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易刷卡開門，屋子裏刺鼻的煙味撲面而來。許晨不怎麽抽煙，平時也不許他多抽，說對身體不好。
付雨捏着鼻子道：“宋易，你EX家PM2.5爆表了！”
男人頭發亂糟糟地耷拉在腦門上，手裏夾着根燒了半截的煙。他頹然地擡頭，看到宋易和付雨，眼睛一亮，沖上前抓住宋易的手，聲音沙啞道：“你回來了。”
宋易抽出手，“我來拿我的東西。”
許晨不解地看着他，“你什麽意思？”
“搬走，還能什麽意思？”付雨徑直進了屋，四處打量一下，“宋易，你箱子放哪兒呢？”
“主卧的衣帽間。”宋易跟着付雨進了主卧。
許晨“啪”地關上門，把煙頭扔在地板上，用腳踩滅，冷聲道：“不許走。”應該是抽了很多煙，許晨的聲音十分沙啞，用力說話的時候聽上去很痛苦，就像砂紙摩在肉上。
宋易說：“你還是別說話了。”
許晨拉住他的胳膊，不給他進房間。
宋易拔高聲音，“你放手！”
許晨苦笑一聲，喉嚨吞咽了一下，十分費力地說：“你別走，你哪兒也別去……我對你是真心的，你別多想。事情很複雜，不是你以為的那樣，許昱的事你也別管。”
付雨拖着箱子出來，“宋易，你去收拾衣服，我來跟許晨說。”
許晨瞟了付雨一眼，“你今天要是敢跟這個人走，後果自負。”
宋易握緊拳頭，“你想怎麽樣？”
許晨正色道：“我說了，你別走，咱有話好好說。你今天非得走的話，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樣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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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晨的眼睛通紅，說話的時候盯着宋易，整個人散發出不可違逆的氣焰。宋易的手緊張地抓着褲邊，轉頭看了付雨一眼，又低頭沉默稍許，說：“付雨，你先回去，我和許晨的事情，我自己處理。”
付雨上前按住許晨的手，“你放開宋易。”
許晨不怒反笑，下颌骨動了動，居然真的松了手。
宋易揉了揉有點疼的手腕，轉頭看向許晨，“讓我走吧。”
許晨伸手把擋住額頭的碎發往腦後攏了攏，推了下眼鏡，冷笑道：“宋易，你想好了，我的話不會再重複。你讓付雨回去，你們是朋友，我也不想對你朋友做出什麽不好的事。”
是威脅，許晨在威脅他。宋易深深吸了一口氣，把付雨帶到門外。
付雨咬牙道：“我擦，許渣男氣焰還很嚣張啊！”
宋易已經冷靜下來，許晨對自己的親哥哥都能機關算盡，對他和付雨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純屌更是可以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了。他不想連累付雨，付雨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工作。宋易抓了抓頭發，把胳膊搭在付雨肩上，小聲說：“你先走，我們沒必要跟他硬碰硬。也許我對他來說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憑這點，他就不會對我怎麽樣。在這裏白吃白住還不要房租，也不錯。你先回去，別告訴昭哥這件事。”
付雨修長的眉毛擰起來，“你怕連累我？”
宋易胳膊夾着付雨脖子，有點急了，“不是，我只是先穩住許晨，你先回去，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你也看到他現在的樣子，神經病一樣，我怕他做出什麽洩憤的事情，倒黴的是我們。”
付雨看着宋易，“你确定許晨不會對你怎麽樣？”
宋易硬撐着，笑了笑說：“相信你易哥行不？我每天加班加到死，只有睡覺在這裏，他還能把我怎麽樣？這是法治社會，不是他想一手遮天就能一手遮天的。我只是不想硬來，明白不？”
