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皇帝陛下

“禀陛下, 喬公子晨起便去了雀栖宮,同貴妃娘娘一同用了早飯, 此時已經回來了。”下了早朝, 劉業一邊往長寧宮走一邊聽着大太監福祿報告喬盛寧的行蹤。

摘去帝冠除下朝珠,黃色的幔帳被金鈎高高勾起, 他将朝珠往朱漆萬龍紋的匣子裏一撂, 擡起眼皮見喬盛寧坐在內殿羅漢床的位子上,藕臂托雪腮正等着他。

“回來啦?”

“回來了。”

長寧宮內有人等着他下朝歸來, 似乎朝堂之上的糟心事也沒有那麽廢神傷腦。

三兩宮女上前, 除卻朝服換了便衣, 劉業擡手接過涼茶, 坐在羅漢床的床沿, 道:“聽福祿說你去過雀栖宮了?”

“去了, 妹妹她長大了, 比起小時候懂事了些。”

“聊了些什麽?”

“閑話家常。”喬盛寧将記滿奇怪符號的紙張一一鋪開, 遞到劉業眼前,道:“且不說這個,賬我看完了。”

“看完了?!”

那紙張上的符號密密麻麻, 看不明白。

“看完了, 工部這兩年有一百五十七萬兩的虛賬,還有這幾本。”他将他身邊的一疊賬本往矮桌上一放, 噔的一聲,塵埃四起,他道:“不得不說工部坐賬做的漂亮, 這幾本賬都做平了,但是但凡我折過圈紅的都有出入。”

“不做賬的人不知道,一兩銀子的差距裏面可能有數百兩銀子的貓膩,這些都要進一步查,所以我說的六十七萬兩只是最保守的估計。”喬盛寧翻開其中兩冊,指着各自一項又道:“立國第一年就修過雀栖宮,陛下你看,這去年又修了,早上我去妹妹那裏看過,着實不知道是修了什麽。”

即便是修補門窗,一年分四季更換窗紗卷簾也用不了這麽多銀子。

單說後宮真的花了那麽多銀子在修繕之上,為何朱漆斑駁,狗洞到現在都沒有填上。

工部和內務府的勾結之深,貪污錢財龐大,而梁國一年的財政收入也不過八百萬兩白銀。而金國區區一個工部就有六十七萬兩的窟窿。

Advertisement

這太可怕了。

“這些都要一一去查。”喬盛寧道:“這麽多銀子,絕計不會單單落入工部陳大人一人囊中。”

“這……”喬盛寧突然哦了一聲,豁然開朗。

是他記錯了,碧血石在百年後的梁國的确是價格低廉,而他卻忘記了,這是百年前。

百年前,産出龐大數量碧血石的山脈還沒有被胡人挖出來,這東西傳到中原實屬稀少。

物以稀為貴,碧血石在現世金國必然不會便宜。

他記得他小時候用碧血石磨成的圓珠當彈珠玩,皇爺爺見此頗為感嘆,道此一時彼一時,少年時的金貴物件到現在竟成了孩童的玩l物。

而金國皇城大量碧血石湧入商市,價格适中不說還皆被封入了藥粉。

如果這碧血石不是胡人帶進來,而是中原人找胡人購買一批再自行加工封入藥粉,這筆龐大的盡乎于天文數字的開銷……

喬盛寧蹙着眉頭,深深的望着劉業。

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想。

“陛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同你想的一樣。”

這個數字一出,劉業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喬盛寧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先把這些查下去。”劉業将冊子分到另外一邊,道:“看來餘下五部都要查了,不過這事情不能鬧大免得打草驚蛇,才訓了工部尚書陳林,接着就動五部,難免鬧的人心惶惶,不如先放半個月。”

“這些賬不是你查,一般人查的出來這麽大的虧空麽?”劉業問。

“沒有數十年經驗的賬房先生是看不出來的。”喬盛寧正色道。

“盛寧,你也才十幾,我未曾想到你會懂這些,懂的讓我覺得你像是活了很久的人了。”劉業看着那些奇特的符號,頗有些佩服感嘆。

“不是,我自小就學這些東西,活了沒多少年,卻學了大半生。”

“是嗎?”劉業狐疑一笑,喬家乃武将之家,沒聽說有教孩子們管賬之才啊。

“嗯。”

“阿深,你以後還是要提防些,不能太過輕信人,攻心于計啊。”喬盛寧忍不住勸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一直相信以赤誠待人自然也能換來一片赤子之心。”劉業起兵造反,幾次差點步入鬼門關,要不是那些兄弟們豁出命來,他早就不知屍埋何處。

所以以誠待人,絕對輕易以惡揣摩人心是他堅持的信仰。

“可是不是人人都能将心比心的。”

