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易麻木不仁地看完《釜山行》,給自己下了一碗面。

他看着英雄聯盟的游戲直播吃完了面,付雨和顧洋還是沒有回來。

他拿起車鑰匙去地下車庫。鑰匙插進鎖孔,空曠無人的車庫裏,啓動的聲音顯得很大。黑暗中,他點了根煙,直到那個火星燃盡,他才無聲地嘆了口氣,挂擋,踩油門。

繁花似錦,華燈初上,掩蓋了殘月的清輝。宋易扶着方向盤,淹沒在人流車海,不知開往何方。

記得在黃龍的那一天,為了能讓他看一眼五彩池,許晨背着他走了整整一個小時的山路。他開着車,不知不覺來到了第一人民醫院。

許晨會住哪個科呢?他把車開進一院,轉了好幾圈,終于找到一個空車位。

那天許晨肯定着涼感冒了,是呼吸科嗎?可是他也喝了很多酒,還吐了,會是消化科嗎?

宋易按着指示牌進了住院部的呼吸科,一間病房四個人,裏面還擠了很多家屬,許晨肯定不會住這裏。醫院永遠門庭若市,消化科也有很多人。許晨會在哪裏呢?他現在身體好點兒嗎?有人照顧他嗎?

宋易在病房的走廊裏,如同釜山行裏被感染了的喪失一般橫沖直撞,卻找不到那個等他等到住院的人。是啊,茫茫人海,他又如何找尋呢?

交了二十塊錢的停車費,宋易開車折回去。

電臺裏放着許美靜的老歌,許晨在九重天唱過的那首:“該是最後一次讓你心疼,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真,不能肯定對你沒有恨,我會如何繼續你別問……”

迎面而來的車開着遠光燈,眼睛被刺得發酸,模糊了眼前斑斓的霓虹街景。

過了幾天,宋易和付雨找了一間在他倆公司中間地段的二室兩廳小複式。陽臺很大,大大的落地窗朝向南邊,他們都很喜歡,心急地隔天就要搬進來。

東西不多,家電卻不少。S市搬一次家的費用是一千,宋易和付雨都舍不得花這個錢,打算多搬幾趟。

宋易正在幫付雨打包他那寶貝似的雙立人鍋具,大敞的門外站着一個人。男人穿着深藍色的格子襯衫,外面套了件米色羊毛衫,頭發剪得很短,顯得人精神了許多,臉頰卻瘦得凹陷下去。

付雨喝道:“你來幹什麽!”

顧洋一旁拽了拽付雨的袖口,十分客氣地說:“晨哥,你出院啦?”

宋易緊張得手心冒汗,低頭繼續打包。

付雨攔在門口,“趕緊滾!”

許晨也不進來,扯着嗓子隔老遠問宋易:“要我幫忙嗎?”

顧洋笑道:“好啊,晨哥,你車大嗎?”

付雨簡直被顧洋吃裏扒外的言行驚呆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許晨笑了,“今天開的是G500。”

顧洋浮誇地“哇”了一聲,“晨哥果然豪啊!”說着,他把付雨拉倒一邊,讓許晨進屋。

宋易仍然低着頭,皺眉道:“不需要你的車。”男人的腳步漸漸逼近,他不敢轉頭,手緊緊抓着紙箱,喉頭被矛盾的情緒堵得死死。

“幫你搬完家就走,可以嗎?”

宋易咬了咬下唇,“随你。”

那邊回過神來的付雨快要和顧洋打起來了。

“顧洋,你腦子瓦特了?!”

顧洋“啧”了一聲,“雨哥你這就刻板了,分手也可以做朋友的。”

“做朋友你妹!”

許晨一邊搬箱子,一邊插嘴:“我沒同意分手。”

宋易嘴角抽搐,“分了就是分了。”沒分那會兒的感情都是虛假的,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

鍋具剛被打包好,許晨就從宋易手裏接過箱子。挽着袖口的手肘一使勁兒,青筋都爆出來。他微微一笑,一如晌午溫和的陽光拂面。

宋易看着就移不開眼,愣了神,心跳又開始加速了。

許晨一手輕松托着箱子,一手伸進褲兜裏,掏出車鑰匙遞給他,“你開嗎?”

