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榻上阿淵
雞荒四更天, 窗外是靜谧的夜色,服侍的小太監們也強撐着睡意襲來的雙眼, 忍不住打盹。
劉業掀開帳子的一角走進內殿, 殿內坐着的少年,還是保持着他離開時的姿勢沒變, 勞累于案卷中, 如豆的燭火将少年的面容的輪廓染上橙色的光暈,像一圈細細柔柔的絨毛。
“去睡吧。”他悄悄的走到喬盛寧的身邊, 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
“不行, 這箱就差一點了, 你先去睡吧。”這次他倒是理了他, 性子依舊執拗不聽勸。
“還不睡, 再一個半時辰天就該亮了。”
“別管我, 你先去睡, 你待會還要上朝, 我無官在身,忙完了想睡多久都睡得。”喬盛寧持筆在紙上圈了一個符號,長時間高強度的閱卷, 他的速度明顯的緩了下來, 打了個寒噤。
劉業嘆了口氣,徐徐的走到床邊取了條絨毯搭在喬盛寧的背上。
見他兩手忙碌, 又細心掖着絨毯給他裹好,見他不肯睡自己也沒了睡的心思,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看奏折。
長夜寂寞, 兩個人做個伴也挺好。
連批了四五本,太陽穴有些發漲,擡頭伸了伸脖子,卻見對面那人不知什麽時候趴在賬簿上睡着了,乖巧恬靜的像是只溫順的小l獸。
喬盛寧是真的累了,前夜在外奔波了一宿未睡,天亮翻回宮,翻出來,忙到現在未得片刻的歇息,身上還帶着傷,能撐到現在全靠一股精氣神。
何況入夜濕冷,絨毯一裹整個人暖呼呼的就容易犯困。
劉業無奈又寵溺的笑了笑,回過神時手已經撫上了少年的頭頂,輕輕的順着。
在這裏睡也不是事啊。
劉業起身抱起喬盛寧,懷中的重量似成相識,他愣了愣,胸口被l硬l物硌得慌。
什麽東西這麽寶貝随身帶着?
Advertisement
這睡覺也不舒服啊。
劉業順着衣襟将硬l物拿出來,有些失神。
是他給的那兩瓶藥。
想起他腰上的傷,劉業擡腳用腳尖輕輕的推了推困睡了的小太監,壓低了聲音道:“擡熱水。”
喬盛寧睡的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自己渾身溫暖,像是泡了個熱l澡,四肢暢快,還有人小心翼翼的護着自己的腰。
他擡了擡眼,眼皮太重實在擡不起來,放棄了,不一會兒又睡熟了。
劉業将喬盛寧裹了好從浴桶裏抱出來,擦l幹放到榻上,自己累了一身的汗。
這伺l候人洗澡比自己洗澡累的多,況且自己還總要分神壓住绮麗的幻想。
劉業自去沖了個涼。
回到榻前,小心翼翼的解l開喬盛寧腰間的繃帶,倒吸了一口涼氣。
腰上的傷口深深依舊帶血。
難怪從不讓他看傷。
這都大半個月了,但凡用心點養也不至于是這個樣子,他倒好跟個沒事人似的,四處奔波,簡直是胡鬧。
将冰裂紋瓷瓶的藥盡數鋪在傷口上,劉業抹藥的指尖微微顫抖,生怕重了些吵醒他,又怕遺漏了一處沒有抹上。
外面又起了風,那風像是削尖了腦袋的小人往帳子縫隙裏擠,像是要看熱鬧。
“嗯。”喬盛寧呢喃了一聲,想必是碰到了傷口。
劉業跪在他身前,差點跪不住了。
這藥抹的,只能讓人再去沖個涼。
看着床上那人睡的黑甜,系好了繃帶,劉業只得抱着喬盛寧,握着他手靠在床l壁打盹。
醫聖的這個藥效果極好,只是抹了藥長新肉實在是瘙l癢難耐,他握着他的手,怕他睡夢中亂抓,又傷了。
一覺睡醒,喬盛寧舒舒服服的打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擡頭見金色暗龍紋的床幔,低頭見自己穿的帝王的寝l衣。
要不是那寝l衣有些大,床幔的繡紋簡單,他都以為是在自家龍榻。
“陛下呢?”喬盛寧從善如流的洗手洗臉,見宮女太監們悄咪咪傳遞眼色鬼鬼祟祟的打量自己,有些一頭霧水。
殊不知,一夜之間,陛下與喬家小公子同榻而眠的故事衍生出許多版本傳的阖宮都是。
“陛下去上朝了。”大太監福祿平聲道,只是雙眼總時不時往喬盛寧腿l上飄。
昨日陛下命人擡了熱水就将宦官宮婢全遣出去,直到今日上朝才讓人進來。
大太監福祿在心裏贊嘆,果然是年輕身體恢複的好。
喬盛寧看了一眼矮桌前的賬簿,更衣繼續往宮外走,他怕劉業下朝又想到貴妃的事,要讓自己和“妹妹”見一面,不如現在趁着他不在,自己先去了,等他回來,也能有個好說法。
“雀栖宮怎麽走?”喬盛寧裝的挺像回事。
“喬小公子是打算去看貴妃娘娘?”
