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許晨和宋易沿着江邊散步，陌生的臉從他們兩邊一個個擦肩而過。許晨在昏黃的路燈下握着宋易的手。
“跟我一起住吧，我想天天見到你。”
宋易說：“這事不是讨論過了嗎？”
許晨的手溫柔地握着他，笑得漫不經心又迷人，“試試看吧，你在我眼皮底下我更安心。”
宋易伸手按在許晨的胸口，“你的心在哪裏？”
許晨用食指在他額頭點了點，“在你那裏。”
“那小慈呢？”提一個已故的人有點過分，宋易還是忍不住。
許晨一愣，吸了口氣後說：“過去的早就過去了，你是你，他是他。”
宋易伸手讨要，“給我鑰匙。”
許晨莞爾，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卡，“小區大門、單元門、家門都刷這張就行了。走，小易，帶我回家吧。”
“家門”？他們的家嗎？宋易牽着許晨的手，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走！易哥帶你回家！”
許晨進了門，直接把宋易抗在肩頭，腳往後一擡關上了門。宋易掙紮，亂蹬着雙腿，奈何許晨的手箍着他的腰，令他動彈不得。許晨一路穿過走廊，客廳，把他摔在床上。宋易剛要坐起來，許晨已經欺身而上。
“你要幹嘛？”宋易驚道。
“幹呗。”許晨壞笑着。
趁對方得意忘形松懈之際，宋易臉紅着沖進洗手間，關門上鎖。
許晨在外面“啪啪”敲門，“你躲個什麽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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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易雙手抵着門，“不行，我還沒準備好。”
許晨又輕輕敲了兩下，唱起了歌，“小小易乖乖，把門兒開開。”
宋易也唱起來，“不開不開就不開，你個大色狼……”
許晨在外面“咯咯”笑了一會兒，哄小孩一樣地哄道：“沒轍了沒轍了……就抱着你睡，什麽都不幹，還行啊？”
宋易這才開門。許晨立刻又把他橫抱起來。宋易怒道：“你說不亂來的！”
許晨笑眯眯地低頭親了下他的額頭，“對啊，就抱抱啊。”
宋易臉紅到了脖子根，軟軟捶了他幾拳。
許晨無奈道：“我等你準備好的那一天。”
宋易摟住許晨的脖子，回親了他的臉頰，“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許晨又唱起來：“這就是愛……愛……”
宋易抿着嘴笑了，“酸死了你得了！”
周末，宋易去趙昭然家吃飯，趙昭然掌勺，孟平越接待。趙昭然雖然帶着他長大，宋易卻有點怵他，孟平越接待他反而放松。
開席後，趙昭然一人發了一聽啤酒，自己先喝了一口，夾了一筷子菜，邊吃邊說：“和許晨同居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宋易“唔”了一聲，按着趙昭然肯定要對此做一番評價，無論如何還要他說一頓……
“你啊……”果不其然。
趙昭然老大哥的樣子繼續道：“這麽快就答應許晨那小子了？”
付雨突然“噗”地一口酒噴出來。
趙昭然奇怪，“小雨你激動什麽？”
付雨接過顧洋遞過來的紙巾擦擦嘴，“沒事沒事，就是覺得小易哥特有魄力，嘿嘿嘿……”
宋易眯着眼看付雨，“雨哥是心虛吧。”
孟平越拿起啤酒建議大家走一個，又跟趙昭然說：“你別說宋易了，他自己還能沒個注意嗎？”
趙昭然笑着搖了搖頭，問宋易：“許家現在什麽情況？”
宋易實話實說：“我不太清楚，許老爺子身體好像不太好。”
“奇怪了……”趙昭然皺眉，“許晨最近沒什麽動靜。”
孟平越了然地說：“這叫按兵不動，伺機而行。”
不能接受他倆對許晨的惡意揣測，宋易不滿道：“沒有，人家兄友弟恭，感情很好。”
趙昭然笑了，“最難猜的是人心，我當年就是太天真了……”
孟平越尴尬地咳嗽一聲。
宋易知道趙昭然在提醒他，心裏卻不舒服，就好像有一個寶貝一樣的東西，自己覺得哪哪兒都好，可就有人非說這寶貝其實也不怎麽樣。
