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被而寝
喬盛寧走進來時,劉業已洗淨半卧在床上,他穿着白色的寝衣,長發用黑色的發繩子松松垮垮的束了一束,卷着一本紙張暗黃的書冊靠在床頭。
屋內漆黑,獨床頭亮着一盞燈。
燈光下的劉業安靜祥和,聞他進來,頭也未擡。
喬盛寧腳步有些心虛,頗有些丈夫抓了出牆的妻子的意思。
他擡頭望過去,床前燈光如豆,心頭一暖,知道他是在等着他。
“阿深,你還沒有睡啊?”喬盛寧很是厚臉皮的喚着劉業的表字,他笑嘻嘻的惦着臉走過來道:“你是想讓我睡在裏面嗎?”
劉業将手中的書冊一卷放在床頭案上,未置可否。
喬盛寧只當他應了,将外衣除了放在衣架上。
藍色的外袍和玄色的衣衫沿邊覆蓋在一起,他彎着身子走到床前,打算從劉業身上翻過去。
喬盛寧坐在床沿邊,脫了鞋襪,想着待會面孔從劉業的腮邊擦過,雙手将他按在身l下,四目相對。
哎呦!
喬盛寧暗自笑的很是開心。
他手腳并用的爬上床去,長臂已經伸到劉業的肩邊。
劉業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将長腿一手并膝彎起,冷漠道:“過去。”
“……哦。”喬盛寧默默的從劉業的腳邊爬了進去,鑽進被子裏,伸出個小腦袋目不轉睛的看着劉業。
仿佛在無聲的問着他,你怎麽還不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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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劉業将床前的燭火吹滅,放下幔帳,也平躺在床上。
窗外起風,淅瀝瀝的響起雨聲。
一人半寬的床擠兩個人實在是太擠了,兩個人幾乎是被子挨着被子,肩膀蹭着肩膀。
“阿深,你就不問問我出去見了誰嗎?”喬盛寧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躺在劉業身邊就是想找話跟他聊,他裹着被子挨到劉業的身邊,探出小腦袋,小臉幾乎是貼在劉業的腮邊,問道。
“寧公子,你跟誰都是這般的自來熟麽?”劉業皺眉道。
“沒有啊。”喬盛寧歪着頭,茫然道:“你總是冷着個臉,我想跟你親近一些,所以才叫你阿深的,怎麽你不喜歡嗎?”
溫熱的氣息鋪面而來,跟他相處的男子都是行軍的大老爺們,從來沒有過一個比女孩子還要俊秀的公子貼在自己身邊在自己耳邊低語,劉業頗有些不習慣,卷着被子往旁邊挪一挪,差點就要掉下去,他道:“你往裏面靠些。”
“我的腳都已經踢到牆上了,不能再裏面了。”
劉業沒說話,拉着被子翻身背對着喬盛寧。
“你還沒有回我的話呢。”喬盛寧伸手在劉業的背後撓了撓。
他也不知是怎麽了,聽着窗外的雨聲,心底有些莫名的情愫像跟着春雨滋長在夜裏。
他就是想要看着劉業。
劉業翻過身來,想要呵斥幾句,目光對上那雙在夜裏顯得格外黑亮的眸子,覺得很是親切熟悉,頓時軟下了心,他将原本想要說的話盡數收回到肚子裏,依他心願問道:“你見了誰?”
“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姑娘,她說撿了我的東西要還給我,咯,你看,就是這個。”喬盛寧從被子裏伸出手,白皙的手臂不同于女子,多了些許男兒的精瘦,一串紅色的珠串系在他的手腕上,在四合的床內的灼灼生光。
“是你的?”
劉業有些懷疑,隔着門都能聽到那少女聲音雀躍。
少女郎君夜裏見,拿了這麽串珠子回來,多半是定情信物。
“是我的。”喬盛寧不以為然道:“我之前拿它系過頭發的,後來洗澡的時候解了就一直帶在手腕上,今天上街逛了一趟遇到了你們,沒曾留意它,它掉了我也不知道。那姑娘了撿了我的珠串,打聽了我今夜的住處特地的送了過來,真是個好姑娘。”
“哦。”劉業又細看了一眼。
禦花園裏,秋千架下,白繁漪當初手上也戴着這麽一串,她那串珠子是宮中珍寶閣裏,色澤鮮紅,上好的瑪瑙石穿成串制的一條,而喬盛寧手上的這一條,眼見着不比白繁漪的那條差。
像是在宮中見着誰也有這麽一條來着?