宋易把車鑰匙扔給付雨,“雨哥開,我開我自己的車。”

許晨笑了笑,沒說什麽,直接往電梯口走。

G500空間很大,一趟就幫他們把東西都搬到了新家。一切收拾妥當,付雨和顧洋先出發去趙昭然家吃蛋撻。

宋易和許晨一起去拿車。他問許晨:“你沒事了吧?”

許晨咧嘴笑了,“你在關心我嗎?”

宋易搖搖頭,“我只是在客套。”

許晨指了指他的手腕,“好了沒?”

“本來就沒什麽。”宋易頓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要搬家?”

“趙昭然告訴我的。”

宋易暈了,昭哥什麽時候成內應了?

許晨伸手要搭宋易的肩膀,宋易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手懸在半空,僵了好幾秒。許晨深吸一口氣,誠懇地說:“上次傷到你,對不起。那天我喝多了,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好借口。”

宋易站在離他一米開外的地方,“別再出現了,這樣特別沒意思,浪費大家的時間。你看,我明明可以和付雨、顧洋一起去昭哥家蹭蛋撻吃,現在他倆不得不去坐搭公交,我還得在這兒應付你。”

“小易……”許晨懇求道,“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不行。”宋易潇灑地朝他的小福克斯走去。

許晨站在他身後,低聲說:“我本來一無所有,可你對我說,我還有你,我當真了……”

拿着車鑰匙的手有點抖,許晨一步一步靠近,從後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頭,鼻腔裏熱乎乎的氣體灑在了他的脖頸上,“你離開我,我又什麽都沒了。”

宋易整個人都僵住了,半天後才掙紮着從熟悉的懷裏退出來,很不耐煩地說:“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許晨溫柔地看着他,搖了搖頭,又伸出長長的胳膊抱住他,喃喃地叫他“小易”。這可憐兮兮的叫喚直直地把宋易的心都揉碎了,碾平了。這個男人怎麽能一時跋扈恣睢,一時又溫情蜜意呢?許晨真的太壞太壞了。

瞳孔微微擴散,許久後,宋易亂了呼吸,推開低聲下氣的男人,“要是你再利用我一次,我該怎麽辦呢?是不是還得敲鑼打鼓,舔着臉往上湊?許晨,你告訴我,我活該那麽賤嗎?”

許晨睜大眼睛看着他,急促地否認:“我不會,不會了。小易,我知道錯了,之前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那樣穩妥些……對不起,對不起……”

許晨說着再次抱住宋易,作勢就要低頭親他,宋易忍無可忍,“啪”地一個耳光打在許晨臉上,“別逼我!”

被打的那一側臉頰瞬間紅了,許晨退後一步,濕漉漉的眼睛透過鏡片看着宋易,委屈巴巴地站在那兒,軟着聲音對他說:“好的,好的,我不逼你……我等你,我會一直等你。”

宋易上了車,動搖地了看了一眼披着羊皮的男人,伴随着轟隆隆的發動機聲音,開着車疾馳出庫。

周日,付雨按顧副總的吩咐,把顧驀送到學校。顧驀神神秘秘地讓他等一會兒。他在車裏發呆,車窗被人敲了兩下,打開車窗,年輕姑娘的臉笑顏如花地綻放在眼前。

“雨哥!”

“梅……小妮?”付雨已經把這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妹子忘得差不多了。

梅小妮紅着臉遞過來一個小盒子,“這個送你。”

付雨打開一看,是一塊歐米伽的表。他趕緊還給梅小妮,“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雨哥拿着。”梅小妮把盒子又塞到他手裏,轉身就跑了。

付雨直接呆掉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梅小妮對他有意思?顧驀果然是個惹是生非的主。

付雨立刻打電話叫顧驀下來,拜托她将表還給梅小妮,并請她幫自己委婉拒絕。顧驀驚奇道:“小妮子可是我們院的院花,雨哥,這等級的你都看不上?”

付雨捂臉,“顧驀,你別亂給我招桃花了,雨哥名草已有主。”

“誰?我認識不?”顧驀興奮地問。

“無可奉告!”付雨擺了擺手,打着方向盤飛馳而去。

顧驀看着手中的盒子,哀嘆道:“好無情的男人啊!”

