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知道兩年前發生了什麽的高亦其正在海灘邊游蕩,他像每天清晨都會出現在海灘邊的海鳥,浪花退去,他就往前湊湊,等浪打來,立刻慫了吧唧地縮回去。

不消片刻,沙灘上多了一串腳印。

高亦其蹲下來,伸手扣着沙子恨恨地想,高誠這種男人不值得留戀,他才不會去當情人。

在性格方面,高家的兩個兄弟似乎遺傳了某種相同的基因。

遠處傳來幾聲短促的鳴笛,仿佛高誠氣急敗壞的冷哼。

高亦其沒回頭,直到被人抱住,才慌張地往身後丢了一把沙子。高誠繞着沙灘開了兩圈才找到人,這會兒滿心欣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稀裏糊塗被沙子迷了眼睛,差點氣到直接把他按在沙灘上打一頓。

“先生,你來幹嘛?”高亦其一邊替男人吹眼裏的沙子,一邊不情不願地說,“別管我。”

“你看我這回打不打你!”高誠眼裏迷了沙子,什麽也看不清,連高亦其都成了模糊的剪影,男人忍不住将他按在身前,牢牢桎梏着纖細的腰,“是不是我太順着你,你現在膽子肥了,竟然敢大半夜地往外跑?”

“行吧,你等着,趕明兒我就給你把槍,你愛打誰打誰,把我打死也成。”

高亦其被高誠的話逗得噗嗤一聲笑了,他倚着男人的肩,悄聲嘀咕:“我連槍都不會,先生是故意嘲諷我呢吧?”

“嗯?”高誠覺得再和他說下去,命都能被氣短。

“我不要槍。”高亦其用指腹溫柔地拂去幾顆沙子,細聲細氣地說,“我要浪漫的愛情。”

“可勁兒作吧,還浪漫的愛情。”

“我要。”

“你要也沒有!”男人眼裏的沙子被他吹去一部分,又被小手拂去一部分,現在勉強睜開,立刻把高亦其扛在肩頭,冷笑着往汽車邊走,“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做我的情人。”

“二呢?”高亦其急切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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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急切惹惱了高誠,男人将他扔進車廂,跟着鑽進去,将高亦其按在腿上狠狠地打了幾下屁股:“沒有二,你給我消消停停地當情人。”

“我不……我不要!”高亦其對“情人”兩個字反感得厲害,覺得但凡被打上這個标簽,愛情就和他無緣了。

“你喊什麽都沒用。”高誠打完,神清氣爽,起身回到駕駛座上,握着方向盤,滿臉的得意洋洋,“我今晚就把你幹死,看你怎麽辦。”

來的路上高誠想通了,與其把高亦其捧在手心裏護着,倒不如先吃幹抹淨,以後再哄,外面的別墅雖然沒有家裏住着舒服,但幹起來,哪兒不行?大不了日後回去換着房間操一遍,總能找到高亦其喜歡的房間。

而趴在後排的高亦其聽得頭腦發懵,滿腦子都回蕩着波濤翻湧的聲響。

他不怕和高誠睡,他只怕高誠把他當情人睡,哪怕是弟弟,也比情人的身份好上一萬倍。

所以高亦其從回到別墅開始就鬧得厲害,連陳叔都安慰不了他,結果最後硬是自己在浴室踩着水跌了個跟頭,撲通一聲跌跪在地上,膝蓋瞬間冒出星星點點的血花。

“先生……先生啊!”高亦其呆愣三秒,然後開始哀嚎,一晚上的委屈都随着疼痛迸發出來。

高誠被關在浴室門外生悶氣,聽他哭,頓時吓得魂飛魄散,三兩下把門踹開,緊接着被高亦其腿上的血跡吓得撲上來,摟着他神情慌張,“這是怎麽了啊,剛剛不還是好好的嗎?”

繼而看見了地上的水跡,恨鐵不成鋼:“你不長眼啊!”

高亦其疼得渾身發抖,哪裏還聽得進高誠的話,只一個勁兒地哭嚎:“疼啊!”

“哥哥比你更疼。”高誠緊張得額頭沁出一層薄汗,将他打橫抱起,帶出浴室,“小家夥,你就是存心讓我難過,是不是?”

別墅裏只有最簡單的處理傷口的紅藥水和酒精,陳叔聽着哭聲把東西都送來,見高亦其哭得直抽抽,也跟着心疼起來。

陳叔跑到浴室裏晃了一圈:“爺,我擔心小少爺膝蓋裏紮進去東西,地上有些木屑。”

這話一傳出來,高誠的心更疼了,簡直像被人攥在掌心裏揉,瞬間将晚上的争吵忘得一幹二淨,半跪在床邊捏着高亦其的小腿懊惱不已:“這可怎麽辦?”

