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貴妃醉酒

福祿灰白的臉上緊繃的五官舒展,臉色漸漸轉還,僵直的四肢微松。

陛下一連四問。

狗兒這小崽子猜的不錯,這天怕是要變。

“不曾有人欺負了娘娘。”大太監福祿絞盡腦汁後悄悄的看了一眼劉業,搖了搖頭道:“貴妃回宮,與朝和公主用過飯後,讓宮女們移了軟榻與梧桐樹下,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就哭了。”

“席間可有說什麽話?”

“并無,娘娘禮儀恭順席間未語。”

什麽都沒發生就哭了。

從漓江春游回來,不過睡了一夜,貴妃喬嬌的性子突然大變,又是笑又是哭的,完全兩個人,劉業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麽差錯。

“沒說什麽話就哭了。”劉業喃喃自語,莫不是真的是因為自己。

怎麽會?

往日裏,你來我往,唇槍舌戰,也不是沒有争的臉紅脖子粗的時候。

只是這個往來,是貴妃喬嬌說十句而劉業淡淡的看一眼,她就跳腳關門罷了。

劉業蹙眉将今日的一天的事情,不分大小,一一梳理,忽然間恍然大悟。

自古女兒多情,能讓貴妃喬嬌那樣性子的人落淚想必只有這一件事了。

“無妨。”劉業道:“待她哭過了就好了,把這件事告訴平親王。”

等着回應的福祿聽了劉業這句話,起身時,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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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若是年輕十歲,只怕剛剛下巴都要驚掉。

福祿卷起袖子抹幹額上的冷汗,吩咐狗兒派人把消息遞給平親王。

鐘鼓臺古老的鐘聲響徹在金國皇宮的每個角落,已經戌時天擦黑。

劉業像是沒有什麽胃口,心不在焉的将晚飯用完。

陛下的習慣,飯後要沿着長寧宮西北角繞過禦花園走上一兩圈消食。

大太監福祿揮着拂塵,正着人安排。

“今日換一條路。”劉業緩步的走出長寧宮外,天色似黑還亮,不經意總是讓人想起許多往事。

比如第一次見貴妃喬嬌,她當初還小,怎麽會想到會成為這樣的性子,心裏容不下人,也不喜歡與人接觸,進宮後更是處處避着自己,

或許是心有指引,或許是本就放心不下,劉業走着走着擡頭就走到雀栖宮外。

他在宮門前站定,像是在疑惑自己怎麽走到了這裏,又像是在猶豫該不該進去。

已經到了門前,不進去似乎說不過去,黑色衣袍輕帶,梧桐樹下的陰影裏,喬盛寧衣衫微l亂仰l卧在榻上,雙眼輕阖,臉上帶着尚未褪去的酒紅,榻上歪七豎八的落着幾個酒壇。

金國的長安酒,一壇能醉人。

沒想到數年不見,這丫頭酒量漸長,不輸男兒,可與自己比肩。

若是按照她小時候的性子不變,說不定現在兩個人倒是可以把酒言歡,言談有趣。

這個念頭從腦海裏閃過,劉業自己啞然失笑,也覺得難以置信,平日裏跟她多說一句都是麻煩,現在居然想着有朝一日同她一起飲酒。

他怕是昏了頭。

“陛下。”

見慣了貴妃喬嬌飛揚跋扈的樣子,冷不丁的看見她乖巧的像是只慵懶的貓兒似的熟睡在榻上,三月的花朵間梧桐下,睡了這麽一個醉酒的美人實在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圖畫。

喬盛寧睡夢正酣,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翻了個身子,趴在榻上,青絲亂散,胸襟前的衣扣已經開了大半,露出白玉似的肌膚,胸口将露未露,嘟囔道:“好你個劉業!”