喬盛寧早就忘了他曾經當着劉業的面,用這串珠子纏過頭發,他見劉業不感興趣也沒有想要跟自己聊天的意思,将手放回被子裏,安分的躺好了。
瞪着雙眼看着幔帳,想着劉業就在自己身邊,就是睡不着,兩只小爪子搭在被沿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日裏精明對答如流,入夜了卻是這麽個模樣,劉業側了側頭,見他還沒有睡,自己也是許久不曾與旁人共寝,一時半會也睡不着。
“在想什麽?”劉業問。
喬盛寧側過頭去,兩個人黑發相繞,他的眸子裏有着兩個小小的他。
“我在想,剛才我那個樣子你會不會讨厭我?”
喬盛寧說的是實話,他方才纏完劉業就有些後悔,對于劉業而言,他是今天才認識的陌生人,他這樣不知禮數的胡鬧,他沒有将自己從床上扔下來,多半是因為他仁慈。
而自己怎麽能仗着人家心地好就胡作非為呢?
喬盛寧忘了,劉業對故意靠近自己的陌生人既不仁慈也不善良。
敏感多疑,這是帝王的通病。
“怎麽,你很怕我讨厭你,你難道認識我?”劉業道。
“其實我知道你是誰。”喬盛寧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若真是對劉業一無所知的陌生人,在今夜這麽拉着他說話怎麽也說不過去,自己的言行更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不想明天劉業想起今天晚上細節又疑心他,他道:“我不是個傻的,我既然知道喬守道的身份,他們叫你大爺,只要留心,你還能是誰?”
“那我是誰?”劉業唇角略彎,問道。
喬盛寧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瞅了劉業幾眼,沒好氣道:“你是當今陛下。”
身份被拆穿,劉業笑了笑,照理說不熟悉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會避諱會猜測,可是在這個寧公子身邊,他倒很是安逸放心,甚至還覺得他理應猜到。
要是他今天晚上沒有猜到,他甚至還會有些失望。
“所以今天在席上,你說的關于我的話,都是說給我聽的?”
“不,你不是劉業我也會這麽說,那些都是真話。”
“你當真那般敬仰我。”
“若不是因為敬仰你,我也不會這麽厚臉皮,非要纏着你說話,非要跟你結交。”喬盛寧定定的看着劉業的雙眼,他的手将被沿握的死死的,鼓足了勇氣道:“我說過,我若是能夠同你說上幾句話,就是當街橫死也無遺憾。”
“寧公子言重了。”
劉業不是沒有見過那些敬仰追随自己的人是什麽樣子,他們目光堅定,忠誠不二,可是他們的目光和喬盛寧的卻有些不一樣。
他看着喬盛寧眼中的小小的自己,總覺得自己有一天會陷進去。
陷到一個少年郎的目光裏,這實在太可笑了一些。
他連女子都不感興趣,何況男子。
“陛下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阿淵。”坦白一切的喬盛寧得寸進尺道。
“寧公子,我這人向來不喜歡與人稱兄道弟。”若非血親不會互稱表字,身邊跟着自己多年的兄弟都沒有這個特例,今天才認識的一個人怎麽會有,劉業婉拒。
“那我如何稱呼陛下?”喬盛寧繼續問。
“任意。”對于他叫他阿深,劉業倒不是很抗拒。
“我想像他們一樣。”
“像誰一樣?”
“我想像喬守道他們一樣,追随你。”喬盛寧對着劉業伸出手。
當年劉業是怎麽突然銷聲匿跡,了無痕跡,又是怎麽傳位給劉平,這一直是喬盛寧心中的謎團。
想要解開謎團,想要真正的跟敬仰之人比肩而立,自然就是走到他身邊去,成為他的匕首他的可用之才他的左膀右臂。
“好。”
黑夜之中,劉業握住伸向那只自己的手。
少年的手有薄汗,溫潤如玉,微微顫抖。
這一刻,他才感受到,他是真正的信仰且信賴着自己。
“睡吧,明天還要去打獵。”喬盛寧握着自己的手久久不放,劉業開口,半晌無人回應。
他偏頭看過去,方才還信誓旦旦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熟睡過去。
只是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不曾放開,像是要身l體力L行,那一句重若磐石的話語。
追随你。
作者有話要說: 握手達成!
感謝“葉寒江”大大投出的營養液+6
各位大大們是十一碼字的動力啊~
晚安啦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