐馨,而唐馨卻再也不能裝蒜,擡頭看着對方那深不見底的眸子,由心發出的挫敗感讓唐馨情緒變得壓抑,懶聲懶氣無力的說:“差不多吧!”
“難為你還記得!”許浩瀾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唐馨本以為接下來的事會朝着自己不受控的一方發展,卻不想許浩瀾就此打住,轉身坐到對面的主席臺,進入這次談判的話題。
做為業務部代表的林江城利用對方團隊看代理方案的空隙,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麗錦百貨現涉及的各個産業,以及各個産業每年為公司創造的現有價值,最後才談到lee go代理權的問題。一番說辭尤顯談判者經驗豐富,對于現如今的市場行情也是知曉得甚多,按理說把lee go代理權交給麗錦百貨來運作這是最好的選擇,而剛從澳洲學成不久,處事為人都知之不詳的許浩瀾卻不這樣認為,在談判的時候總會問出一些意料之外的話。
比如:lee go的未來可見性,lee go的産業文化與麗錦百貨不相吻合,還有lee go的品牌代言人不喜歡以傳統銷售模式操作……許浩瀾對于這份代理方案像是有諸多挑剔,又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合作的誠意,到最後汪總和吳總争得面紅耳斥,而他躺在靠椅中冷眼旁觀着兩人,似乎這場戰火跟自己毫無關系。
林江城此刻也沒有閑着,盡力跟創耀的另一名團隊成員解釋着他方案設定的初衷,一方面希望對方理解自己,另一方面也希望對方能夠接受自己的提議。就那樣反複着同樣的工作,絲毫得不到一點進度。
最後還是吳智衡煩了,當着創耀團隊厲聲訓斥着的林江城和唐馨,“讓你們好好做方案,好好做方案,一個個都跟我懂了一樣什麽都會做的樣子,而最後交出這樣什麽都不是的東西給許總,這是打我們麗錦百貨的臉!”此刻吳智衡又瞥了一眼被罵的兩人,語氣比之前輕上幾分,可還是說:“你們倆回去後必須深刻檢讨,好好反醒!”
上一句剛說完,下一句吳智衡卻換上難得的笑容,客氣的迎合着許浩瀾,“許總,你看這重做也是需要一些時間的,況且lee go代理權也不着急着這兩天就把它敲定,如果你方便的話就請給這些新手一次機會,同時也給麗錦百貨一次機會!”
吳智衡雙眸未曾離開過許浩瀾分毫,而許浩瀾雖看着紙制的代理方案,可擡頭的時候目光總會不經意的在唐馨身上做停留,肖郁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裏。
又翻了翻那方案,和旁邊坐着的汪總商量了一下,最後汪總站起來告訴吳智衡,“老吳,不是我們故意為難你,只是你這方案的确和我們原先設定的差好遠,尤其在後期運營上面。”
“這些我們都可以調整。”林江城适時的接了一句,萬分殷切的看着汪總希望他贊同。而汪總只是稍微頓了半秒,說話前眉毛微挑,“不過我們許總也說了,既然麗錦百貨是誠心和我們合作,我們也應該拿出點誠信的樣子,一周,就一周了,如果到時你們再給不出很好的代理方案,老吳這個機會我可就要給別人了?”
吳智衡與汪總達成了最後的協議。衆人見着這次談判已經提前結束,再無任何留戀便自行離開了。唐馨混在人群裏,走在林江城身後想要快點離開,卻不想身後的吳智衡叫住了他們。
回過頭來,唐馨還保持着之前一層不變的笑容,而林江城卻是有些乏了,吳智衡看到他倆這狀态雙眉蹙得很緊,可最終還是告訴他們,“不要走太遠,呆會兒大家一起吃個便飯!”