此話一處,雀栖宮的宮女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暗自擔憂貴妃接下來會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皇帝來的毫無預兆,進門就聽了這句話,月秋壯着膽子朝着軟榻走去。

趁着貴妃還沒有大放厥詞之前,弄醒他,讓他把衣衫穿好免得露了馬腳。

寬大的玄衣衣袖一揮,攔住了月秋的路。劉業立在梧桐樹下,寬闊的背挺的筆直,黑暗中看不出他的神色。

“我……辛苦來這世上走一遭,斷然不會忘記了,待我回去,一定尋了治理你的方子給你燒過來,到時候你接了可不能當做是夢啊。”

治理?

一衆宦官大眼瞪小眼,貴妃娘娘這意思是要教育陛下麽?

這膽子也忒大了。

還捎過來,誰幫她捎過來?

大太監福祿心裏悠悠發愁不敢言語。

只聽的碰的一聲喬盛寧直接從榻上摔下來了,好在那軟塌只有三四歲稚童的高度,地上又是茵茵綠草,摔下去并不疼。

只是整個人軟軟的趴在草上。

見沒有露出平坦的胸膛,月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而喬盛寧大概是從來沒有喝的這麽醉過,不在帝王位不操帝王心,醉的徹底睡的死豬,竟一點轉醒的意思都沒有。就這樣趴在綠草地裏,壓着落花,繼續做夢。

劉業靜靜的看着,目光中不自覺的帶了一絲寵溺,貴妃的夢話雖然聽不懂,但是聽語氣不是什麽埋怨的意思。

皂色的龍紋靴子踩上茵茵綠草,劉業躬身将喬盛寧從綠草中打橫抱起,朝着寝宮走去。

懷中的人兒萬事不知,尖尖翹翹的鼻子蹭着自己胸膛的衣料,蹭了一會像是有些不滿意別過頭去,哼了一聲。

寝宮內悄無聲息,陛下親自抱着娘娘送入榻上,月秋等一衆宮女們都是一臉錯愕的看着陛下,心砰砰的跳。

“陛下,我們娘娘今天喝多了酒,不方便伺候陛下。”月秋率先跪下,道。

“無妨。”

“陛下,我們貴妃今天來了好日子,着實有些不方便啊。”眼見着貴妃娘娘一個翻身,好不容易掩蓋衣衫像是故意似的又飛了一角,眼看就要露出那平坦的胸I膛,月秋吓的一抖,冒死阻攔道。

雀栖宮和長寧兩宮的親近奴仆都是陛下的親信,陛下同貴妃的關系,貴妃同平親王的關系都是他們一同守護的秘密,現在陛下這樣的做法到底是關心未來的弟媳還是突然對貴妃有了興趣。

在這一天,所有人都不知道了。

“陛下……”

劉業将喬盛寧放到塌上聞聲轉過頭,他對貴妃沒有半點想法,不過是見她女兒家摔在了地上抱了一把,這丫頭的反應怎麽這麽大。

他心裏覺得奇怪,也不言語,轉身領着一衆太監離開了雀栖宮。

一夢天明,喬盛寧雀躍的心情被身下硌得肉I疼的床榻擊碎的幹幹淨淨,不是說夢醒就回了梁國嗎,他怎麽還在金國?

喬盛寧無語望蒼天,恨不得以手錘牆壁,但是再怎麽錘都沒用啊。

喬盛寧默默的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挪了挪身子,不情不願的下了床歪到梳妝鏡前。

“娘娘,今日十五,可要穿的鮮亮一些,脂粉蓋的厚些?”月秋拿着一把木梳子梳妝喬盛寧的長發,別有用心的好意提醒,喬盛寧側了側身子 ,眉頭間如罩黑雲。

哈,金國不曾回去,這還平白無故的多過了一天,昨日不是十三嗎,今天就十五了?

