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雨，晚上喝酒？”
“行啊！”明天周末，付雨正想找趙昭然聊聊。
“宋易回來沒？一起叫上。”
付雨剛挂電話宋易的電話就來了，“易哥我回來啦！帶了盒冬蟲夏草給你補補，看你瘦得那鬼樣。”
“……”付雨翻了個白眼，“晚上喝酒，昭哥喊的。”
“正好，幫昭哥帶了個可以驗毒的銀碗。”
“……”付雨說，“我覺得你被旅游景點的導購忽悠了。”
“哪能啊，許晨付的錢。”
“你不是不用他的錢嗎？”付雨挑眉，“你倆在一起了？你彎了？！”
“沒，沒有……”宋易支支吾吾。
“晚上見，服了你了。”
六月底的S城又悶又熱，趙昭然穿着T恤短褲人字拖坐在路邊的燒烤攤上，桌子上放着三紮生啤。
付雨低頭看看自己的大褲衩加浴室同款拖鞋，擡頭和趙昭然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笑了。
宋易一手拿着冬蟲夏草，一手抓着個銀碗，穿着松松垮垮的小背心加人字拖，嘴上叼着根煙，慢悠悠地跑過來。三個人互相看看對方的屌絲模樣，哈哈大笑。
趙昭然喝了一大口酒，“我今天喊你們過來是想告訴你們一個事兒……我跟孟平越和好了。”
付雨和宋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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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雨也跟着喝了一大口，“昭哥，恭喜你。”
宋易問：“當年到底怎麽鬧掰的？”
趙昭然一邊啃羊肉串一邊說：“放好幾年前，社會環境又和現在不一樣。我那時候沒想那麽多，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孟平越這個人顧忌比較多……他被家裏抓回去，一家搬到了廣東。現在想想也不能全怪他，孟家那幫人……媽的，沒一個好東西……”
付雨和宋易：“……”
趙昭然撇撇嘴，又喝了一大口，“我就是原諒孟平越……過去的事情也不是說一筆勾銷就一筆勾銷的……”
接下來就是趙昭然吐槽公公婆婆時間，咦，不對，岳父岳母？
付雨心說你還能把越爸越媽如何？他與宋易對視一眼，不時佯裝贊同地點點頭，實則專心于美味的生蚝和烤茄子。
趙昭然第三口就喝到了一半，他酒意上頭，把T恤撩到胸口，露出一段精瘦的腰肢，“孟平越現在搬我那兒了，我們開始正經過日子了。”
宋易欲言又止地小酌了一口，抿嘴不說話。付雨踢了他小腿肚子一下，“你跟許晨怎麽回事？”
趙昭然插一句：“許晨？拍電影的那個許晨？”
宋易驚訝道：“你認識？”
“嗯，我最近有投資他們一部電影，叫什麽來着，哦，對對，叫《豬妖傳》。”
付雨和宋易：“……”
趙昭然摸不着頭腦，“你也認識他啊？”
宋易“唔”了一聲。
付雨指指宋易，道出真相：“他和許晨在一起了。”
宋易驚道：“沒有！”
趙昭然問：“你不是只喜歡女孩子嗎？”
宋易全盤托出：“我也不知道，對他居然也有那種感覺，可能我腦子短路了。”
付雨說：“被許晨金玉其外的表象所迷惑吧。”
宋易炸毛，“你以為我是你啊，只知道錢！”
趙昭然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含着煙，翹着二郎腿，在悶熱的夏夜中點亮了一個火星，“你們以後就明白了，愛上一個人，為了喜歡他，和在他一起，你會變得不知底線為何物，原則什麽的，可以喂狗吃了。”
付雨聽懂了趙昭然的話。他在心裏反複品味，突然覺得之前的糾結只是在為難自己、為難顧洋。這些年來，他和顧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看電影……又和情侶間的戀愛有什麽區別？他又何必糾結對方的性別？其實他們的感情，早就超過了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他曾經以為是親情，但果真如此嗎？單純的親情會舍不得離開？單純的親戚會要綁在一起過一輩子？
