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縱情

“這個……”顯然栾辛沒想到聶池對許逸濯說過這些話, 他遲疑了一下,便自認機靈地說道:“我們教主做事随心所欲,如果許公子願意做教主的大弟子, 子澗随時可以退位讓賢嘛。”

顧縱英這次直接拉着許逸濯就要走。

他不想再聽栾辛胡編亂造了,再這麽下去, 聶池在許逸濯心裏的好感度一定會跌破谷底。

“阿英?”許逸濯有些疑惑。

顧縱英直言道:“我想走了。”

錢恒不清楚顧縱英在不悅些什麽,不過既然顧縱英要走, 他也無意再和栾辛多說什麽。

而栾辛應該是敏感地意識到自己不受歡迎了, 不等許逸濯提出離開, 先行抱拳, 意欲告辭:“許公子, 顧公子, 該說的我都說了,教中也還有事務需要在下處理,有緣再會。”

許逸濯颔首。

随後,栾辛便運起輕功輕飄飄地離開了。

從頭到尾都沒有過發出一點動靜, 跟在栾辛身後的兩位菩薩獄門人朝着兩人躬了躬身,也跟着栾辛離開了。

等人離去,許逸濯問道:“怎麽又不開心了?”

“我見大哥同別人聊得這般開心,這裏不開心。”顧縱英随便找了一個借口,還煞有其事地戳了戳心口。

許逸濯愣了愣,然後笑得讓人心神蕩漾, 他也指了指心口, 笑吟吟道:“聽阿英這麽說, 大哥這裏倒是很開心。”

被許逸濯這話一逗,顧縱英不禁“噗嗤”笑出了聲。

待重新上路,一盞茶的功夫,兩人終于到達了最近的一處驿站。

顧縱英讓許逸濯選了一匹無任何雜毛的白色駿馬,白衣公子配上白馬,自是一番好風光。許逸濯騎上馬後,顧縱英也跟着騎上一匹黑馬,腳踏馬镫而上,還未坐穩,忽而咳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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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他越咳越劇烈,最後直接趴在了馬背上。

他的咳喘,不合時宜地又發作了。

先前還以為随着遺毒被錢恒的藥一并治療的差不多了……

其實既然已經治好了遺毒,聶池完全可以脫下扳指正式成為一個身體健康的顧縱英,可他并沒有這樣做。畢竟……

許逸濯見他咳得太過厲害,連忙讓白馬與黑馬并駕齊驅,随即一個翻身來到了顧縱英的背後,拍着他的背,給他順着氣。

顧縱英咳得昏天黑地,雙頰兩邊浮上兩片嫣紅,片刻之後,他才緩了過來,扭頭對身後的許逸濯道:“大哥,我沒事了。”

“你的咳喘已是經年累月的病症,他只是幫你清理了遺毒。這咳喘無法一朝一夕治好,大哥之後幫你慢慢調理。”許逸濯解釋着青面獠牙并沒有說過的事,然後承諾道:“阿英,無須擔心,終有一天你的身體會無比康健。”

顧縱英“嗯”了一聲,又聽許逸濯提議道:“從這裏到大理栖仙,路上周游一番也不過二十日,我與你共騎一匹馬,我們優哉游哉地前去,如何?”

顧縱英展顏一笑:“好。”

當然好,能得到許逸濯這般關懷,也不枉他付出的這份代價。系統也說過,這個模拟體質會完全模拟真實,待他身體最後被調理好了,他才能得到豐厚的獎勵。

事已至此,為了抵消掉巨額的負債,他也只能繼續既慚愧又滿足地享受着許逸濯的關心了。

兩人又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朝着下個城鎮進發。

途中,放慢速度欣賞風景時候,顧縱英也試着問出了關于四象居的事:“是不是大哥以前在江湖中得罪了什麽小人?”