喬盛寧扯了扯唇角,故作鎮定道:“昨夜好夢,竟然想不起我昨日間做了些什麽,月秋可還記的一二,與我細細說來。”

月秋搖了搖頭道:“娘娘昨日什麽也沒有做,睡了一整天,陳太醫說娘娘是睡眠缺乏,又兼醉酒,讓奴婢們不要叫醒娘娘,讓娘娘自己消了疲憊就好,奴婢們便不敢叫醒娘娘。”

“我竟然睡了一天。”喬盛寧眉目緊鎖,片刻間知道他是真的有些累了,梁國君王世代勤勉,即便是無事也是寅時天未亮就起,子時息。他四五歲起便按着皇儲撫養,一日下來睡不到三個時辰,數年如一日,已經十七年。臨位後再閑适散淡,游戲人間,也不敢睡熟,難以睡一個好覺疲累不堪對他來說的也是沒錯。

真是好久沒有睡這麽一個安穩的長覺了。

“那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喬盛寧問道。

“現在酉時日落,不一會陛下就要來了,娘娘可要用些膳食?”

“有些什麽吃的?”宿醉後的頭有些頭疼欲裂,喬盛寧咬牙忍者疼還是得不到半點纾解。

這時候跟在大太監福祿身邊的徒弟狗兒端着一碗醒酒湯進來了,低聲道:“娘娘喝盞醒酒湯吧,這是陛下一早就吩咐人做的,一直用小火溫着等着娘娘呢,現下娘娘喝了必然會覺得身體好些的。”

狗兒的醒酒湯是一手絕活,宮中有名,前日劉業将喬盛寧放回榻上就指了他留下了,給貴妃備湯。

誰知這貴妃會睡的這樣久,醒酒湯熬了又倒,倒了又熬,陛下三番五次差人來問,可算是醒過來了。

喬盛寧在梁國是個多疑的性子,如今到金國反而懈怠自在,命月秋接了,一盞醒酒湯下肚,緩了片刻,果然渾身清爽了很多,頭似乎也不那麽痛了。

“娘娘想吃什麽,奴婢就安排小廚房做什麽,咱們的庖丁手腳麻利,用不了多少功夫。”

貴妃久久不醒,月秋擔憂害怕,總覺得陳太醫不靠譜,盤算着若是娘娘今日還不醒,就扯了那老頭子的兩撇八字胡來撒氣。

眼見貴妃醒了,臉上泛起喜色,又想起她一日未食,擔憂他餓壞了。

“我想吃肉,八仙盤小天酥升平炙!”喬盛寧一股腦的抛出自己想吃的菜名。

“八仙盤小天酥升平炙?”這些菜名月秋第一次聽,歪着張小臉,側頭等着喬盛寧說明。

“唉,八仙盤就是将烤的外酥裏嫩烤鴨分成八樣形狀,這肉要不柴不老,香甜滑口,更不能有一丁點腥氣。小天酥是雞肉、鹿肉剁成碎粒後拌上米糁制成。至于升平炙就更簡單了,将羊舌配鹿舌煮熟了放冷了一拌,不過這拌的料的學問就大了,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讓庖丁自己看着辦吧。”

月秋如聽天書,沒嘗過單聽都垂涎欲滴。

“吃肉?”主仆二人的話全數被劉業聽了去,他走進來,悶哼一聲:“還是喝粥吧。”

“陳太醫說娘娘算來睡了近兩天,醒來斷不能暴飲暴食沾大葷傷了腸胃,只能先以粥果腹。”大太監福祿道。

“喝粥。”喬盛寧失落片刻,又想起什麽,瞬間又活過來:“那我想喝“長生粥”行嗎?”

月秋總算有個聽懂的了。

“長生粥”就是棗肉沫糊,将熟棗搗爛,放到篩子裏濾去皮核,再放進鍋裏添水熬煮,同時把少量麥面揉碎後一同放進鍋中。

只是現在是三月哪裏有什麽棗子。

大太監福祿身後端着食盒的太監一時進退兩難,食盒裏兩菜一粥,粥是熬了一個時辰的海米粥。

“現在沒有“長生粥”,你吃不吃?”

“我吃!”肚子咕嚕咕嚕一叫,喬盛寧什麽也不挑了。

劉業崩緊了唇邊的笑意,擡了擡手,小太監将食盒放在桌上,緩緩打開。

作者有話要說:  喬盛寧【蹭啊蹭,蹭啊蹭,這個床榻有點舒服……就是布料有點糙,臉還是別蹭了,不舒服,轉過頭去】:“哼。”

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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