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敵國

梁國少年皇帝喬盛寧靠着金線暗龍紋的方枕上,細長手指撚住一枚檀口大小的褐色香丸,這香丸以千金難得的沉睡香為底,摻合了麝香、檀香、雞舌香、龍腦香等諸多香料,梁國制香國手的虛明道長反複試驗練就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得兩枚,他厭厭的看了幾眼,并沒有太大的興趣。

梁國原是中原小國,歷經數年戰火,六代君王,于百年前老梁王橫掃敵國,一統江山,正式稱皇。傳到喬盛寧手上時,已經是國庫充盈,百姓安樂,鴻運齊天的盛世景象。

出生在太平盛世,一登基就是盛世之主,喬盛寧的治國之路承接前人,不僅是不能有所作為,而是不能有所作為。

“既然道長說這東西有效,便燃吧。”

褐色的香丸落回描金畫鳳的香匣裏,道長揮了揮手中的拂塵,燃了另外一枚,一縷縷鉛藍色的香煙從九龍三足錯金香爐中飄出,扶搖直上,氤氲在整個房間內,像是裹着一股濃郁的夢境。

能見心中向往之人的“尋陽香”麽?

想起登臨東海彼岸高山,背手而立的金國開國君王,眼角眉梢的英雄氣概。

半夢半醒間,喬盛寧的唇角攜了一抹幾嘲諷的笑。

比起自己這個只會吃喝玩樂,泡在脂粉堆裏的盛世無用之君,他應該活的更加恣意吧。

一覺夢醒,後背磕的生疼,喬盛寧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今日宮中的宦官怎麽做事,睡榻要用松軟的鵝毛鋪上三層後,方才勉強能用。

這睡榻怎的這麽硬邦邦的。

“來人!”他一開口便擰住了眉頭,這聲音尖細嬌軟,委實像是個女子。

“貴妃娘娘起朝。”太監悠長的吆喝一聲,宮娥們魚貫而入,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宮女捧着鍍金的臉盆,粗白的綿布毛巾跪在自己面前。

貴妃娘娘?

少年皇帝喬盛寧的臉龐布滿陰暗的烏雲,饒他極少生氣,現下也有些薄怒。

平日裏慣用的純金瑪瑙碧玺的臉盆不見了,這毛巾也委實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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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開口詢問,目光一偏看着水中倒映的人臉,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小口只一點,肌膚欺霜賽雪,還着了一身粉色的寝衣,他皺眉,那水中的人也皺眉,他咧嘴那水中的人咧嘴。

完了!

他頹然的坐在椅子裏,整個人似霜打的茄子。

他這是成了一個女的了?

喬盛寧大腦裏一片空白,悄咪咪的探了探自己的身體,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還好,身為男兒的關鍵部位還在。

那老道實在是害人,沒讓他見他敬佩的金國開國皇帝劉業就算了,居然還把自己整成穿着女兒家衣裳的貴妃娘娘。

好在喬盛寧向來沉迷志怪神力的怪談,燃香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心裏準備,現在發生的一切他也只當是大夢一場。

因而此時,比起他成了個女裝大佬更讓他崩潰的是,前幾日命人從藏書閣裏尋了許久才尋得的《劉業帝王詩選》才讀到一半,現在到哪裏去看啊?!

今日擎蒼獵黃羊。

昨天他還躺在龍榻上抱怨,梁國盛世,蒼鷹活像是只沒籠的鹦鹉,早就不抓鳥就會等着人喂肉。

今天他連書都沒得看了。

喬盛寧坐在梳妝臺上欲哭無淚,恨不得以手砸牆。

“娘娘,還有半柱香的功夫,妃嫔們就該來問安了,您今日打算用哪套釵環?”貴妃身邊貼身的丫頭月秋,見貴妃坐在梳妝臺前遲遲沒有打扮的意思,壯着膽子開口詢問。

“問安?”

