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我們家的包裹都在他手上呢!”
“為個送快遞的,你就要把我送出去?”母親用胳膊肘把他頂開,拿了一個髒碗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就跟您談談您後半生的幸福,怎麽也不是個好東西了!”關爾繞過餐桌,把關義拉過來,一臉讨好:“關義也是男人,他也不是個好東西嗎?”
“關義是個好孩子,不是臭男人。”母親把手沖幹淨,捧着關義的腦袋,“吧唧”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關義,雖然這可能是你此生唯一的女性的吻,但你不能頂着這麽個腦門子到處晃悠。抱歉了。”關爾癟着嘴給關義擦幹淨他親娘剛剛留下的口紅印。
“媽,我怕不是你親生的。”關爾搖搖頭。
“你不是。”幹脆利落。
關爾拉着關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故意大聲地說:“聽見了嗎關義,你不是我哥!”
在廁所卸妝的母親聽見後挑了挑眉。
關義的注意力馬上從電視上分散開,他游移的視線停留在電視區域,手卻緊緊拽住了關爾的衣服邊。
“別拽着我,媽說了,我不是親生的。明天我就跑路,不管你了。”
關義手又拽緊了一些。
關爾下意識往口袋一摸,想起了點事兒,猛地一起身,忘了關義還拽着自己的衣服邊,一下子跌回沙發。
“開玩笑的!關義,松手!”關爾從沙發裏掙紮出來,心想:幸好當年買的不是實木沙發。
關義不松,關爾掰他手指頭,掰開他又抓上,抓不上衣服就抓關爾的手,總能抓着一樣。
一邊跟他手指大戰,一邊別着身子走到了廁所門口。關爾用空出的手把錢從兜裏拿出來,遞給母親,“化妝品我不會選,您自己置辦點好一些的。免得本該美到一百歲,八十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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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銷售工作化妝是禮節之一。這些年來,母親的臉被歲月和廉價化妝品一點點侵蝕,她本來很美,就算是被侵蝕後的今天,也美得可見當年。
都說女孩兒長得随爸,男孩兒長得随媽。就長相而論,說來有些自戀,關爾從來堅信關義和自己都是她親生的。尤其的關義,充分繼承了美貌。
母親只看了一眼他遞來的錢,轉頭就拒絕:“這點錢夠買什麽,自己留着花。”
關爾把錢塞她兜裏,說:“我問過女同學了,這夠買一支像樣的口紅。”
“夠買口紅就存着追女孩兒用。”母親說着就要用濕手将錢從包裏拈出來。
關爾心裏震了一下,馬上按着她的手塞回包裏。
“那都是後話,您的美貌是當務之急。”說着便拉着關義腳底抹油,“廣告完了……呀,那不是您喜歡的……那個叫啥來着?”
頂着一臉的洗面奶跑出來,把兩兄弟擠一邊。
“快快,聲音開大點,一會兒廣告我再去洗。”
關爾拿手肘子怼了關義一下,“我看你也不是親生的,我明天走的時候捎上你,咱們浪跡天涯去。”
母親忙裏抽閑橫他一眼。
片刻,關義掰着手指頭,低着頭點了好幾下,“嗯”了一聲。
“嗯什麽嗯,白眼狼。”母親罵了一句。
關爾也跟着罵:“嗯什麽嗯,白眼狼。”
關義委屈,關義不說。
今晚大風,看來是有暴雨,天氣不好,信號也多多少少有點問題,電視劇一完,三人就回屋睡覺。
關爾提早做好準備,睡前揉倆紙球正要塞關義耳朵裏。
他問:“關義怕嗎?要不要抱?”
關義蹭過來別手別腳抱住他。
這應該是怕吧。關爾打算跟他說道說道,諸如:這個年紀不該怕打雷了,就算怕也要學着克服恐懼……
關義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用一種近乎于哄小孩的語氣,低聲念着:“怕……怕。弟……弟,怕……”
那神色,就像一個為長不大的弟弟操碎心的大哥,心中時常挂念着:弟弟離了我可怎麽過呀!
關爾覺得好笑,但他笑不出來。他親一親關義的嘴角,說:“我不怕,關義也不怕。”
扔了那兩個紙球,關燈睡覺。睡前關爾又問一遍:“關義要抱嗎?”
關義蹭過來,又一次別手別腳地抱住了他。
“親呢?”