趙昭然掐了煙，“許晨這個人作為合作夥伴沒得說，但是……”
他“啧”了一聲，有些為難，沉默了幾十秒後說：“他啊，家裏很複雜……上頭有個哥哥，據說不是一個媽生的，兩個人鬥得很厲害……他哥不是什麽好東西……宋易，你還是留個心。”
宋易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
付雨從自己的破事裏回過神來，知道趙昭然應該說得很委婉了。他怕宋易聽不懂，心直口快道：“你別跟許晨摻和了，反正不是一路人。”
宋易魂不守舍地“啊”了一聲。付雨也是沒脾氣了，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宋易又反應遲鈍地“哎呦”了一聲。
趙昭然無奈地笑道：“走心了，就難割舍了。”
付雨做陪同翻譯後，雖然工資水漲船高，但是應酬多了起來。這次客戶是個豪爽的北方大漢，拉着他猛灌酒。他實在受不了，跑到洗手間把能吐的都吐了。
付雨扶着牆，上氣不接下氣地想起了顧洋笑眯眯叫他“雨哥”時的乖巧樣子，撥通了顧洋的電話。
“雨哥？”
付雨清了清嗓子，“小洋，做什麽呢？”
“我回家了，在收拾東西。”
對啊，顧洋放暑假了，他連這個都忙忘了。付雨一拍腦門，“洋啊，對不起，哥忘了去接你了。今天晚上要陪客戶，晚點回去。”
“雨哥……”
“嗯？”
“我在老家。”
付雨一愣。顧洋這是在跟他保持距離啊。
“雨哥？在嗎？”
付雨抹了把臉，笑道：“回家也好，你在家好好玩，哥放假回去看你。”
顧洋“嗯”了一聲，“雨哥，你少喝點酒。”
“好。”付雨踉跄着回到酒桌，開始第二輪被灌。
那天回家後，付雨又吐了一次，直接趴在公寓的地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頭疼欲裂，付雨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酒味、汗味，首先去洗了個澡。
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裏，付雨才想起今天還得上班，而他已經遲到了。到了辦公室的時候，他自然又被主管一頓說。
付雨對着自己的電腦，桌面還是他和顧洋的照片。他突然很難過，不是因為宿醉，不是因為餓肚子，而是因為思念，那種摸不着、夠不到的思戀，那種不易察覺的、隽永的憧憬。
周六的早上，高鐵的空調有點冷，付雨縮在位置上，望着窗外綠油油的田野，已然明朗了許多。
他想好了，無論顧洋對他是什麽樣的感情，他都願意給予同等的回應。顧洋是他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老家的巷子裏，年代久遠的槐樹長出牆頭，遮住了豔陽高照的夏熱炎炎。付雨只背了個包，走進家門。
“顧洋！哥回來了！”
家裏沒人，但收拾得很幹淨。冰箱裏有蔬菜酸奶，床上只有一張毯子，沒有疊。付雨舒了口氣，顧洋只是出去了，但确實住在家裏。
傍晚的時候，門鎖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顧洋爽朗的笑聲和女孩子盈盈的笑意交織在一起。付雨沖出院子，見少年正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有說有笑。
“雨哥？”顧洋一愣。
付雨往後退了一步，“我回來看看你。”
顧洋“哦”了一聲，立刻拉着女孩子的手說：“這是何小苗，我女朋友，家就在城南。”
何小苗禮貌地喊了一聲“雨哥”。
付雨腦子裏“嗡”了一聲，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愈發飄忽，“這樣啊，小苗，你進屋玩，雨哥給你們做飯。顧洋也真是，有女朋友也不告訴我，我……我什麽都沒準備。”
