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籠子送給你
他們兩人傻站了一會兒，背後突然傳來了聲音。兩人回頭，容懷正走了進來。“小悅，該回家了。”
容悅點了點頭，然後對沈眠說：“你還要趕回去上課，騎我的自行車去吧。”
“不用了，我的自行車還放在學校。”
“你可以幫我的自行車鎖好，然後明天載我去學校。”
這倒是一個好解決方法。
“好啊。”
沈眠跟他們告別，然後蹬着自行車離開。在他走後，容懷擡頭望着頭上的照片，随後要去牽容悅的手。“回家吧。”
容悅猶豫了一下，随後乖乖把手給他。
關于母親，容悅沒有再提到過她的事情，他的父親也一樣。他們生命中最愛的一個女人，成了一個不可說。說了，他們兩個人也過不下去了。
回到家以後，容懷依舊在做菜，容悅幫忙煲飯，随後繼續盯着窗外發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晨星出現，一閃一閃，就像是沈眠的眼睛。
容懷擦幹淨手，拿了一瓶牛奶給容悅喝。“你跟小眠還算是合得來。”
“還好吧。”
“你該多交些朋友。”他坐在他的面前，苦心婆看又小心翼翼，唯恐會傷害到他。
“我沒有自閉症。”容悅說。
“我知道，我知道。”容懷想也不想就應道。
“什麽是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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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就是可以陪你一起玩，一起上學、回家，周末可以約的人。”容懷說道：“一個人實在是太寂寞了。”
容悅覺得他的言論很奇怪。“我一個人從來都不覺得孤單，那麽我為什麽還需要人類的朋友？”
容懷低下頭，眼角的皺紋一下子舒展一下子夾了起來。“你現在不覺得，總有一天會覺得的，人不是獨居的生物。不僅僅是陪着你玩，總有一天，你可能僅僅只是想找一個人說說話，而那種時候，你有一個選擇的人選。那麽，那就是一個人擁有朋友的意義。”
容悅把頭轉向窗戶，他的眼中，有一只展開翅膀的精靈正飛躍在空中，她會發光，在黑夜中尤其顯眼。她有一雙翠綠色的眼睛，裏面盛着無限的生機。她直直地看着容懷，嘴角勾起揶揄的笑意。
容悅可不會那麽蠢，跟容懷說，他已經有了很多的朋友了，例如精靈什麽的。他的父親和醫生都希望他可以變成一個正常的人？
但是，跟大家一樣就是正常的人嗎？
第二天的一大早，沈眠就來到他家，接他一起上學。自行車飛馳在籠境鎮的小道上，秋天的落葉紛紛，容悅接住飄到他的面前的一片葉子，然後問沈眠。“你有朋友嗎？”
“有啊。”沈眠毫不猶豫，“從前的朋友是牛頓力學和電磁學，最近的朋友是粒子物理學和原子核物理學。”
容悅發現自己找錯了參考對象。
二十多分鐘以後，立馬就到了校園的門口。容悅跳下單車後座，沈眠也下車。容悅瞄了他一眼，然後叫他低頭。沈眠想也不想，下意識彎下腰。容悅伸長手臂，幫他把眼鏡帶好。
葉擎在他們的背後進校門，看到他們的互動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到了青春偶像劇的一幕。
容悅一離開，葉擎就走上去。“容悅家裏有姐姐什麽的嗎？”
“他是獨生子，幹嘛？”沈眠問他。
“想跟長那樣的女孩子談戀愛。”葉擎也就那點德性了。
沈眠冷漠地給他一個眼神。“你還是好好想想你的英語成績要怎麽提高吧？”
不僅葉擎想跟那樣長相的人談戀愛，有其他的人也那麽想。
蔣琳琳今天也是拎着練習冊找容悅。在容悅跟她講題的時候，她的眼睛總會不小心去瞄容悅的臉。
她的司馬昭之心，有人知道。
班主任還是很關心容悅的，主要是這段時間在這個孩子身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班長了解一下問題。淩霄不得不時時觀察着容悅，随後彙報。“最近，蔣琳琳跟他關系不錯。”
“蔣琳琳？”班主任是個今年畢業，剛上崗的老師。“我們班班花？”所以關注點很是奇怪。
淩霄只得回答是。
“幫忙照顧點，辛苦你了。”班主任拍了拍淩霄的肩膀。“期末請你吃冰淇淋。”
“老師，期末是冬天，吃不了冰淇淋。”
班主任立刻改口。“期末請你吃麻辣燙。”
淩霄快被這個班主任玩死了。
容悅這次歸來聽話了許多，梁浩他們也沒怎麽找茬，所以班上是風平浪靜。班主任谷雨繪滿意得不得了。甚至連班級活動，容悅也不再抗拒，乖乖參加。
“我跟你一組好不好？”蔣琳琳得知他也要去以後，立馬問道。