在電梯的時候林江城總會時不時的看上唐馨一眼,想必是有很多話想問而最終找不到開口的方式而作罷。而唐馨也是一樣,自從大會議室出來,先前強打的精神傾刻之間消失了,整個人處于一種半潰散狀态。
身子癱軟的靠着電梯一偶,眼睛呆看着那閃爍跳動的電梯樓層號,每一次的跳動都會牽起唐馨那顆支離破碎的心,這種煎熬直至電梯最後落定。
中午吃飯的時候,唐馨本以為會有一大圈人圍坐在桌子旁,卻不想她與林江城一起前往指定地點時,桌邊坐着的僅有三個男人,而這三個男人卻都是兩個公司最頂層人物,還是帶個“總”字的。
唐馨強顏歡笑準備坐到吳總身旁的一個空位上,卻不想吳智衡指了指對面許浩瀾緊挨的那把空椅子,告訴唐馨,“小唐,坐那裏去!”命令一旦下發,不執行那是不行的,唐馨心裏雖不停的叫苦可腳還是很聽吳總使喚的走了過去,坐下以後假裝毫不在意的樣子。
林江城自然是坐在了吳智衡身邊,席間不停的替吳總擋着各種酒,又不時的無傷大雅說上幾個黃段子,引得衆人一陣發笑。就連不茍言笑的許浩瀾也被林江城低級趣味的笑話給逗樂了,正要端起杯子喝下林江城剛敬的這杯,卻不想身旁一直沒怎麽參與話題的唐馨沒來由的說了一句,“林江城,你這敬得算是什麽酒,荦不荦素不素的,是我就不會喝!”
一旁早有些醉意的汪總聽到這話來了興趣,滿臉通紅的瞥了一眼桌子上唯一的女性,那面孔着實讓他起了想要戲弄的想法,也沒怎麽仔細想便把許總胃不好的事與唐馨的話那麽一攪和,“小唐,原來你也知道我們許總有胃病啊!”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移到許浩瀾和唐馨身上,而其中最為毒辣的當數林江城。唐馨一邊夾着菜一邊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要胡亂答話,看着那幫等答案的衆人,唐馨勉強的笑了下,“汪總,你這是拿我尋開心呢,我一直不知道許總有胃病的事,而剛才我說的話完全是覺得林江城說得沒有道理嗎!你怎麽就能曲解成這樣呢?”
見着僵持不下,許浩瀾說了汪總幾句算是替唐馨解了圍,而正是這樣吳智衡卻是更加确定唐馨在代理權的問題上所起的作用,之後只要一看到有人舉杯給許浩瀾敬酒,就大方的叫唐馨替人擋着,甚至還把唐馨當初剛到C市那喝酒的氣勢在衆人面前講述了一遍。
所有人都拍手叫好,唯獨許浩瀾知道多年前唐馨根本不會喝酒,而且是一喝就會醉的那種。他們在一起談了五年戀愛,他教了她五年。現在唐馨喝酒也算是出師了,自己倒是退了下來。望着旁邊仍舊喝着酒與人碰杯的女人,臉上雖有淺淺的笑可許浩瀾知道那都只是表象。真相是何其殘忍。
這樣的唐馨,許浩瀾看着覺得很累,同樣,這樣的許浩瀾,唐馨也無法接受。原本已經在自己軌道上生活着的兩人本該繼續走下去,再也不會産生任何交際和牽絆,可過去的事總是讓人流連忘返,過去的人也總是無法從記憶中抹去,只能任憑那種相思再次的入骨,從肌膚浸入骨髓,從骨髓溶入血液,直到兩人真的沒愛了。
飯局散的時候,唐馨跟在林江城身後踉踉跄跄的走着,而林江城因為實在看不下去一邊嫌惡的罵着她,一邊不忘扶好她不讓她被硬物碰着,好不容易把唐馨送回酒店。
剛想回自己的房間,可唐馨卻摟着他不肯松手,在林江城胸前一個勁的哭,她問他,“你既然已經走了,現在就不該回來,我已經在盡力躲着你了,可是為什麽我們還是會見面,為什麽?”之後,林江城只聽見懷裏女人哭泣的聲音。
胸口的那片衣服早已感受到唐馨眼淚的熱度,原本想要奚落唐馨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想法此刻終于打住,手在她背上反複撫摸着,心裏竟開始為唐馨那段想要遺忘卻無法忘記的感情鳴不平,想着那男人還是太過自私最終誤了這個認真而執着的女人。
要知道執着的女人遇上随意且不太負責又絕對聰明的男人絕不是件好事。
沒有預見的落單
林江城花了近一個小時才把唐馨安頓好,當他看着剛才哭鬧不行的女人此時乖巧的睡在床上,心裏莫名生起一絲解脫。剛轉身準備出門,回頭卻看見睡熟的女人翻身把蓋好的被子踢掉,那條白皙的大腿反壓着被褥。
林江城忍不住雙眉鎖緊,心裏雖明白無論這個女人怎麽鬧都與他沒有半毛錢關系,可腳還是很自然的邁了回去,彎腰一只手扯過壓住的被子,另一只手替唐馨翻動了大腿,動作迅速一氣呵成,可指尖那一秒的觸動卻随着兩人肌膚的接觸在林江城心裏産生微妙的感受,冰涼且酥心,一種心癢的感覺讓林江城又多看了唐馨一眼。