付雨抿着嘴點了點頭，說：“我有空就來盯着。”
宋易站直身子，拍了拍付雨的肩膀，“別擔心我。”
許晨把付雨送到樓下，付雨停下來問：“你想說什麽？”
許晨又點了根煙，“無論我做什麽，都不會害宋易。”
“我憑什麽相信你？”
許晨吐了口煙，疲憊地轉頭，用手指了指十二樓陽臺上正遠遠地看着他們的宋易，“我是真的喜歡他。”
男人的口氣帶着無奈和寵溺，付雨猶豫了片刻，什麽都沒說。當事人都理不清的東西，他更摻和不了。
可憑什麽許晨想怎麽樣就必須得怎麽樣呢？付雨其實想狠狠揍許晨一頓，換做趙昭然，把許晨家砸了都不在話下吧。而他，連為朋友兩肋插刀都得瞻前顧後。
付雨握了握拳頭，為自己的窩囊郁悶不已，還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繼續去上班。
公司樓下有一家門庭若市的奶茶店，每天上班都會路過，付雨一次都沒舍得掏錢，今天卻特別想喝一杯。他排隊買了杯原味珍珠奶茶，一口吸了很多珍珠。日子有點苦，用甜甜的奶茶調和一下吧，畢竟自怨自艾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公司的顧副總給了付雨車鑰匙，吩咐他去J大接自己的女兒回家。付雨把車停在女生宿舍樓下，想到今天周五，顧洋也會回來，心裏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期盼。
顧副總女兒顧驀是經管學院大三的學生，有些運動系女孩的範兒，整天穿着運動裝，還是學校足球隊的守門員。付雨接過她幾次，兩個人已經算得上是朋友。
遠處并肩而來兩個熟悉的身影，付雨一愣，是顧洋和何小苗。那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在栽着整齊劃一地載着梧桐樹的小路邊，俨然一對般配的校園情侶。
顧驀終于背着個雙肩包從女生宿舍樓蹦跶下來，看到何小苗還打了招呼，似乎和顧洋也認識。這世界還真是小啊。
付雨硬着頭皮從車裏出來，喊了一聲“顧驀”。顧驀看到付雨很開心，“雨哥！”
顧洋和何小苗也喊了“雨哥”。
付雨沒有看顧洋，和顧驀一起上了車。
顧洋跑到車邊，拉住車門，“雨哥？”
付雨本來心情就不好，雖然顧洋已經解釋過和何小苗只是普通朋友，但親眼看到他倆在一起還是很窩火，“幹什麽？”
“晚上學生會有活動，我晚點回去。”
付雨“哦”了一聲，關上了門。
顧驀有點興奮，“原來你是顧洋的哥哥呀！江湖傳言顧洋的哥哥是個超級大帥哥，原來就是我雨哥！”
付雨害羞地笑了，臉上浮着兩塊粉紅，“帥有什麽用？又不能折現。”
顧驀搖搖頭，“何小苗和顧洋在談戀愛嗎？”
付雨心頭一緊，“沒……沒吧。”
顧驀激動地叫了一聲，“那我有機會了！”
付雨：“！！！”現在的姑娘都這麽外放嗎？
一面不爽顧洋被那麽多小美女虎視眈眈，一面又有點小驕傲，付雨問：“你們都喜歡小洋什麽啊？”
“顧洋？小洋？哇塞，好可愛！”顧驀雙手托腮，一副花癡狀。
付雨：“……”
顧驀思索片刻，答道：“顧洋，不不不……小洋，是小洋！他成績好，性格好，人穩重，籃球打得好，長得也好看，身材又精壯……”
付雨點頭認同，補充道：“他還很會照顧人呢，做家務很利索的。”
“真噠！”顧驀又激動地叫了一聲，“我家顧洋果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付雨心說你家？你妹的！
當晚，顧洋十點多回的家，付雨已經把換洗衣服準備好了。顧洋接過衣服，猶豫了一下，和付雨說：“我和何小苗只是普通朋友。”
付雨撇撇嘴，沒說話。顧洋突然上前，一只手攬住他的腰，指天道：“我要是有半句不實，天打雷劈！”
付雨也是醉了，虧得顧驀還誇他穩重，“別說瞎話，快洗澡！”
顧洋嘿嘿一笑，“雨哥，一會兒給你看個好東西。”
洗完澡後，兩個人窩在床上，側臉對着側臉，面對面傻笑。顧洋伸舌頭舔了下付雨的鼻尖，付雨臉刷地紅了，問：“要給我看什麽好東西的？”
