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烏龍一場

即便是春日正午,長寧宮的內殿還是有些昏暗陰冷,金國開國皇帝劉業坐在紫黑色的橫木桌面前,桌上燃了一盞造型古樸的青銅宮燈,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看了一下午的折子眼睛實在是有些累了。

大太監福祿貼心的奉上一盞涼透了的茶。

劉業從來不飲熱茶。

一口将茶水飲盡,通身都冷了半截,疲憊的身軀似乎也随着一杯冷茶下肚清醒不少。

立國兩年,根基不穩,邊塞小族蠻人動不動就挑釁做亂。

妄圖攻進金國覆地,取而代之。

劉業幽黑宛如深潭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陰翳,筆起墨落,三月的春風也冷了幾分。

“陛下。”大太監福祿穿着黑色的宦官服,躬身道:“平親王求見陛下。”

“快宣。”劉業的神色中流露出少有的高興神采,目光中殘餘的寒意消散褪去,他拿着案上青銅茶壺起身走到烹茶的宮人身邊。

帝王不聲不響的走到身後,那宮人唬了一跳,伏地舉起雙手請求年輕的君王将茶壺交付。

劉業直徑繞過宮人,将茶壺中的冷茶傾到挺着大肚子的獸形茶缸裏,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小竹罐,旋開竹罐撲面而來的茶香盈袖滿懷。

他傾了些進去。裹着白巾将那爐子上燒的熱水倒進去,泡了一壺好茶。

“皇兄!”平親王一進門便見自家哥哥提着茶壺站在爐子邊。

劉業朝着大太監福祿使了個眼色,大太監福祿心下明白點了點頭,抱起獸形茶缸不動聲色放到皇帝的案前,免得被沒心眼的宮人倒了去,白白浪費了。

“你又給我泡茶了?您現在是皇帝了,這些事不該您來做。”

“朕何嘗給你泡茶了,你不要想的太多。”劉業将青花瓷的茶盞遞給平親王劉平,說:“不過是你來的巧,我順手給你捎上了一杯罷了。”

Advertisement

“皇兄就是嘴硬。”平親王接過茶盞,細細的嗅了嗅茶香,香氣馥郁清雅,他心裏贊嘆一聲抿了一小口,茶香在舌l尖滾l動,初入口時微澀後面便清香甜l口起來。

“皇兄這茶果然是好茶。”

大太監福祿帶着宮人們退下去,陛下唯一的弟弟平親王來宮中,陛下的話也多了許多。

“一直留着等着你回來喝。”

“那謝謝皇兄了。”比起劉業一身寒氣五官英挺銳氣,平親王長的卻是一副溫潤如玉的公子模樣,面白如玉,唇角彎彎,不說話猶帶三分笑,一笑起來,兩個酒窩更是滲了蜜似的甜。

若不是一雙眼睛同劉業一般深邃黑亮,很難讓人覺得這兩個人是兄弟。

劉家兄弟三人一同領兵立國,到頭來最後只他們二人,兩人都是行伍出生,歷經生死,比起古往今來的皇兄皇弟更為親厚。

“去歲你去西北戍邊,新年也不在京中,哥哥獨自一人着實有些孤苦。”劉業與平親王對坐在案前,往年新年,即便是在軍中帳下,兄弟二人也沒有分離的時候。現在建國立業,才過了一個新春,就逼的兄弟異處。

案上奏折大開,他毫不避諱,坦言道:“如今你可還好?”

“一切都好。”

“都好?我聽喬大将軍說平陽山一戰你身負重傷,險些喪命,現在當真大好了?”

“早就好了,皇兄你就不要擔心了。男兒身上多添幾道傷才更英武呢。”劉平爽朗一笑,兩個酒窩更是甜滋滋的撒嬌似的,他道:“弟弟生的這麽個模樣本就沒有皇兄神勇,若再不添幾些,百姓豈不嘲笑我是個白面的小l倌沒用的娘l們?”

“你啊,就撿了便宜買乖吧。”劉業臉上也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他道:“昨日回京,怎麽不休息片刻再往我這裏來,旅途奔波勞累可吃的消?”

“皇兄!”劉平哼了一聲道:“我這不是想皇兄嘛,難道皇兄不想着我麽?”

“你還是這樣愛同皇兄撒嬌。”

“我也只同皇兄撒嬌啊。”劉平哼道。

“是啊,朕的弟弟還小呢。”劉業一臉老來得子的欣慰笑容看着劉平,腦中的煩憂暫時放下,他道:“今夜就在宮中住下?”

“我才不到宮中住呢,我今天忙着來找皇兄是有事的。”

“什麽事,說吧。”

“我想去平亂。”

“你才回來又要走?”劉業聞聲色變:“平亂的事你不要管,我心裏自有人選。”

“皇兄,你就別騙我了,喬家軍盡數在西北,如今南邊小族叛亂,朝中清閑的可派的将領都派了出去,我回京的路上聽人說了一路,皇兄,你就讓我去吧。”

“平兒。”

“皇兄。”

“你還沒看看朝和沒看看她就走麽?”