雙眸緊閉,卷翹的睫毛上有流過淚的痕跡,鼻吸很平穩,先前因食用酒精過量變得殷紅的嘴唇此刻已經恢複了原來的血色,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林江城這也算是放心了。為唐馨輕輕合上房門,跺着步子回了自己的房間,找來換洗衣服到浴室清洗,再次從浴室出來的他全身散發着沐浴露的香氣。
躺回屋裏最大的那張床上,雙手枕在頭下,靜靜想着白天跟創耀洽談lee go代理權的事。本以為從中能發現洽談失敗的重要原因,而反反複複分析了好幾遍,都覺得方案本身沒有多大問題,于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他想這次牽頭的是吳智衡,他的為人林江城還算了解,雖算不上毒蛇可也談不上有菩薩心腸。此次他好心的讓唐馨參加不屬于他們銷售部管轄範圍內的談判,美其名曰是年輕人應該多學點,思路才會被打開,以後做銷售才會更容易。而林江城卻不是很信他這麽好心。
此次到Z市前林江城有專門調查過肖郁的行程安排,文件上分明寫着到Z市來談判的只有他倆和肖郁,而到最後通知時卻突然加入了唐馨,最可笑的是原本屬于肖郁的那個位置被硬改成了唐馨,而肖郁則被安排到下一次的航班。
總經理不要秘書選了個銷售部經理坐旁邊,自己親手做事,說出來誰不佩服一下吳智衡的辦事能力。而林江城卻不是那麽膚淺的人,總覺得這裏面文章很多,以至于那天在飛Z市以前專門提醒了唐馨。
而唐馨顯然沒有和林江城想到一塊,當她求救時他故意沒有搭理她就是想看看吳智衡的用意,而唐馨卻傻裏傻氣的以為吳智衡觊觎她。弄得兩人在飛機上鬧了很多笑話,而他正樂得個偷歡。
再想到談判時那個創耀集團的許浩瀾自稱和唐馨是很好的同學,兩人只有短暫的三年沒見,按理說唐馨就算冷了點,也不至于表現出如臨大敵的模樣。
再是吃飯時唐馨莫名攔下林江城敬許浩瀾的酒,這讓林江城更是生疑。而一旁的吳智衡卻像是意料之中,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絲毫沒有任何別扭。
論據結合論點,林江城認為許浩瀾此行目的不純,而吳智衡卻順手送給他一道開胃菜。
本該一大早就飛回C市的幾人,這次在林江城意料之中唐馨落單了。肖郁此時已經跟唐馨解釋了好多遍,“唐經理你要理解,現在飛機票真的很難買,光是這三張我都預訂了好久才弄到。上午回去後吳總還有個緊急會議要開,你知道如果我不參加那是不行的!那麽只能委屈你把這些文件交給許總,搭下午的航班回C市了!”說完,她就把手中的一大疊資料交到唐馨手上,笑着與其道別。
看着之前還和自己共進退的戰友如今一個個棄自己而去,唐馨有一種苦不堪言的體會。一邊笑着與衆人揮手告別,一邊心裏正打鼓着要如何與許浩瀾見面。要知道昨晚她可是趁着酒醉像個逃兵一樣搭在林江城身上狼狽離開,而今日這樣的機會卻再也沒有。
林江城在臨行前特意表現出一副唐馨撿了個大餡餅的樣子,一邊笑着與她告別,一邊彎腰把頭靠近,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話,“唐馨,你可要好好把握吳總給你創造的特有機會,利用你的力量把事搞定!”說完,唐馨又看到了她最可憎的壞笑了。而唐馨雖是憤怒,可卻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任憑那男人嚣張的離開。
汽車終是遠去,而唐馨卻不得不踏上自己不願行走之路,低着頭摟着那一疊文件想着自己如何做好一個說客,卻不想腳下的路不夠長,在她還沒有完全想好時路已到了許浩瀾下榻的酒店。
甜美的女聲打斷了唐馨的思路,再擡頭時看見的是一張标準的職業笑臉,那前臺小姐一直在看着她等着她的開口,而唐馨卻生生遲了好幾秒才回答。
一句“你稍等!”前臺小姐就去忙着打電話了,也不知電話彼端說了什麽,唐馨只看見那笑得甜美的女子不時點頭回答“好的。”
當前臺小姐再次回來時,唐馨已經強打起精神來,而她卻告訴唐馨,“許總讓你把文件放在他住的房裏!唐小姐,這是許總的房卡,請一定收好!”說完她就去忙別的事情了。
唐馨低頭看着手心裏多出來的陌生房卡,之前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緒再一次猛然翻滾直至排山倒海。