“先把傷口清理一下吧。”陳叔從浴室裏走出來,代替高誠拿了酒精,“爺,你抱着小少爺,我來擦。”

說完,隐晦地遞給了男人一個眼神。

酒精消毒,疼得厲害。

高誠會意,将高亦其抱在懷裏:“小兔崽子,疼就咬我。”

他聞言,尚未反應過來,膝蓋上就滾過一陣火燒火燎的刺痛。高亦其瞬間慘叫出聲,沒咬高誠,只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哀嚎。

“像是沒有木刺紮進去。”陳叔拿了帕子擦他腿上淌下來的血水,“但還是請醫生瞧瞧比較好。”

“不要,不要醫生!”哭得鼻青臉腫的高亦其聽到醫生二字,跟小孩子似的鬧起別扭,“我不要打針。”

“打什麽針?”高誠被他哭得腦仁兒疼,“就是看看你膝蓋裏有沒有紮木刺。”

結果話音剛落,高亦其哭得更兇。

高誠只好松口:“罷了罷了,今晚太遲,明早把醫生喊來給你看看,今天先這樣吧。”

陳叔也覺得這樣穩妥,拿了幹淨的帕子三兩下将高亦其的膝蓋包紮好。

他抽搭搭地道謝:“陳叔,你怎麽……怎麽包紮得這麽熟練?”

“給爺包紮得次數多了。”陳叔不假思索地回答,“不過我沒爺包紮得好。”

高誠聞言,沒所謂地笑笑:“陳叔,你這是笑話我久病成良醫啊。”

陳叔也跟着笑,屋裏就只剩高亦其一個人沒笑,他揉揉眼睛,趴在男人懷裏感受着胸腔的震動,等陳叔走了,冷不丁地問:“先生,你總是受傷?”

高亦其的聲音因為哭久了,帶着略顯沙啞的軟糯,勾得高誠頭皮發麻,特想聽他被幹暈又被幹醒以後用這樣的嗓音求饒。

“嗯。”高誠托着高亦其的腿,将他放在床上,“但都比你傷得重多了,跌個跟頭而已,哭得跟什麽似的,嬌氣。”

嬌氣的高亦其想要翻身,被按住。

“別動,好不容易包紮好,等會傷口裂開更有你疼的。”

他瞬間吓得渾身發僵,抱着高誠的腰委屈地抽抽搭搭,但又不掉眼淚,就跟惹人心疼一樣,正大光明地撒嬌。

“不是不當情人嗎?”男人把高亦其的腦袋按在臂彎裏,沒好氣地隔着衣服摸他的胸膛,“還往我這兒湊什麽?”

“不……不要當……”又是一次直截了當地拒絕。

高誠就納悶了:“你又不讨厭我,至于三番兩次地拒絕嗎?”

高亦其點點頭,把臉埋進高誠的頸窩,感覺到粗粝的大手徘徊到了胸口,忍不住呻吟兩聲:“先生……先生,你以前的情人是什麽樣子的?”

高誠萬萬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噎住半晌,還真被問住了,最後擠出句:“小孩子不要多問。”

“我不是小孩子。”高亦其張開嘴,對着男人的肩膀惡狠狠地下嘴,語氣酸溜溜的,“敢作敢當,你有過就實話實說。”

其實情人這事兒還真怪不得高誠。不是人人的生活壞境都和高亦其一樣,在十八歲以前無憂無慮,就算家中出了變故,也沒吃過一天苦,直接被同父異母的哥哥接到家裏供着。高誠像他這麽大的時候,心裏想的哪裏是羅曼蒂克式的愛情,只有如何填飽肚子和如何活下去。

愛情還是面包,為了活命,高誠肯定會選擇後者,實際上在遇見高亦其之前,私生子的身份根本不會讓男人對愛情報有希望。

在成長為“高先生”的道路上,高誠經歷的是高亦其永遠想象不到的艱辛,也正是因為高誠經歷過為人魚肉的日子,所以如今才将他保護得更好,有些事情,一個人經歷過足矣。

可如今高亦其逼問起來,高誠紛亂的記憶中只閃過零星的片段,回憶仿佛黑白的默片,唯獨高亦其出現以後,閃現出星星點點的光。

“我不記得了。”高誠撓了撓高亦其的下巴,“沒有幾個,其中大部分還是別人送到我床上的。”

“送來你就……你就要?”他不争氣地掉了幾滴淚,“你,你別碰我了!”