錢恒的許逸濯的身份是系統建立的,使得北劍成名江湖的屠殺山寨之事雖是他親自做的,卻是在他成為許逸濯的後一日,但這件事被系統更改了時間,變成了許逸濯幾個月前的俠義之舉。除此之外,他成為許逸濯之後也就是前往了香清城,從而遇到顧縱英發生了之後的事。

所以……

錢恒問了系統,系統回答道:[重生者,如今整個故事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目前我無法給出建議或意見,請自行考慮。]

“或許吧,總之我們接下來萬事小心。”許逸濯沉吟道,“阿英放心,大哥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大哥可是見識過我昨晚的表現的,這話可就是看輕我了。”

“那……”許逸濯璀然一笑,“那就拜托阿英在這一路上照顧為兄了。”

四象居嗎,看來是時候撿起曾經他從不在乎的一些東西了。

顧縱英笑得開懷:“包在我身上。”

既然說到了四象居,許逸濯也給顧縱英解釋一下這個刺客組織的來歷。四象居是近年來在江湖中極為有名的刺客組織。無人知道它的領頭人是誰,只知道這個組織以白虎、青龍、玄武、朱雀四位樓主為代表。

白虎代表金,青龍代表木,玄武代表水,朱雀代表火,所以樓內的刺客手臂上都會各自刺上所屬樓內的小篆字體。而四大神獸又分別代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暗指了不管身在江湖的哪裏,只要有想要殺掉的人,都可以委托四象居的四位樓主。

當年,四象居在江湖中聲名鵲起之後,完成了許許多多令人咋舌的買賣,而這些買賣中只有兩件買賣失敗了,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四象居發布了一條聽着有些丢人的準則。

他們指明在這江湖上唯有兩人的首級不取,那就是慈眉善目聶池和青面獠牙錢恒。

也不是他們不想取,只是因為他們曾損兵折将過數次,從而了解到了雲泥之別,索性也就斷絕了那些想由他們取人頭的委派,發布了這麽一條準則。

即便有江湖人蔑視地評價這樣還做什麽刺客組織,四象居也沒有退讓,之後不論江湖上的人出多大的價錢,都沒有四象居的人接這個生意了。

聶池想起确實有這麽一回事。

那還是慈眉善目踏入江湖不久的事了。那時候,自有了名號之後曾被幾幫人不分日夜的追殺,那些人的武功路數不盡相同,有幾個确實高強讓他受了一些傷,但要他的命卻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些人唯一相同的便是上臂都會刻有一個小篆字體,金木水火,他都見到過。

兩人一邊聊着閑話,一邊前進。

而之後顧許二人的旅途并沒有再遭遇任何刺殺。

兩人一路相伴,途徑無陽縣的梵境山,見到了令人贊嘆的原始洪荒般的景觀,雲瀑、禪霧、幻影、佛光皆讓人流連忘返,當身處山頂,望着雲山霧繞的美景,耳邊似乎有佛音缭繞。

顧縱英轉頭看向身邊的許逸濯,看到的是凝神注視前方美景的俊逸側臉。

他又轉回頭,感覺到放在身側的手背與旁邊的人貼在一起,還未等他主動握住對方的手,許逸濯便一點點将他的手牽住,緩緩地,五指緊扣。

許逸濯不會知道,這一刻,他的心口也猶如被一只手緊緊攥住,有些抽疼。

聶池從未有過這種心情,只要想到将來的某天他終究會離開這裏,心情便會變得沉重起來,起初與許逸濯交友,他全然沒有這樣的煩憂,可當真的動了心,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可他表面上仍舊要笑得雲淡風輕。

少年初識情滋味,不該有任何煩惱。

他卻只覺得又甜又苦。

如若他真的只是一屆江湖少年那該多好。

當雲霧逐漸散去,綿延不絕的高山大川逐漸展露它們威儀的姿态,而對身邊之人的心情,好似也如同眼前的一切,連綿不絕,他以為看不到盡頭,再一看,卻還是敗在了自己的殘忍與現實面前。

[叮——顧縱英與許逸濯的友情值上升至85點。]

這種時候聽到系統的提醒,反而讓他心情更沉了幾分。

臉頰旁忽然觸及一份冰涼,顧縱英詫異地轉頭,看到了許逸濯拿下了腰間的酒葫蘆,貼在他的臉上。這酒葫蘆裏是青面獠牙釀制的藥酒,據說只剩下這麽一葫蘆了,一路上行了那麽多路,顧縱英偶爾會抿上一口,但不能多喝,許逸濯的說法是怕他一下都給喝了,以後想喝都沒有的時候豈不是要更加難過。

許逸濯拔開塞子,嘴角漾出好看的弧度:“面對如此美景,阿英可以喝上一口。”

顧縱英眼神晶亮地接過酒葫蘆,喝了一口,然後陶陶然地閉上眼,贊嘆道:“好酒。”他睜開眼,微笑着還給許逸濯,“大哥也喝一口?”