顧洋和何小苗手牽着手進屋。何小苗個子應該有一米七，很有氣質，女文青範兒。原來顧洋喜歡這一款。
付雨招呼他們看電視，自己到廚房做飯。顧洋像之前他希望的那樣，找了個女朋友，還是老鄉，真的太好了。拿鍋的手都有點抖，這頓飯他做了很長時間。
晚上顧洋把何小苗送回家，再回來。付雨閉着眼睛，側卧在床上。他聽見顧洋洗澡的聲音，穿衣服的聲音，上床的聲音……他們背對着背，離得很遠。
“怎麽認識的？”付雨忍不住問。
顧洋答道：“J大老鄉會認識的，大二音樂學院的學姐。”
付雨深吸了一口氣，“好好對人家。”
顧洋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嗯，我知道。”
宋易和許晨逛街看電影回來，看見付雨抱着膝蓋蹲在他家門口的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連忙拉着付雨起來，“搞什麽？”
付雨垂頭喪氣地跟着他進屋，一句話不說。
“你丫失戀了？”沒聽說他談戀愛啊，付雨？整天就知道“顧洋顧洋”的那個人？談戀愛了？宋易否定了這個可能。
看到付雨這樣就來氣，宋易怒道：“是不是又有人揩你油了？”
付雨搖搖頭。
宋易急了，“到底怎麽回事，你特麽倒是說啊！”
付雨連連嘆氣，就是不說。
宋易無法，只好拿了聽可樂給他，“你自己先難過着……想說的時候再跟我說。”
付雨這時跑過來，抱住他，“我就是心裏不痛快，你就當我是間歇性矯情吧。”
“……”宋易說，“那你今晚別回去了，我陪你。”
付雨點點頭。
“你啊，說周末給我做飯的，自己掰指頭數數，你看看你到底做過幾次？”
付雨好笑道：“你談戀愛和許晨吃香的喝辣的，怪我咯？”
提到許晨，宋易還真有事要和付雨商量，“許晨請我下周去他家吃飯。”
“去呗，多大事啊。”
“不不不……是去許家，他爸、他後媽、他哥的那個家。”
“啊？”付雨嘴張成一個“O”字，“這麽快就見家長了？他們家不是很複雜嗎？”
“所以我也不想去……”自從許晨跟他說過自己的悲慘身世後，宋易就不怎麽好意思拒絕許晨了。
“那就不去。”
“可是……”好矛盾，許晨會失望嗎？
付雨恨鐵不成鋼地眼神看着他，“宋易，你能不能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呢？許晨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了？讓他一邊去！你啊，別弄得自己沒退路。”
宋易想想也是，當下發信息拒絕了許晨。許晨回複“好”。許晨貌似從來不強求他。宋易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許晨了，這個認知讓他有點慌，就像付雨說的，沒退路太可怕。
許晨還很細心，知道宋易喜歡影後周曉旬，居然帶着他去片場探班。
宋易再次大開眼界。周影後本人又小又瘦又黑，好像也沒大熒幕上那麽好看。
第一次見到明星真人，他還是異常激動，話很多。在許晨的介紹下，他心滿意足地拿到簽名照片，還和影後女神合了影，回去的路上心情好到飛起。
許晨問他：“開心嗎？”
宋易說：“開心！”
許晨總是這麽問，宋易反問：“我開心對你來說很重要？”
許晨開着車，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去，“對，很重要。”
“人都會開心，但也會不開心啊。”
“之前那個人就是老不開心才會……”
宋易心頭一緊，沉默了一會兒說：“當時……很難過吧？”
“很突然，其實他早就有抑郁症了。他本來就內向，我沒多想……”許晨嘆了口氣，“還是太粗心了。”
原來是這樣，宋易終于明白許晨為什麽不強求他，還總是小心翼翼的。許晨是怕重蹈覆轍吧。宋易又有點心疼了，其實他從的前看法是對的——許晨還挺可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