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卡普拉格13

13.

若說賀崇秋是只皮毛溫軟、敦厚親人的走獸，那文越然一定是個眼光獨到、惹人青睐的獵手，那番蜜語似的網兜将賀崇秋牢牢縛住，令他覺得又是妥帖，又是感動。賀崇秋看着眼前搖着糖果紙片的文越然，不由得與他一同笑起來，他抱住文越然，小聲在他耳邊重複着。

“謝謝你……然然……”

兩人之間隔着一束口袋的糖果，碰撞間聽到糖果紙嘩嘩的聲音。文越然安慰似的拍了拍賀崇秋的背脊，帶着一點了然，一點縱容。

“我還怕你覺得這樣幼稚呢。”

賀崇秋沒有再說話，他的臉頰靠着文越然的耳廓，目光則由空茫依賴變得銳利難當，他望着層層人海，抱着懷中的文越然，不知在想什麽，而文越然靠着他，一直輕輕拍着手，安撫着對方。賀崇秋并沒有露出文越然意料之中的脆弱神情，反而複雜難懂，又隐隐有些躊躇。

不過埋在賀崇秋胸膛前的文越然自然什麽也看不到。

為了之後的同學會和第一次療程順利，兩人一起購置了當天穿的新衣服，一起傻兮兮地對了暗號。不僅如此，文越然還默默問了不少人關于大學社團同學的現況，得到了衆人如今的合照。這幾天，他對着照片逐一教賀崇秋認人，回憶着他們各自的性格特點，自從攤牌後，兩人仿佛更親近了。

“這是當初我們社團的副社長，是個性格開朗的青年，你應該對他有印象，換屆的時候，他緊張得麥克風掉了，是你幫他撿起來，還給他投了關鍵性一票讓他成功競選了社長。”文越然一邊說着，一邊幫賀崇秋細細記錄着，他颔首努力回想，見此，賀崇秋眼睛不禁漫上笑意。

文越然可能還不清楚，他只是對稍有一點像文越然的人格外慎重而已。歸根結底只是怕錯認了文越然，因為誤判而做出什麽令人心生痛悔的大事。不過，賀崇秋依然認真聽着，有時候拿起筆在文越然的腳注旁加幾個字，有些享受文越然的忙前忙後、考慮體貼。

同學會當天，衆人約在校外的一家湘菜館子見面，賀崇秋和文越然來的早，小包房裏只有幾個人，他們西裝筆挺，通身成功人士的氣派，見到兩人後，難得露出了少年人的興奮，其中一個社團副社長主動向前拍了拍賀崇秋的肩膀，又朝文越然點點頭，顯然很高興。賀崇秋與文越然的關系在社團裏并不是秘密，因此衆人對這位冷冷淡淡、經濟心理雙修的文越然總是很客氣。

“你們倆竟然來這麽早！？我還以為你們是壓軸的呢！快坐過來，我點了水煮牛肉和小龍蝦，你們要喝可樂還是雪碧？——要不喝茶，喝茶爽口！”副社長裴景拉開椅子，示意二人坐下來。

“诶诶，現在都不是小朋友了，當然得喝酒啊！——照我說啊，紅的白的都上來，咱們一桌人就該熱熱鬧鬧，不醉不歸！”裴景旁邊的男人粗聲粗氣地說，倒是裴景推了推他，義正言辭。

“那你是不清楚，我之前聽趙小蕖說了，我們文學弟現在可是醫生了！得養生，喝什麽白酒，去去去！”

賀崇秋望了身邊的文越然一眼，笑着說。“裴景，別客氣，我們客随主便。”

念完裴景的名字，賀崇秋将手伸到背後，朝文越然比了個OK的手勢。

文越然眼帶笑意，他坐在賀崇秋的右手邊，随着他們落座，越來越多的大學同學進了湘菜館子的包房，熱情的大學朋友開始慷慨激昂的回憶大學社團生活，說自己的創業小事，時不時問問賀崇秋和文越然的近況，衆人雖然整整五年都沒有見面，卻并不覺得生疏冷漠，氣氛有些熱烈。其中以裴景為甚，他對文越然所在的心理診所很感興趣，專門拉了張小板凳過來。

“文醫生，你現在是在做心理咨詢師的職業？”得到文越然的肯定答複，裴景眼睛一亮，他湊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

“其實……學弟，文醫生！我有點小事兒想求你幫忙……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有婚前焦慮症？要不然我怎麽老是手心冒汗，女朋友一打電話背脊就直抽抽、打寒戰？！下個月我要和女朋友結婚了，可是最近她管得越來越嚴了，連我來個同學聚會，她都放心不下，生怕有什麽小狐貍精勾走我的魂！可我不過是個剛創業的，還一窮二白呢，小狐貍精也看不上我這樣的啊！”

裴景說完，其他人哄然笑起來，“副社長，我早說了你把嫂子帶着，她看着你你就不緊張了，你這不是難為文學弟嗎？”

