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付雨剛躺下睡覺,宋易的電話就來了,說從許晨家出來了,要過來住。他不放心,在小區門口等着。
宋易開車過來,打開車窗朝他招手,臉色不是太好,強撐着笑,眉梢眼角卻是陰沉的。
“來來來,恭喜小易哥我脫離苦海。”
付雨無奈道:“在你雨哥面前就別裝了。”
宋易招呼他上車,付雨瞟見手腕上顯眼的勒痕,高高腫了起來,還有好幾處破了皮。他一把抓住宋易的胳膊,驚道:“這麽搞的?!”
宋易說:“上車。”
“許晨弄的?”
“……不是。”
黑夜裏,烏雲擋住了大半個月亮,只露出幽暗的一角。付雨看不清宋易的表情,但在他低啞的聲音裏,能聽出那種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無法言喻的難過。他不禁低聲罵道:“混蛋,明明說不傷害你的……”
“上車!”宋易拔高了聲音,“我們回家。”
付雨坐上了副駕駛,側頭發現宋易的右手也有同樣的勒痕。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帶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氣,一直綿延到指尖,讓他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他咬了咬牙,沒有再吭聲。
電梯的白熾燈下,付雨看清了宋易的臉,嘴唇腫了,嘴角還滲了血。他磨了磨牙,問:“還傷到哪裏了?”
“沒有了。”
宋易低着頭往屋子裏走。付雨倒了杯水給他,并找出醫藥箱幫他處理傷口。整個過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棉簽沾到傷口的時候,宋易怕疼地縮了一下,付雨恨不得把許晨千刀萬剮。
處理完傷口,宋易要去洗澡,付雨支支吾吾地問:“那混蛋有沒有……那個你?”
宋易半笑不笑地搖了搖頭,“別亂想了,我會保護自己的。”
保護成這死樣?感覺到體內的小宇宙随時要爆炸,付雨深吸了好幾口氣,“洗完就睡覺,什麽都別想。”
宋易“唔”了一聲,耳朵耷拉着,沒有平時十中之一的神采,整個人都灰蒙蒙的。
付雨氣呼呼地躺在床上,盤算着如何找許晨算賬,門鈴響了。他過去一看顯示器——是許晨,這個安嘉和附體的家暴狂魔居然還有臉過來!他打開門,扯着脖子怒吼一聲:“你想死是不是!”
許晨站在門口,身上的襯衫皺皺巴巴,整個人都濕透了,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臉色比宋易還差。
付雨暗自冷哼一聲,小宇宙全面爆發,一拳揍在渣男臉上還不解恨,又一腳踢在側腰。許晨沒有還手,被他三兩下打到在地,又踉跄着起來,抹掉嘴角的血後,居然好聲好氣地問:“宋易在嗎?”
“不關你的事!”
“他在吧?”許晨站在門口,弓着腰,手撐着門框,體力耗盡的樣子。
付雨看他這樣,又不想乘人之危,嘆了口氣道:“他在我這兒,你可以滾了。”
許晨說:“對不起,我食言了。”
“哦,那慢走不送。”
許晨央求道:“讓我見見他。”
“你、做、夢!”付雨冷笑了兩聲,聽着浴室裏的動靜,壓低聲音,“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許晨固執地問:“他人呢?”
付雨也是沒脾氣了,“在洗澡……他很累了,拜托你讓他睡個好覺。”
許晨嘴巴動了動,喉結上下滾動着,最後黯然道:“那……麻煩你了。”
付雨在心裏狂翻白眼。現在在這邊裝孫子,早特麽幹什麽的!他甩手把門關上,轉身看見宋易擦着頭從洗手間出來。
“許晨嗎?”
付雨:“……是的。”
“吹風機呢?”
“我讓他回去了,你別多想。”
“嗯,吹風機呢?”
付雨忙從洗手池下面的櫃子裏翻出吹風機遞給宋易,“要我幫你吹嗎?”