“嗯,你們陛下特地讓我進宮就是瞧她的,帶路吧。”喬盛寧下颌一擡,被一群人簇擁着走出長寧宮。
他歪了歪頭,腰間的傷口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骨碌碌的轉着眸子,悄悄的扭了扭腰。
還真是沒那麽疼了。
看來劉業這龍榻有真龍之氣相護,對自己的腰有奇效。
喬盛寧昂首挺胸的走在宮中道上,俨然像是個大爺。
“就是那個人嗎?”
“看那長相應該就是了。”
“在陛下宮中待了一夜呢!”
“陛下還給他洗澡!!!”
“哇,陛下不是最厭斷袖嗎?”
“那是沒遇到斷的人吧。”
“不過是真的漂亮,漂亮而且挺陽光的,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搞斷袖的人。”
一衆小宮女蹲在牆角見到路過的傳言中的主角,竊竊私語。
“貴妃妹妹,哥哥來看你了。”喬盛寧站在雀栖宮的門口,高聲道。
“……”
雀栖宮的一衆知情人看着自家娘娘一身男裝,得意的挺着胸,出現在門前,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振臂高呼,小爺我又回來了,你們慌不慌。
“福祿公公你們都回去吧,你們待在我妹妹這裏不合适。”說完他就轉身關上了宮門。
“……”大太監被緊閉着的宮門徹底整懵了圈。
卻也不敢敲門叫人。
“師父,這……?”小狗兒問。
“……回去吧。”福祿擦汗回。
喬骁當年進宮自帶了一衆丫鬟,立國初,劉業對規矩不甚講究,又因喬骁的不過是空占名頭,閉宮不出半年,想找出路宮婢的陸陸續續都走了,留下一宮的自己人。
昨夜的謠言傳的漫天飛舞,別人宮裏只是獵奇,而他們宮裏早就成了一群熱鍋上的螞蟻。
喬家小公子,還能是誰,不就是他們家娘娘嗎?!
昨日翻牆出宮,連夜就爬l上龍l床。
月秋一把拉住喬盛寧往屋裏拽,丫頭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擡手就把門窗都封上,将雀栖宮的正宮護的似若銅牆。
“娘娘昨天睡在長寧宮了?”月秋皺着眉問。
“嗯。”喬盛寧點了點頭。
“還是陛下給洗的澡?”月秋面色漸黑,捏着帕子問。
“……”
昨天不是做夢,是真的洗澡了?
喬盛寧開口想要否定,腦海裏擠出一張模糊的臉來,那臉被水汽蒸的微紅,白霧散去,那張臉逐漸的清晰。
陛下真給我洗澡了。
我……我……
喬盛寧低頭看了看自己,臉上翻起潮紅,腰上的傷口好的這麽快,應該是給換了藥。
“……是。”喬盛寧硬着頭皮答。
“那…你們有沒有……”月秋咬着牙問。
“沒有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陛下清清白白。”
“……哦。”月秋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目光輕l挑。
她怎麽那麽不信,陛下的龍榻可是除了陛下再沒人睡過。
自家娘娘可是直接睡到了陛下早朝。
甚至陛下上朝前特地對福祿公公說,不要吵醒他,他昨夜太累了。
這是長寧宮一衆宮女太監親耳聽到的。
月秋清咳了兩聲,上下打量了一身男裝的喬盛寧道:“那娘娘現在來雀栖宮是做什麽?”
“我與陛下在宮外相交,他只當我是喬家五公子,以為我們兄妹關系好,想給我個機會見見妹妹。”喬盛寧說着說着就站在鏡子前,指尖點了點鏡中人的鼻尖,道:“他那裏又知道,我這是天天見呢?”
這人還挺得意的。
“所以……?”
“所以我就趁着他上朝來一躺見妹妹咯。”
“人我見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回哪兒?”
“回長寧宮啊,阿深他快要下朝了,我得趕在他下朝之前回去,免得他下了朝知道我來這裏跟了過來。”
“走啦。”喬盛寧推開門,就要走。
“等等,娘娘您今晚上一定得回雀栖宮啊!”
“為什麽?”
喬盛寧腳步一滞,月秋捏着帕子覺得很是頭疼。
“今天是這個月十五,照例陛下今夜是要在雀栖宮過l夜的,娘娘忘了?”
“知道了,等着,今天晚上我一定翻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
我勤奮起來真是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