文越然也不禁莞爾，“如果有婚前焦慮，不如坦誠布公地和社長你的女友談一談，唔……不過你可別說剛剛那番話，就說，你因為擔心她這麽好的女孩子跟別的帥小夥跑了，擔心得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手心還冒汗，那些肉麻話也不敢主動說，這次同學會本來想帶着她，可怕她覺得你不如那些成功的同學，不想露出自己稍遜的一面，然後纏着跟她一天，讓她覺得自己是被珍重的，是惹人追逐的，等你女朋友放下心來，願意将手松一松，社長你就能松口氣了。”

裴景臊了個大紅臉。“你這不是講情話嘛，哪裏是心理咨詢！文醫生，你這是調皮了，賀哥你也不管管……”

一旁的賀崇秋将腦袋湊到文越然肩頭，一臉我不是很懂他們醫生的表情。

“我看啊，文學弟，你幹嘛去做心理咨詢，你應該去幹美容産品銷售，瞧你能說的！這女人心你很懂啊……”其他人紛紛點頭，裴景也暗暗記住了文越然的話，只覺得文越然的段位比自己高多了，這番心态，賀崇秋想必是愛他愛的要死吧！哈哈！

衆人聊了一會兒，湘菜館的上菜服務員舉着小托盤緩步進來，賀崇秋主動幫文越然燙了杯子和碗筷，又夾了塊辣子雞放在文越然的碗裏。

“我們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文越然吃得鼻尖泛紅，他慌忙抿了口茶水，“自從畢業後，我們都沒怎麽來過學校……”

“有時候沒滋沒味兒的東西吃多了，吃到這種辣味，還是能讓精神一震。然然，如果你很喜歡這個店，之後我們還再來，好不好？”賀崇秋又夾了桌上唯一不辣的包菜，放進文越然的小碗裏，對方緩了緩，這才點點頭。

大家吃得熱火朝天，辣得直呼氣，突然，門口一陣敲門聲，裴景沒有擡頭，“誰呀，快進來呗——”

文越然和賀崇秋也轉過去，一個面容高冷的西裝青年和一個身穿休閑衣的青年站在門口，文越然直覺似的蹙眉，他并不認識兩人，甚至下意識有些抵觸休閑衣青年，他正想和賀崇秋說些什麽，卻見賀崇秋面上沒有絲毫意外，似乎早就認出了那兩人是誰。

可是文越然清楚記得，他根本沒有看到過這兩人的照片……作為錯覺妄想症的患者，賀崇秋是為什麽能清楚辨別這兩人？

“嗨，崇秋，嗨，小裴！”休閑衣青年笑着揮揮手。“剛剛經過包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沒想到是你們。”

“竟然是賀臣學長和林睿學長！”裴景有些驚喜，這兩人可是比賀崇秋高一屆的風雲人物，賀臣現在都是一方公司的總裁了，而林睿是心理系的高材生，是賀臣的表弟，如今也是出名的心理醫生。

沒想到一個小聚會竟然引來了這麽多牛人，裴景也有點興奮，他招呼着林睿和賀臣坐下，不過林睿卻笑眯眯地主動坐在賀崇秋的左手邊。

文越然側過頭看着林睿，面無表情地抓緊手中的筷子。

“然然，賀總不僅是我們學長，更是我如今公司的老總哦。至于林哥，他是賀總的表親，也是個厲害的人。”賀崇秋挑了幾個小龍蝦給文越然慢慢剝起來，他明顯和林睿、賀臣二人很熟，可讓文越然略感不安的是，他直覺上非常不喜歡那個林睿，他不至于是個嫉妒同行才能的人，所以那點天生的不喜……肯定有問題。

賀臣顯然很忙，雖然進包房坐了坐，可他的手機一直在振動，他時不時低頭看看，臉色和緩，又有些無奈，倒是林睿一直笑眯眯地和賀崇秋、文越然二人搭話。

“你就是文越然吧，我們倆可都是幹心理咨詢這行的呢。”林睿倒了杯飲料，嘬飲起來。“聽崇秋說過，如今看來，果然是個優秀的男孩子啊。”

文越然異常焦躁，他勉強維持着表面的禮貌，下意識想逃離現場，這個林睿說話的時候，總會讓文越然有種思維被丨操控的錯覺，他又清晰記得自己不曾與林睿碰面過，也沒有接受過對方的心理咨詢，不應該出現如此明顯的排斥，所幸林睿也沒問什麽私密的事情，不過是簡單寒暄。

眼見着賀臣和林睿要離開了，文越然松了口氣，他不敢看旁邊疑惑的賀崇秋，只是讷讷地坐在原位，倒是林睿顯得很喜歡他的樣子，竟然主動抱了抱他，小聲說。

“崇秋患有妄想症，可是他信不過我和賀臣，一直不願接受我的咨詢治療，他一直在等你，不要讓他失望噢。”

文越然坐在原處，雖然那是番鼓舞羨慕的言論，可他卻覺得耳朵嗡鳴。

作者有話要說： 然然需要來點驚喜、意外和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