許逸濯搖搖頭:“這藥酒制作起來不易,就剩下這麽一些還是阿英喝吧。”

趁着許逸濯還沒收起酒葫蘆,顧縱英一把将其搶了過來。

“阿英?”

在許逸濯詫異的目光下,他迅速地又喝下一口後,随即用拿着酒葫蘆的右手攬住了許逸濯的脖子。

酒釀晃動,許是怕亂動碰到葫蘆晃出藥酒,又許是疑惑顧縱英想做什麽,許逸濯沒有動,只是慣性地低下頭。

青年背後的發絲從肩頭滑落,一片山水風光将其白皙的面孔襯得越發豐神俊秀。

顧縱英擡起下巴,在即将吻上許逸濯一寸前停了下來,他有些羞赧地與許逸濯驚訝的視線對上,而當他即将松開手的時候,許逸濯捧住了他的臉,眸中笑意翩然,随後,主動親了上來。

兩人交換了一個吻,顧縱英将口中的藥酒分給了許逸濯。

當唇畔分開之時,顧縱英用舌頭舔去嘴角殘留的酒液,這一點一滴可都不能浪費。他将酒葫蘆還給許逸濯,面對腳下大川,縱情道:“面對如此美景,當然是要和大哥一起品嘗佳釀,才是人生美事。”

少年爽朗清舉,少了幾分曾經被禁足于府邸的沉寂,多了幾分豪情逸致,倒似全然釋放了自己,讓錢恒目眩神迷。

許逸濯悄聲道:“對我而言,阿英比佳釀的滋味更美。”

聽着這輕浮的話,聶池的心竟然還真就狂跳不止。

顧縱英的腰被許逸濯攬住,倆人緊緊相偎在一起。

此山此時,唯有他們二人,并肩而立,笑看山川,好似将整個世間都踩在了腳下,無需再去管那些江湖俗事,無需在意曾經或是将來,當下便是長長久久。

那一日,兩人在山中跋涉,欣賞神秘奇觀,夜晚打了些野味,休息了一晚上,待翌日清晨再次踏上了朝西北而去的路途,走出梵境山之時,遙望遠山,都有些戀戀不舍。

先前,顧縱英和許逸濯離開摧魂門,到達一處城鎮後,馬上寫了一封信寄回顧家,告訴顧秋雙自己一切安好,甚至因為機緣巧合已經治好了身上的頑疾。為了不讓顧秋雙擔心,他沒有提起任何關于青面獠牙的事。

當時寫完顧家的信箋,許逸濯問起此次去大理,是否要去宿家一趟。畢竟之前他們是與宿水蓉一路前去,怎麽也應該告訴謝宿二人一聲,他們一路平安,如今正朝着大理趕去。

按照腳程來說謝宿二人應該已經回到家中了,顧縱英想到自己還要告訴宿月心與宿水蓉解除婚約一事,便直接寫信說會去拜訪一趟。

不日,當他們到達大理上曲鎮時,距離武林大會還有五天時間。

從上曲到達栖仙山不過一日的腳程,而從上曲鎮往西南方向望去,更可以看到有“風花雪月”之稱,擁有經夏不消栖仙雪的白雪皚皚。

“我這樣也算是提前體驗了一回冰雪的滋味,以後和大哥去北國,也不算是沒見識了。”顧縱英舉目凝望遠方,似乎已經看到了滿目的銀裝素裹。

“等此次武林大會結束,要去嗎?”許逸濯這話乍聽起來是疑問,仔細品味卻是邀請。

對于這樣的相邀,顧縱英當然欣然應允。

說他逃避也好,懦弱也罷。

聶池不想去想以後了,他決定珍惜與許逸濯在一起的每時每刻,如能有這樣相伴的旅程可以期待,又為何要去想那些煩惱的未來呢。

大理,上曲鎮,宿家。

宿家的仆人拿着顧家的信物請示了宿月心,從府內匆匆走出來,回到門口,連忙恭敬地歡迎顧許二人的到來。

兩人進入宿家,進到前廳,便見到了使雙刀名揚江湖的宿月心。

宿月心今年已過不惑五載,臉上有着些許皺紋,仍能看得出年輕時的俊美非凡,他羽扇綸巾,沒有太多的江湖人的俠氣,反倒有種文人的氣質。見到顧縱英後,宿月心眼角笑出幾條皺紋,友善地說道:“顧賢侄此次登門拜訪,實在是宿家的榮幸。”