“我不能不要。”高誠深深地嘆息,“人家都送上門了,如果不收就是不給面子。小兔崽子,你以為你今天為什麽能過得這麽快活?”

“嗯?”男人輕哼着撓完,又去捏他的乳尖,“你真是命好,要是再早幾年來我身邊,估計成天被吓死。”

高亦其還是哭:“那以後……以後還有怎麽辦?”

高誠聽出來了,他就是怕以後還要別的“情人”出現,登時好笑地捏他濕漉漉的腮幫子:“早沒了,兩年前就沒有了。”

“兩年前”三個字成功分散了高亦其的注意力,他猛地貼近高誠,眼巴巴地望着男人的喉結:“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兩年前……先生,我是兩年前出國的。”

“喲,小家夥,你不會以後我是為了你才守身如玉的吧?”高誠捏完又按,指腹來回蹭着逐漸翹起來的乳粒,輕蔑地調侃,“你還沒那麽大本事。”

高亦其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聞言失落地吐了口氣,大概是膝蓋又開始隐隐作痛的緣故,不再和高誠說話,轉而閉上眼睛歇息,只是眉宇間彌漫着揮之不去的痛楚。

高誠見他閉上眼睛,暗中松了一口氣,心道差點被發現,緊接着又苦惱起來,兩年前的事兒總有一日瞞不住,高亦其遲早會發現真相。

當初高誠想要殺他是真,如今想要過一輩子也是真。只是高亦其會相信嗎?

英國醫生再次被“請”到別墅時,早已沒了第一次的氣惱,陳叔悄聲說診金多付了兩倍,高誠聽得直笑:“怪不得他看我的眼神像看個金山。”

“估計巴不得我們多生幾次病呢。”陳叔也跟着笑,将高亦其腿上的帕子小心翼翼地解開。

一夜過去,血水和帕子黏在一起,陳叔就是再小心,高亦其膝蓋上的傷口還是裂了開來,冒出了新的血點子。

高亦其倒吸一口涼氣,哭着喊着要“先生”。

這檔口高誠正在屋外給他熱牛奶,手長腳長的一個人縮在隔間裏憋屈地看爐子,聞聲也顧不上奶了,三步并兩步沖進來,抱着他給醫生看腿。

“不要跪着。”英國醫生捏着棉簽,一字一頓地教育他們,“要,抱着。”

高亦其沒聽懂,叽裏咕嚕用英文問了一遍。

醫生重複,他眨巴眨巴眼睛,回頭看看高誠,然後抿唇輕哼。

高誠沒聽明白,莫名其妙地問:“什麽意思?”

“他說我老跪着給你舔,膝蓋就青了。”

高誠騰地起身,要是沒陳叔攔着,差點直接把英國醫生給扔出去:“什麽玩意啊?”

“你們聽聽這洋人嘴裏吐得什麽玩意!”

“先生。”高亦其蹬蹬腿,上了藥以後沒那麽疼了,一瘸一拐地攔在男人身前,“他誤會了而已。”

“誤會?”高誠氣得吹胡子瞪眼,“老子想讓你給我舔,老子舍得嗎!”

男人說得懊惱起來,将陳叔和醫生都趕了出去,把高亦其按在床上,刻意避開他的傷腿,氣急敗壞:“你看人家都看得出來你是我的情人,你什麽時候才能給我舔舔?”

高亦其拿手戳高誠的頸窩,心不甘情不願地嘀咕:“不要。”

“是是是,你什麽都不要。”高誠早就習慣了他的拒絕,反正說十句話,九句得到的回應都是這兩個字。

門外傳來陳叔送醫生出門的腳步聲。

高亦其的眼神黯了黯:“是不是做你的情人都要舔?”

高誠一口氣卡在胸腔裏上不去下不來,發現高亦其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個情人衆多的花花公子。

“我不要當你的情人,但我也可以舔。”他沉默片刻,不知道腦子裏轉了幾個彎,語出驚人,“你要不把我當……弟弟吧。”

“弟弟”兩個字從高亦其嘴裏冒出來,高誠當真有一頭撞死的沖動,自從見面以後,他連一聲“哥”都沒叫過,高誠慣着他,沒介意,如今高亦其卻寧願去當弟弟,也不肯當情人。

小寶貝兒就這麽不喜歡他嗎?

還是說……浪漫的愛情在高亦其眼裏就真的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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