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個世界活躍着許許多多的元素守護神,他們各司其職,像普通人一樣工作學習,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有多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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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廣場的音樂噴泉旁坐着一個黑發青年,低垂着腦袋,露出一小截白皙纖細的脖頸,裹在亞麻色圍巾裏。眉梢含情,杏眼微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濕漉漉的惹人憐愛,可是當他擡起頭,直直對上那琉璃通透的黑色瞳仁,一切又是錯覺,明明一滴淚也未流下。

只是坐在那裏,便給人如水一般的溫柔,謙方君子,溫潤如玉。

寫字樓的光束打到身上,映亮他眼底的迷茫。

身體裏湧動着一股巨大的悲傷和撕裂般的痛苦,祁水想不起來為什麽,冥冥之中他聽見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每一句都令靈魂震顫。

正對着他的,是本市最高摩天大樓,位處商業圈最核心。整座樓都屬于霍氏集團名下,此時外牆屏幕播放一則對霍氏當家--霍談溯的獨家采訪。

霍氏以珠寶起家,經過幾代人的經營,涉及的産業不計其數,明面上露出來的産業中,霍氏珠寶是全球最大最優質的鑽石供應商。有傳言說他壟斷了全球的金剛石開采。

冷漠,混血,高傲——所有人對霍談溯的第一印象。包裹在煙灰色高定西褲的兩條大長腿随意搭着,肩寬腰窄,目測身高一米九往上。

似乎沙發不夠舒适,霍談溯換了個姿勢,一塵不染的鞋跟踩在地上的那一刻,祁水有種心髒被狠狠碾壓的錯覺,好像隔着屏幕,踩在了他最柔軟的心窩。

霍談溯臉色有種久病之後的蒼白,目光卻很沉,偶爾掃過鏡頭,淩厲地讓人心驚。

像是血族中至高無上的神祗。

祁水聽見主持人鋪墊了一堆霍談溯來到A市給這裏帶來多麽大的經濟騰飛,然後問他為什麽選擇A市。

霍談溯少見的停頓了一下,“沒什麽原因。”

主持人笑容險些維持不住,尴尬地圓場後,抛出下一個問題。

“如今,環保是一項全人類的事業,不少企業家或者選擇投資研發,或者直接通過慈善捐贈,設立環境基金,霍氏在這方面一直不見有什麽動作,是什麽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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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環境的急速惡化,使全球變為同呼吸共命運的整體,哪怕是首富也逃不到外星去,只能紛紛掏錢阻止自然界進一步的制裁。

聞言,霍談溯居然毫不避諱是在公衆面前,嘴角牽出一個諷笑,目空一切,似乎全人類的生死與他無關。而他只是人間的過客。

他嘴唇輕啓,殘忍地吐出三個字:“不值得。”

在主持人目瞪口呆中,霍談溯皺了皺眉,抛出一個爆炸性的信息。

“除非……我找到我的愛人。”霍談溯聲音裏有一絲不明顯的顫抖和絕望,“屆時我願意捐出霍氏全部資産。”

這是霍談溯第一次在談及他那位隐形的愛人,輕描淡寫,卻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深情。

甚至有人根據霍談溯的蒼白臉色和他這番話,推斷他的愛人已經去世,情深不壽,更有人妄斷霍談溯活不長久。

這種“對全世界殘忍唯獨對你深情”的人設很多人磕,視頻放出去,好多人哭着喊着要整容嫁霍談溯。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連霍談溯的衣角都碰不到。

祁水第三十八次被霍氏的保安趕出大門。只是看見霍談溯一眼,心底就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去找霍談溯。

去找霍談溯!

祁水沒法理清這種來勢洶洶的沖動,他甚至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剛才有兩個小姑娘在他左手邊叽叽喳喳地讨論霍先生——年輕英俊,執掌大權,單身未婚。然後激動的抱在一塊高呼自己對霍總裁一見鐘情。

祁水想,一見鐘情?可能是吧。

他太着急了,以至于沒有看到完整的視頻,壓根不知道霍談溯有個愛人。

當他再一次被失去耐心的保安推到臺階上,祁水一個沒站穩,順着石階滾了下去,手臂被磕出一道口子,血呼啦的湧出。

保安愣了一下,還是狠心罵道:“什麽人就想見我們總裁,也不看看自己是誰,趕緊走別礙事!”