顧洋“啊”了一聲，一拍腦門，伸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捯饬了兩下，遞給付雨。付雨一看，簡直要暈過去——這是什麽下流視頻啊！簡直豈有此理！這小子腦子裏成天都在想什麽啊！
付雨臉紅得要冒熱氣了，一臉尴尬道：“哪裏來的？”
“網上找的呗。”顧洋厚着臉皮湊過來，“有feel不？”
“當然沒有！”
顧洋卻精神不已，低聲道：“我有，嘿嘿。”
付雨：“……”
于是那一晚又多了些不可描述之事……
宋易熬到十一點，一步三晃地逛回去。
城市的一半已經入眠，另一半才剛剛開始他們的夜生活。渺小如塵埃的他，矯情的悲傷與委屈都無法讓大部分還在為菜米油鹽而疲于奔命的人們駐足和動容。
不就是失戀麽？宋易搖了搖頭，沿着窄窄的人行道，一路小聲哼唱道：“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陽光靜靜看着它的臉。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重重的殼裹着輕輕的仰望……”
暖色的光透過門縫鋪灑在門口的大理石地面上，許晨在家。宋易執着門卡，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茶幾上堆了幾沓文件，筆記本電腦的屏幕還亮着，許晨坐在沙發上，笑了笑，“你回來了，今天加班嗎？”
他的聲音還是沙啞，宋易放下雙肩包，拿了衣服去洗澡，只當對方是空氣。
宋易洗完澡出來，直接上床睡覺。許晨跟着去洗澡，然後掀開被子，也躺了下來。
熟悉的薄荷味彌漫在四周，宋易屏住呼吸，側身躺着，背對着許晨。身邊的人動了動，胳膊搭在了他的腰上。
“小易，睡了嗎？”
宋易沒吭聲，那人又往前湊了湊，整個人抱住他。他觸電似的掙脫開許晨，半踩着拖鞋從櫃子裏找出一條毛毯，往客廳走。
許晨在卧室門口攔住他，冷聲道：“不許去。”
宋易嗤笑一聲，抱着毛毯，撞開許晨的肩膀，自顧自往前走。
許晨怒道：“你再走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宋易笑出聲，“那你打斷好了。”
許晨沒再說話。宋易無視立在卧室門口的男人，躺在沙發上，縮成一團。許晨買的沙發非常大，睡起來其實很舒服。他用毛毯蓋住頭，把自己和許晨隔開。
許是太累，加上昨天沒睡好，宋易很快就睡着了。他半夜被悶醒了，掀開毛毯，聞到一股子煙味，轉頭看見許晨背對着他，正在陽臺抽煙。他心說嗓子都啞成那樣了還抽，抽死你丫算了！他把頭埋在沙發裏，緊緊閉上眼睛，竭盡全力不去想這個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騙子。
第二天早上起來，宋易嗅到噴香的粥和燒餅，被自己饞醒了。
“吃早飯嗎？”許晨走過來，眼睛裏全是紅血絲，不知道昨晚睡沒睡。
宋易不看他，“我不餓。”
洗漱過後，餐桌上已經盛好了兩碗粥，許晨笑得很客氣，“坐下來一起吃吧。”
道貌岸然，道貌岸然……宋易不理他，提着雙肩包，從鞋櫃裏拿鞋，許晨按住他的肩，不悅道：“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讓我走。”
“不可能！”
宋易無奈道：“我還有什麽利用價值？是不是怕許昱知道咱倆已經一拍兩散壞了你的好事？”
許晨急了，“誰和你‘一拍兩散’了？我不同意！”
宋易說：“你放手，讓我上班。”
許晨抿了抿嘴，從餐桌上拿了一塊燒餅給他，“別餓着了。”
假惺惺，假惺惺……宋易接過燒餅，“啪”地扔在垃圾桶裏面。
許晨訝異，捏住他的臉說：“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宋易無所謂道：“随便你。”
許晨眼睛通紅地望着他，與他對視了良久，松開手，頹然道：“天氣預報說今天下雨，帶把傘。”
宋易：“……”
許晨從玄關的櫃子裏拿了一把傘給他。
宋易沒接，用力關上了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