飯後，宋易把顧洋打發回學校，帶付雨去參觀他和許晨的愛巢。
“瞧瞧，這飄窗大吧？每個房間都有哦！兩個衛生間呢……嗯嗯，廚房也很大，還有衣帽間，雖然小易哥我就那幾件衣服，許晨衣服還挺多的……”宋易宛若售樓處的金牌銷售。
付雨問：“許晨對你好嗎？”
宋易用咖啡機泡了杯美式給付雨，“挺好的，他脾氣好，都順着我。”
“那我就放心了。”
“你呢？”
付雨繃直了身子，“我什麽我？”
“跟你家顧洋啊，別裝了。”
付雨驚悚狀，“你知道了？！”
“顧洋告訴我的。”
付雨搓着手，喃喃罵道：“臭小子，竟然背着我……”
“我都跟許晨同居了，還有什麽事兒不能接受的？你倆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你別老糾結這個，我現在什麽都不管了，我就要跟許晨在一起！我就是圖自己開心！”
付雨小心道：“又沒人攔着你，你別生氣。”
“我生氣了嗎？”宋易還不自知。
“不就是昭哥說許晨兩句嗎？按昭哥的脾氣，已經很克制了。”
“許晨家裏複雜是他願意的嗎？他有什麽辦法！”宋易嚷道。
付雨對着他腦袋就是一下，“行了行了，護短到此為止。你家許晨全世界最完美，OK？”
“去你丫的。”
九月的天氣最是涼爽舒服。宋易背着雙肩包，剛出公司大門，就看到初見時的那輛創世紀。他小跑着穿過馬路，坐上了副駕駛。
“怎麽來接我了？”
“許昱老婆生了個兒子，我們去醫院看看，老頭子和他女人都在。”
宋易：“！！！”這麽快就見家長了？
許晨笑了，“別緊張，正常打招呼就行，我會跟他們說你是我朋友，不會太尴尬。”
宋易點點頭。
S市最好的婦幼醫院的單人病房裏，小寶寶被許晨後媽？晨爸正妻？抱着，許昱守在他老婆床邊，一家子其樂融融。許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眉目間都是許家添丁的歡喜。
許晨對許昱媽媽喊了聲“媽”，然後向許老爺子介紹宋易。宋易老老實實地跟他們家人一一打了招呼。
許老爺子看了宋易一眼，沒說話。宋易見過許昱，就湊過去跟許昱說話，許昱對他态度還挺好。宋易又瞧了瞧剛出生的小寶寶，一團軟軟的肉，眉眼像許昱，很可愛。
許晨拿出一個超大的紅包給許昱老婆，又和許老爺子聊了幾句，就帶着宋易回去了。
車上，宋易問許晨：“你不高興？”
“高興啊。”許晨聲音懶懶的。
宋易說：“你讨厭他們吧。”
許晨一愣，而後笑了笑，沒接話。
宋易看着清冷的側臉，覺得這個男人至始至終都很孤單。“你有我呢。”他說。
許晨舒展開眉眼，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說：“是啊，我有你。”
新家離公司很近，步行五分鐘。自從和許晨搬到一起後，宋易就不怎麽開車上班了。
中秋節那天，部門每人發了一盒美心月餅。同事們紛紛拿着過節的月餅盒子往家裏趕，宋易發信息問許晨什麽時候回家，許晨說晚上有事，可能會遲點兒，讓他別等自己。宋易想着團圓之夜，許晨卻還在加班，便拎着月餅盒轉身去公交站臺。
宋易來過幾次許晨的公司，前臺和秘書都認識他。秘書Sara見到是他，十分客氣，直接請他進去。
許晨的辦公室是複式結構，樓下是會客廳，樓上才是他辦公的地方。宋易把月餅放在茶幾上，準備喊許晨下來吃。
許晨應該在樓上打電話，聲音不大，“許昱這個人自視甚高，自诩為建築師，以高迪為偶像，一直好高骛遠地要做出個地标類的建築群。這個項目這麽不接地氣，反倒是合他的胃口。許氏上下不服他的很人多，他早就想借個大項目來證明自己……”
宋易屏住呼吸，手心在冒汗，又壓不住心頭的好奇。
“他不會想到我。我把宋易帶給他和老頭子看過了。老頭子想要孫子，我這麽一帶，他一定認為我已經放棄了……”
宋易呼吸一滞，一邊害怕再聽下去，一邊又不禁要知道許晨還隐瞞了什麽。
“嗯，他也許會懷疑我是随便弄個人糊弄他，但妙就妙在宋易長得像小慈，他們必然深信不疑。畢竟，當年我和小慈的事情鬧得動靜也不小……”
眼前越來越模糊，許晨的聲音越來越飄忽……宋易捂住胸口，大口呼吸着，跌坐在沙發上。長得像，所以更有利用價值，他在許晨心目中只有工具意義。