問安是皇後才有的待遇,這女裝大佬不過貴妃等級,居然有此殊榮,看來這皇帝是個斷線就算了還是個寵妾滅妻的昏君。

喬盛寧啧了一聲,看着丫頭将妝盒展開,緩緩擡起頭問:“你們家貴妃姓什麽?”

月秋神色古怪的打量喬盛寧幾眼,不敢違背,老實說:“娘娘姓喬。”

“梁國人?”

“娘娘是地地道道的金國人。”

金國,這裏是金國。

喬盛寧這下才分神看了看宮娥們的衣裙,青色為底,蘭花紋勾着領口和袖口的滾邊。

确實是金國宮娥的數百年如一日的刻板打扮。

金國喬姓的貴妃史書并無記載,喬盛寧思來想去依舊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誰。

“娘娘覺得這支釵環如何?”眼見的問安的時辰就要到了,貴妃娘娘又走了神,月秋從妝匣裏小心翼翼的拿出貴妃最愛用的一支鳳頭流蘇釵問。

喬盛寧神色嫌棄的看了幾眼,這釵子是支金釵,做工一點都不精細,鳳凰的嘴太凸了像是只禿鷹的喙,一點嬌美的感覺都沒有,流蘇就跟別提了,幾根紅穗穗也好意思叫流蘇?

“就沒有其他的了麽?”喬盛寧倒是不抗拒,女裝麽,自己在宮中的時候閑的無聊,也跟幾個妃嫔鬧着玩過。

不是他自吹,就他自己的相貌,扮了女裝,也不輸後宮寵妃。

“或着這套?”月秋又拿了另外一支出來。

“算了,這支還不如上一支呢。”喬盛寧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我自己挑吧。”

趴在梳妝臺上看了看妝匣裏的首飾,他本來準備挑揀的手又收了回來,滿滿當當一匣子的首飾他沒一件看的上的。

那被他嫌棄的鳳頭釵已經是最好的了。

“就這個吧。”喬盛寧認命的指了指那套以鳳頭流蘇釵為主的一套頭面。

喬盛寧斜靠在湘妃竹暗花繡的靠枕裏,主殿空空,除了擺放了六張扶手圈椅并四張梨花木的茶桌,就只有幾盆花做裝飾。

他身旁的位置空着,想必是留給皇帝的。

“人可到齊了?”他想起幼年在母後身邊時,母後端着的皇後架子,依葫蘆畫瓢,語氣平淡中透着親切問。

“回娘娘,到齊了。”

就三個人?

喬盛寧有些傻眼,一國皇帝加上自己,後宮只有四個人,他的目光一一掃過下首的三個妃嫔,頭上戴的身上穿的還沒有自己好,色彩搭配更是慘不忍睹,想起皇帝每天都要見這些人,喬盛寧決定着手點撥她們些,就當時自己夢游一回積德了。

“問貴妃安。”三個人一并行禮,誠惶誠恐的半跪在地上,沒有她的應聲,她們根本就不敢起身。

“起吧。”喬盛寧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個貴妃娘娘雖然是個男子,但是一張臉長的溫和可親,美麗動人,怎麽在這些妃嫔眼裏像是只吃人的老虎。

難道這當今聖喜好男色,獨寵貴妃,後宮妃嫔都只是擺設才會這樣?

“你叫什麽?”他下颌微擡,目光落在一個身穿青衣,臉蛋稍圓的妃嫔身上。

那妃嫔剛剛起身,聞此言吓的一個踉跄跪倒下去。

“妾叫祝朱。”

“常德宮的敬嫔娘娘。”月秋貼心的在喬盛寧耳邊小聲遞話。

“你別怕,站起來走到中間來。”喬盛寧頓時好奇,原身這個貴妃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居然讓後宮中人膽寒到這種地步。

難不成是仗着皇帝的寵愛為禍一方的大佬?

敬嫔吓的同手同腳的走到中間來,惹兩個嫔妃想笑也只敢憋着。

喬盛寧慵懶的伸了個腰,換了個姿勢,蹭了蹭靠枕,勉強讓自己覺得舒服了些,朗聲問:“你們看她今天這個打扮怎麽樣?”