一輛黑色長款林肯緩緩停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腳步匆匆,路過祁水時,突然停了下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擡起頭來!”

祁水捂着胳膊看向這位先生,“什麽事?”眼神懵懂清澈,像只迷路的小羔羊,不谙世事,随便一個人就能用繩索套走。

中年人眼裏閃過精光,像是瀕死之人抓到了稻草一樣,語氣難掩激動:“你想見霍總是不是?跟我走,我能讓你見到他。”

祁水怔怔地點頭。

中年人不顧他的傷口,一把抓住祁水的手腕,急切又強硬地往車裏拖。

秘書着急地提醒他:“劉總,好不容易和霍先生約了下午三點的時間,您這是……”

中年人像是持有了什麽免死令牌,冷笑一聲:“不去了。”

祁水除了剛剛認識的霍談溯,對這個世界毫無記憶,很快讓人套出了全部身家,其實,也沒有什麽。

“從今天起,你叫祁水。”

我本來就是祁水啊。祁水疑惑地想,但他已經學會把疑問藏在心裏,這個叫劉僙的人,他很讨厭。

可是能幫他見到霍談溯。

劉僙很快安排了一套課程給祁水學習,還捏造了假身份,一個大三學生。

他看着祁水低頭安靜地看資料的側臉,恍惚間想起十年前的一面之緣。

一模一樣,就好像那個人站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年齡擺在那裏,他幾乎以為他就是霍談溯失蹤十年的愛人!

巴結霍談溯的人拿着一張似是而非的照片,四處搜羅相似的面孔,可他們都沒見過真人,怎麽可能找到一樣的!

然而霍談溯每次都給面子地見了那些人,簡直是一塊霍氏敲門磚。

劉僙告訴祁水,他就是霍談溯的愛人,給了他一大疊資料,目的是把祁水塑造地跟那個人更像。

“你好好看看,這是你以前的習慣。霍總可能會懷疑你的年齡,但我相信,你一定是祁水。”

“你這是在追回自己的記憶和愛人。”

劉僙天天給祁水灌輸一套洗腦包。祁水無親無故,如果有個失憶的又長得一模一樣人說自己是他,霍談溯除了懷疑,又能從何處驗證呢?

劉僙在賭霍談溯沒有留下祁水的任何dna樣本。

一個完美的設想。

但他的公司等不及了,加上祁水隔三岔五地問什麽時候能見到霍談溯,劉僙不得不加快計劃。

三月,霍氏獎學金頒獎典禮上,一向漫不經心的霍談溯第一次失了态。

祁水忍着一陣一陣的心悸,盡量平和地念出那個名字:“本次莅臨的嘉賓有,霍氏獎學金創立者、霍氏總裁、霍談溯先生,歡迎您。”

霍談溯原本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這種小場合,他連個樣子都懶得裝。要不是校長實在過于殷切,說這一屆的學子十分優秀,極力邀請他出席,他現在應該在國外的某個角落繼續搜尋祁水的下落。

可當臺上的那個男主持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聲音念出他的名字的時候,霍談溯血液瞬間凝滞,他甚至不敢睜開眼,怕只是他的幻覺。

“阿溯,你要去哪裏?”