宋易莞爾,“我可不想被燙死。”
宋易知道許晨沒走。他把吹風機的插頭插在靠窗的插座上,吹頭發的時候正好可以看見遠處的路燈下,許晨略微弓腰的修長身影。降溫了,可那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
這一晚,宋易和付雨都沒睡好。宋易不争氣地擔心着許晨,而付雨則擔心他。
第二天上班,路過那個路燈,宋易看到地上零零散散地橫着十幾個煙頭。他木然踩了油門,加速而過。這一腳踩在了油門上,也踩在了他心底看不見的暗處,更敲打了隐匿在那裏的、茍且偷生的愛。
麻木不仁地對着電腦碼程序,手機微信裏趙昭然的頭像顯示有新的消息,宋易點開一看:“許晨住院了,我和孟平越今天晚上去看他,你在嗎?”
許晨住院了?是的啊,怎麽能不生病呢,那樣站了一夜,又喝了那麽多的酒、抽了那麽多的煙。
宋易抓着手機,不知如何作答。趙昭然還不知道他和許晨的事情,全盤托出的話,趙昭然會闖進醫院,拔了許晨的輸液管,直接把人打殘了吧。想到那個詭異的畫面,他想笑又笑不出來,只能騙趙昭然了,“我和許晨分手了,我還是喜歡女孩子。”
對話框上正在輸入的字眼來回出現了幾次,最終,趙昭然回道:“周末來吃蛋撻,正宗澳門蛋撻。”
宋易笑了,“好,我把付雨、顧洋叫上。”
趙昭然穿着糕點師傅的白衫高帽,煞有介事地端出一盤蛋撻,“來來來,一人一個。”
孟平越、宋易、付雨和顧洋坐成一排趴在餐桌上,等得快睡着了。孟平越洋溢着一種“我媳婦兒真厲害”的自豪神情,樂呵呵抓了一個蛋撻,宋易緊接着也拿了一個。
孟平越看着從格子襯衫裏露出的手腕,關切地問:“你這是被什麽勒的?”
宋易緊張地用衣袖擋了擋,“不小心碰的。”
付雨打哈哈,“我倆鬧着玩,結果玩大發了。”
顧洋眉頭緊鎖,一臉嚴峻地問:“你們玩什麽?”
付雨和宋易:“……”
宋易心說玩大發你妹啊,他嘴角抽搐道:“別聽你雨哥亂說,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孟平越笑着說:“嗯,看着也快好了。”
趙昭然剛要說什麽,孟平越又誇贊道:“媳婦啊,你手藝真好,甜得我牙都酸了。”
付雨實話實說道:“太齁了。”
此刻,趙昭然的眼刀子可以刮人了。顧洋豎了個大拇指,“正宗的葡式蛋撻!比KFC的好吃!”
宋易看不下去了,“顧洋,你确定?”
趙昭然微微一笑,“宋易兒,你多吃幾個,不是剛分手嗎?補補糖。”
怎麽能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呢?這個昭哥一定是假的!宋易扶額,“一個就抵我一年的攝糖量了。”
趙昭然:“……”
孟平越狂喝三杯水,終于緩過來,看了眼宋易,“許晨出院沒?”
“他倆分手了,他也不知道。”趙昭然說。
“這麽快就分手了?九零後果然比我們灑脫呢。”
趙昭然撇撇嘴,“現在的孩子你都不知道他們腦子裏想的什麽。昨天能同居,今天就能分手,後天指不定就結婚了。”
付雨和顧洋:“這鍋九零後不背!”
宋易抓狂了,“昭哥,我還在這兒呢,咱能背後吐槽不?”
趙昭然收拾盤子,“許晨還在醫院躺着,許老爺子也不行了,許昱在家帶孩子……許氏快亂套了,我還打算跟他們談西班牙的出口生意呢……哎……哎……”
還沒出院?宋易心裏一緊,低頭盯着手機。
付雨跳起來,“死了算了,渣男!”
趙昭然看着付雨,“你們有什麽事瞞着我?”
宋易和付雨:“!!!”
宋易此刻想把付雨掐死算了。
趙昭然搖搖頭,“不說算了……嗯,今天蛋撻有點失敗,明天你們再過來,吃到KFC的水準為止!”
所有人:“!!!”