容悅點了點頭。
淩霄在谷雨繪威迫的眼神下，也走向了容悅。“我也一起吧，說要三個人一組。”
他們班級的活動是去一個森林裏參考一系列的活動，其中還有一項是捕捉蝴蝶。谷雨繪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個捕捉蝴蝶的長杠網。
沈眠在上體育課的時候看到了呆呆站着的容悅，跑過來打招呼。“你們班級有活動？”
“捉蝴蝶。”
不知道是不是沈眠的錯覺，在容悅說捉蝴蝶的時候，嘴角似乎抽了一下。
“挺好的。”他推了推眼鏡，忍住想笑的欲望。“可以給我帶一只。”
“嗯。”
沈眠還想問他這個“嗯”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們班的班主任讓他們出發了。
“容悅！快來呀！”一個可愛的姑娘朝着他招手。
容悅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一群中學生浩浩蕩蕩出門了。
容悅麻木地跟着大部隊，他們爬上他也跟着爬山，他們休息他也跟着休息，他們吃東西，他也是有模有樣地吃起來，縱使他根本就不餓。蔣琳琳剛開始的時候還想跟他套近乎，奈何容悅說話實在是太簡潔了。反而是淩霄，他帶着班主任的任務而來，更加持之以恒，力求容悅一定要回應他。
久了，容悅那種人偶一般的臉終于有了新的表情。“你很煩。”
惱怒的表情。
淩霄居然覺得這個表情很順眼。
休息完以後，他們終于開始了今天最後一項活動，捉蝴蝶。
籠境鎮山清水秀，動物特別多，谷雨繪拿着杆子一晃，一大群蝴蝶從草叢中和樹木中飛出來。它們展開斑斓的翅膀，直直飛向天空，這一幕，特別夢幻。
容悅拿出了剛剛一直積攢的力氣，突然就來勁了，不停拿網子去捉。但是他的手腳實在是太不協調了。到後面，他只捉了一只，其他人都拎了一籠。淩霄看見了，抓了抓頭發，把自己手裏的籠子給他。“送你吧。”
容悅問：“那麽多，全部送我？”
淩霄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們是一個隊伍的嘛。”
“謝謝。”容悅想要表達自己的感謝，但是話說出口的時候又覺得自己的語氣略顯僵硬，于是只好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
淩霄說：“你笑得太醜了。”
容悅立馬把嘴角拉下去。
淩霄哈哈大笑，然後把籠子給他。
他們班級的活動就這樣子結束了。
容悅回家，拎着兩個籠子，一只籠子裝滿了蝴蝶，一只籠子只裝了一只蝴蝶。裝滿了蝴蝶的籠子裏，它們拍打着翅膀，想要離開，只有那一只蝴蝶，安安靜靜停在籠子的中間。
看見四周圍沒有人，容悅打開了裝滿蝴蝶的籠子，然後放在地板上。他一打開籠子，蝴蝶們立刻擁擠着離開，紛紛飛向高空。等它們都飛走了以後，容悅把那個籠子撿起來，然後回家。
他回家後不久，谷雨繪就打了電話給容懷，跟他報告了今天容悅的活動，榮懷聽到以後，笑得皺紋都擠在一起。
容悅看了他一眼，然後拿出自己腐爛的水果，放進籠子裏給蝴蝶吃。
在容悅要上床睡覺之前，他終于看到沈眠騎着自行車回家了。
“沈哥哥！”
沈眠在他提高的音量中急剎車，随後下車走了過來。“怎麽了？”他現在正疲憊，下了晚自習時候，他除了睡覺以外，什麽都不想做了。
容悅彎下腰，從地上拿出一個籠子，然後遞給他。
沈眠從窗口接過籠子，帶他拿到手以後，發現裏面關着一只蝴蝶。這一只蝴蝶特別好看，藍色的翅膀就像是萬裏無雲時候的天空一樣，它拍打着翅膀，在方寸之間，流暢地飛了一圈。
“這個蝴蝶給我嗎？”他這才想起來， 他今天下午的時候似乎開玩笑地跟容悅說了一句，讓他捉一只蝴蝶給他。而容悅，那時候說了一個“嗯”字。
“專門為我捉的？”
“嗯。”
“你有這份心意我很開心。”沈眠不是說假話，他是真的很開心，“但是我不會養蝴蝶，而且這樣捉蝴蝶也不好。”破壞生态。
“那麽你可以把它放走。”容悅說道。
沈眠斜瞄他一眼，發現他的表情沒有變化，這才小心翼翼打開籠子。兩人一起看着那只乖巧的蝴蝶在籠子裏站了一會兒，随後才展翅飛出去，這一只有靈性的蝴蝶在他們兩人的頭上徘徊了一會兒，随後才飛向黑夜。
“謝謝你的禮物。”沈眠笑着看向那只飛走的蝴蝶。“我很喜歡。”
沒有了蝴蝶，只有內裏空空的小籠子。容悅看那個籠子算是精致，幹脆就把籠子塞到他的懷裏。“這個給你。”
“哈？”
“這個籠子送給你。”
說完這句話以後，容懷就叫容悅去睡覺了。容悅跟他道別以後就跑了，留下拎着籠子，不明所以的沈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