随着電梯一點點上行,那目的地的越發靠近,唐馨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心裏已經生起了想要逃走的念頭。可是轉念一想,她從未虧欠過許浩瀾什麽,就連當初他要走唐馨也沒能攔住他,如果非要說誰欠着誰,那麽兩人之間可能就缺了一個當面的解釋。
站在指定的總統套房前,唐馨把手中的房卡擡手一揚,門“咔嚓”一聲開了。貓了眼把頭伸進去看了看,屋內沒人,這時她才小心翼翼走了進去,準備把文件放下就走。
可剛到那張碩大的辦公桌前,低頭看見一份文件上有自己許久不曾見着的許浩瀾親筆簽名。潦草的行書,線條遒勁有力,連貫着一筆合成給唐馨強有力的視覺沖擊。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放下手中的文件,單手撫上那墨跡早幹的簽名上,記憶回到她和許浩瀾初識的年代。
那年她二十二正值青春年華,單純的女孩在校園裏與同學們推搡着戲鬧,卻不想一個不小心撞入一男生懷抱。
那被撞的男生懷中摟着一大疊書,被她這麽一鬧全部落地。唐馨感到很抱歉,忙彎腰替男生撿起,卻不想在書面的第一頁看到了許浩瀾三字,那字跡和眼前的一模一樣,潇灑有度氣勢磅礴,她呆看了好久,直到許浩瀾伸手找她索要,這才有些呆傻的問,“這是你的名字?”
男生遲疑的看着她,可終是笑着點了點頭。從那一刻起唐馨就再也沒能忘記這個男生。從認識到交往,從牽手到戀愛,一切美得像電視裏播的偶像劇,狗血得只差讓觀衆吐血。
正當唐馨沉靜在這樣的幸福設想中時,許浩瀾卻因為生活的艱辛,改變了最初和唐馨一起打拼的想法,他找到她告訴她想去澳洲發展。這一切對于為了愛許浩瀾放棄所有一切的唐馨來講無疑是晴天霹靂,她不同意,鬧了好久,而許浩瀾最終選擇離開。
臨走前他交給了她一枚5克拉鑽戒,讓她等他回來,而那年唐馨已經27了。
想到此唐馨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人都說小龍女一見楊過誤終生,而自己卻只是因為這寫得漂亮的簽名就傻裏傻氣的跟了這男人五年,五年後夢醒,她像所有驚慌無措的女人一樣選擇了閃婚,只是沒讓唐馨想到的她的婚姻如此短暫。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唐馨知道那是許浩瀾過來了。腦子裏沒有之前逃離的想法,也沒有在外人面前的故作鎮定,是非常真實且自然的那種。
預料中的開門聲響起,預見到的情形在眼中浮現,唐馨像見着陌生人一樣笑臉相迎,走上去對他說:“許總,文件我已經放在你的辦公桌上,希望你抽時間看看!”
她擡頭瞥見許浩瀾眉鎖得很緊,于是有了想要快速走掉的想法,緩了緩語氣才說:“那麽,許總下周再見!”唐馨禮儀性的伸出手掌想與他握手告別,而許浩瀾卻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連手都未曾伸出便坐進了辦公桌後的靠椅裏,翹着二郎腿滿不在乎的說:“唐小姐,恐怕我們下周不會見面了!”
剛要走的步子這時又折了回來,唐馨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說,腦子飛速運轉着,仔細想着又出了什麽問題,可還沒有找到答案,許浩瀾已經開了口,“你不用想了,我剛才已經去見了和你們一樣具備lee go代理權的另一公司負責人,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他們開出的條件遠比你們的豐厚許多!”
“所以你已經決定把代理權給他們了?”唐馨和許浩瀾在一起生活了五年,自然清楚他做事的風格,只要沒有別的什麽牽絆,利益分配他是看在首位的。
許浩瀾擡頭看了唐馨一眼,那雙眸裏散出發異樣的光,看得唐馨很不自在,她慌亂的躲開了,而許浩瀾卻從随身攜帶的煙盒裏取出一只煙,點燃猛吸了一口後才說,“暫時還沒有。”
有了确定的答案,唐馨似乎沒有之前那麽慌亂了,就連原本要防着他的那點小心思也因為這突然多出來的勁敵而消失。也不管許浩瀾現在是怎麽打算,就自行下了結果,“那麽只好公平競争了!”
許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