顧洋周五回來的時候,手上提着一盒起司蛋糕,氣鼓鼓地往餐桌上一擺。付雨正在做筆譯,也沒空搭理他。宋易把蛋糕拿到自己跟前,“孝敬小易哥我的?”

顧洋抿了抿嘴,面朝着付雨,一字一頓道:“是經管學院院花梅小妮童鞋請我轉交給雨哥的!”

付雨一愣,收住敲鍵盤的手,瞪着大眼睛看向顧洋。

宋易揶揄地笑道:“哎呦哎,我的雨,你也有走桃花運的一天呦!”

他拆開盒子,挖了一大勺子塞嘴裏,兩條寬面條淚飛出來,“好吃到我要爆粗口!我艹,比昭哥的蛋撻好吃一萬倍!”

付雨無語地按了按一跳一跳的太陽穴,陰森森地說:“明天又是周六了,昭哥喊我們去他家吃韓國料理呢。”

宋易和顧洋:“!!!”

宋易一邊大口吃蛋糕,一邊捶胸頓足,“我的雨啊,昭哥做飯的時候你就不能稍稍那麽提點一下嗎?”

付雨剛要解釋,轉眼一看蛋糕盒子已經空了,掐着宋易的脖子吼道:“喂!宋小易!那是我的蛋糕,你好歹留一口給我啊!”

顧洋悶悶不樂地吃完飯,去洗澡的時候還故意把門摔得“啪啪”響。宋易翻着白眼,“某人醋壇子翻了呦。”

付雨嘆了口氣,“這小子,心眼咋那麽小呢,平時沒這樣的。”

宋易袖子一擡抹了一臉的淚,“雨啊,小易哥我心裏這個苦……你倒是看看瑟瑟發抖的我啊……這天啊眼見着越來越冷了,我卻再也不敢拿你做人形水捂子了,這還不說明問題嗎?真相就是,你家顧洋一直都是那麽小心眼兒!”

宋易雙手托着臉,大大的眼睛裏飽含淚水,鼻頭紅突突,嘴巴嘟嘟地微張着。付雨哭笑不得,拍了拍這張肉臉,“嚴禁賣萌!”

宋易搖頭晃腦,“就萌死你!”

顧洋洗完澡,光着膀子出來,見付雨和宋易在一邊打鬧,重重“哼”了一聲,又把主卧的門給“啪”地摔上。

宋易扯嗓子道:“顧洋你輕點,摔壞了你賠還是我賠的?!”

付雨熱了杯牛奶,端到房間裏,滿頭汗地看見顧洋用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成了一團兒。他放下杯子,湊過去拉開被子,對着露出的小半個兒圓腦袋啵了一口,哄道:“小洋乖,喝牛奶了。”

顧洋抿着嘴不看他,又往被子裏縮了縮。付雨無奈道:“我又不喜歡梅小妮,你吃這白醋有啥意義?”

顧洋悶悶“哼”了一聲。

付雨故意說:“你不會是嫉妒人家小妮子膚白貌美吧?”

顧洋跳起來,炸毛道:“毛!我才膚白貌美。”

付雨“噗嗤”一笑,“你跟姑娘怎麽好比?別犯二了,趁熱把牛奶喝了。”

顧洋望着他,呆成了只熊。

付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洋?傻了?”

顧洋擒住他的手,“雨哥,你笑起來真好看。”

付雨臉皮薄,刷地臉紅了。顧洋手上一用力,将他捉在懷裏,“你得跟梅小妮說清楚,不準她再亂送東西了,有錢了不起似的。”

付雨撇撇嘴,“那麽多妹子喜歡你,我說啥了?”

顧洋摟着付雨的腰,“我不管,我今天受刺激了,你必須得補償我!”

付雨心說,就知道繞來繞去,還是回到那一點。他義正言辭道:“不可以。”

顧洋也不說話,一把将他拉到身上。付雨那小身板被這麽一扯,立刻撲倒在顧洋的胸口上。

被兩只鐵臂圈着,付雨動彈不得。感覺到顧洋那個什麽要爆了似的直直戳他肚子上,他慌得大叫着要起來。

顧洋把手輕輕放在他的唇上,低啞着聲音說:“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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