“阿溯,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阿溯你要從那裏離開嗎……我看着你。”

十年了。

胸前的挂墜隐隐發燙,零星的溫度卻引爆了心底的火山,炙熱的熔岩鋪天蓋地湧流,燒得眼眶都紅了。

霍談溯手背青筋暴起,啪一聲折斷了椅子的扶手,他豁然睜開眼——

聚光燈下的青年一如十年前星空下的祁水,眼睛裏盛着汪汪水光,溫柔歡喜地注視着你,彷佛他的全世界只能看到你。

“小祁……”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霍談溯出現在臺上,打斷了典禮的進程。

霍氏随總裁前來的經理紛紛起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話筒掉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祁水猛然被拉入一個懷抱,抱着他的雙臂用力,顫抖,彷佛要把他捏碎,揉進軀體。

祁水正想着怎麽打招呼,他什麽都不記得了,第一句話該說什麽,怎麽說……

男人突然毫無預兆放開了他,不,推開了他。祁水覺得這一來一回,仿佛撞上一堵牆又被彈回,兩下推搡弄得他頭暈眼花。

“不,你不是他!”霍談溯低吼,明明是自己跑上來,此刻卻像陷入絕境的孤狼一般悲痛,甚至有些癫狂。

“我……”

祁水看見霍談溯那雙耀眼的瞳仁一瞬間黯淡下去,像是世間最閃耀的鑽石失去了六角星芒。他心尖一疼,彷佛粗粝的砂石混着刀片揉過心髒,窒息般失去了反應能力。

在場有女士驚呼一聲:“碎了!”

那聲調實在高昂,一半人的注意力被拉過去,原來有位女士手指上的鴿子蛋突然光芒一閃,碎成塵埃。

“怪事,還記得十年前嗎,據說六月初七那天,A市所有的鑽石同時炸開,至今是未解之謎,你們說會不會……”

不少女嘉賓捂住了自己的首飾,怎麽沒有聽說過,那天被稱為無數女士的“心碎之夜”。因為實在沒法用科學解釋,倒是流傳了一個童話版本——一位深情的男子失去了他的愛人,心碎到無以複加,導致代表永恒愛情的鑽石一同粉碎徹底。

霍談溯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青年。

太像了。

太像了!

為什麽偏偏不是!

他按了按額頭,情緒波動太大,他現在必須出去,否則他可能會徒手拆了這座禮堂,連累到無辜之人。

……

“別跟着我。”霍談溯第四次警告身後的小尾巴。

“你很難受。”祁水就事論事,“我可以幫到你嗎?”

“離我遠一點,就算是幫到我。”霍談溯忍耐着最後一絲理智,身體叫嚣着去擁抱這個人,可是心裏卻萬分清醒。

他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愛人。

“我叫祁水。”祁水單刀直入,他盡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說出來供霍談溯分析,“我失憶了,但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我們是認識的,我可能是你失蹤的……唔……”

祁水突然被暴怒的霍談溯掐住了脖子,手下毫不留情,他的雙腳甚至離地,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別想冒充他。”霍談溯狹長的鳳眼眯起,看他就像看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蟻,“我知道你是誰。就算你和他沾親帶故,觸到我的底線,後果自負!”

霍談溯甩開手,居高臨下地看着祁水一下子跪在地上,他不住地咳嗽,呼吸困難,眼裏激出水花,白皙的脖頸上迅速浮出一圈紅腫的勒痕。

霍談溯真的想他死。

祁水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他有一瞬間的迷茫,這些日子堅定的信念開始搖擺。

難道他真的不是祁水?

有個跟他同名同姓、容貌相似的人,他才是霍談溯的愛人?

只是這麽一想,胸腔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全身上下都在拒絕這樣的可能。

“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霍談溯對祁水沒有一絲憐憫,他冷漠地丢下這句話,邁步離開。

“霍先生……”祁水站不起來,遵循本能膝行着追了幾步,突然心髒一擰,他眼前發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霍談溯已經往前走了百餘米,身後突然沒了動靜,一轉頭居然看見那人倒在地上。

碰瓷?

霍談溯打定主意不去管他,這十年來,類似的事情層出不窮,他看過一千張一萬張酷似祁水的相貌,沒有一個是他。最可惡的是,那些沒有達到目的的人,用那張臉做出令人不齒的行徑,簡直是在侮辱小祁!

起起伏伏之後,霍談溯很久不曾有過如此大的心境波動。

焦躁地踢了幾下路邊的石墩,霍談溯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将他丢在路邊不管。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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