“我又不是一去不複返,想看她們往後的日子多着呢,內亂一天不平這天下一天就不得安寧,你就讓我去吧,皇兄。”

“……行吧,只是此行你千萬要注意千萬要當心,萬不可再向平陽山一戰那樣奮不顧身。”劉業看平親王劉平态度堅決,又何況劉平所說的是實話,立國不久,內亂頻頻,朝中可用的将領稀少,若不是今日劉平提出來了要去平亂,他心中真不知道該派了誰去。

他只得答應下來。

“謝謝皇兄。”見劉業答應了,平親王劉平的開懷一笑,能替皇兄分憂替大金分憂他是真的高興。

他以茶代酒敬劉業一口飲盡。

目光一偏,看到不遠處的案上放着紅色的漆盤,漆盤內上被紅布蓋住看不清裏面放着的東西。

劉業順着他目光望過去,意識到他看的是什麽,懊悔自己怎麽沒有提前讓人把東西收好,免得起了兄弟間的嫌隙。

他道:“不過即便是要走,也不用那麽急,後日動身即可,今夜你還是在宮中住下吧。”

劉平執拗的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皇兄的美意,只是我着實不能在宮中住下。”

“為何?”

“我怕我這一住,若是見着了他,便不想走了,他在宮中還拜托皇兄代為照顧了。”想起心中之人那嬌俏的容顏,刁蠻的性子,劉平春心微漾。

只是如今時候未到,即便是見了也不過是平添煩惱。

何況他也是男兒,定然能夠明白自己內心的抱負,定然也會支持自己。

“你我兄弟之間的約定,我必當遵守,你放心。”劉業道。

喬家一門五子只得了喬嬌一個女兒,當初若不是群臣沸議,恐喬家軍坐大無所約束,逼的他将喬嬌迎進宮來,他也不會拆散這一對佳偶。

他早就同劉平說好了,尋個合适的時機,通知了喬家便讓貴妃假死,将貴妃送還給弟弟。

在此之前,他斷然不會碰她。

“謝皇兄,那我就不叨擾皇兄回去準備了。”

“去吧。”話說到此,劉業不好再留,他道:“不過平兒你還是後日再走,前些日子白繁漪上京,我已備了酒席招待。”

“既是如此我就略留一留。”劉平說完起身離去。

屋外的春光好,院子裏的桃花灼灼,喬盛寧在門口站定,細細的将院內的一切打量。金國傳至第三代時被他祖爺爺所滅,在他世界裏,金國皇宮早就是斷垣殘壁,敵國遺址。

現在能近距離的感受一下這個國家,感受他信仰之人,他如似夢中心中歡喜,拉着身邊小女娃的手朝着長寧宮走去。

走上高高的漢白玉臺階,隔着漢白玉石雕下來的少年公子,頭戴青玉冠,穿着一身淡藍色的春衣,腰間別着一把鑲嵌着五色寶石的小刀,他像是也看見了自己,定定的站住了,猶豫了片刻,仿佛是下了決心似的才對自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喬盛寧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皺着眉頭握着朝和公主的手惡狠狠的瞪回去。

這金國朝臣真是無法無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浪l蕩。

那男子見他這情形,只當是許久未見自己又要走,他心中不喜鬧別扭,便笑的有些內疚。

這笑容落在喬盛寧眼裏,可就是眉目傳情的登徒子,心裏更是氣惱了,一把将朝和公主從地上抱起,加快了步子就往長寧宮中沖。

真是,才立國一點規矩都不講。

“母親,你為何走的這樣快,方才朝和還打算跟小叔叔打招呼問安,母親卻抱着朝和溜也似的跑了,母親難道很怕小叔叔嗎?”一進宮門,喬盛寧便将朝和放在地上,氣息還未調均便聽到朝和疑惑不解的問道。

“小叔叔,誰是你小叔叔?”喬盛寧雖見過平親王劉平的畫像,不過那畫像是他當了皇帝後的畫像,更兼傳于後世,他見到時已是金國滅國後,難免同現在的少年郎君有些不同。

他沒認出來,也是正常。

“就是剛剛沖着母親笑的啊,那個就是小叔叔啊。”朝和将喬盛寧放開的手又握住,奈何手太小只能握住喬盛寧的兩根手指,她也不嫌棄,就這麽拉着着喬盛寧。

“貴妃見過平親王了?”劉業從青銅獸形的茶缸裏倒出一杯冷茶,擡頭見是喬盛寧,以為她是得了劉平進宮的消息為了見他一面匆匆趕過來的,道:“朕留了他在宮中過夜沒有留住,原以為貴妃今日要見不到了,沒想到貴妃運氣好,好歹還是見上了一面。”

“哈?”喬盛寧對劉業的态度有些詫異,剛剛那個少年是平親王?

貴妃與親王相見,關系神秘,皇帝不生氣反而還很贊成,這是什麽緣故?

他松了手,輕輕把朝和公主往劉平面前一遞,道:“喏,我可不是來見什麽平親王的,我是帶你自己的女兒來見見她父皇。”

“朝和公主?我自己的女兒?”劉業一口涼茶在口忍住沒有噴出來,他面無表情的将冷茶咽了,猛的咳嗽了幾聲,難以置信的看着喬盛寧。

喬盛寧被劉業的反應弄的摸不着頭腦,朝和公主口口聲聲叫的自己母親,叫的劉業父皇,他說他是他的女兒有什麽錯嗎?

“難道她不是你女兒?”喬盛寧反問道。

“朝和她當然不是我女兒。”劉業皺眉有些委屈的回,他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一個女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喬盛寧:“哇!我有一個女兒?!”

朝和【拒絕】:“我不是你女兒。”

喬盛寧:“哇!那你是誰的女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