樓上安靜下來，接着是男人高檔的皮鞋和木質樓梯相碰的清脆聲響。許晨從旋轉樓梯上下來，看到他，詫異片刻，然後冷聲問：“你剛來？”
宋易張了張嘴，呼吸很困難，說話也不容易，他喘了一會兒，說：“我早就來了。”
短暫的對視中，許晨沉默了幾秒，然後“啪”地一聲，把手上的文件摔在地上。他沖着辦公室外吼道：“誰讓你們放他進來的！”
Sara沖進來，花容失色，“許總，您吩咐過我們不把宋先生當外人……”
許晨抿了抿嘴，低聲道：“滾出去。”
躺槍的Sara屁滾尿流地踩着高跟鞋，跑了出去。
宋易好笑道：“不好意思，被我撞破了……許總放心，我沒閑工夫壞你的好事。”
許晨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
“中秋快樂，你喜歡的雙黃蓮蓉。”宋易指了指月餅，勉強笑着。
腳步有些沉，但是不離開，還等着許晨榨幹他的剩餘價值嗎？宋易轉身往外面走。許晨的世界其實從未向他打開過。愛與不愛，不到最後，終究看不清。
許晨沖上前抓住他，眼睛很紅，氣急敗壞的樣子，“你他媽的去哪兒！”
原來他也有這麽不淡定的一面啊，宋易由他抓着，苦笑道：“不關你的事了。”
許晨急了，“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宋易無奈道：“哪樣？啊？你他媽的說哪樣！”
“我……”許晨噎住的表情。
宋易低低地，一字一頓道：“真特麽惡心！”
許晨一怔，然後松了手。
宋易一步一步走出大樓，走出許晨給他編織的鐘鳴鼎食的夢。
當初，他又是如何一步步天真地走進許晨的陷阱，許晨的圈套，和許晨一手鑄就的溫柔鄉呢？甩手給了自己兩個耳光，他仰頭努力撐住，不能讓眼淚流下來。
為那樣的人渣要他宋易流眼淚，做他媽的千秋大夢！宋易一邊走一邊不争氣地哭了。
大家都知道他出櫃了，他還恬不知恥地和許晨同居……這該怎麽向付雨他們解釋？昭哥又會怎麽說？這耳光打得真他媽的“啪啪”直響啊！
付雨打開門，看到的是一只紅腫着雙眼，丢了魂的宋小易。他當下就要罵人，又看看宋易已經這麽可憐了，拍了拍宋易的臉，把人領進了屋。
付雨從櫃子裏翻出T恤短褲扔宋易身上，“去洗澡，哭成這樣幹嘛，哭瞎了死了算了！”
“別咒我！”宋易叫道。
“別磨叽！”
宋易拿着衣服，耷拉着耳朵乖乖去洗澡，忽地回頭，目光如電，“別打電話給許晨！”
付雨抓着手機的手一抖，手機滑落到了地上。
洗完澡後，付雨拿出吹風機讓宋易吹頭發睡覺，宋易魂不守舍地“啊”了一聲，插頭也不插就打開了開關，嘴裏還念叨：“這玩意兒壞了啊。”
付雨無語，插上插頭，狂風暴雨般三兩下幫人吹幹頭發，燙得宋易“嗷嗷”叫。他又倒了杯開水給宋易，宋易“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許是渴極了。
兩個人躺床上，付雨問：“怎麽回事？”
“分了……”
“說說看，是許晨渣還是你渣？”
“他渣！”
“哦，早就讓你別跟他在一起，自讨苦吃了吧。”
“你閉嘴，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宋易嘟着嘴。
付雨抽了張紙巾給他，“好好好……怎麽又哭上了這……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臉全尼瑪丢光了，雨啊，你不許跟昭哥、顧洋他們說！聽到沒？！”
付雨忙說：“不說不說……”
“明天陪我搬家。”
付雨點點頭問：“許晨同意跟你分手嗎？”
宋易急了：“別提他了，他就沒要認真和我一起，我尼瑪被耍了。”
付雨“噌”地跳起來，“他娘的，我打不死他！”
宋易拉着付雨的胳膊，“哎，別沖動，你又打不過他。”
“那我找小洋。”
“哎，也行。”宋易想想又搖搖頭，“不能告訴顧洋這事兒！”
“也是！”
付雨重重嘆了口氣，宋易也哀聲連連。雙胞胎坐在床上，一時唏噓不已，淚沾衣裳。哎……好一個忍氣吞聲的中秋團圓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