宋易先開車回去加班,顧洋和付雨兩個人去公園散步。
層林盡染,一片金黃。他倆躺在草地上曬天陽,顧洋敲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看着湛藍的天,軟着聲音叫了聲“雨哥”。
“嗯……”付雨懶洋洋地枕着他的胳膊,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閃爍着斑斓的金色。
“我和小易哥商量了一下,想租個二室的房子。”
付雨愣住,随後笑道:“你啊,和宋易都商量好了,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顧洋忙說:“不是不是,你要是不想我也不強求。”
“也好,現在三個人住一屋确實不方便了。我這房子的押金還是許晨給的呢,我也得還給他。”
顧洋緊閉着雙唇,眼角暈着淡淡的粉色,眼神裏藏着些許年少的青澀。他抓着付雨的手放在肚子上摩挲着,“雨哥……晚上出去吃吧,就我們兩個,我請客。”
“怎麽突然要出去吃了?你又哪裏來的錢?”
“勤工儉學賺的錢啊,我……我想和你約會。”
付雨凝固了幾秒鐘,然後反握住顧洋的手,“你這傻小子……”
兩個人去看了場電影,又去了一家環境特別小資的音樂燒烤吧,美美地吃了一頓燒烤。吃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商業街上人潮如流,姑娘們千嬌百媚地在瑟瑟冷風的大晚上光着大腿,一個個抹得雪白,粗黑的眉毛可以上天了。
顧洋盯着付雨看了半天,笑道:“還是我雨哥好看。”
“好看你妹!”付雨搗了他一拳,臉已經紅了。
“雨哥,我們去那邊的體育用品店逛逛,球壞了。”
付雨好奇地說:“最近球打得挺歡的啊。”
顧洋湊到他耳邊,成熟又帶着輕佻的聲音從唇薄中溢出,“我不在打球上耗點精力,全用在你身上,只怕你受不住的。”
付雨臉刷地紅了,低頭看着對方愈發剛毅的臉龐,內心一片兵荒馬亂。身邊人頭攢動,熙來攘往,他的眼裏只有顧洋,整個世界都無他們無關。
顧洋的嘴角微微翹起,長長的眼睛彎成一對小月牙兒。明亮的瞳仁裏有星辰,有大海,有付雨最戀戀不已的色彩。
“雨哥,我愛你。”顧洋說。
“顧洋……”我也愛你。
“雨哥!”
清亮的女聲從身後傳來,付雨慌張地推開顧洋,看見顧驀穿着一身三葉草的運動服,興奮地朝他招手。
顧洋皺了皺眉,緊貼在付雨身邊。
“雨哥,能在這裏遇見你真是太好了!顧洋……也在啊。”顧驀有點害羞,身邊還站着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這是我舍友,梅小妮。”
付雨嘻嘻哈哈和顧驀聊了會兒天,見顧洋板着張臉,只得說:“顧驀啊,不早了,雨哥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別讓顧總擔心。”
顧驀把付雨拉到一邊咬耳朵,“雨哥,你就不能幫我和顧洋制造點機會嗎?”
顧洋是我的,制造毛機會啊!付雨面子上和顏悅色,“今天太遲了……”
胳膊被猛然拽住,付雨被顧洋晃晃悠悠地拉到身邊。顧洋問:“你們聊什麽?”
顧驀紅着臉道:“沒啥沒啥,嘿嘿嘿……”
“我和雨哥先回家了,你們自己玩。”說着,顧洋不由分說地把付雨拽走。
兩人走到一家快捷酒店門口,顧洋就走不動了。他厚着臉皮說:“雨哥……我,我要求喂食。”
付雨完全被眼前這個精力充沛到爆表的少年弄瘋了,他炸毛道:“你少來,一周一次不能再多!”說完,他疾步往公交站臺沖過去,随便上了一輛公交車。
欲求不滿的顧洋淚流滿面地想:要不是許晨和宋易分手了,宋易怎麽會搬來跟他們一起住?要不是宋易搬回來,他和付雨又何必去開房解決需求?
他捶胸頓足地仰天長嘆道:“許晨,我恨你!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