“我何必要每個人的人心呢?”劉業嘆道:“盛寧你看,我不疑人,所有我有老關,有你哥哥,還有你這群知己,即便有一衆如陳林一樣的臣子,這又有什麽關系,他們有才能能夠為我用,我不在意他們不就完了。”

“而是若是我處處疑心,那麽我就會失去你們,獨行一人,這對于我而言即便是穩坐皇位也是件得不償失的事情。”

“阿深,你是否想過,倘若有人算計你的性命,算計你的江山呢?”想起劉平的種種預兆和金國最後的結局,喬盛寧憂心道。

“黃公殺虎,卻被白虎所殺,玩弄人心的人也終有一日會被人心玩弄。盛寧,我這個人是沙場裏出來的,信神信命,我總認為人在做天在看,心懷叵測的人最後會得到他應有的下場。我只求自己這一輩子問心無愧,坦坦蕩蕩。”

“劉業。”喬盛寧将手邊的茶一股腦的灌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若是,我說我也是心懷叵測,算計人心的人呢?”

劉業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他抿着唇笑道:“你不是,盛寧,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是,甚至比你想象中的人還要可怕,還要精于此道。只是你這這裏永遠不會看到罷了。

喬盛寧在心裏默默的回。

“時候不早了,我要走了,進宮前跟人約了今日午飯,不能再耽擱了。”喬盛寧看了看日頭,估摸着是該走了。

“不再坐一坐?”劉業依依不舍不挽留。

“不坐了。”喬盛寧拒絕道:“碧血石的事情,還有這些虧空的數目我想一并查一查,這次出去可能十天半個月都回不來,陛下有事找我就先給我哥哥傳個信兒。”

“……好。你那傷再上兩回藥就好了,你別不當回事。”劉業說完,派了車馬送喬盛寧出宮。

少年的的背影漸行漸遠,劉業站在長寧宮外目送喬盛寧離開,心中悠悠的郁結了一口悶氣。

“福祿,進來!”見喬盛寧已經出宮,劉業坐在長寧宮的內殿內,語氣不善的喚了大太監福祿到跟前。

“陛下?”

“宮中大早上的在朕背後叽叽喳喳的議論些什麽?!”自他下朝來,總是察覺到一些奇怪的目光。

當然這些人藏的深,輕易發現不了。

奈何他終究是宮裏的主人,伺l候自己的奴才有什麽異樣,他用不着雙眼看就能感覺的到。

大太監福祿跪在地上,不敢答。

“說。”

“……就是傳陛下和寧先生的事情,不過都是些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陛下不用放在心上,奴才這就去處理了。”

“朕問你話你別支支吾吾的不答,處理我自會處理用不着你來。你只用告訴朕,這捕的什麽風捉的什麽影,又是何等無稽之談?”

“這……這不太好說。”

“你只管說,朕不追究你。”

“他們傳陛下同寧先生同榻而眠有斷袖之嫌,還說……”

“還說什麽?!”

“還說陛下愛慕寧先生!”大太監福祿在心裏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高聲道。

劉業聞言一驚,握着茶盞想吼一聲胡說,卻想起昨夜自己對着那人身l體,邪火頓起,捏着茶盞沒有說話。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有欲l念的人。

似乎是從他問自己有疾起,就已經起了私心,巴巴的要見他,替他系腰帶、洗澡、換藥,都是心甘情願的,甚至心如蜜糖,不想放下。

“下去吧。”劉業無力的揮了揮手。

他們傳的沒錯,自己應當是愛慕他的。

“陛下,今兒是月中十五日。”大太監福祿原本已經準備好直面劉業的狂風暴雨,卻只等到陛下那無奈且滄桑的一句回話。他擡頭見方才還意氣風發的陛下,像是霜打的茄子失神的坐着,忍不住開口想轉移一下他的思緒。

“知道了,晚上我會去雀栖宮的。”

正好去問一下他妹妹對自家哥哥關于龍陽之好的看法。

喬盛寧坐着碧色華蓋車回到喬将軍府,誰知中途有街頭小幫派打架堵了去路,護送的官兵花了半個時辰方才疏通道路,耽誤了些時候,

匆忙的用了飯,換了衣裙打散辮子抹了一層薄粉吃了藥,急忙忙的趕在天黑之前翻進宮去。

他一路狂奔腳下一崴,爬進狗洞取小路再翻牆時,身手便不大利索,挂在了牆上。

他用力的蹬着牆壁,終于翻上牆頭,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卻總覺得有道熟悉目光正盯着自己。

喬盛寧擡起眼皮,四目相對,他吓的一抖,直接就從牆頭掉下來。

看着自己的那人搶上前來,裙擺飄飄,他落入了那人的懷裏。

那人不是旁人,就是他幾個時辰前還一口一句阿深阿深喚着的皇帝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

扒了寧寧的小馬甲

這就是我為啥迫不及待要更這章的原因。

老十一說快掉了就是真的快掉了~

我可是亮誠信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