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甲板上一時無人說話,浪花跌碎在船舷邊,仿佛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花。

“這事兒難辦。”高誠吐了口煙,“陳叔,咱們在船上,行動受限,倘若崔桦真的下手,我們太過被動。”

陳叔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沉聲道:“那我們先按兵不動,等下船再對崔家采取措施?”

“咱們不動,不代表崔桦不動。”

“那……”

“我有個法子。”高誠打斷老管家的話,嗓音愈發嘶啞,也不知道是煙抽了太多,還是風吹得太狠,“就是小家夥估計得再恨上我一回。”

陳叔心裏一驚,不管高誠的法子是什麽,第一個不同意:“爺,不成!”

“成不成我說了算。”高誠低下頭,将抽了一半的煙扔在甲板上,皮鞋碾上去慢吞吞地踩,“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跟小家夥說。”

“爺!”老管家臨走前痛心疾首,“您可不能再糊塗一回了。”

——糊塗?自打失憶起,他就沒清醒過。

男人在甲板上又抽了顆煙,覺得再不回去高亦其醒了會着急,才轉身船艙裏走。夜航的船幽靜又詭異,昏黃的燈火鋪撒在血紅色的地毯上。高誠覺得無趣,如今有錢人喜歡的格調總掩蓋不了血腥氣,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錢財建立于無數血肉之軀之上,看着就讓人惡心。

高誠覺得自己也挺惡心的。

船艙內高亦其還在安睡,蜷縮在床角,抱着男人的外套像只無家可歸的貓。

半掩的窗戶外飄進來零星的雨點,高誠走過去将它們關上,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含糊不清的呢喃:“先生……”

“醒了?”高誠轉身,發現高亦其只是将身體蜷縮得更厲害,并沒有睜開眼睛。

男人站在床邊看了會兒,意識到他很冷,終于脫了衣服重新回到弟弟身邊。高亦其果然循着熱源爬過來,貼着高誠的胸膛微微發抖,片刻迷迷糊糊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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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身上有煙味。”

“嗯,剛剛去抽了一根。”高誠頓了頓,将高亦其抱在懷裏,捏他纖細的腰,“怎麽醒了?”

高亦其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冷。”

大概是高誠不在的緣故,他獨自躺在床上不知不覺手腳冰涼。船上又沒有壁爐,所以他黏高誠黏得愈發厲害,不僅把身體貼了上去,連腳都往男人腿間塞。

高誠低頭親了親高亦其的鼻尖:“小家夥,你希望我恢複記憶嗎?”

“嗯?”他稍稍清醒,“先生是什麽意思?”

“我把你忘了。”高誠的吻順着高亦其的鼻尖滑落到唇角,“你想要我恢複之前的記憶嗎?”

他眼裏閃過一道茫然。嘴上說着想要原來的先生和真的讓高誠恢複記憶是兩碼事,高亦其從沒想過高誠會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他想要先生記起來嗎?答案是肯定的,以前的高誠對他縱容溫柔,和現在這個随時都覺得他會和崔桦跑的男人不一樣,但是……但是先生自始至終都是愛他的,哪怕失去了記憶,在混亂中依舊遵循着愛的本能。

所以高誠恢不恢複記憶有什麽區別呢?

高誠從高亦其的神色裏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就算你覺得沒區別,也覺得那段回憶很重要。”

“先生……我不知道,但和你在一起的所有回憶都很重要。”高亦其咬了咬下唇,淺淺的牙印留在唇瓣上。

他說完,爬到男人懷裏,依賴地蹭着對方的頸側:“先生呢?”

“你想要那段回憶嗎?”

在高亦其看來,高誠會吃醋,明顯就是不喜歡原先的記憶。高誠讨厭一切不能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事情,包括自己身上發生過的。

“不。”男人沉默片刻,将高亦其反身壓在床上,“我想要給你一個完整的高誠。”

完整的……高誠?他兀地睜大了眼睛。

“現在老子是愛你。”高誠咬着他濕軟的唇輕哼,“但是這樣的愛不完整,挺對不起你的。”

“不,先生沒有對不起我。”高亦其熱淚盈眶,揪着男人的衣角搖頭,“先生已經很好了。”

“比我……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

“這算什麽?”高誠自嘲地笑笑,但轉而又道,“所以你給我記好了,我不論做了什麽,都是愛你的。”

高亦其一愣,對感情的敏銳,讓他一下子就察覺到男人情緒中的變化。

高亦其慌慌張張地用腿夾住高誠的腰:“先生不要走。”

“不走。”高誠失笑,拉來被子将他裹住,“我不會再離開你一次,同樣的,你也別懷疑我不再愛你,怎麽樣?”