關義用嘴唇往他嘴角像蓋章一般,用力印了一下。
“晚安。”
“安……”
狂風驟雨,關爾聽了小半夜的風雨聲,直到心裏不再那樣亂,才抱着關義睡去。
自己尚不能分辨這種詭異的感情,關義能嗎?他沒有完整的三觀,也沒有能夠支持獨立思考的心智,他只有抛開大部分人類既定規則,坦然面對自我情感的純粹。
他依賴、保護又深情地愛着關爾。
智力有問題并不會完全剔除愛人的能力,但關義的情況并不太理想,他的愛究竟是哪一種愛,關爾不敢輕易地下定論,也一直沒敢随便問他,他的言語對關義總是有誘導性的。
第二天清晨,雨後潮濕的氣息從推開窗的一剎那就擠滿整間屋子,關爾挂着一臉詭異的笑容把關義叫醒。
“關義 你想娶老婆嗎?就是……女孩子,你想跟哪種類型的女孩子共度一生?”關爾捧出一堆紙片攤在床上。那全是他從雜志上剪下來的女人照片,為公平公正,沒穿衣服的脖子以下都剪掉了。
關義挑得眼花缭亂,原本游離的眼神晃動地更加厲害了。關爾等了半天,最後關義把眼神落到他身上。
“選不出來?要不你畫給我看看?”關爾遞了支中性筆給他。
關義在關爾手上畫了個圈。
沒有針對“你弟的手不是你的畫紙”這件事教育他,關爾只是勉為其難地點點頭,說:“好的,你喜歡臉圓的姑娘,然後呢?”
關義在旁邊又畫了一個圈。
“不是臉,是眼睛。你喜歡眼睛圓圓的姑娘。我知道了,然後呢?”
關義一口氣在他手上畫了無數個圈,有的大圈圈小圈,有的互相交疊。總之非常抽象,關爾用小學時期健康又從不去校外開會的美術老師教的那一點點美術知識推斷:這應該不是一張人臉。
“甜……甜……”
“你還有戀物癖?!關義,你不能跟糖結婚。”關爾堅定地搖搖頭,“糖紙也不行。”
關義把食指戳關爾嘴角,繼續念叨:“甜……甜……”
關爾垂下頭,把額頭壓在他的肩上,深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媽會氣死的。”
關爾後來想了想,又分別做了同樣的男性版和男女混合版的實驗。關義堅貞,仍只鐘情于他一人。關爾洗掉了大部分的墨跡,仍有一些淡淡的印子洗不掉,不過這已經無所謂了,因為關義現在只要一能拿到筆,就會在他手上畫圈。
“怎麽了?”母親乍一看到關爾的手臂,非常吃驚,用擔憂又怪異的眼神左右打量。
“圈地運動。”
“啊?”
正說着,關義又拿着筆過來了。
“站住!”關爾喝住他,像看到電鋸殺人狂一樣,背後發毛。他快崩潰了,“我不是把所有筆都收起來了?這是哪兒來的?!”
母親走過去一根根掰開關義的手指,把筆拿近看了看,說:“家裏一支筆都找不到了,這是我在公司拿的新筆……偷筆賊,今晚不準吃糖!”
關爾聽了嘿嘿一笑,對着他略略略狂吐舌頭。
晚上洗澡的時候,關爾心滿意足地洗幹淨了滿胳膊的鬼畫符。擦着頭發剛走出廁所門,就看見關義守在那兒,一見他就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關爾疼得跳起來,“媽!關義咬我!好疼!救我!”
母親拖鞋都沒穿,光着腳就從卧室沖了出來,關義立馬松了口。
察覺到不對,她抓着關爾的手腕看傷情,問:“這就是你說的圈地運動?你們倆搞什麽?!”
牙齒印圓圓的一圈,咬青了,四周的皮膚有些腫。
“我被咬了怎麽也要挨罵!”
“他跟你比跟我親媽還親,你沒招惹他他怎麽會咬你?”
被這麽一提醒,關爾想起上次在廁所掐他那一下。
怎麽傻子也記仇?
“關義回屋,這一周都沒有糖吃了。還有你,去,自己拿冰敷上,我去給你找藥。”哪裏有鬧劇,哪裏就有專制獨裁。
這多有效,母親面色一沉,縱關義是個大傻子也知大事不妙,磨磨蹭蹭回了屋。
“你今晚還跟他一起睡嗎?”母親塗完藥給他吹吹,擔憂地發問。
關爾嘀咕一句:“這麽大人了還跟您擠不太好吧……”
“臭小子,我累死了你還想跟我擠?你不跟他睡就睡沙發。”
關爾當然還是選擇睡床,畢竟他們家的沙發實在是……有點秀氣。關義到是心大,一熄燈又蹭到關爾身邊,親親抱抱就差舉高高了。
學着母親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