餘下嫔妃以為要貴妃娘娘今日要敲山震虎,殺雞給猴看,都支支吾吾的不敢說話。

“唉。”喬盛寧無力的嘆了一口氣,他也算是半個脂粉堆裏長大的,從小手中把玩的物件珍寶無數,什麽材料該做什麽首飾擺件,什麽衣裳搭配什麽裙子,他都略有了解。

今日看着金國後宮有心點撥一二,誰知這幾個人榆木腦袋,完全沒反應。

“你們看看她,再看看自己。”

這三個人裏面,勉強敬嫔穿的稍微能夠入眼。

“現在有什麽想說的了嗎?”

三個人一起茫然的搖頭。

喬盛寧氣的胸口悶疼。

“叫敬嫔出來沒有別的意思,她今日的打扮本宮很是喜歡,藕粉上衣紫羅裙,淡雅娴靜,若是将耳上的兩枚金耳環換成珠環更相宜。”喬盛寧緩緩道:“唯一的美中不足,敬嫔你不過二八年華,這麽穿太老氣了些。”

“謝娘娘指點。”

“回去坐着吧。”喬盛寧揮了揮手,點頭讓蘇妃站出來。

這個蘇妃五官大氣,看上去讓人覺得舒服,只是兩個妃子明明長相不同,卻硬生生将彼此間的性格氣質磨的相似。

想必是這個金國皇帝喜歡這一款,但是這貴妃娘娘也不是這一款啊。

喬盛寧蹭了蹭枕頭。

“蘇妃,你覺得你呢,今日的打扮怎麽樣?”

“回娘娘……我覺得……我覺得……”蘇妃低頭看了一眼不敢說話。

“想說什麽照實說就是了。”

“我覺得挺好的。”蘇妃的聲音低如蚊蠅。

上面穿一件綠油油的寬袖大衫,底下系一條水粉色的裙子,頭上還戴了兩朵黃花。

挺好的?

喬盛寧突然有點心疼這個金國皇帝,後宮整體美學水平差成這樣,也虧他看的下去,也難怪只有轉而喜歡這個男兒身的貴妃娘娘。

“蘇妃,你生的白,長的濃眉大眼,大紅配大綠你都壓的住,幹什麽底下要穿條半紅不粉的裙子?”

“貴妃娘娘,這是去歲的大紅羅裙褪了色。”

“哈?”喬盛寧目瞪口呆。

金國宮中的染料水平這麽差的嗎?!

“褪了色就不要穿了。”喬盛寧嫌棄的皺了皺眉頭說:“月秋,把我那件大紅貼金箔的馬面裙拿出來,一會讓蘇妃帶回去。”

方才換衣服的時候,他一眼就看見衣櫃裏有這麽一條裙子,那麽多裙子,唯有那一條讓人覺得尚可。

“娘娘……那是您……最貴的一條裙子。”月秋想要說什麽,目光幽暗有所指的看了喬盛寧一眼,說。

“沒事。”喬盛寧揮了揮手,他一個男孩子穿什麽裙子都無所謂,要緊的是這群後宮的妃子,得穿的好看讓人賞心悅目才是。

不然,他連話都說不下去。

“那娘娘可以說說我嗎?”默默的從位子上站起身的小姑娘,個子嬌小,樣子還未長成,恐怕還未及笈。

怎麽看也不過十一、二歲大小。

這是皇帝還戀l童?

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後宮啊?

原本喬盛寧還在心裏抱着一絲僥幸,期望這金國皇帝會是自己敬仰多年的金國開國皇帝昭元帝劉業。

見了這些妃嫔後,硬是将這個念頭祛除的幹幹淨淨。

昭元帝劉業是誰?

那可是當初跟自己太l祖爺爺搶女人,寫下無數詩篇,能文善武,立法造福後世,讓自己扼腕嘆息晚生了數百年的傳奇人物。

他的後宮斷不會是這樣毫無章法,男裝貴妃獨大的局面。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卻聽到大太監的一聲通傳,将喬盛寧的思緒拉回,他偏頭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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