沉默在他們身邊蔓延,片刻,高亦其勉強勾起唇角:“先生怎麽跟談生意一樣跟我說話?”

高誠狠狠搓了一把他的臉頰:“還不是因為在乎你嗎?”

男人翻了個身,長腿搭在床邊,揶揄道:“老子這輩子沒在乎過誰,除了你,沒人能讓我說出這些話了。”

說完,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高誠低頭,發現小家夥披着被子往床邊挪,然後将床頭的燈打開,想來徹底醒了,睡意全無。

“先生在我心中也是不一樣的。”高亦其開了燈,費力地騎到高誠腰間。他很喜歡這樣的姿勢,不論做不做親密的事,都願意趴在男人懷裏。

“怎麽個不一樣法?”

高亦其抿了抿唇:“先生不要我的那一天,我最難過的不是會死在門前,我最難過的是即使我死了,先生也不會記得曾經有個人那麽愛過你。”

高誠臉上的笑漸漸撐不住,最後将臉貼在他頸窩裏,啞着嗓子說:“死不死的話不能亂講,哥哥哪裏舍得你死?”

“所以我也舍不得先生。”

“先生你別再去冒險了好不好?”

“我好怕你受傷。”高亦其的手滑到男人的後腦勺旁,心有餘悸,“我怕一不留神,先生就會離開我。”

“不會的。”高誠笨拙地安慰着自己的小情人,“小家夥,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真的?”高亦其的語氣彌漫起雀躍,須臾又自嘲道,“我總問先生這樣的問題,先生肯定嫌我煩了。”

言罷也不等男人否認,直接撩起衣擺,露出紅痕遍布的腿根:“先生,我想插着……”

他主動,高誠自然不會拒絕,況且男人最喜歡高亦其剛被插進去時的戰栗,那是一種情不自禁的抖動,渾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一處,高誠的寶貝弟弟習慣性地咬着下唇,發出一兩聲介于嗚咽和呻吟之間的氣音。

很勾人,也很折磨人的神志。

高誠蹙眉将他按在身前,忍住直接沖刺的欲望,手指在高亦其的耳根後輕輕摩挲,像安撫乖順的小動物。

高亦其睜開眼,裏面有水汽也有星光:“我這輩子最喜歡先生了。”

“比喜歡任何人都要喜歡。”

“比喜歡我自己都要喜歡。”

望着那雙清澈的眼眸,高誠心裏一沉,咬牙捏住弟弟的下巴:“那你也給我記住了。”

男人眼裏閃過無邊的血色:“就算老子拿槍對着你,也是愛你的。”

“先生?”高亦其的瞳孔微微一縮,“什麽……什麽意思?”

然而高誠身上的殺氣轉瞬即逝,直接翻身将高亦其捅得說不出話來,然後伸長胳膊按滅了床頭的燈:“睡吧。”

“先生……”

“再說話我操死你。”

“先生。”他對男人的威脅毫不在意,嗔怪地扭頭,将下巴抵在高誠的肩頭,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次日,高亦其在水聲中醒來,大抵是快靠岸的緣故,他甚至聽見了細微的人聲。

“醒了?”高誠坐在床邊擦随身攜帶的手槍,見高亦其從床上坐起來,便将衣服遞了過去,“今天有點下雪,穿厚些。”

“謝謝先生。”高亦其随手接過衣服,卻并不穿,就這麽穿着睡衣嘚啵嘚地爬到男人背上,“先生……”

“一大早的發什麽浪?”

“先生知道的。”

“嗯?”

“先生昨晚趁着我睡着射了吧?”高亦其的手順着高誠的衣領滑了進去,懶洋洋地笑,“不就是欺負我沒勁兒嗎?”

高誠被冰涼的小手撩得下腹發緊,扔了槍把他拽到懷裏:“我可不是趁你睡着射的。”

“小兔崽子,哥哥今早才喂的你。”

高亦其捂着小腹不滿地蹙眉,睜着罪魁禍首鬧別扭。

“怎麽,還不樂意吃我的東西?”高誠重新拿了槍,用槍管把他的下巴挑起來,“不樂意也沒用,老子射都射了,你能怎麽樣?”