“伯父說笑了。”顧縱英沒有多說什麽,畢竟他也不想對宿月心刷什麽好感度。而且他還注意到,宿月心看到許逸濯時,眼中閃過了一抹錯愕。

宿月心認識許逸濯?

“顧賢侄快請坐。”宿月心與顧縱英打完招呼,轉向許逸濯,問道:“這位想必就是北劍許公子吧?”

許逸濯抱了抱拳,與顧縱英一起坐了下來。

宿月心讓人先上了茶,一盞茶的功夫說了不少話,說到了宿家的長子宿安歌,這幾日都在其朋友的府邸做客,說是要一起前往武林大會,否則還能與南竹北劍切磋一番。同時,也說到宿水蓉在見到他的來信,确認他安然無恙後有多麽的開心。此次顧縱英登門,宿水蓉在得到仆人傳告後,十分歡喜,仍在閨房中梳妝打扮,待會兒就會出來。

原本顧縱英以為宿月心是不滿他這個病秧子女婿的,可現在……

怎麽都像是使勁要撮合他和宿水蓉的樣子?

顧縱英暗暗皺眉,趁着一個間隙,他剛要張嘴提起自己是來解除婚約的,卻聽到仆人對宿月心說道:“老爺,夫人和小姐來了。”

“嗯?夫人怎麽也出來了?”宿月心有些驚訝,馬上站起身。

顧縱英合上了嘴巴。

通往前廳門內的帷幔被婢女掀起,身着粉衣的少女攙扶着一位素衣婦人走出來,這出來的便是宿水蓉和其母葉和璧了。

當見到素衣婦人後,顧縱英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見到了足以用仙姿佚貌形容的女子。

顧秋雙偶爾會提起宿水蓉的母親。而每次提起她,顧秋雙都會形容一番葉和璧出色的容貌,總是用驚為天人來形容。

婦人臉色雖有些病态的蒼白,今日只是上了一些淡妝,一身素衣,今使得本就出衆的容貌更是風風韻韻,讓人挪不開眼睛。

要說的話,宿水蓉和葉和璧似乎并不太像,或許是女兒更像父親的關系吧。

宿水蓉看到完好無損,精神狀态比過去好了太多的顧縱英,小臉上甚是歡喜:“縱英哥哥,許大哥,你們果然來了。适才我和娘親說要去見你們,娘親便提出也來看看。”

顧縱英也只是稍微愣了愣,很快回過神,禮貌地作輯道:“葉伯母。”

葉和璧見到顧縱英後,溫柔如水地笑道:“我先前聽水蓉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真是一表人才。”連聲音也是極其好聽。

顧縱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之後,葉和璧似乎注意到了與顧縱英一起站起來的許逸濯,待一雙美眸看向許逸濯時,先是有些愣怔,半晌後,眸光一震,扶着宿水蓉胳膊的手竟微微顫抖,她的唇輕啓,像是說什麽了,又像是什麽都沒說。

接着,她便當場昏了過去。

宿水蓉一臉驚慌托着葉和璧:“娘,娘!”

“夫人!”宿月心急切地跨步走到葉和璧身旁,将被宿水蓉托住的葉和璧打橫抱起,向顧許二人說道:“我已經命人在後院準備了房間給顧賢侄和許公子,這幾日兩位請住在宿府,恕我招待不周,請自便。”

“縱英哥哥,許大哥,我待會兒再來找你們。”宿水蓉也匆匆離開。

這……還真是始料未及。

顧縱英看向身邊的許逸濯,還未說話,許逸濯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頭看過來,忽然揚起嘴角,眼中晦暗難明,問道:“阿英,你願意陪大哥去吃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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