高亦其一點也不怕先生會傷到自己,仰着頭反駁:“就不能等我醒了嗎?”

“喲,原來是想被我操。”

“先生!”他氣惱地跺腳,誰料腿根忽而淌下一絲白濁,淫靡地滴落在地上,“先生……”高亦其慌得腿都抖了,重新倒回高誠懷裏。

“別動。”高誠見不得自己的東西流出來,當即将他按在懷裏,“乖一點,別讓我再喂你一次。”

高亦其才不管那麽多,甩開男人的手,自顧自地往浴室裏走,邊走,濃稠的精水邊順着腿根跌落,看得高誠呼吸急促,當即闖進浴室,将弟弟抱在懷裏站在花灑下一起洗。

洗的時候自然不肯放過柔軟的花穴,不論高亦其怎麽掙紮,還是被插了個徹底,等船靠岸時,他雙腿虛浮,扶着高誠的胳膊勉強走到了甲板上。

陳叔不在,他倆站在人群裏,倒是沒人敢上前搭讪,只有崔桦和樂文仙站在他們身邊,但都沒主動開口說話。

沒人說話,高亦其樂得清淨,他被高誠操得昏昏沉沉,根本不樂意走路,要不是在外面,肯定倒在男人懷裏說什麽都不起來。

崔家的船即将抵達碼頭,隔着水汽,已經能看見碼頭邊密密麻麻的車了。能上船的人來頭都不小,這樣的陣仗情有可原,高亦其在心裏想着回家好好歇一歇,若是陳叔樂意,還能求着老管家燒碗清淡的面來吃。

他在高誠身邊神游天外,完全沒有注意到男人越來越陰沉的臉色。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彌漫起沒人看得懂的掙紮,連悄悄搭在槍托邊的手都在顫抖。

“先生,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高誠渾身一僵,偏頭撞進高亦其慵懶的目光,少年像只小狐貍,狡黠地眯起眼睛:“所以等咱們回家以後,能不能帶我去看場電影?”

他早已不是剛遇見高誠時的小少爺,高亦其被男人調教得很好,明明看上去清純稚嫩,在床上卻又是另一番模樣,且還會利用高誠的心軟,達到一些讓男人無可奈何的小目的。

“行。”高誠嗓子發幹,“你想看什麽都行。”

高亦其笑得更開心了,拉着高誠往船下走,順便在人群中尋找陳叔的身影。

船上的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呼吸間的功夫,四面都想起車聲,高亦其的腳剛沾上地,碼頭就冷清了下來。

“亦其,等等。”崔桦也從船上下來,“別急着走,我讓你見一個人。”

高亦其遲疑地轉身,抓着先生胳膊的手猛地攥緊,然後在看清從崔桦身後走來的人時,震驚得後退了好幾步。

寒意從骨子裏滲出來,他像是再一次掉進了波濤洶湧的海裏。

“亦其,怎麽了,看見他你不高興嗎?”崔桦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攤手,“別這樣,你委身于高誠,不就是想查清楚高家出事的前因後果嗎?”

“你……你在說什麽?”高亦其慌張地搖頭,第一反應是去看身邊的男人,“先生,我不是……我只是喜歡你。”

然而高誠什麽都沒有說。

于是他的心狠狠一沉。

“亦其,你怎麽能做這種事?”佝偻的身形從游輪的陰影裏顯現出來,“你給我滾過來跪下!”

“我不!”高亦其突然提高嗓音,“你們……你們騙人!”

“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你爹?”

原來突然出現的中年人就是把高亦其的親生父親。

他仿佛重重挨了一拳,身形搖晃,垂頭沉默半晌,慘白的嘴唇忽而勾起:“你不要我的時候還記得自己是一個父親嗎?”

凄慘的話語被海浪攪碎,高誠忍不住伸手扶住高亦其的腰,在察覺到他的顫抖時,心碎得恨不能直接開槍将面前的人崩了。

但是男人不能。

高誠知道,碼頭上到處都是崔桦的人,如果這個時候開槍,根本沒有活路。要把高亦其毫發無損地帶出去,簡直難上加難。

這是崔家的局,有些人從來沒想要他們兄弟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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